夜沉如水。这是一个无星无月的夜晚,密布的乌云将整个大气层包裹得严严实实。仙霞路旁一个黑暗的小弄堂中,一名身穿风衣的男人正在吸着烟。 他似在等待着谁,一边吸烟一边焦急地望向弄堂口。 过不多久,一个黑影出现在弄堂口。黑影向着风衣男人走过来,风衣男人捏熄了烟头,随手丢在地上,埋怨着后来的人:“你怎么才来?” 黑影走近风衣男人,忽然用左手抓住那人的肩膀。风衣男人一怔,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便觉得腹部一阵剧痛。他惊愕地低下头,只见黑影的右手中紧握着一把长形的菜刀,那把菜刀的刀锋部分已经完全刺入了他的腹部。 看见那把刀,脸上的惊愕中混杂入恐惧之情,他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面前的黑影。但黑影拔出菜刀,又一连在他身上刺了几刀。 风衣男人终于倒了下去,他呼呼地喘着临死前的最后几口气,对于自己的命运充满不解。随着鲜血的喷涌,男人的呼吸终于停止了。 黑影站在尸体前沉默片刻,慢慢地俯下身…… 1 从凌晨开始下起了细雨,天亮之时,雨仍然断断续续不曾停歇。 小苏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电话铃声忽然响了起来,燕飞立刻按下免提键,由电话那端传来略有些急促的声音:“碧澜大厦发生坠楼事件,死者为男性,脸部损坏严重,无法辨认容貌,请立刻进行现场勘查。” 电话匆匆挂断了,秘书小杨打了个哈欠,喃喃自语道:“又是跳楼事件!” 她话才说完,燕飞已经冲出了房门。她摇了摇头:“一定又是自杀。每次有命案都那么积极,真不知道是什么心态。” 正在准备走出门去的刑警小王笑道:“听说有些人是自己想杀人,因为无法实现才来当刑警的,说不定燕飞就是这种人。每次一听见有命案,他总是跑得最快,对命案现场更是百看不厌,多半有点心理变态。” 两人哈哈笑了起来。刑警也是人,只要是正常人就不会喜欢看到命案现场,唯独燕飞是例外中的例外。他可以手捧盒饭,一边看着血肉模糊的尸体,一边吃得兴高采烈,即便是有几十年工作经验的老刑警看见他这个样子,都有隐隐作呕的感觉。 抵达现场之时,已经经过拍照和取证,下一步便是刑警们大显身手的时候。从死者随身的证件来看,他名叫卢秋生,现年37岁,生前就职于夏海市一家大型的机械制造公司。 夏海市离小苏市不远,大概两个半小时的车程便到了。 通过对尸体的初步分析,小杨所估计的“自杀”的可能性立刻便被排除了。死者虽然从楼上摔下来,但显然在被摔下来以前就已经身中数刀,而被刺的地方似乎就是楼顶。在楼顶的平台上,也就是死者坠下之处,发现大片血迹。 想必是凶手在楼顶先用刀捅了死者数刀,然后再把死者推下楼来。 现场没有发现凶器,连血迹也有些模糊不清,凌晨的小雨几乎洗去了所有的痕迹。 而死者摔下之时,是头部朝下的,脸已经被摔得无法分辨,除了随身的证件外,便只能通过衣物和身体特征来判断死者的身份了。 被请来辨认尸体的是卢秋生的同事张志超,因他的父母已经亡故,又不曾结婚,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便没有亲人可以通知。张志超捏着鼻子看了一眼,立刻点头:“是的,这衣服我很熟悉,他前天就是穿的这件衣服。”说完这句话,张志超立刻转身冲进厕所大吐特吐,这也难怪,高空坠落的尸体实在是惨不忍睹。 2 经过进一步调查,卢秋生生前的情况便更加明朗了。原来他大学是在小苏市就读的,大学毕业后才去了夏海市。 他是那家机械制造公司的采购部副经理,昨天本是到小苏市来出差的。通常情况下,这么近距离的出差,他都会选择当天往返,不过偶尔也会在小苏市过夜,第二天再返回。 大概在夜里12点钟的时候,他曾经打电话给大学时代的几位好友,叫他们出去喝酒,只不过没有一个人出来。还有一名好友已经关手机睡觉了,因而他在好友的语音信箱中留下一条信息:“李伟,你好吗?我是卢秋生,我现在在小苏碧澜大厦。还记得我们大学毕业的时候曾经在碧澜大厦的房顶上通宵喝酒吗?那时候除了你、我,还有班长、小三、公子哥他们。今天忽然想起学生时代,也不知怎么,有点感慨。你没事的话,就过来陪我喝酒吧!” 留言的时间正好是夜里12点整。而接到电话的那些同学与警方交谈时则说,卢秋生经常会到小苏市来,经常会见面。且当时已经很晚了,大家都是有家有室的人,与他情况不同。谁也不会半夜跑出去和他发疯,所以就没出去。 由这条留言及尸检结果判断,卢秋生大概是在夜里12点到第二天凌晨2点左右死去的。 至于犯罪嫌疑人是谁,张志超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他这副表情实在是太欲盖弥彰了,燕飞问道:“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出来吧!” 张志超叹了口气:“我就怕说得不对,冤枉好人。” 燕飞笑道:“你放心吧!你只负责提供资料就行了,我们警方会判断的。” 张志超咬了咬牙,似乎是下定决心一样地说:“我今天从公司里出来的时候,采购部经理刘杰还没去上班。其实派卢秋生出差的就是刘杰,而且公司里有传闻,刘杰拿了供应商的好处,被卢秋生悄悄地报到上面去了。上面似乎正想彻查这件事情。” “你的意思就是暗示凶手可能是刘杰?” 张志超连忙摇手说:“我什么也没说,我只是知道什么就告诉你什么。你刚才也说了,你会判断的。” 燕飞笑道:“虽然你什么也没说,可是你就这个意思!” 张志超一怔,额上渗出冷汗。 身边的小王狠狠地踢了燕飞一脚,笑道:“没事了,有什么情况再与我们联系。” 张志超连忙告辞离去。燕飞看着张志超仓皇离去的背影,满脸好奇地问:“他干嘛那么害怕?” 小王瞪了他一眼:“已经说过多少次了,没证据的话不要乱说。如果刘杰是凶手还好,若刘杰不是凶手,要是让他知道张志超怀疑他,人情面子上都不好看。” 燕飞呆了呆:“有什么不好看的?” 小王苦笑,他真是不明白燕飞。有的时候他机智警觉超过了几十年的老刑警,有的时候却又像个白痴什么都不懂。已经二十六七岁的人了,完全不懂人情世故,真不知他那二十多年是怎么活过来的。 他道:“反正你别乱说话就是了。” 3 过了三天,刘杰仍然下落不明。 刘杰的家位于夏海市的一所高档居民小区,这三天来,燕飞和小王在当地派出所民警的陪同下,每天都会去拜访刘杰的妻子许欣。 许欣是个三十出头的美丽女子,虽然已经嫁为人妇,看起来却仍然像是二十六七岁的年轻女孩子。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许欣一直愁眉不展,但她也说不清楚自己的丈夫去了哪里。据她说案发那天晚上大概8点钟的时候,刘杰曾经打电话回家,说是晚上有应酬,会晚点回来。到了11点钟,刘杰仍然没回来,许欣便自己先睡了。刘杰经常会凌晨两三点才回家,有时甚至是彻夜不归,许欣早就习惯了。 那天晚上,最后见到刘杰的人是天上人间夜总会的小姐。据说,大概是10点左右的时候,刘杰离开了夜总会,这以后的行踪就再也无人知道了。 如果说,他离开夜总会后便直接开车去了小苏市,找到碧澜大厦房顶的卢秋生,刺死了他并将他推下楼,时间也应该算是刚刚好吧! 虽说如此,燕飞却仍然有奇怪的感觉。他的行程显得过于匆忙,一切都计划得太好了。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杀死卢秋生的人并不是刘杰。但除了刘杰外,还会是谁呢? 离开的时候,许欣殷勤地将他们送到电梯口。 在电梯里,燕飞与小王似乎各有所思。 “哎,咱还得去一地儿。”燕飞突然蹦出一句。 “哪儿?” “看你,把革命老传统给忘了?当然是居委会咯!” 他俩和社区民警很快来到居委会,治保主任是个中年女性,得知是警察来调查刘杰情况的,便开始家长里短地谈论起刘杰家的小道消息:“刘杰经常在外面拈花惹草,总是出入夜总会找小姐。回到家里还经常打骂许欣,我要是许欣早就跟他离婚了。”
燕飞精神一振:“这么说,他们两人的关系并不好?” 治保主任说道:“表面上挺好的。许欣是个温柔的女人,无论刘杰怎么对她,她都忍气吞声。” “这个人您见过吗?” 燕飞掏出卢秋生的照片问治保主任,她一看就点头说:“这个人经常来,我在电梯里碰见过好几次。说是同事关系,不过也太亲密了点。” 燕飞点了点头,唇边掠过一抹了然的微笑。 小王忍不住问:“你想到了什么?” 燕飞耸耸肩:“现在还不能确定,只是隐隐有点想法,还需要证实。” 4 又过了数日,仍然没有刘杰的任何消息。警方已经将寻找刘杰的资料传至各地,但奇怪的是,刘杰就如同人间蒸发一样,消失得十分彻底。 燕飞再次来到案发现场。 其实现场也没什么可勘查的,那天凌晨的雨将一切都洗得干干净净,既不可能有脚印,也不可能有指纹。 他站在楼顶上,注视着下面的街道。 这楼一共有18层,最初建的时候,是小苏市的一个标志性建筑。只不过,时移事易,到了现在,二三十层的楼已经比比皆是,18层的建筑就变得平平无奇。 即便如此,从这里看下去,下面的街道仍然十分细小,走在街上的人们也像是玩具一样。 虽然心里有那种感觉,但却苦无证据。 他叹了口气,没有证据的话,甚至不能将这个假设提出来。因为就算是提出来下场也是被嘲笑一通,然后不了了之。 他一直不知道如何与活人相处,尤其对于人际关系实在是茫然到无知的地步。 证据到底在哪里? 一声响亮的钟声吓了他一跳,抬起头,才发现原来是对面的一座大楼顶端装了一只巨钟。此时正好是下午3点,钟鸣三响。 这钟的声音还真洪亮,幸好这里不是居民区,否则到了半夜岂非要将大家全都吵起来? 他忽然心里一动,立刻向电梯冲去。 冲出碧澜大厦,直奔回刑警队,重新将证据拿出来,那条被录下来的留言也已经被翻录过了。他再听了几次留言,确信自己没有听到那个声音。 他拨通了收到留言的李伟的电话,电话接通,李伟的声音从电话里传过来:“哪位?” “是我,燕飞。” “哦,是关于卢秋生的事吗?”李伟立刻心领神会。 “是的,我想让你查一查那条留言的准确时间,是由几点几分几秒开始的,然后又是几点几分几秒结束的。” 李伟呆了呆,有点不确定地说:“夜里12点。” “我知道,但一定要给我确定的时间,这十分重要。” 电话里传来李伟的苦笑声:“我已经删除了。因为你们警方复制过了,我觉得没有留下来的必要,因而就把这条留言删除了。” 燕飞一怔:“电信局会有留底吗?”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拜托请你一定要查一查看,这非常重要。” 李伟有些老大不愿意地答应着挂断电话,燕飞握着电话焦急地等待着,如果说能证实确实没有那个声音,便能证实被害人的不在场证据是不成立的。 过了大概一个小时,李伟终于打电话过来了。 燕飞连忙拿起电话,李伟的声音有些庆幸:“要是晚了一天,电信局的备份文件也会被删除了。我已经查过了,留言是从11点59分04秒开始录制的,到12点01分23秒结束。这回够精确了吧!” 燕飞大喜:“够精确了,太好了,谢谢你。” “可是这有什么关系呢?”李伟不解地问。 燕飞神秘地笑笑:“不仅有关系,而且关系重大。“ 5 不仅有关系,而且关系重大的事情,不止这一件。 在验尸报告上有死者的一些基本情况。死者是B型血,身高一米七二,黑发,头部特征无法分辨,全身骨折且内脏破裂。这是必然现象,毕竟是从18层高的地方摔下来。虽说是全身骨折却仍然发现左腿骨上有个以前的骨折痕迹,据法医推断,这个骨折应该是两年前的旧伤。 两年前骨折的话,公司里应该还有人能记住吧! 燕飞打电话询问张志超,对方思索片刻,回答说:“不记得卢秋生曾经骨折过。” 燕飞道:“那么刘杰呢?两年前他是否骨折过?” “刘杰倒是骨折过。还请过几天假,腿打着石膏来上班的,许多人都记得。” “左腿?” “是啊!你怎么知道?” 燕飞挂断了电话,看来死去的人并非是卢秋生而是刘杰。他们两人的身高体型相差不远,脸部被毁以后,很难分辨出到底是谁。这便能够解释为何凶手在杀死了刘杰以后,还要将他从楼顶上推下去。这样做的原因,只是为了让大家相信死去的人是卢秋生。 本来应该死去的人没有死,本来应该是凶手的人却变成了受害者,那么原本应该是受害者的人也便很可能是凶手。 而且,受害人12点整的时候并不在碧澜大厦上,因为电话录音中根本没有留下对面大厦的钟声。 他明知道同学不会在半夜12点出来见他,却仍然要打电话给那些同学,无非就是想让那些同学证明,当时在碧澜大厦房顶的是卢秋生,使警方更加相信坠下楼的人也是他。几乎所有的案子中,警方只会调查犯罪嫌疑人的不在场证据,不会调查被害者的不在场证据。 正因为刘杰已死,因而无论怎么寻找都不可能找到他。 燕飞思索片刻,心中已经有了一个计划。他叫来小王,将自己的计划与他商量。小王听燕飞说完计划,满脸不可思议的神情。最初的时候小王拼命摇头,但燕飞却十分坚持,一直劝说了小王好久。小王才终于叹口气,喃喃低语道:“和你共事久了,一定会变成精神病。” 燕飞知道小王已经同意了,笑道:“那就照计划进行吧!我保证一定能破了这个案子。” 6 许欣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七点半钟了。她在一家贸易公司里工作,收入还算可以。家里的主要收入是来源于刘杰的,虽说刘杰的正常收入不多,但回扣却很多。对于刘杰的所作所为,她一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连刘杰的打骂都是逆来顺受的。 从外表上看,她是一个过于柔顺的女子。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过是特别能忍耐。她心机深沉,隐忍不动。当她决定做一件事的时候,就一定会做到完美。因而她并不轻易下决定,一旦下了决定,便会经过周密的计划。 电话铃忽然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个不认识的号码。拿起电话,她用甜美的声音询问:“喂,哪位?” 电话那边沉默了片刻,紧接着她听见了熟悉的声音:“是我。” 她大惊,手仍然紧捏着电话听筒,心却一下子悬了起来。脊背有些冷飕飕的,额上也渗出了冷汗。这个声音再熟悉不过,分明就是她丈夫刘杰。 “你,在哪里?”她迟疑着问。 “我要钱。”刘杰简单明了地回答。 “钱?!” “对,你知道我杀人了吧!全国都在通缉我,信用卡不能用了。你给我准备20万现金,银行里的存款应该够了。” “你,想怎么样?”她试探着问。 “那还用说,当然拿了钱准备跑路。” “你在哪里?” “先别问了。明天你去银行提钱,明天晚上,我再打电话过来。” 说完这句话,电话便被挂断了。 许欣怔怔地看着电话听筒,刚才是在做梦吗?不是梦,来电显示上仍然留有那个号码,是个固定电话的号码。 她按照那个号码拨了回去。那边传来电信局的电子女声:“您拨打的是空号。” 空号?! 她放下电话,坐在沙发上发了会儿呆,努力使自己混乱的头脑平静下来。这不可能,为什么刘杰竟会打电话过来? 这绝不可能!除非…… 她心慌意乱,难道说死的人真是卢秋生?如果刘杰还活着,那就是卢秋生想杀刘杰的时候出了差错,被刘杰给杀死了。 到底死的是哪一个? 自从这件事发生以后,她与卢秋生并没有联系过。因为两人都预料到警方会在近期内监视她的行动和电话,说不定家里还会装有窃听器。两人最初是决定至少三个月内绝不可以联系的。但若是出现什么意外的情况,也并非没有联系的方法。
她走出家门,搭上地铁,一直乘地铁到了离家十几公里以外的地方。在这里下了地铁,沿街道走了一会儿,她看见路边有一个小小的网吧。 于是她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进入网吧,临时注册了一个e-mail账号,再用那个信箱发了一封电子邮件到另一个e-mail地址里。这个e-mail地址就是卢秋生留给她,让她万一有什么情况就与这个e-mail地址联系。 发完信,她走出网吧,又在附近逛了一会儿才回家。 发了这封信后,她心里总算踏实了一点。回家的时候,她特意留意了一下前后,似乎没有见到跟踪她的人。她也不知警方确实没有派人跟踪她还是跟踪者的技术太好,她无法察觉。不过,就算有人跟踪她,她也不怕。因为在那封信里她只写了一句话:你还好吗? 就算警方发现了这封信也不能证明什么,她可以解释为随便给一个朋友发了一封问候信件而已。 7 次日,许欣到银行取了20万元。虽说不能确定死的是谁,但还是先取出来再说。 才回到小区,便看见燕飞吊儿郎当地靠在小区门口的墙上。她在心里叹了口气,脸上却露出笑容:“燕警官,又来了?” 燕飞笑眯眯地看着她的手提袋:“据说你今天去银行取了20万,怎么忽然要用这么多的钱啊?” 许欣垂头不语。 燕飞笑道:“难道是有什么突发事件?” 许欣也知道瞒不过燕飞,只得说:“昨天我接到我老公的电话了。” 燕飞双眉微挑:“哦?” “他说他需要钱。” 燕飞点点头:“好!希望你能协助我们逮捕他。” “是。”许欣犹豫着回答。 “我现在就联系小王,今天晚上我们会在你家里等刘杰的电话。” 许欣点点头,现在也由不得她不愿意。 过了没多久,小王也赶了过来。三人坐在许欣家的客厅里,呆呆地注视着电话机。 “听说卢秋生经常到你家来?”燕飞忽然说。 许欣一惊,下意识地点头:“是的,他和我老公是好友。” “既然是好友,为何会揭发他?” 许欣咬着嘴唇摇头:“我也不知道。” 燕飞微微一笑,淡淡地道:“你和卢秋生之间的关系不单纯吧?” 他话才出口,小王便狠狠地踢了他一脚。许欣也蓦然起身,尖声道:“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燕飞看着她不说话,两人目光相对,许欣被燕飞逼视着,脸上的神情由惊怒变成慌张。她慢慢地坐下来,轻声回答:“是,我和卢秋生有婚外情。只不过,这不能怪我。刘杰经常在外面花天酒地,回家还动辄打骂,连卢秋生都看不过眼了。他对我很好,我们两个是真心的。” 燕飞眨眨眼睛,不置可否。 便在此时,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许欣看了一眼燕飞,燕飞点点头,许欣按下免提键。 刘杰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过来:“钱取出来了吗?” 许欣轻声回答:“取出来了。” “有没有引起怀疑?” 许欣看了燕飞一眼,低声回答:“没有。” “好。明天下午3点带着钱到江边的露天咖啡厅去,到了那里我再给你电话。” 电话再次被挂断了。许欣抬头看着燕飞:“怎么办?” “去吧!”燕飞笑眯眯地回答。 “你们也会去吗?” “当然。” 许欣便不再说话了。她一直没有查过那个新注册的邮箱,不知道卢秋生是否回过信了。若是回过信,就说明他还活着。若不曾回信,那么死的人便是他。 她有些坐立不安,很想立刻就登录那个信箱看一看。但她不敢在自己家里的电脑登录,而燕飞和小王又是一副想要陪她到天亮的样子。 她忍不住问道:“你们要在这里过夜吗?” 燕飞笑道:“是的,这是为了保护你和以防万一。你回房去睡吧,我们在客厅就行了。” “哦!”她低低地回答。心里却很懊恼,这些该死的警察。 8 已经是下午2点57分了。 许欣焦急地坐在露天咖啡厅的座位上,身边几桌看似普通的客人,应该有警察混在里面吧? 燕飞和小王就坐在她旁边的一张桌子上,小王正在装模作样看报纸,燕飞则用手机上网。 许欣时而看看燕飞,时而四处环顾,仍然不见刘杰的身影。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虽然只是三分钟,却漫长得像是三年。这个咖啡厅建在正好能够看见江水的地方,不远处就是江滩。 虽然今天是工作日,仍然有一些游客在江滩上游玩。两名外地来的游客正在互相拍照,一对年轻夫妇慢慢地走着,在他们身前不远处是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一边跑一边回头叫着妈妈。一个卖气球的小贩热情地兜售着…… 等等,卖气球的小贩! 许欣的眼睛忽然瞪大了,那个卖气球的小贩虽然刻意改变了装束,脸上也用油彩画上了卡通图案,但是,她却仍然认出来,那个卖气球的小贩竟是卢秋生。 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她来不及多想,身边的燕飞已经向着那个小贩冲过去。 卢秋生一看见燕飞奔来,抛下手中的气球转身便跑。 小王也紧随着燕飞向卢秋生追去。一时之间,一个跑两个追,江滩上的游人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转眼之间,卢秋生已经跑到江堤上。而燕飞和小王紧追不舍,离卢秋生越来越近。 卢秋生无处可逃,他忽然翻过江堤跳下江去。 许多游客忍不住一起尖叫了起来,江堤高于江面有十多米,就算是会游泳的人,如果不是跳水运动员这样跳下去,也会承受可怕的冲击力。 卢秋生很快便沉入水底。 燕飞向下看了看,不由得缩了缩脖子。他可没那么大的胆子,敢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连忙打电话联系搜救船只,会游泳的警察则从江边下水搜索。但找了许久,却始终无法找到卢秋生。 一直到天黑,搜救船只上的人无奈地说:“只怕逃走了。” “说不定被淹死了。”一名被江水泡得面青唇白的警员说。 “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就算不死也受了重伤吧!”小王喃喃低语。 燕飞点点头。能够在这种情况下逃走,一定有强烈的意志支持着他。那意志是什么?难道是对许欣的爱吗?他转过头,许欣仍然站在岸边观望着。 9 “燕飞,你又自作主张!”支队长的咆哮声几层楼外都能听见。 燕飞无奈地抹着脸上的唾沫星子,支队长每次愤怒的时候,都会毫不留情地将唾沫喷他一脸。 “到底是怎么回事?” “案发那天卢秋生本应该到小苏市来出差,结果他没有来,却仍然留在夏海市。然后大概在晚上12点左右的时候,他把刘杰约了出来,用刀杀了刘杰。接着他将刘杰运到小苏市,从碧澜大厦的房顶上将刘杰丢了下去。他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大家相信死的人是他,以逃避追踪。” “为什么去了那么多警力还让卢秋生跑了?” “因为大家都没想到他会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江去。更没想到,他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去以后还能逃走。说不定,他已经死了,尸体被江水冲走了。”燕飞尽量以最简单的语言来回答。 “我不管,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支队长如同绿林好汉一样下了这个命令。 燕飞苦笑着离开支队长办公室,支队长不讲理的时候,就像是孩童。不过他倒并不是特别担心,只要卢秋生不死,一定会去找许欣吧! 燕飞走进自己的办公室,许欣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她似乎在等待他。燕飞一走进来,她便站起身。 燕飞点了点头,示意她坐下:“许小姐,虽然我不想怀疑你,但是,对于卢秋生杀死你丈夫的事情,你到底知道多少?” 泪水立刻涌出了许欣的眼眶,她一边哽咽着一边回答:“我和卢秋生是有私情,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他会杀了刘杰。我真的一无所知。” 燕飞双眉微挑:“真的一无所知吗?你可知道卢秋生为何会出现在江边咖啡厅?” 许欣摇了摇头,到现在她还觉得疑惑,明明是听见了刘杰的声音,结果出现在江边的却是卢秋生。 燕飞淡淡地道:“因为你所听到的刘杰的声音是由电脑合成的。其实我早就在怀疑死去的人是刘杰,却又没有证据。我们找到刘杰生前的声音资料,用电脑合成了他的声音。至于卢秋生为何会出现在江边,那是因为许小姐曾经在网吧往一个e-mail地址发过信吧!许小姐走后,我们的技术人员就进入网吧,查出许小姐刚刚注册的邮箱,进入邮箱后,又再次给那个地址发了一封信。信的内容就是约他在江边见面的。许小姐如果相信死去的人是卢秋生,又怎会给他的邮箱发信?”
许欣的脸先是涨得通红,又慢慢地变得苍白,她的嘴唇有些颤抖,低声说:“其实我早就在猜测死去的是我丈夫。那天我丈夫离开后就没再回来,他虽然经常夜不归宿,却不会几天不打电话回家。而且,卢秋生也一直恨我丈夫虐待我。我不敢告诉警方,因为我和卢秋生有婚外情,我怕我也被怀疑。我真的和杀人案没有关系。” 燕飞“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许欣连忙道:“请你们相信我。要不然,我帮你们抓住卢秋生。不是说有戴罪立功吗?我帮你们抓住卢秋生,就可以证明我是清白的了。” 燕飞微笑道:“你怎么帮我们抓住卢秋生?” 10 卢秋生在夜晚的街道中跌跌撞撞地走着,身体里来历不明的剧痛一直折磨着他。忽然一股热流涌上喉头,他张开嘴,热血喷涌而出。 他知道这大概是内脏破裂的原因。 还能活多久呢?如果此时去医院,应该还有救吧?可是,若是去了医院,一定会被警察抓住。 他想起自己用刀刺死刘杰的情形,杀人罪应该也是死吧! 既然如此,早死晚死都是一样。只是死前,他却仍然想再见许欣一面。 他已经37岁了,却一直没有结婚,甚至连女朋友都没有交过。真正让他明白男女之情的人便是许欣。只要一想到许欣,无论做什么都觉得是值得的。 眼前有些模糊,道路变得起伏不定,是要昏倒了吗?他用力咬了咬嘴唇,使劲捶着自己的头,不能昏倒,绝不能昏倒。 他便靠着这股意志支持着自己没有倒下,但他却不敢去许欣家的小区。警方一定已经在许欣家附近布下天罗地网,若是他去了,只怕马上就会被抓。 他忽然看见路边的网吧,他扶着墙壁向网吧走去。网络已经成了他与许欣联系的唯一方法。 在进入网吧以前,他仔细地擦干净自己的脸。幸好身上的衣服都已经干了,否则湿淋淋地走进去,一定会让网吧老板觉得奇怪吧! 打开邮箱,他看见一封新的邮件。邮件仍然是来自那个信箱,虽说诱他前去江边的信件也是由那个邮箱发出来的,但他相信那封信一定不会是出自许欣之手。 这封信将发生的事情先简单明了地描述了一下,然后写道:幸好你逃走了,我真为你担心。我想见你一面,这一次,一定会先摆脱警方。明天中午12点钟,你到我公司附近的那家星吧等我。 信的最后写了一句奇怪的话:久木和凛子去了伊甸园。 看到这句话,卢秋生立刻能确定,这真是许欣写给他的信。这句话是以前许欣和他一起看一部老电影《失乐园》时,对那部电影的评价,除了他们两人外再也无人知道。 虽然明知危险,这句话却给了他无比大的动力。 那部叫《失乐园》的电影中,相爱着的男女主角最后相拥而死。他觉得自己和许欣就像是电影中的男女主角一样。 于是他摇摇晃晃地走出网吧,在高架桥下找了一个避风之处度过一晚。 整个晚上,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也不知道自己是昏倒还是在睡觉。次日清晨,他发现衣服的前襟上出现新的血迹,看来他在夜晚自己不知道的时候曾经吐出不少血。 他把衣服脱下来反过来穿,瑟缩着沿着道路向许欣所说的星吧走去。 不知为何,不再觉得饥饿,大概是内脏受损得太厉害,连饥饿的感觉也消失了。 在指定的时间到了那家咖啡厅,他看见许欣坐在靠窗的座位上。他立刻兴奋地向许欣走过去,许欣也正在向窗外望着,看见正走过来的他。 许欣的脸上忽然现出焦急万分的神色,他看见许欣只看了他一眼,立刻便转头望向一侧。他顺着许欣的目光望过去,穿着便服的人昨天见过,是警察。 他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陷阱。 几个路边的行人忽然向他冲过来,他们也都是警察。 他连忙转身,想要奔过马路,完全没有看见正疾驶而来运送货物的卡车。 他最后听见的声音是尖锐的刹车声。他倒在地上,脸向着天空。这是一个晴朗的日子,天蓝如水,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消失在天空中。 几个人冲到他的身边,他听见有人说:“快打120。” 他忍不住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他想说不必打了,他已经没有力气说出口。他忽然看见许欣站在人群之后,他看见许欣脸上的笑容。他惊愕,这笑容…… 11 卢秋生至死都大睁着双眼,他眼中最后留下的影像是什么呢? 燕飞叹了口气,又要被支队长臭骂一顿了。此案就此了结,没有证据显示许欣与杀人案有关,免于追究刑事责任。 三个月后,燕飞再次遇到许欣的时候是在平安保险公司门外。 许欣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全身名牌,扭着腰肢自燕飞面前经过。她没有看见燕飞,跨上一辆mini cooper轿车,绝尘而去。 燕飞怔怔地看着那车开远,心里多少觉得有些异样。 送许欣出来的正是与燕飞相熟的保险接待员,燕飞问她:“那个女人是叫许欣吗?” 保险接待员点了点头:“是的。” “她来干什么?” “领保险金。她丈夫生前曾经买过巨额的人身安全保险,因她丈夫是被人谋杀的,我们必须要支付全部的保险赔偿。” 燕飞一下子怔住了。刘杰和卢秋生都死了,杀死刘杰的人是卢秋生,而卢秋生则因拒捕发生交通事故而死,唯一活下来的便是许欣,而唯一得到好处的也是许欣。 他抬起头,朗朗青天,芸芸众生,还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罪恶呢?他忽然有不寒而栗的感觉! 发稿编辑/冉利敏 篇名书法/钱茂生
夜沉如水。这是一个无星无月的夜晚,密布的乌云将整个大气层包裹得严严实实。仙霞路旁一个黑暗的小弄堂中,一名身穿风衣的男人正在吸着烟。 他似在等待着谁,一边吸烟一边焦急地望向弄堂口。 过不多久,一个黑影出现在弄堂口。黑影向着风衣男人走过来,风衣男人捏熄了烟头,随手丢在地上,埋怨着后来的人:“你怎么才来?” 黑影走近风衣男人,忽然用左手抓住那人的肩膀。风衣男人一怔,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便觉得腹部一阵剧痛。他惊愕地低下头,只见黑影的右手中紧握着一把长形的菜刀,那把菜刀的刀锋部分已经完全刺入了他的腹部。 看见那把刀,脸上的惊愕中混杂入恐惧之情,他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面前的黑影。但黑影拔出菜刀,又一连在他身上刺了几刀。 风衣男人终于倒了下去,他呼呼地喘着临死前的最后几口气,对于自己的命运充满不解。随着鲜血的喷涌,男人的呼吸终于停止了。 黑影站在尸体前沉默片刻,慢慢地俯下身…… 1 从凌晨开始下起了细雨,天亮之时,雨仍然断断续续不曾停歇。 小苏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电话铃声忽然响了起来,燕飞立刻按下免提键,由电话那端传来略有些急促的声音:“碧澜大厦发生坠楼事件,死者为男性,脸部损坏严重,无法辨认容貌,请立刻进行现场勘查。” 电话匆匆挂断了,秘书小杨打了个哈欠,喃喃自语道:“又是跳楼事件!” 她话才说完,燕飞已经冲出了房门。她摇了摇头:“一定又是自杀。每次有命案都那么积极,真不知道是什么心态。” 正在准备走出门去的刑警小王笑道:“听说有些人是自己想杀人,因为无法实现才来当刑警的,说不定燕飞就是这种人。每次一听见有命案,他总是跑得最快,对命案现场更是百看不厌,多半有点心理变态。” 两人哈哈笑了起来。刑警也是人,只要是正常人就不会喜欢看到命案现场,唯独燕飞是例外中的例外。他可以手捧盒饭,一边看着血肉模糊的尸体,一边吃得兴高采烈,即便是有几十年工作经验的老刑警看见他这个样子,都有隐隐作呕的感觉。 抵达现场之时,已经经过拍照和取证,下一步便是刑警们大显身手的时候。从死者随身的证件来看,他名叫卢秋生,现年37岁,生前就职于夏海市一家大型的机械制造公司。 夏海市离小苏市不远,大概两个半小时的车程便到了。 通过对尸体的初步分析,小杨所估计的“自杀”的可能性立刻便被排除了。死者虽然从楼上摔下来,但显然在被摔下来以前就已经身中数刀,而被刺的地方似乎就是楼顶。在楼顶的平台上,也就是死者坠下之处,发现大片血迹。 想必是凶手在楼顶先用刀捅了死者数刀,然后再把死者推下楼来。 现场没有发现凶器,连血迹也有些模糊不清,凌晨的小雨几乎洗去了所有的痕迹。 而死者摔下之时,是头部朝下的,脸已经被摔得无法分辨,除了随身的证件外,便只能通过衣物和身体特征来判断死者的身份了。 被请来辨认尸体的是卢秋生的同事张志超,因他的父母已经亡故,又不曾结婚,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便没有亲人可以通知。张志超捏着鼻子看了一眼,立刻点头:“是的,这衣服我很熟悉,他前天就是穿的这件衣服。”说完这句话,张志超立刻转身冲进厕所大吐特吐,这也难怪,高空坠落的尸体实在是惨不忍睹。 2 经过进一步调查,卢秋生生前的情况便更加明朗了。原来他大学是在小苏市就读的,大学毕业后才去了夏海市。 他是那家机械制造公司的采购部副经理,昨天本是到小苏市来出差的。通常情况下,这么近距离的出差,他都会选择当天往返,不过偶尔也会在小苏市过夜,第二天再返回。 大概在夜里12点钟的时候,他曾经打电话给大学时代的几位好友,叫他们出去喝酒,只不过没有一个人出来。还有一名好友已经关手机睡觉了,因而他在好友的语音信箱中留下一条信息:“李伟,你好吗?我是卢秋生,我现在在小苏碧澜大厦。还记得我们大学毕业的时候曾经在碧澜大厦的房顶上通宵喝酒吗?那时候除了你、我,还有班长、小三、公子哥他们。今天忽然想起学生时代,也不知怎么,有点感慨。你没事的话,就过来陪我喝酒吧!” 留言的时间正好是夜里12点整。而接到电话的那些同学与警方交谈时则说,卢秋生经常会到小苏市来,经常会见面。且当时已经很晚了,大家都是有家有室的人,与他情况不同。谁也不会半夜跑出去和他发疯,所以就没出去。 由这条留言及尸检结果判断,卢秋生大概是在夜里12点到第二天凌晨2点左右死去的。 至于犯罪嫌疑人是谁,张志超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他这副表情实在是太欲盖弥彰了,燕飞问道:“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出来吧!” 张志超叹了口气:“我就怕说得不对,冤枉好人。” 燕飞笑道:“你放心吧!你只负责提供资料就行了,我们警方会判断的。” 张志超咬了咬牙,似乎是下定决心一样地说:“我今天从公司里出来的时候,采购部经理刘杰还没去上班。其实派卢秋生出差的就是刘杰,而且公司里有传闻,刘杰拿了供应商的好处,被卢秋生悄悄地报到上面去了。上面似乎正想彻查这件事情。” “你的意思就是暗示凶手可能是刘杰?” 张志超连忙摇手说:“我什么也没说,我只是知道什么就告诉你什么。你刚才也说了,你会判断的。” 燕飞笑道:“虽然你什么也没说,可是你就这个意思!” 张志超一怔,额上渗出冷汗。 身边的小王狠狠地踢了燕飞一脚,笑道:“没事了,有什么情况再与我们联系。” 张志超连忙告辞离去。燕飞看着张志超仓皇离去的背影,满脸好奇地问:“他干嘛那么害怕?” 小王瞪了他一眼:“已经说过多少次了,没证据的话不要乱说。如果刘杰是凶手还好,若刘杰不是凶手,要是让他知道张志超怀疑他,人情面子上都不好看。” 燕飞呆了呆:“有什么不好看的?” 小王苦笑,他真是不明白燕飞。有的时候他机智警觉超过了几十年的老刑警,有的时候却又像个白痴什么都不懂。已经二十六七岁的人了,完全不懂人情世故,真不知他那二十多年是怎么活过来的。 他道:“反正你别乱说话就是了。” 3 过了三天,刘杰仍然下落不明。 刘杰的家位于夏海市的一所高档居民小区,这三天来,燕飞和小王在当地派出所民警的陪同下,每天都会去拜访刘杰的妻子许欣。 许欣是个三十出头的美丽女子,虽然已经嫁为人妇,看起来却仍然像是二十六七岁的年轻女孩子。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许欣一直愁眉不展,但她也说不清楚自己的丈夫去了哪里。据她说案发那天晚上大概8点钟的时候,刘杰曾经打电话回家,说是晚上有应酬,会晚点回来。到了11点钟,刘杰仍然没回来,许欣便自己先睡了。刘杰经常会凌晨两三点才回家,有时甚至是彻夜不归,许欣早就习惯了。 那天晚上,最后见到刘杰的人是天上人间夜总会的小姐。据说,大概是10点左右的时候,刘杰离开了夜总会,这以后的行踪就再也无人知道了。 如果说,他离开夜总会后便直接开车去了小苏市,找到碧澜大厦房顶的卢秋生,刺死了他并将他推下楼,时间也应该算是刚刚好吧! 虽说如此,燕飞却仍然有奇怪的感觉。他的行程显得过于匆忙,一切都计划得太好了。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杀死卢秋生的人并不是刘杰。但除了刘杰外,还会是谁呢? 离开的时候,许欣殷勤地将他们送到电梯口。 在电梯里,燕飞与小王似乎各有所思。 “哎,咱还得去一地儿。”燕飞突然蹦出一句。 “哪儿?” “看你,把革命老传统给忘了?当然是居委会咯!” 他俩和社区民警很快来到居委会,治保主任是个中年女性,得知是警察来调查刘杰情况的,便开始家长里短地谈论起刘杰家的小道消息:“刘杰经常在外面拈花惹草,总是出入夜总会找小姐。回到家里还经常打骂许欣,我要是许欣早就跟他离婚了。”
燕飞精神一振:“这么说,他们两人的关系并不好?” 治保主任说道:“表面上挺好的。许欣是个温柔的女人,无论刘杰怎么对她,她都忍气吞声。” “这个人您见过吗?” 燕飞掏出卢秋生的照片问治保主任,她一看就点头说:“这个人经常来,我在电梯里碰见过好几次。说是同事关系,不过也太亲密了点。” 燕飞点了点头,唇边掠过一抹了然的微笑。 小王忍不住问:“你想到了什么?” 燕飞耸耸肩:“现在还不能确定,只是隐隐有点想法,还需要证实。” 4 又过了数日,仍然没有刘杰的任何消息。警方已经将寻找刘杰的资料传至各地,但奇怪的是,刘杰就如同人间蒸发一样,消失得十分彻底。 燕飞再次来到案发现场。 其实现场也没什么可勘查的,那天凌晨的雨将一切都洗得干干净净,既不可能有脚印,也不可能有指纹。 他站在楼顶上,注视着下面的街道。 这楼一共有18层,最初建的时候,是小苏市的一个标志性建筑。只不过,时移事易,到了现在,二三十层的楼已经比比皆是,18层的建筑就变得平平无奇。 即便如此,从这里看下去,下面的街道仍然十分细小,走在街上的人们也像是玩具一样。 虽然心里有那种感觉,但却苦无证据。 他叹了口气,没有证据的话,甚至不能将这个假设提出来。因为就算是提出来下场也是被嘲笑一通,然后不了了之。 他一直不知道如何与活人相处,尤其对于人际关系实在是茫然到无知的地步。 证据到底在哪里? 一声响亮的钟声吓了他一跳,抬起头,才发现原来是对面的一座大楼顶端装了一只巨钟。此时正好是下午3点,钟鸣三响。 这钟的声音还真洪亮,幸好这里不是居民区,否则到了半夜岂非要将大家全都吵起来? 他忽然心里一动,立刻向电梯冲去。 冲出碧澜大厦,直奔回刑警队,重新将证据拿出来,那条被录下来的留言也已经被翻录过了。他再听了几次留言,确信自己没有听到那个声音。 他拨通了收到留言的李伟的电话,电话接通,李伟的声音从电话里传过来:“哪位?” “是我,燕飞。” “哦,是关于卢秋生的事吗?”李伟立刻心领神会。 “是的,我想让你查一查那条留言的准确时间,是由几点几分几秒开始的,然后又是几点几分几秒结束的。” 李伟呆了呆,有点不确定地说:“夜里12点。” “我知道,但一定要给我确定的时间,这十分重要。” 电话里传来李伟的苦笑声:“我已经删除了。因为你们警方复制过了,我觉得没有留下来的必要,因而就把这条留言删除了。” 燕飞一怔:“电信局会有留底吗?”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拜托请你一定要查一查看,这非常重要。” 李伟有些老大不愿意地答应着挂断电话,燕飞握着电话焦急地等待着,如果说能证实确实没有那个声音,便能证实被害人的不在场证据是不成立的。 过了大概一个小时,李伟终于打电话过来了。 燕飞连忙拿起电话,李伟的声音有些庆幸:“要是晚了一天,电信局的备份文件也会被删除了。我已经查过了,留言是从11点59分04秒开始录制的,到12点01分23秒结束。这回够精确了吧!” 燕飞大喜:“够精确了,太好了,谢谢你。” “可是这有什么关系呢?”李伟不解地问。 燕飞神秘地笑笑:“不仅有关系,而且关系重大。“ 5 不仅有关系,而且关系重大的事情,不止这一件。 在验尸报告上有死者的一些基本情况。死者是B型血,身高一米七二,黑发,头部特征无法分辨,全身骨折且内脏破裂。这是必然现象,毕竟是从18层高的地方摔下来。虽说是全身骨折却仍然发现左腿骨上有个以前的骨折痕迹,据法医推断,这个骨折应该是两年前的旧伤。 两年前骨折的话,公司里应该还有人能记住吧! 燕飞打电话询问张志超,对方思索片刻,回答说:“不记得卢秋生曾经骨折过。” 燕飞道:“那么刘杰呢?两年前他是否骨折过?” “刘杰倒是骨折过。还请过几天假,腿打着石膏来上班的,许多人都记得。” “左腿?” “是啊!你怎么知道?” 燕飞挂断了电话,看来死去的人并非是卢秋生而是刘杰。他们两人的身高体型相差不远,脸部被毁以后,很难分辨出到底是谁。这便能够解释为何凶手在杀死了刘杰以后,还要将他从楼顶上推下去。这样做的原因,只是为了让大家相信死去的人是卢秋生。 本来应该死去的人没有死,本来应该是凶手的人却变成了受害者,那么原本应该是受害者的人也便很可能是凶手。 而且,受害人12点整的时候并不在碧澜大厦上,因为电话录音中根本没有留下对面大厦的钟声。 他明知道同学不会在半夜12点出来见他,却仍然要打电话给那些同学,无非就是想让那些同学证明,当时在碧澜大厦房顶的是卢秋生,使警方更加相信坠下楼的人也是他。几乎所有的案子中,警方只会调查犯罪嫌疑人的不在场证据,不会调查被害者的不在场证据。 正因为刘杰已死,因而无论怎么寻找都不可能找到他。 燕飞思索片刻,心中已经有了一个计划。他叫来小王,将自己的计划与他商量。小王听燕飞说完计划,满脸不可思议的神情。最初的时候小王拼命摇头,但燕飞却十分坚持,一直劝说了小王好久。小王才终于叹口气,喃喃低语道:“和你共事久了,一定会变成精神病。” 燕飞知道小王已经同意了,笑道:“那就照计划进行吧!我保证一定能破了这个案子。” 6 许欣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七点半钟了。她在一家贸易公司里工作,收入还算可以。家里的主要收入是来源于刘杰的,虽说刘杰的正常收入不多,但回扣却很多。对于刘杰的所作所为,她一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连刘杰的打骂都是逆来顺受的。 从外表上看,她是一个过于柔顺的女子。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过是特别能忍耐。她心机深沉,隐忍不动。当她决定做一件事的时候,就一定会做到完美。因而她并不轻易下决定,一旦下了决定,便会经过周密的计划。 电话铃忽然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个不认识的号码。拿起电话,她用甜美的声音询问:“喂,哪位?” 电话那边沉默了片刻,紧接着她听见了熟悉的声音:“是我。” 她大惊,手仍然紧捏着电话听筒,心却一下子悬了起来。脊背有些冷飕飕的,额上也渗出了冷汗。这个声音再熟悉不过,分明就是她丈夫刘杰。 “你,在哪里?”她迟疑着问。 “我要钱。”刘杰简单明了地回答。 “钱?!” “对,你知道我杀人了吧!全国都在通缉我,信用卡不能用了。你给我准备20万现金,银行里的存款应该够了。” “你,想怎么样?”她试探着问。 “那还用说,当然拿了钱准备跑路。” “你在哪里?” “先别问了。明天你去银行提钱,明天晚上,我再打电话过来。” 说完这句话,电话便被挂断了。 许欣怔怔地看着电话听筒,刚才是在做梦吗?不是梦,来电显示上仍然留有那个号码,是个固定电话的号码。 她按照那个号码拨了回去。那边传来电信局的电子女声:“您拨打的是空号。” 空号?! 她放下电话,坐在沙发上发了会儿呆,努力使自己混乱的头脑平静下来。这不可能,为什么刘杰竟会打电话过来? 这绝不可能!除非…… 她心慌意乱,难道说死的人真是卢秋生?如果刘杰还活着,那就是卢秋生想杀刘杰的时候出了差错,被刘杰给杀死了。 到底死的是哪一个? 自从这件事发生以后,她与卢秋生并没有联系过。因为两人都预料到警方会在近期内监视她的行动和电话,说不定家里还会装有窃听器。两人最初是决定至少三个月内绝不可以联系的。但若是出现什么意外的情况,也并非没有联系的方法。
她走出家门,搭上地铁,一直乘地铁到了离家十几公里以外的地方。在这里下了地铁,沿街道走了一会儿,她看见路边有一个小小的网吧。 于是她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进入网吧,临时注册了一个e-mail账号,再用那个信箱发了一封电子邮件到另一个e-mail地址里。这个e-mail地址就是卢秋生留给她,让她万一有什么情况就与这个e-mail地址联系。 发完信,她走出网吧,又在附近逛了一会儿才回家。 发了这封信后,她心里总算踏实了一点。回家的时候,她特意留意了一下前后,似乎没有见到跟踪她的人。她也不知警方确实没有派人跟踪她还是跟踪者的技术太好,她无法察觉。不过,就算有人跟踪她,她也不怕。因为在那封信里她只写了一句话:你还好吗? 就算警方发现了这封信也不能证明什么,她可以解释为随便给一个朋友发了一封问候信件而已。 7 次日,许欣到银行取了20万元。虽说不能确定死的是谁,但还是先取出来再说。 才回到小区,便看见燕飞吊儿郎当地靠在小区门口的墙上。她在心里叹了口气,脸上却露出笑容:“燕警官,又来了?” 燕飞笑眯眯地看着她的手提袋:“据说你今天去银行取了20万,怎么忽然要用这么多的钱啊?” 许欣垂头不语。 燕飞笑道:“难道是有什么突发事件?” 许欣也知道瞒不过燕飞,只得说:“昨天我接到我老公的电话了。” 燕飞双眉微挑:“哦?” “他说他需要钱。” 燕飞点点头:“好!希望你能协助我们逮捕他。” “是。”许欣犹豫着回答。 “我现在就联系小王,今天晚上我们会在你家里等刘杰的电话。” 许欣点点头,现在也由不得她不愿意。 过了没多久,小王也赶了过来。三人坐在许欣家的客厅里,呆呆地注视着电话机。 “听说卢秋生经常到你家来?”燕飞忽然说。 许欣一惊,下意识地点头:“是的,他和我老公是好友。” “既然是好友,为何会揭发他?” 许欣咬着嘴唇摇头:“我也不知道。” 燕飞微微一笑,淡淡地道:“你和卢秋生之间的关系不单纯吧?” 他话才出口,小王便狠狠地踢了他一脚。许欣也蓦然起身,尖声道:“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燕飞看着她不说话,两人目光相对,许欣被燕飞逼视着,脸上的神情由惊怒变成慌张。她慢慢地坐下来,轻声回答:“是,我和卢秋生有婚外情。只不过,这不能怪我。刘杰经常在外面花天酒地,回家还动辄打骂,连卢秋生都看不过眼了。他对我很好,我们两个是真心的。” 燕飞眨眨眼睛,不置可否。 便在此时,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许欣看了一眼燕飞,燕飞点点头,许欣按下免提键。 刘杰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过来:“钱取出来了吗?” 许欣轻声回答:“取出来了。” “有没有引起怀疑?” 许欣看了燕飞一眼,低声回答:“没有。” “好。明天下午3点带着钱到江边的露天咖啡厅去,到了那里我再给你电话。” 电话再次被挂断了。许欣抬头看着燕飞:“怎么办?” “去吧!”燕飞笑眯眯地回答。 “你们也会去吗?” “当然。” 许欣便不再说话了。她一直没有查过那个新注册的邮箱,不知道卢秋生是否回过信了。若是回过信,就说明他还活着。若不曾回信,那么死的人便是他。 她有些坐立不安,很想立刻就登录那个信箱看一看。但她不敢在自己家里的电脑登录,而燕飞和小王又是一副想要陪她到天亮的样子。 她忍不住问道:“你们要在这里过夜吗?” 燕飞笑道:“是的,这是为了保护你和以防万一。你回房去睡吧,我们在客厅就行了。” “哦!”她低低地回答。心里却很懊恼,这些该死的警察。 8 已经是下午2点57分了。 许欣焦急地坐在露天咖啡厅的座位上,身边几桌看似普通的客人,应该有警察混在里面吧? 燕飞和小王就坐在她旁边的一张桌子上,小王正在装模作样看报纸,燕飞则用手机上网。 许欣时而看看燕飞,时而四处环顾,仍然不见刘杰的身影。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虽然只是三分钟,却漫长得像是三年。这个咖啡厅建在正好能够看见江水的地方,不远处就是江滩。 虽然今天是工作日,仍然有一些游客在江滩上游玩。两名外地来的游客正在互相拍照,一对年轻夫妇慢慢地走着,在他们身前不远处是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一边跑一边回头叫着妈妈。一个卖气球的小贩热情地兜售着…… 等等,卖气球的小贩! 许欣的眼睛忽然瞪大了,那个卖气球的小贩虽然刻意改变了装束,脸上也用油彩画上了卡通图案,但是,她却仍然认出来,那个卖气球的小贩竟是卢秋生。 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她来不及多想,身边的燕飞已经向着那个小贩冲过去。 卢秋生一看见燕飞奔来,抛下手中的气球转身便跑。 小王也紧随着燕飞向卢秋生追去。一时之间,一个跑两个追,江滩上的游人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转眼之间,卢秋生已经跑到江堤上。而燕飞和小王紧追不舍,离卢秋生越来越近。 卢秋生无处可逃,他忽然翻过江堤跳下江去。 许多游客忍不住一起尖叫了起来,江堤高于江面有十多米,就算是会游泳的人,如果不是跳水运动员这样跳下去,也会承受可怕的冲击力。 卢秋生很快便沉入水底。 燕飞向下看了看,不由得缩了缩脖子。他可没那么大的胆子,敢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连忙打电话联系搜救船只,会游泳的警察则从江边下水搜索。但找了许久,却始终无法找到卢秋生。 一直到天黑,搜救船只上的人无奈地说:“只怕逃走了。” “说不定被淹死了。”一名被江水泡得面青唇白的警员说。 “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就算不死也受了重伤吧!”小王喃喃低语。 燕飞点点头。能够在这种情况下逃走,一定有强烈的意志支持着他。那意志是什么?难道是对许欣的爱吗?他转过头,许欣仍然站在岸边观望着。 9 “燕飞,你又自作主张!”支队长的咆哮声几层楼外都能听见。 燕飞无奈地抹着脸上的唾沫星子,支队长每次愤怒的时候,都会毫不留情地将唾沫喷他一脸。 “到底是怎么回事?” “案发那天卢秋生本应该到小苏市来出差,结果他没有来,却仍然留在夏海市。然后大概在晚上12点左右的时候,他把刘杰约了出来,用刀杀了刘杰。接着他将刘杰运到小苏市,从碧澜大厦的房顶上将刘杰丢了下去。他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大家相信死的人是他,以逃避追踪。” “为什么去了那么多警力还让卢秋生跑了?” “因为大家都没想到他会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江去。更没想到,他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去以后还能逃走。说不定,他已经死了,尸体被江水冲走了。”燕飞尽量以最简单的语言来回答。 “我不管,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支队长如同绿林好汉一样下了这个命令。 燕飞苦笑着离开支队长办公室,支队长不讲理的时候,就像是孩童。不过他倒并不是特别担心,只要卢秋生不死,一定会去找许欣吧! 燕飞走进自己的办公室,许欣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她似乎在等待他。燕飞一走进来,她便站起身。 燕飞点了点头,示意她坐下:“许小姐,虽然我不想怀疑你,但是,对于卢秋生杀死你丈夫的事情,你到底知道多少?” 泪水立刻涌出了许欣的眼眶,她一边哽咽着一边回答:“我和卢秋生是有私情,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他会杀了刘杰。我真的一无所知。” 燕飞双眉微挑:“真的一无所知吗?你可知道卢秋生为何会出现在江边咖啡厅?” 许欣摇了摇头,到现在她还觉得疑惑,明明是听见了刘杰的声音,结果出现在江边的却是卢秋生。 燕飞淡淡地道:“因为你所听到的刘杰的声音是由电脑合成的。其实我早就在怀疑死去的人是刘杰,却又没有证据。我们找到刘杰生前的声音资料,用电脑合成了他的声音。至于卢秋生为何会出现在江边,那是因为许小姐曾经在网吧往一个e-mail地址发过信吧!许小姐走后,我们的技术人员就进入网吧,查出许小姐刚刚注册的邮箱,进入邮箱后,又再次给那个地址发了一封信。信的内容就是约他在江边见面的。许小姐如果相信死去的人是卢秋生,又怎会给他的邮箱发信?”
许欣的脸先是涨得通红,又慢慢地变得苍白,她的嘴唇有些颤抖,低声说:“其实我早就在猜测死去的是我丈夫。那天我丈夫离开后就没再回来,他虽然经常夜不归宿,却不会几天不打电话回家。而且,卢秋生也一直恨我丈夫虐待我。我不敢告诉警方,因为我和卢秋生有婚外情,我怕我也被怀疑。我真的和杀人案没有关系。” 燕飞“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许欣连忙道:“请你们相信我。要不然,我帮你们抓住卢秋生。不是说有戴罪立功吗?我帮你们抓住卢秋生,就可以证明我是清白的了。” 燕飞微笑道:“你怎么帮我们抓住卢秋生?” 10 卢秋生在夜晚的街道中跌跌撞撞地走着,身体里来历不明的剧痛一直折磨着他。忽然一股热流涌上喉头,他张开嘴,热血喷涌而出。 他知道这大概是内脏破裂的原因。 还能活多久呢?如果此时去医院,应该还有救吧?可是,若是去了医院,一定会被警察抓住。 他想起自己用刀刺死刘杰的情形,杀人罪应该也是死吧! 既然如此,早死晚死都是一样。只是死前,他却仍然想再见许欣一面。 他已经37岁了,却一直没有结婚,甚至连女朋友都没有交过。真正让他明白男女之情的人便是许欣。只要一想到许欣,无论做什么都觉得是值得的。 眼前有些模糊,道路变得起伏不定,是要昏倒了吗?他用力咬了咬嘴唇,使劲捶着自己的头,不能昏倒,绝不能昏倒。 他便靠着这股意志支持着自己没有倒下,但他却不敢去许欣家的小区。警方一定已经在许欣家附近布下天罗地网,若是他去了,只怕马上就会被抓。 他忽然看见路边的网吧,他扶着墙壁向网吧走去。网络已经成了他与许欣联系的唯一方法。 在进入网吧以前,他仔细地擦干净自己的脸。幸好身上的衣服都已经干了,否则湿淋淋地走进去,一定会让网吧老板觉得奇怪吧! 打开邮箱,他看见一封新的邮件。邮件仍然是来自那个信箱,虽说诱他前去江边的信件也是由那个邮箱发出来的,但他相信那封信一定不会是出自许欣之手。 这封信将发生的事情先简单明了地描述了一下,然后写道:幸好你逃走了,我真为你担心。我想见你一面,这一次,一定会先摆脱警方。明天中午12点钟,你到我公司附近的那家星吧等我。 信的最后写了一句奇怪的话:久木和凛子去了伊甸园。 看到这句话,卢秋生立刻能确定,这真是许欣写给他的信。这句话是以前许欣和他一起看一部老电影《失乐园》时,对那部电影的评价,除了他们两人外再也无人知道。 虽然明知危险,这句话却给了他无比大的动力。 那部叫《失乐园》的电影中,相爱着的男女主角最后相拥而死。他觉得自己和许欣就像是电影中的男女主角一样。 于是他摇摇晃晃地走出网吧,在高架桥下找了一个避风之处度过一晚。 整个晚上,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也不知道自己是昏倒还是在睡觉。次日清晨,他发现衣服的前襟上出现新的血迹,看来他在夜晚自己不知道的时候曾经吐出不少血。 他把衣服脱下来反过来穿,瑟缩着沿着道路向许欣所说的星吧走去。 不知为何,不再觉得饥饿,大概是内脏受损得太厉害,连饥饿的感觉也消失了。 在指定的时间到了那家咖啡厅,他看见许欣坐在靠窗的座位上。他立刻兴奋地向许欣走过去,许欣也正在向窗外望着,看见正走过来的他。 许欣的脸上忽然现出焦急万分的神色,他看见许欣只看了他一眼,立刻便转头望向一侧。他顺着许欣的目光望过去,穿着便服的人昨天见过,是警察。 他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陷阱。 几个路边的行人忽然向他冲过来,他们也都是警察。 他连忙转身,想要奔过马路,完全没有看见正疾驶而来运送货物的卡车。 他最后听见的声音是尖锐的刹车声。他倒在地上,脸向着天空。这是一个晴朗的日子,天蓝如水,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消失在天空中。 几个人冲到他的身边,他听见有人说:“快打120。” 他忍不住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他想说不必打了,他已经没有力气说出口。他忽然看见许欣站在人群之后,他看见许欣脸上的笑容。他惊愕,这笑容…… 11 卢秋生至死都大睁着双眼,他眼中最后留下的影像是什么呢? 燕飞叹了口气,又要被支队长臭骂一顿了。此案就此了结,没有证据显示许欣与杀人案有关,免于追究刑事责任。 三个月后,燕飞再次遇到许欣的时候是在平安保险公司门外。 许欣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全身名牌,扭着腰肢自燕飞面前经过。她没有看见燕飞,跨上一辆mini cooper轿车,绝尘而去。 燕飞怔怔地看着那车开远,心里多少觉得有些异样。 送许欣出来的正是与燕飞相熟的保险接待员,燕飞问她:“那个女人是叫许欣吗?” 保险接待员点了点头:“是的。” “她来干什么?” “领保险金。她丈夫生前曾经买过巨额的人身安全保险,因她丈夫是被人谋杀的,我们必须要支付全部的保险赔偿。” 燕飞一下子怔住了。刘杰和卢秋生都死了,杀死刘杰的人是卢秋生,而卢秋生则因拒捕发生交通事故而死,唯一活下来的便是许欣,而唯一得到好处的也是许欣。 他抬起头,朗朗青天,芸芸众生,还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罪恶呢?他忽然有不寒而栗的感觉! 发稿编辑/冉利敏 篇名书法/钱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