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卷第5期上饶师范学院学报Vol.32,No.5
唐代“五陵”诗及其文化意蕴
李承红
(上饶师范学院,江西上饶334001)
摘要:“五陵”是西汉统治者在关中设立的五个陵邑,两汉时期地位特殊。“五陵”诗是唐代诗人感受“五陵”的沧桑变迁而书写的诗篇,在唐代的不同时期,诗歌呈现不同的风貌,各有侧重。然而,在“五陵”景色的描写中寄寓文人惆怅,在“五陵”王气的追述中展现爱国情怀,在“五陵”往事的回望中抒发人生思考,是唐代“五陵”诗基本的文化意蕴。
关键词:唐诗;“五陵”诗;文化意蕴
中图分类号:I206.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2237(2012)05-0044-05DOI:10.3969/j.issn.1004-2237.2012.05.08
“五陵”又名“五陵原”,是西汉统治者以“充奉陵邑,强干弱枝”为目的,经过“三充七选”之后汇聚“州
P899)郡之豪杰,五都之货殖”[1](在关中发展起来的五
之慨。在唐玄宗之前的高祖献陵、太宗昭陵、高宗乾陵、中宗定陵、睿宗泰陵亦称“五陵”。正因为汉唐文化品质无法否认的血脉相通,因为汉有“五陵”唐亦有“五陵”,“五陵”得以重现历史的辉煌,并因其历史和现实的双重意义,令唐代诗人嗟叹咏怀,用以寄托深厚复杂的情怀。
据清人彭定求等编的《全唐诗》粗步统计,唐诗中提及“五陵”的诗有82篇,去除记于晚唐诗人赵嘏与马戴名下的一个复篇,共计81篇。这些诗出自近
个陵邑。成因的独一无二和徙民身份的非富即贵使“五陵”形成一种独特的地域文化。在这里成长起来的“五陵少年”以“任侠”和“纨绔”的品质深刻影响唐代诗人
[2]
。检点唐诗我们发现,诗人们对“五陵”同
样情怀不殊。
一
“五陵”的形成,源于西汉帝王的五座陵墓。西汉统治者在咸阳北原上修建陵墓的同时,迁徙大量的移民到此建县设邑。特殊的地理位置,优越的自然环境,徙民豪族大户的身份,加上西汉统治者近百年的经营,使这里成为两汉时期都城长安之外,国家另一个重要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并孕育出颇具特色的文化品格。之后随着朝代更迭和战火漫延“五陵”几乎湮没无闻,直至统一后的唐代恢复并发展着大汉的繁荣。汉唐大气不仅共同展现在政治、经济、文化等各个方面,在皇家陵墓建制上,亦有追古惜今
收稿日期:2012-05-13
50位诗人之手,其中不乏著名诗人,如王维、李白、杜甫、杜牧、韦庄,同时也包括一些不甚知名的诗人,如罗衮、司马扎以及在《全唐诗》中仅存诗两首的樊
秉的唐诗四期划分为法,这等。以定型于明初高木
些诗横跨初、盛、中、晚唐,诗歌数量和涉及诗人人数都不一致。现列表说明兹(见附表)。
从表中数据来看,“五陵”诗集中产生于盛唐、中唐和晚唐时期,诗的数量随时间推移呈上升趋势,内容上各有侧重。究其原因不仅因为文学是时代的产物,它不可避免会被打上时代的印记,还因为唐诗作为一门艺术,代表着不同时期诗人的审美要求和心理写照。
作者简介:李承红(1966-),女,江西上饶人,上饶师范学院馆员,文学硕士,主要从事中国文学批评史研究。
第5期 李承红:唐代“五陵”诗及其文化意蕴
附表 唐代不同时期“五陵诗”统计表
时
期
初唐11崔氵是
盛唐1020李白、杜甫王维、岑参等
中唐2025刘长卿、韦应物
李嘉
、张籍等
晚唐2035杜牧、李频许棠、张乔等
45
诗人人数诗篇篇数代表诗人
是一首,但其开创性 初唐“五陵”诗虽然只有崔氵
是少以文辞知与重要性都不容忽视。崔氵名,官至中书
二
早在魏晋南北朝时期,“英俊之域、绂冕所兴”的“五陵”就受到文人骚客的关注。《乐府诗集》中的任侠刘生周游在“五陵”三秦之地,但总体而言关于“五陵”的诗并不多。从刘宋袁淑“剑骑何翩翩,长安五
卷63,P915)
、陈人江晖“五陵多美选,任侠遍京陵间”[4](
卷24,P360)
、隋人何妥“五陵多任侠,轻骑自连华”[4](卷23,P346)]
群”[4(这些诗篇来看,诗人多将“五陵”与当时
令,在当时才位俱高。他的五古“宿雨清龙界,晨晖满凤城。升攀重阁迥,凭览四郊明。井邑周秦地,山河今古情。纡馀一水合,寥落五陵平。处处风烟起,欣欣草
卷54,P666)
木荣。故人不可见,冠盖满东京。”[3](描写雨后初
晴、风和日丽的春天,登总持寺阁的所见所想,一年的春和一天的晨,暗合大唐恰如冉冉升起的太阳拥有无限的生机和希望。诗人也借“五陵”怀古,但与中唐诗人的感同身受、晚唐诗人的痛定思痛相比,是这般的轻描淡写、云淡风清,充分表现初唐人处承平之世所特有的雍容满足,镇定自若。诗歌写景生动,抒情清新,正是初唐诗歌的典型风貌之一。
盛唐时期,整个社会上升壮大,昂扬向上;人们思想开放活跃,兼容并蓄;士子文人热心从政、积极入世。盛唐诗人多用“五陵”诗表达他们对祖国山河的热爱,以及身逢盛世怀才难遇的惆怅之情。“安史之乱”爆发后,拯救祖国危难成为这一时期诗人心中的最高理想,“五陵”诗又被寄寓了渴望祖国早日和平中兴的良好愿望。
中唐之后,社会动荡不安,国祚之变使诗人们再无盛唐人的壮心,亦无高昂的政治热情,诗歌也逐渐从“抒怀”转向“感事”,从主体关注转向客体关注。此时的“五陵”许多与离别、伤乱、飘零、哀愁、惶恐的情绪联系在一起。如戎昱的《送严十五之长安》“送客身为客,思家怆别家。暂收双眼泪,遥想五陵花。路远征车迥,山回剑阁斜。长安君到日,春色未应
卷270,P3021)
樊赊。”[3](
社会的尚侠风俗联系在一起。到唐时,“五陵”诗不仅在数量上大大超过前代,其在情感的表达和主题的发掘上也更加丰富,更加深入。
(一)以景寄情:在“五陵”景色的描写中寄寓文人惆怅
据唐诗反映,“五陵”到唐时仍然是长安近郊一处供人游玩的风光宜人之地。通过盛唐诗人对“五陵”春景的描绘,让人清晰感知的不仅是他们丰富多彩的生活情趣,更有昂扬向上的生活态度:
崔颢:“长安道上春可怜,摇风荡日曲河边,万户楼
卷24,P329)
台临渭水,五陵花柳满秦川”[3](
李颀:“长安春物旧相宜,小苑蒲萄花满枝。柳色
卷133,P1351)
偏浓九华殿,莺声醉杀五陵儿。”[3](;
储光羲:“大道直如发,春日佳气多。五陵贵公子,
卷133,P1351)双双鸣玉珂”[3](
卷226,P2449)
杜甫:“五陵花满眼,传语故乡春。”[3](
独孤及:“五陵如荠渭如带,目极千里关山春。朝
[3](卷247,P2769)
来爽气未易说,画取花峰赠远人。
的《忆长安·十月》“忆长安,十月
在我们为“五陵”春景的柳绿花红、浓淡生色、花团锦簇、渭水荡漾沉醉的同时,更被那蓬勃的生机所打动,这是春的生机,更是时代的生机。因为就是秋的“五陵”,在李白那里也明亮流畅“秋水明落日,流光
3](卷180,P1834)
丝毫不比春景逊色。灭远山”[ ,
时,华清士马相驰。万国来朝汉阙,五陵共猎秦祠。
卷307,P3489)
或为乱世昼夜歌钟不歇,山河四塞京师。”[3](
羁旅的感伤,或作往日回忆的温情。
唐末,当朝廷的变革自救偃旗息鼓,当农民起义的战火四处蔓延,当国破家亡的结局已经成为不争事实之际,怀古诗却达到了昌盛。晚唐怀古诗在传统意义的借古讽今,寄托现实关怀之外,诗人借“五陵”诗表现的是世末之人精神无所依凭的空虚寂寞,。
正所谓一切景语皆情语,当诗人把个人的情思融入诗情,“五陵”之景便被沾染上别样的色彩。盛唐时期,从政是士人文人的普遍追求,仕途不得志则会让他们深觉时乖命蹇。两汉时“五陵”子弟多半仕途顺畅、建功立业的事迹为盛唐诗人所欣羡,他们借
46上饶师范学院学报 2012(第32卷)
的记载,“五陵”作为西汉统治者在国力鼎盛时期修建的帝王陵墓,也不例外。据《三辅黄图校注》:“文帝霸陵……因山为藏,不复起坟……清谷校:此八字《艺文类聚》卷八十八`柏'条引作`不起山陵,稠种
P431)
“五陵”广植松柏的现象,唐诗也有反映。柏。'”[8](
“五陵”的酒浇自己的块垒,以寄托用世立功、怀才难遇的复杂情怀。
孟浩然云:“沿溯非便习,风波厌苦辛。忽闻迁谷鸟,来报五陵春。岭北回征帆,巴东问故人。桃源
卷160,P1635)
抒写了为求仕途四何处是,游子正迷津。”[3](
处奔劳的艰辛和迷惘。据《旧唐书·文苑传》载:“(孟浩然)年四十来游京师,应进士不第,还襄
卷190,P3437)
。只是让诗人欲去不舍的究竟是桃源阳”[5](
诗人王建《羽林行》反映长安恶少劫客杀人后的藏身之所,就是“五陵”茂密的松柏林,“散入五陵松柏
卷24,P317)
王维在青龙寺居高所见的“五陵”是中。”[3](卷127,P1290)
的景象。天宝“渺渺孤烟起,芊芊远树齐”[3](
般美丽的“五陵”之春,还是对自己将终身不仕心有不甘呢。
李颀《望秦川》云:“秦川朝望迥,日出正东峰。远近山河净,逶迤城阙重。秋声万户竹,寒色五陵
卷134,P1361)
则是以历松。客有归欤叹,凄其霜露浓。”[3](
十一载秋,杜甫、岑参、高适、储光羲、薛据五位诗人同登慈恩寺佛塔,留下“千里何苍苍,五陵郁相
卷212,P2204)]卷198,P2037)
蒙氵蒙、“五陵北原上,万古青氵”[3](的望”[3(
诗篇,可知“西汉帝陵的景观,应当有郁郁苍苍的气象。”[9]
发生于天宝末年的“安史之乱”,阻止了大唐继续繁荣的脚步。动地的渔阳鼙鼓,惊破的不仅是霓裳羽衣曲,更有诗人心中祖国长治久安的美梦。罹经乱世的诗人此刻最大的愿望是救祖国于危难,他们积极关注和谋划为国效力的同时,将良好的心愿寄托于咸阳原上的松柏苍苍。
岑参《行军诗·其一》:“胡兵夺长安,宫殿生野草。
卷198,P2047)
伤心五陵树,不见二京道。”[3](
史的厚重衬托现实,以“秋声”、“寒色”、“霜重”、“露浓”的沉痛清冷,抒发自己落第还乡的惆怅失落,辛
P120)
。文房为他惋惜道:“惜其伟才,只到黄绶”[6](
岑参《登总持阁》云:“高阁逼诸天,登临近日边。晴开万井树,愁看五陵烟。槛外低秦岭,窗中小渭
卷200,P2085)
表面而川。早知清净理,常愿奉金仙。”[3](
言,诗歌表现的是作者登临送目,曾经想到的繁华和荣耀都被历史无情抛弃而顿悟佛理,甚至打算挂冠而去,以理佛为最终归宿的心情,实则是诗人宦海浮沉,大多数时间都蹭蹬失意,报国无门之下的无奈发泄。
与盛唐诗人笔下那个欣欣向荣、美不胜收的“五陵”相比,晚唐饱经战事的“五陵”春天剩下的只有哀
卷575,P6700)
。与盛唐诗愁和凄迷,“五陵愁碧春萋萋”[3](
李白《永王东巡歌·其五》:“二帝巡游俱未归,五陵松柏使人衰,诸侯不救河南地,便喜贤王远道
[3](卷167,P1725)
来。
刘复《长歌行》:“龙蛇出没经两朝,胡虏凭陵大道销。河水东流宫阙尽,五陵松柏自萧萧。”
[3](卷305,P3469)
人即便报怨却并不气馁的乐观进取精神相比,晚唐诗人韩侯的《伤春》里,不仅“五陵”的春景变了,诗人穷途得志的心情也变了,“三月光景不忍看,五陵春色何摧残。穷途得志反惆怅,饮席话旧多阑
卷682,P7817)
诗歌不可避免地被打上了深深的时珊。”[3](
顾况《八月五日歌》:“玉座凄凉游帝京,悲翁回首望承明。云韶九奏杳然远,唯有五陵松柏
[3](卷265,P2944)
声。
此时此刻,士子文人痛心的不再是个人的怀才不遇、仕途坎坷,而是祖国的命运,人民的安危。身处病革之痛,离乱之伤的诗人不约而同把希望的目光投向“五陵”松柏,汉代四百年的辉煌,“五陵原”上至今青葱苍翠、涛声阵阵的松柏,带给他们鼓舞和信心,让他们相信朝廷能打败叛军,祖国能恢复往日的和平与安宁。
与上述情感不同的是晚唐诗人杜牧的《登乐游原》,此时唐王朝走向没落的局面已然浮出水面,诗歌“更深沉、更隐藏着诗人对时局无可奈何的哀愁情
P421)
:绪”[10](
代印记。
(二)热切憧憬:在“五陵”王气的追述中展现爱国情怀
“五陵”是陵邑,也是西汉五位帝王的陵墓所在。在视死如生的中国丧葬文化传统下,“五陵”被寄寓的期望不单单是个体生命的生生不息和肉体消失、灵魂永存,更多的是一个国家、一个王朝的世代相传、长盛不衰。身经安史之乱的诗人在诗中提及的“五陵”松柏和“五陵”佳气就是这种愿望的集中体现。
松柏被选为墓园植物,是因为它四季常青的生命活力。墓植松柏的传统古已有之。《周礼·冢人》中有“以爵等为丘封之度与其树数……疏《春秋纬》:
P568)
`;,'”[7](
长空澹澹孤鸟没,万古销沉向此中,看取汉家何事
[3](卷521,P5954)
业,五陵无树起秋风。
诗人登上乐游原,从城南向城北望去,只见天地漠漠,浩瀚无边。仿佛一切都存在又仿佛一切只是幻象。“五陵”究竟是树树秋风还是无树可以起秋风,
第5期 李承红:唐代“五陵”诗及其文化意蕴
都改变不了唐王朝即将残败的命运。自然的永恒与历史的无情、王朝的兴亡、人世的替代,两相参照作品饱含沉痛、悲凉、哀伤的基调。
在同时期的“五陵”诗中,“五陵”佳气也寄寓诗人相同的情感。古人认为望气而知国运兴衰。汉唐两代,均定都长安。据《旧唐书·地理志》载:“京师,秦之咸阳,汉之长安也。隋开皇二年,自汉长安故城
卷38,P965)
因“五东南移二十里置新都,今京师是也。”[5](
47
边雁,叶尽孤村见夜灯。风景苍苍多少恨,寒山半出白云层。”
[3](卷586,P6803)
吴融《关西驿亭即事》:“晚霞零落雨初收,关上危阑独怅留。千里好春聊极目,五陵无事莫回头。山犹带雪霏霏恨,柳未经寒冉冉愁。直是无情也肠断,鸟归
卷667,P7892)
帆没水空流。”[3](
二诗均用了最适合怀古诗特征的七律为体,音韵和谐,格律精工。那淹没于风景苍苍的西汉诸陵,夹裹在雨雪霏霏里的咸阳“五陵”,勾起诗人心中因“废兴”二字所联想到的“无穷事”。过往的繁华对应如今的荒凉,自然的永恒反衬人世的代谢,勾起诗人心中的无限恨,枉断肠。最后,当诗人从“寒山无言、江水空流”的大自然中得到感悟,从历史和现实中抽出身来,不禁追问:当一切都只是过程,生命的终极意义究竟该旨归何处。
值得一提的还有晚唐诗人韦庄的《忆昔》和《延兴门外作》:“昔年曾向五陵游,子夜歌清月满楼。银烛树前长似昼,露桃花里不知秋。西园公子名无忌,现国佳人号莫愁。今日乱离俱是梦,夕阳唯见水东
卷696,P8007)
、“芳草五陵道,美人金犊车。绿奔穿流。”[3](
陵”在汉长安附近,地位近乎于都城长安,又因汉唐皆有“五陵”,唐诗中“五陵”常被用于代指长安。如刘长卿“羁心不自解,有别会沾衣。春草连天积,五
P240)
皎然“宦游陵远客归。”注曰“五陵,谓长安。”[11](
三楚外,家在五陵原。凉夜多归梦,秋风满故
卷816,P9192)
。“五陵原”亦指长安。正因为如此,园”[3](
“五陵”佳气尤其牵动诗人们的爱国情怀。
杜甫写于安史之乱的《哀王孙》云:“衰哉王孙慎
3](卷216,P2266)
? 正是借汉言唐,勿疏,五陵佳气无时无。”[
用汉“五陵”比唐“五陵”。诗人以强烈的爱国主义热情,寄寓“五陵”上空飘荡的五彩佳气,见证唐王朝尚有兴隆之象,鼓励王孙“当善保其身以图兴复,彼五
P307)
陵佳气无时不在者,能应运而起,即天子耳。”[12](
内水,红落过墙花。马足倦游客,鸟声欢酒家。王孙
卷695,P7995)
归去晚,宫树欲栖鸦。”[3](二诗俱是回忆昔年
表达了诗人对祖国中兴抱有的热切憧憬和坚定信心。
与此相比,晚唐诗人李频《乐游原春望》:“五陵佳气晚氛氲,霸业雄图势自分。秦地山河连楚塞,汉家宫殿入青云。未央树色春中见,长乐钟声月下闻。
卷587,P6809)
同样无那杨华起愁思,满天飘落雪纷纷。”[3](
“五陵”游玩的快乐生活。诗歌生动描绘了“五陵”的春光无限、灯市如昼;才子佳人的歌舞升平、把酒言欢,仿佛在渲染不问世事、耽于行乐、放纵声色的生活情趣,实则是诗人时遭离乱,避难于蜀时回忆往昔,繁华乐事而产生的极度哀伤,读之尤其扣人心弦。
气势不凡,然明人胡应麟《诗薮》评曰:“中四句居然盛唐,而起结晚唐面目尽露,余甚惜之。”变迁。
(三)怀古忧思:在“五陵”往事的回望中抒发人生思考
旧传为李白所作《忆秦娥》中“西风残照,汉家陵
3](卷890,P10051)
被王国维先生誉为“寥寥八字,遂关阙”[
P29)
千古登临之口。”[14](。原因是作者用极少的字眼
[13](P2656)
可谓
一针见血,道出了士子文人在不同历史时期的心态
三
受唐诗影响,后代宋诗中,虽然“五陵”的形象已完全从现实走进了文学,从真实走进了想象。但“五陵”的春天依然不改“五陵花满眼,作意莫禁春”的风光。诗人们同样借“五陵”松柏与“五陵”佳气寄托对祖国兴盛、民族危亡的深切关怀。如陈傅良“更烧银
卷2529,P29239)
晁说之烛饮花下,五陵佳气今方新。”[15](卷1212,P13805)
“五陵祥瑞烟何在,何日端门朝百官。”[15](
渲染出宏大的意境和深广的内涵。这固然与李白的天才和惊天地泣鬼神的诗笔有关,也与其写作对象是咸阳北坡自东向西依次而排的九座汉陵密不可分。
与盛唐诗人的借“五陵”抒胸臆,中唐诗人的借“五陵”寄飘零相比,晚唐诗人用“五陵”遗址表达的是世末之人特有的生命感伤和对人生价值意义的终极思考。
刘沧《咸阳怀古》“经过此地无穷事,一望凄然感废,草汉诸沈与求“五陵佳气自葱葱,为雪大止淮安九
卷1675,P18753)
笔墨虽新,情怀依旧。聂守真的庙。”[15](卷3672,P44086)
“五陵佳气飘扬尽,谁识龙颜旧子孙。”[16](
李思衍的“春老五陵佳气歇,近来谁复念王
卷3623,P43381)孙。”[16](化杜诗而来但诗意相左。就是在
一向以婉约见长的宋词中,也不乏“五陵”的形象。汪元量《忆王孙》:“五陵无树起秋风,千里黄云与断蓬。人物萧条市井空。思无穷,唯有青山似洛
48上饶师范学院学报 2012(第32卷)
明月、汉时的关隘,而“五陵”既有历史又是现实的一面,更是紧贴诗人心灵,被用以寄托无限丰富复杂的思想情感。在“五陵”诗中,盛唐诗人的浪漫自信,中唐诗人的沉郁写实,晚唐诗人的内省敏感都得以充分体现。
卷4,P296)
中。”[16](其深层伤感与冷静哲理并存的词意之
美与晚唐怀古诗一脉相承。
英雄息息相通,汉唐脉脉相承。在唐人的心灵深处,远隔千年的汉朝是他们这个时代最好的参照,似已成心理定势,所以在他们的诗中,常常是秦时的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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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许婴 校对 王顺贵]
“Wuling”PoetryofTangDynastyandItsCulturalImplications
LICheng-hong
(ShangraoNormalUniversity,ShangraoJiangxi334001,China)
Abstract:Wulingreferstothefivecitiesneartheemperors'tombsinGuanzhongwhichwerebuiltbytherulersofWesternHandy-nasty.Thesecitieswereveryimportantatthattime,WulingpoetryisthepoeticwritingsbythosepoetsofTangdynastywholament-edoverthevicissitudesofWuling.IndifferentstagesofTangdynasty,differentpoemshaddifferentstylesandcharacteristicsandal-sohaddifferentfocuses.However,thebasicculturalimplicationof”Wuling:poetryexpressedthemselvesinthefollowingaspects:expressingthewriters'melancholyinthedescriptionof”Wulin”'sscenery,showingthewriters'patriotismintherecallingof”Wuling'”skings,expressingtheirthoughtsaboutlifeinlookingbackat”Wuling”'spastevents.KeyWords:Tangpoetry;”Wuling”poetry;culturalimplications
第32卷第5期上饶师范学院学报Vol.32,No.5
唐代“五陵”诗及其文化意蕴
李承红
(上饶师范学院,江西上饶334001)
摘要:“五陵”是西汉统治者在关中设立的五个陵邑,两汉时期地位特殊。“五陵”诗是唐代诗人感受“五陵”的沧桑变迁而书写的诗篇,在唐代的不同时期,诗歌呈现不同的风貌,各有侧重。然而,在“五陵”景色的描写中寄寓文人惆怅,在“五陵”王气的追述中展现爱国情怀,在“五陵”往事的回望中抒发人生思考,是唐代“五陵”诗基本的文化意蕴。
关键词:唐诗;“五陵”诗;文化意蕴
中图分类号:I206.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2237(2012)05-0044-05DOI:10.3969/j.issn.1004-2237.2012.05.08
“五陵”又名“五陵原”,是西汉统治者以“充奉陵邑,强干弱枝”为目的,经过“三充七选”之后汇聚“州
P899)郡之豪杰,五都之货殖”[1](在关中发展起来的五
之慨。在唐玄宗之前的高祖献陵、太宗昭陵、高宗乾陵、中宗定陵、睿宗泰陵亦称“五陵”。正因为汉唐文化品质无法否认的血脉相通,因为汉有“五陵”唐亦有“五陵”,“五陵”得以重现历史的辉煌,并因其历史和现实的双重意义,令唐代诗人嗟叹咏怀,用以寄托深厚复杂的情怀。
据清人彭定求等编的《全唐诗》粗步统计,唐诗中提及“五陵”的诗有82篇,去除记于晚唐诗人赵嘏与马戴名下的一个复篇,共计81篇。这些诗出自近
个陵邑。成因的独一无二和徙民身份的非富即贵使“五陵”形成一种独特的地域文化。在这里成长起来的“五陵少年”以“任侠”和“纨绔”的品质深刻影响唐代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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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检点唐诗我们发现,诗人们对“五陵”同
样情怀不殊。
一
“五陵”的形成,源于西汉帝王的五座陵墓。西汉统治者在咸阳北原上修建陵墓的同时,迁徙大量的移民到此建县设邑。特殊的地理位置,优越的自然环境,徙民豪族大户的身份,加上西汉统治者近百年的经营,使这里成为两汉时期都城长安之外,国家另一个重要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并孕育出颇具特色的文化品格。之后随着朝代更迭和战火漫延“五陵”几乎湮没无闻,直至统一后的唐代恢复并发展着大汉的繁荣。汉唐大气不仅共同展现在政治、经济、文化等各个方面,在皇家陵墓建制上,亦有追古惜今
收稿日期:2012-05-13
50位诗人之手,其中不乏著名诗人,如王维、李白、杜甫、杜牧、韦庄,同时也包括一些不甚知名的诗人,如罗衮、司马扎以及在《全唐诗》中仅存诗两首的樊
秉的唐诗四期划分为法,这等。以定型于明初高木
些诗横跨初、盛、中、晚唐,诗歌数量和涉及诗人人数都不一致。现列表说明兹(见附表)。
从表中数据来看,“五陵”诗集中产生于盛唐、中唐和晚唐时期,诗的数量随时间推移呈上升趋势,内容上各有侧重。究其原因不仅因为文学是时代的产物,它不可避免会被打上时代的印记,还因为唐诗作为一门艺术,代表着不同时期诗人的审美要求和心理写照。
作者简介:李承红(1966-),女,江西上饶人,上饶师范学院馆员,文学硕士,主要从事中国文学批评史研究。
第5期 李承红:唐代“五陵”诗及其文化意蕴
附表 唐代不同时期“五陵诗”统计表
时
期
初唐11崔氵是
盛唐1020李白、杜甫王维、岑参等
中唐2025刘长卿、韦应物
李嘉
、张籍等
晚唐2035杜牧、李频许棠、张乔等
45
诗人人数诗篇篇数代表诗人
是一首,但其开创性 初唐“五陵”诗虽然只有崔氵
是少以文辞知与重要性都不容忽视。崔氵名,官至中书
二
早在魏晋南北朝时期,“英俊之域、绂冕所兴”的“五陵”就受到文人骚客的关注。《乐府诗集》中的任侠刘生周游在“五陵”三秦之地,但总体而言关于“五陵”的诗并不多。从刘宋袁淑“剑骑何翩翩,长安五
卷63,P915)
、陈人江晖“五陵多美选,任侠遍京陵间”[4](
卷24,P360)
、隋人何妥“五陵多任侠,轻骑自连华”[4](卷23,P346)]
群”[4(这些诗篇来看,诗人多将“五陵”与当时
令,在当时才位俱高。他的五古“宿雨清龙界,晨晖满凤城。升攀重阁迥,凭览四郊明。井邑周秦地,山河今古情。纡馀一水合,寥落五陵平。处处风烟起,欣欣草
卷54,P666)
木荣。故人不可见,冠盖满东京。”[3](描写雨后初
晴、风和日丽的春天,登总持寺阁的所见所想,一年的春和一天的晨,暗合大唐恰如冉冉升起的太阳拥有无限的生机和希望。诗人也借“五陵”怀古,但与中唐诗人的感同身受、晚唐诗人的痛定思痛相比,是这般的轻描淡写、云淡风清,充分表现初唐人处承平之世所特有的雍容满足,镇定自若。诗歌写景生动,抒情清新,正是初唐诗歌的典型风貌之一。
盛唐时期,整个社会上升壮大,昂扬向上;人们思想开放活跃,兼容并蓄;士子文人热心从政、积极入世。盛唐诗人多用“五陵”诗表达他们对祖国山河的热爱,以及身逢盛世怀才难遇的惆怅之情。“安史之乱”爆发后,拯救祖国危难成为这一时期诗人心中的最高理想,“五陵”诗又被寄寓了渴望祖国早日和平中兴的良好愿望。
中唐之后,社会动荡不安,国祚之变使诗人们再无盛唐人的壮心,亦无高昂的政治热情,诗歌也逐渐从“抒怀”转向“感事”,从主体关注转向客体关注。此时的“五陵”许多与离别、伤乱、飘零、哀愁、惶恐的情绪联系在一起。如戎昱的《送严十五之长安》“送客身为客,思家怆别家。暂收双眼泪,遥想五陵花。路远征车迥,山回剑阁斜。长安君到日,春色未应
卷270,P3021)
樊赊。”[3](
社会的尚侠风俗联系在一起。到唐时,“五陵”诗不仅在数量上大大超过前代,其在情感的表达和主题的发掘上也更加丰富,更加深入。
(一)以景寄情:在“五陵”景色的描写中寄寓文人惆怅
据唐诗反映,“五陵”到唐时仍然是长安近郊一处供人游玩的风光宜人之地。通过盛唐诗人对“五陵”春景的描绘,让人清晰感知的不仅是他们丰富多彩的生活情趣,更有昂扬向上的生活态度:
崔颢:“长安道上春可怜,摇风荡日曲河边,万户楼
卷24,P329)
台临渭水,五陵花柳满秦川”[3](
李颀:“长安春物旧相宜,小苑蒲萄花满枝。柳色
卷133,P1351)
偏浓九华殿,莺声醉杀五陵儿。”[3](;
储光羲:“大道直如发,春日佳气多。五陵贵公子,
卷133,P1351)双双鸣玉珂”[3](
卷226,P2449)
杜甫:“五陵花满眼,传语故乡春。”[3](
独孤及:“五陵如荠渭如带,目极千里关山春。朝
[3](卷247,P2769)
来爽气未易说,画取花峰赠远人。
的《忆长安·十月》“忆长安,十月
在我们为“五陵”春景的柳绿花红、浓淡生色、花团锦簇、渭水荡漾沉醉的同时,更被那蓬勃的生机所打动,这是春的生机,更是时代的生机。因为就是秋的“五陵”,在李白那里也明亮流畅“秋水明落日,流光
3](卷180,P1834)
丝毫不比春景逊色。灭远山”[ ,
时,华清士马相驰。万国来朝汉阙,五陵共猎秦祠。
卷307,P3489)
或为乱世昼夜歌钟不歇,山河四塞京师。”[3](
羁旅的感伤,或作往日回忆的温情。
唐末,当朝廷的变革自救偃旗息鼓,当农民起义的战火四处蔓延,当国破家亡的结局已经成为不争事实之际,怀古诗却达到了昌盛。晚唐怀古诗在传统意义的借古讽今,寄托现实关怀之外,诗人借“五陵”诗表现的是世末之人精神无所依凭的空虚寂寞,。
正所谓一切景语皆情语,当诗人把个人的情思融入诗情,“五陵”之景便被沾染上别样的色彩。盛唐时期,从政是士人文人的普遍追求,仕途不得志则会让他们深觉时乖命蹇。两汉时“五陵”子弟多半仕途顺畅、建功立业的事迹为盛唐诗人所欣羡,他们借
46上饶师范学院学报 2012(第32卷)
的记载,“五陵”作为西汉统治者在国力鼎盛时期修建的帝王陵墓,也不例外。据《三辅黄图校注》:“文帝霸陵……因山为藏,不复起坟……清谷校:此八字《艺文类聚》卷八十八`柏'条引作`不起山陵,稠种
P431)
“五陵”广植松柏的现象,唐诗也有反映。柏。'”[8](
“五陵”的酒浇自己的块垒,以寄托用世立功、怀才难遇的复杂情怀。
孟浩然云:“沿溯非便习,风波厌苦辛。忽闻迁谷鸟,来报五陵春。岭北回征帆,巴东问故人。桃源
卷160,P1635)
抒写了为求仕途四何处是,游子正迷津。”[3](
处奔劳的艰辛和迷惘。据《旧唐书·文苑传》载:“(孟浩然)年四十来游京师,应进士不第,还襄
卷190,P3437)
。只是让诗人欲去不舍的究竟是桃源阳”[5](
诗人王建《羽林行》反映长安恶少劫客杀人后的藏身之所,就是“五陵”茂密的松柏林,“散入五陵松柏
卷24,P317)
王维在青龙寺居高所见的“五陵”是中。”[3](卷127,P1290)
的景象。天宝“渺渺孤烟起,芊芊远树齐”[3](
般美丽的“五陵”之春,还是对自己将终身不仕心有不甘呢。
李颀《望秦川》云:“秦川朝望迥,日出正东峰。远近山河净,逶迤城阙重。秋声万户竹,寒色五陵
卷134,P1361)
则是以历松。客有归欤叹,凄其霜露浓。”[3](
十一载秋,杜甫、岑参、高适、储光羲、薛据五位诗人同登慈恩寺佛塔,留下“千里何苍苍,五陵郁相
卷212,P2204)]卷198,P2037)
蒙氵蒙、“五陵北原上,万古青氵”[3](的望”[3(
诗篇,可知“西汉帝陵的景观,应当有郁郁苍苍的气象。”[9]
发生于天宝末年的“安史之乱”,阻止了大唐继续繁荣的脚步。动地的渔阳鼙鼓,惊破的不仅是霓裳羽衣曲,更有诗人心中祖国长治久安的美梦。罹经乱世的诗人此刻最大的愿望是救祖国于危难,他们积极关注和谋划为国效力的同时,将良好的心愿寄托于咸阳原上的松柏苍苍。
岑参《行军诗·其一》:“胡兵夺长安,宫殿生野草。
卷198,P2047)
伤心五陵树,不见二京道。”[3](
史的厚重衬托现实,以“秋声”、“寒色”、“霜重”、“露浓”的沉痛清冷,抒发自己落第还乡的惆怅失落,辛
P120)
。文房为他惋惜道:“惜其伟才,只到黄绶”[6](
岑参《登总持阁》云:“高阁逼诸天,登临近日边。晴开万井树,愁看五陵烟。槛外低秦岭,窗中小渭
卷200,P2085)
表面而川。早知清净理,常愿奉金仙。”[3](
言,诗歌表现的是作者登临送目,曾经想到的繁华和荣耀都被历史无情抛弃而顿悟佛理,甚至打算挂冠而去,以理佛为最终归宿的心情,实则是诗人宦海浮沉,大多数时间都蹭蹬失意,报国无门之下的无奈发泄。
与盛唐诗人笔下那个欣欣向荣、美不胜收的“五陵”相比,晚唐饱经战事的“五陵”春天剩下的只有哀
卷575,P6700)
。与盛唐诗愁和凄迷,“五陵愁碧春萋萋”[3](
李白《永王东巡歌·其五》:“二帝巡游俱未归,五陵松柏使人衰,诸侯不救河南地,便喜贤王远道
[3](卷167,P1725)
来。
刘复《长歌行》:“龙蛇出没经两朝,胡虏凭陵大道销。河水东流宫阙尽,五陵松柏自萧萧。”
[3](卷305,P3469)
人即便报怨却并不气馁的乐观进取精神相比,晚唐诗人韩侯的《伤春》里,不仅“五陵”的春景变了,诗人穷途得志的心情也变了,“三月光景不忍看,五陵春色何摧残。穷途得志反惆怅,饮席话旧多阑
卷682,P7817)
诗歌不可避免地被打上了深深的时珊。”[3](
顾况《八月五日歌》:“玉座凄凉游帝京,悲翁回首望承明。云韶九奏杳然远,唯有五陵松柏
[3](卷265,P2944)
声。
此时此刻,士子文人痛心的不再是个人的怀才不遇、仕途坎坷,而是祖国的命运,人民的安危。身处病革之痛,离乱之伤的诗人不约而同把希望的目光投向“五陵”松柏,汉代四百年的辉煌,“五陵原”上至今青葱苍翠、涛声阵阵的松柏,带给他们鼓舞和信心,让他们相信朝廷能打败叛军,祖国能恢复往日的和平与安宁。
与上述情感不同的是晚唐诗人杜牧的《登乐游原》,此时唐王朝走向没落的局面已然浮出水面,诗歌“更深沉、更隐藏着诗人对时局无可奈何的哀愁情
P421)
:绪”[10](
代印记。
(二)热切憧憬:在“五陵”王气的追述中展现爱国情怀
“五陵”是陵邑,也是西汉五位帝王的陵墓所在。在视死如生的中国丧葬文化传统下,“五陵”被寄寓的期望不单单是个体生命的生生不息和肉体消失、灵魂永存,更多的是一个国家、一个王朝的世代相传、长盛不衰。身经安史之乱的诗人在诗中提及的“五陵”松柏和“五陵”佳气就是这种愿望的集中体现。
松柏被选为墓园植物,是因为它四季常青的生命活力。墓植松柏的传统古已有之。《周礼·冢人》中有“以爵等为丘封之度与其树数……疏《春秋纬》:
P568)
`;,'”[7](
长空澹澹孤鸟没,万古销沉向此中,看取汉家何事
[3](卷521,P5954)
业,五陵无树起秋风。
诗人登上乐游原,从城南向城北望去,只见天地漠漠,浩瀚无边。仿佛一切都存在又仿佛一切只是幻象。“五陵”究竟是树树秋风还是无树可以起秋风,
第5期 李承红:唐代“五陵”诗及其文化意蕴
都改变不了唐王朝即将残败的命运。自然的永恒与历史的无情、王朝的兴亡、人世的替代,两相参照作品饱含沉痛、悲凉、哀伤的基调。
在同时期的“五陵”诗中,“五陵”佳气也寄寓诗人相同的情感。古人认为望气而知国运兴衰。汉唐两代,均定都长安。据《旧唐书·地理志》载:“京师,秦之咸阳,汉之长安也。隋开皇二年,自汉长安故城
卷38,P965)
因“五东南移二十里置新都,今京师是也。”[5](
47
边雁,叶尽孤村见夜灯。风景苍苍多少恨,寒山半出白云层。”
[3](卷586,P6803)
吴融《关西驿亭即事》:“晚霞零落雨初收,关上危阑独怅留。千里好春聊极目,五陵无事莫回头。山犹带雪霏霏恨,柳未经寒冉冉愁。直是无情也肠断,鸟归
卷667,P7892)
帆没水空流。”[3](
二诗均用了最适合怀古诗特征的七律为体,音韵和谐,格律精工。那淹没于风景苍苍的西汉诸陵,夹裹在雨雪霏霏里的咸阳“五陵”,勾起诗人心中因“废兴”二字所联想到的“无穷事”。过往的繁华对应如今的荒凉,自然的永恒反衬人世的代谢,勾起诗人心中的无限恨,枉断肠。最后,当诗人从“寒山无言、江水空流”的大自然中得到感悟,从历史和现实中抽出身来,不禁追问:当一切都只是过程,生命的终极意义究竟该旨归何处。
值得一提的还有晚唐诗人韦庄的《忆昔》和《延兴门外作》:“昔年曾向五陵游,子夜歌清月满楼。银烛树前长似昼,露桃花里不知秋。西园公子名无忌,现国佳人号莫愁。今日乱离俱是梦,夕阳唯见水东
卷696,P8007)
、“芳草五陵道,美人金犊车。绿奔穿流。”[3](
陵”在汉长安附近,地位近乎于都城长安,又因汉唐皆有“五陵”,唐诗中“五陵”常被用于代指长安。如刘长卿“羁心不自解,有别会沾衣。春草连天积,五
P240)
皎然“宦游陵远客归。”注曰“五陵,谓长安。”[11](
三楚外,家在五陵原。凉夜多归梦,秋风满故
卷816,P9192)
。“五陵原”亦指长安。正因为如此,园”[3](
“五陵”佳气尤其牵动诗人们的爱国情怀。
杜甫写于安史之乱的《哀王孙》云:“衰哉王孙慎
3](卷216,P2266)
? 正是借汉言唐,勿疏,五陵佳气无时无。”[
用汉“五陵”比唐“五陵”。诗人以强烈的爱国主义热情,寄寓“五陵”上空飘荡的五彩佳气,见证唐王朝尚有兴隆之象,鼓励王孙“当善保其身以图兴复,彼五
P307)
陵佳气无时不在者,能应运而起,即天子耳。”[12](
内水,红落过墙花。马足倦游客,鸟声欢酒家。王孙
卷695,P7995)
归去晚,宫树欲栖鸦。”[3](二诗俱是回忆昔年
表达了诗人对祖国中兴抱有的热切憧憬和坚定信心。
与此相比,晚唐诗人李频《乐游原春望》:“五陵佳气晚氛氲,霸业雄图势自分。秦地山河连楚塞,汉家宫殿入青云。未央树色春中见,长乐钟声月下闻。
卷587,P6809)
同样无那杨华起愁思,满天飘落雪纷纷。”[3](
“五陵”游玩的快乐生活。诗歌生动描绘了“五陵”的春光无限、灯市如昼;才子佳人的歌舞升平、把酒言欢,仿佛在渲染不问世事、耽于行乐、放纵声色的生活情趣,实则是诗人时遭离乱,避难于蜀时回忆往昔,繁华乐事而产生的极度哀伤,读之尤其扣人心弦。
气势不凡,然明人胡应麟《诗薮》评曰:“中四句居然盛唐,而起结晚唐面目尽露,余甚惜之。”变迁。
(三)怀古忧思:在“五陵”往事的回望中抒发人生思考
旧传为李白所作《忆秦娥》中“西风残照,汉家陵
3](卷890,P10051)
被王国维先生誉为“寥寥八字,遂关阙”[
P29)
千古登临之口。”[14](。原因是作者用极少的字眼
[13](P2656)
可谓
一针见血,道出了士子文人在不同历史时期的心态
三
受唐诗影响,后代宋诗中,虽然“五陵”的形象已完全从现实走进了文学,从真实走进了想象。但“五陵”的春天依然不改“五陵花满眼,作意莫禁春”的风光。诗人们同样借“五陵”松柏与“五陵”佳气寄托对祖国兴盛、民族危亡的深切关怀。如陈傅良“更烧银
卷2529,P29239)
晁说之烛饮花下,五陵佳气今方新。”[15](卷1212,P13805)
“五陵祥瑞烟何在,何日端门朝百官。”[15](
渲染出宏大的意境和深广的内涵。这固然与李白的天才和惊天地泣鬼神的诗笔有关,也与其写作对象是咸阳北坡自东向西依次而排的九座汉陵密不可分。
与盛唐诗人的借“五陵”抒胸臆,中唐诗人的借“五陵”寄飘零相比,晚唐诗人用“五陵”遗址表达的是世末之人特有的生命感伤和对人生价值意义的终极思考。
刘沧《咸阳怀古》“经过此地无穷事,一望凄然感废,草汉诸沈与求“五陵佳气自葱葱,为雪大止淮安九
卷1675,P18753)
笔墨虽新,情怀依旧。聂守真的庙。”[15](卷3672,P44086)
“五陵佳气飘扬尽,谁识龙颜旧子孙。”[16](
李思衍的“春老五陵佳气歇,近来谁复念王
卷3623,P43381)孙。”[16](化杜诗而来但诗意相左。就是在
一向以婉约见长的宋词中,也不乏“五陵”的形象。汪元量《忆王孙》:“五陵无树起秋风,千里黄云与断蓬。人物萧条市井空。思无穷,唯有青山似洛
48上饶师范学院学报 2012(第32卷)
明月、汉时的关隘,而“五陵”既有历史又是现实的一面,更是紧贴诗人心灵,被用以寄托无限丰富复杂的思想情感。在“五陵”诗中,盛唐诗人的浪漫自信,中唐诗人的沉郁写实,晚唐诗人的内省敏感都得以充分体现。
卷4,P296)
中。”[16](其深层伤感与冷静哲理并存的词意之
美与晚唐怀古诗一脉相承。
英雄息息相通,汉唐脉脉相承。在唐人的心灵深处,远隔千年的汉朝是他们这个时代最好的参照,似已成心理定势,所以在他们的诗中,常常是秦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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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许婴 校对 王顺贵]
“Wuling”PoetryofTangDynastyandItsCulturalImplications
LICheng-hong
(ShangraoNormalUniversity,ShangraoJiangxi334001,China)
Abstract:Wulingreferstothefivecitiesneartheemperors'tombsinGuanzhongwhichwerebuiltbytherulersofWesternHandy-nasty.Thesecitieswereveryimportantatthattime,WulingpoetryisthepoeticwritingsbythosepoetsofTangdynastywholament-edoverthevicissitudesofWuling.IndifferentstagesofTangdynasty,differentpoemshaddifferentstylesandcharacteristicsandal-sohaddifferentfocuses.However,thebasicculturalimplicationof”Wuling:poetryexpressedthemselvesinthefollowingaspects:expressingthewriters'melancholyinthedescriptionof”Wulin”'sscenery,showingthewriters'patriotismintherecallingof”Wuling'”skings,expressingtheirthoughtsaboutlifeinlookingbackat”Wuling”'spastevents.KeyWords:Tangpoetry;”Wuling”poetry;culturalimplication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