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6月总第219期第6期
·中国古代文学研究·学术交流AcademicExchangeJun．，2012SerialNo．219No．6
从唐代落第诗看落第举子对科举的怀疑与反思
滕云
（桂林师范高等专科学校中文系，广西桂林541001）
［摘要］唐代开科取士，全社会形成科举热潮。然而，应举人数众多与擢第名额有限形成强
致使绝大多数举子落第。反复落第的举子一年年被科场利刃所伤，他们写下了大烈的矛盾冲突，
用诗歌生动地记录下他们应考落第后的所思所感和心路的变化历程。从这些落第诗中量落第诗，
对一直苦苦追求的科举目标逐渐产生了怀疑，怀疑自身可以窥见他们在历经落第打击和磨难后，
的才华不足以登第，也怀疑自己此生有无登第的命运。在这些落第诗中，还流露出他们对科举现
认识到为赴举应考而长年流落他乡的艰辛生涯以及不分白天黑夜勤学苦读对自己身心象的反思，
造成的损害，甚至耽误了自己整个的人生规划，为此表现出悔意。落第诗中同时记录了他们经过
痛苦的思索后，开始看淡科举的魔力，并寻求快乐自足的人生，或另觅他途求事业。落第诗中记录
的落第举子对科举的怀疑与反思，给狂热的科举热潮注入一些理性成分。这又反过来给落第诗的
风格抹上一层抑郁忧伤的情调。
［关键词］唐代；落第诗；怀疑；反思
［I206.2［A［1000－8284（2012）06－0160－05中图分类号］文献标志码］文章编号］
唐代开科取士，全社会形成科举热潮。然而，应举人数众多与擢第名额有限之间的矛盾冲突却一次次将绝大多数举子的登科梦想击得粉碎，让他们遭遇到落第的尴尬和辛酸。傅璇琮《唐代科举与文学·序》：“唐代进士科所取的人数，云前后期有所不同，但大致在三十人左右。……进士、明经加起来，也
”由于不过占考试者总人数的十分之一。可以想见，风尘仆仆奔波于长安道上的，绝大部分是落第者。
国人习惯以成败论英雄，对成功及第者倾注了过多的热情，对失败的落第者关注较少，因而史料中对落
落第举子一年年反复被科场利刃所伤后，他们却写下了大量的落第诗，用诗歌生第者很少记载。然而，
动地记录下他们应考落第后的所思所感和心路历程的变化。从这些落第诗中，可以窥见他们对自己苦
进而反思科举，反思人生，寻求别样的生活和事业出路。苦追求的科举目标逐步产生了怀疑，［1］
一、怀疑自身的才华不足以登第以及此生有无登第的命运
唐代落第举子们一年年辛勤奔波，一年年反复落第，令他们心仪的那一枝月中丹桂，像一位在水一方的佳人，在他们的梦寐中对着他们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任他们顺流而下抑或逆流而上，却都无法触及，以至让他们元气耗尽却攀折无期。于是，一些人便对自己苦苦追求的科举目标感到茫然和产生了怀
《东归留辞沈侍郎》“一第久乖期，诗云深心已自疑”疑：许棠
不得意，所业已疑非”
令他们心生怀疑。
1.落第诗中流露出落第举子怀疑自身的才华不足以登第。科举号称以才为据公正选人，当一些举子一再被黜落第，他们便会怀疑自己的天赋和才华是否足以达到及第的标准，并在落第诗中反复以才薄
《下第投所知》：“落第愁生晓鼓初，为叹。如杜荀鹤诗云地寒才薄欲何如？不辞更写公卿卷，却是难修
［2012－02－20收稿日期］
［作者简介］滕云（1966－），女（瑶族），湖南永州人，副教授，文学博士，从事中国古代文学研究。［2］卷603［2］卷603，《将归江南留别友人》“连春又有诗云［2］654；罗邺《巴南旅舍言怀》“后时若有青云望，诗云何事偏教羽翼摧”卷；张乔［2］638《将离江上作》“岐路在何处，诗云西行心渺然”卷。一串串的疑问时常困扰着久困场屋的落第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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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肉书。［2］卷692落第的愁苦使诗人心痛得难以入眠，辗转反侧至天晓，哀叹自己出身寒微，才华又不出众，只能一再写诗投卷请求权贵名流推荐，却没脸给家人写一封家书，落第举子觉得自己无能无才而落
《下第东归留别郑侍郎》：“无才副也让家人失尽颜面。大中八年，许棠在长安落第，有献郑熏，诗云第，
至公，岂是命难通？分合吟诗老，家宜逐浪空。别心悬阙下，归念极吴东。唯畏重回日，初情恐不
”同。［2］卷604古称考场为至公堂，唐代的才子文士适逢以诗文取士的时代，当是有才之士尽展才华之时，一批批举子登第化龙，而另一些举子往返应举，苦读觅句，却是屡试不第，于是不得不怀疑自己才薄性拙。
。《韩非子·和氏》落第举子在诗中常以玉有瑕喻才薄载，春秋楚人卞和得玉璞，先后献给厉王、武
王，都被鉴定为石头，卞和连遭刖刑，失去双足，遂抱玉哭于荆山之下。唐人以献玉喻赴举应试，接受国
感觉亦如卞和抱美玉而屡遭刖足般地伤心委屈。如咸通十家对人才的挑选。举子们一再应考被黜落，
《自诮》：“每到花时恨道穷，二年（公元871年）张乔在长安感登第之难而作诗云一生光景半成空。只应
”抱璞非良玉，岂得年年不至公。
”广陌春期鄠杜花。夜别潇湘雨，
而不被朝廷收纳。
。《庄子·人世间》（散木）以为舟则沉，唐代落第举子在诗中又常以散才樗才喻才浅载：“以为棺椁
［4］（樗木）则速腐，以为器则速毁，以为门户则液樠，以为柱则蠹，是不材之木也”。《庄子·逍遥游》载：“
［4］其大本拥肿而不中绳墨，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规矩。立之涂，匠者不顾”。后世以樗、散比喻大而无当、［2］卷639［3］《别刘秀才》：“三献无功玉有瑕，许浑诗云更携书剑客天涯。孤帆唐代科举每于春天二三月放榜，正是春暖花开时节，诗人每年的这［2］卷533个时候都是发现自己榜上无名，一再遭黜被弃，于诗中自感穷途末路，怀疑自己才华不佳，如玉之有瑕疵
《长安落第作》：“始愿今如此，不为世用之材。钱起诗云前途复若何。无媒献词赋，生事日蹉跎。不遇
张华识，空悲宁戚歌。故山归梦远，新岁客愁多。刷羽思乔木，登龙恨失波。散才非世用，回首谢云
”萝。［2］卷238《南中春钱起于长安应举，不遇知音延誉荐举，落第折翅，诗中以散才不为世用而自喻。又有
［2］卷236：“入仕无知言，意》诗云游方随世道。平生愿开济，遇物干怀抱。已阻青云期，甘同散樗老。客游南海”曲，坐见韶阳早。旧国别佳人，他乡思芳草。惜无鸿鹄翅，安得凌苍昊。
”河脚底来。飞轩何满路，丹陛正求才。独我疏慵质，飘然又此回。
己又是落第原路返回，自认才质疏慵。
“腹背毛”。《说苑·尊贤》唐代落第举子又常于诗中以喻才浅而于举场较量中无足轻重被黜落载，
“鸿鹄高飞远翔，，春秋时，舟人古乘曾以鸿鹄腹背之毛比喻赵简子门客中的凡才，谓其所恃者六翮耳”
［5］“去之满把，至腹背之毛，则飞不能为之益卑，益之满把，飞不能为之益高”。落第举子于诗中以腹背［2］卷684诗中表达了诗人进取无《出潼关》：“重门随地险，门、像樗散之才而被弃置不用的感觉。吴融诗云一径入天开。华岳眼前尽，黄吴融曾困于名场二十多年，诗言看见满路轩车，想到朝廷开科取士求才，一批批文士通过科举平步青云，自自己一年年落第从潼关返回，
《赠友弟》：“萤焰烧心乃是诗人们一再遭遇落第打击而灰心失望所致。如李咸用诗云毛自喻资质平庸，
雪眼劳，未逢佳梦见三刀。他时讵有盐梅味，今日犹疑腹背毛。金埒晓羁千里骏，玉轮寒养一枝高。谁
”能终岁摇赪尾，唯唯洋洋向碧涛。［2］卷646诗人曾经为应举发奋苦读，像鲂鱼一样辛勤劳碌，可那梦中的一
诗人如千里马羁困举场，便怀疑自己像鸿鹄腹背之毛一样无足轻重，仅一凡才而已。枝仙桂高不可攀，
［2］卷592《四怨三愁五情诗》：“美人如新花，”又如曹邺其一怨云许嫁还独守。岂无青铜镜，终日自疑丑。如
果女子难以归嫁，即使天生丽质亦会怀疑自己相貌丑陋。同理，应考举子如果长年不第，也会使他们对自己的才华产生怀疑。
2.落第诗中表达出落第举子怀疑自己此生有无登第的命运。唐代科举取人不仅仅取决于举子文
科场得失的偶然因素很多，许多文才出众的举子都经历了累举不第的遭遇，有才的高低和努力的程度，
的甚至无成而终。良才落第的原因应是多方面的，但相信人生有命的古代人，在久困场屋不得见天日的
《大唐新语》：“永昌初，（张柬之）时候，不得不转而怀疑命运，怀疑自己的命里有没有登第的缘分。如载
［6］268：‘余之命也！’”勉复应制策。试毕，有传柬之考入下课者，柬之叹曰举子张柬之一听说自己落第了，
。《唐才子传·高蟾》（高蟾）初累举不上……又有‘颜色如花命如叶’便认为是命中注定条载：“之句，
”自况时运蹇窒。［7］卷9高蟾有才而累举不第，于诗中以花之鲜艳喻才高，以叶之卑贱比应试结果之不如人
［2］卷655《投所思》：“憔悴长安何所为，意，认为应试不第是命定之事。罗隐诗云旅魂穷命自相疑。满川碧嶂无”归日，一榻红尘有泪时。雕琢只应劳郢匠，膏肓终恐误秦医。浮生七十今三十，从此凄惶未可知。
咸通三年（公元862年），罗隐在长安，苦心为文做诗，年至三十仍不得一第，登第之难似成膏肓之疾。
《下第献所知三首》：“十年磨镞事锋诗人于长安为频频落第而憔悴，怀疑自己命无达时。李山甫其三云
铓，始逐朱旗入战场。四海风云难际会，一生肝胆易开张。退飞莺谷春零落，倒卓龙门路渺茫。今日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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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也惭命，笑余歌罢忽凄凉。
”乃化为龙矣。［8］卷466［2］卷643“龙门”《三秦记》：“龙门之下，之典故出自东汉辛氏每岁季春有黄鲤鱼，自海及诸川争来赴之。一岁中，登龙门者，不过七十二。初登龙门，即有云雨随之，天火自后烧其尾，唐代士子名登科第则有如鱼龙之变，因此人们也常以鱼跃龙门喻指科举登第。李山
［9］，“诗名冠于当代”。作为大唐时代一位诗才出众的读书人，甫为唐代咸通年间人其人生理想也不例
那就是科举登第至官禄加身。然而，他的科举之路却十分不顺，数举进士被黜落。李山甫十年苦读外，
奔赴科场，科举取人的大好形势，曾使他心怀壮志。可一次次考试都如莺落幽谷，如鲤鱼龙门难上，一次次的打击令诗人对自己的才华产生怀疑，对自己无缘及第的命运亦深感无奈，无奈之中忽而狂歌乱笑，忽而心痛凄凉。
落第举子一年年不得意，他们在诗中疑才又疑命，表现出对才薄的惭愧和对命运的无奈。他们的遭
《唐赠尚书工部侍郎吴郡张公神道碑铭（并序）》：“才如是，遇也令旁人为之悲叹，如白居易云命如是，呜
”自疑其命不偶于世。呼哀哉！公常自负其才不后于人，
”吁。［2］卷833［10］卷678：“区终不下贯休《读贾区、贾岛集》诗云岛，岛亦不多区。冷格俱无敌，贫根亦似愚。青云终叹命，白阁久围炉。今日成名者，还堪为尔旁人亦为他们多才却不第而嗟叹其命。
二、对科举损身及对一生的耽误进行反思并表现出悔意
落第举子曾经夜以继日地读书，曾经满怀豪情地赴举，一次次放榜无名，一次次泪洒春风，他们在遭遇到反复落第的打击、进而对自己苦苦追求的科举目标产生怀疑后，便开始反思科举，反思人生。
1.落第举子在诗中抒写长年应举的艰辛和落第打击对自己身体的损害。孙樵《寓居对》记载自己：“樵天付穷骨，宜安守拙。无何提笔，入贡士列。抉文倒魄，读书烂舌。十试泽宫，十黜有司。知己日
朋徒分离。矧远来关东，橐装销空。一入长安，十年屡穷。长日猛赤，饿肠火迫。满眼花黑，晡西方懈，
”入夜断骨。穴衾败褐，到晓方活。食。暮雪严冽，［10］卷795落第举子孙樵记录了长年在长安应举而遭受的
极端困苦和对自己身体的极大戕害。另一些落第举子在诗中亦述及了他们学习生活的艰辛和他们对此
《夜感自遣》：“夜学晓未休，的反思。孟郊诗云苦吟神鬼愁。如何不自闲？心与身为仇！死辱片时痛，
”生辱长年羞。清桂无直枝，碧江思旧游。［2］卷374孟郊于贞元八年（792）、九年（793）两次应考进士试皆落
榜。诗人夜以继日地勤学苦吟，却是一再下第。诗人落第后独坐江边反思为什么要如此劳苦，把自己的
《夜坐有怀》：“悄悄结果却是让自己活生生遭受一再被弃的羞辱。曹邺诗云身体当做仇敌来折磨损害，
东南若微霜。愁人不成寐，五月夜亦长。佳期杳天末，骨肉不在旁。年华且有恨，厥体难久康。月出树，
人言力耕者，岁旱亦有粮。吾道固如此，安得苦伥伥！”［2］卷593曹邺自桂林赴京十年，屡试不第，诗人于五
身体因劳累日衰难以康复，家人远在南边月的夏夜忧愁难眠。想想自己在长年应考的岁月中年华老去，
骨肉难以团圆，自己走上科举这条险道而有劳无功，还不如农人只要勤耕苦作便可得收获。黄滔《寓
［2］卷705“损生莫若攀丹桂”，《下第献所知三首》“虚教六尺受辛苦，题》诗有云李山甫其一有云枉把一身忧
是非”［2］卷643，都是对长年辛勤应考无成而损害身心的亲身体验和认识。
2.落第诗书写落第举子长年辛苦求名无成反而耽误了自己的一生。落第举子偶一反思，有时会发现，长年辛苦而无成，不觉耽误了青春，耽误了其他事业。因此唐代落第举子在诗中反复咏叹一生苦被
。《诗话总龟·怨嗟门》：“卢群玉落拓江湖不第，。……《投卢尚书》浮名所误的苦涩和绝望载纵情诗酒
［9］：‘无力不任为走役，’”诗曰有文安敢滞清平。从来若把耕桑定，免恃雕虫误此生。落第举子卢群玉应
举无成后，发现自己为文应考耗去了时光，也没有学会农耕植桑，惊觉自己一心所系的浮名、文章，竟然
《省试日上崔侍郎四首》：“如病如痴二十秋，其二云求名难得又难休。回看贻误了自己的一生。刘得仁
”骨肉须堪耻，一着麻衣便白头。
”老迷新道路，贫卖旧园林。［2］卷545［2］卷545《陈情上李景让大夫》：“一被浮名误，又有诗云旋遭白发侵。裴回恋明主，梦寐在秋岑。遇物唯多感，居常只是吟。待时钳定口，经事压低心。辛苦文场久，因缘戚里深。刘得仁乃公主之子，长庆年间以诗出名，唐开成至大中三朝，其兄弟皆
因是贵戚而以门荫擢升显宦，唯独刘得仁苦心为文，如痴如病地赴举应试，出入举场二十多年，一入举场
。《唐才子传·戎昱》还为筹资应考卖了园林旧产，竟不第而终，浮名误其一生条载便一直考到头白，
［7］“（戎昱）少举进士，《苦辛行》：“且莫奏短歌，不上，乃放游名都”。戎昱有诗云听余苦辛词：如今刀笔
士，不及屠酤儿。少年无事学诗赋，岂意文章复相误。东西南北少知音，终年竟岁悲行路。仰面诉天天
”不闻，低头告地地不言。……饮酒酒能散羁愁，谁家有酒判一醉，万事从他江水流。［2］卷207诗言文人求进
“执贱业”艰难，赴举应考犹如跨入人间险途，不遇知音赏识推荐就只能年年不第终岁悲苦，还不如的屠
夫及卖酒郎，因此他认为自己年少即为应举赴考而习诗作赋是耽误了自己。随后纵酒狂饮、放游名都。·162·
。《诗话总龟·诗谶门》更有甚者，有的落第举子竟至为赴举应考付出了生命载，滕倪善诗，老而未
［9］《留别吉州太守宗人迈》：“秋风江上第，有宗人滕郎中守吉州，便去谒见，会秋试留诗告别。滕倪诗云
故国无家泪欲垂。千里未知投足处，前程便是听猿啼。误攻文字身空老，却返渔樵计已迟。羽别旌旗，
”翼凋零飞不得，丹青无路接差池。［2］卷491诗言自己误入科举之途，如今一名未得而身已老去，欲改他途才
自己犹如折翼的鸟儿，已经无力飞翔。与宗人分别后，该举子即卒于发觉作计已迟。在人生的路途上，
途中旅邸。长年在外应考，不仅仅是误了前程，直接就是要了卿卿性命。
对于一些举子长年甚或终生被科举考试所牵所误的事实，一些人从更广泛的角度予以总结。司马
［2］卷596《感萤》：“爱尔持照书，”扎诗云临书叹吾道。青荧一点光，曾误几人老。夜久独此心，环垣闭秋草。
［11］83《晋书·车胤传》载，车胤家贫无油，夏夜囊萤照书，在微弱的光线下夜读。卷诗人感叹许许多多的当
代举子如车胤一般地勤苦攻读而应考，却终老无成，感叹读书应举而贻误了许多人。贞元十七年（801）
《杏园》：“浩浩长安车马尘，元稹文战不胜，留西京，于贞元十七（801）至十八（802）年间作诗云狂风吹
”何事栽花误世人。送每年春。门前本是虚空界，［2］卷411每年春天科举考试放榜，长安慈恩寺前的杏园成
为举国瞩目的中心，伴随着美若云霞应时而开的杏花，新及第进士举行的一系列仪式和宴集狂欢都在这
“及第花”。当金榜题名者在杏园狂喜欢庆的时候，里进行，因此人称杏花为落第举子在金榜前若呆若
痴，痛苦难忍。杏园的洋洋喜气只能更加触痛他们敏感的心灵，杏园成为落第举子的伤心之地，欲进无据，想退又难舍，许许多多的落第举子就在这种进退两难的煎熬中耗尽了一生的光阴。因此元稹落第后写下的这首诗，感叹杏园栽花误世人，实际上是感叹科举考试耽误了举而不第之人的时光与生命。科举
“三场辛苦磨成鬼，误人之深，似已成久困场屋的落第举子的共识。后人以两字功名误杀人”概言科举
误人之弊。
3.落第举子感觉人生被误，《再经天涯地角山》：“每忆云山养于诗中表现出后悔之情绪。雍陶诗云
”短才，悔缘名利入尘埃。十年马足行多少，两度天涯地角来。［2］卷518雍陶少贫，多次应举落第，十年应举
《辇下冬暮咏怀》：“永的艰辛和多年不第的痛苦使诗人后悔为求一名而长途跋涉受尽折腾。郑谷诗云
巷闲吟一径蒿，轻肥大笑事风骚。烟含紫禁花期近，雪满长安酒价高。失路渐惊前计错，逢僧更念此生
”劳。十年春泪催衰飒，羞向清流照鬓毛。［2］卷676郑谷出入举场约十六年，此诗约作于乾符六年（879）冬末
诗人多次落第后。诗人回顾自己十多年为应试而于长安穷居苦学的辛劳，却累累于春风放榜之时洒下
《丁亥岁作》：“病落第泪，并发现自己先前以科举入仕宦的打算是错了，流露出后悔的情绪。罗隐诗云
想医门渴望梅，十年心地仅成灰。早知世事长如此，自是孤寒不合来。谷畔气浓高蔽日，蛰边声暖乍闻
”雷。满城桃李君看取，一一还从旧处开。［2］卷664罗隐自大中十三年（859）初开始赴举应试，至咸通八年
（867）近十年遭遇落第，诗人经过反思，终于明白，他久不登第，是因为他是一个五等列侯无故旧的贫寒举子，每年金榜题名的多是些权贵近亲。因而诗人从渴求功名至心地成灰，于是为自己来京城与权贵子弟同场应举遭遇不公平竞争致使劳而无功而后悔，悔不该来。诗中表现出对读书应举的彻底绝望和悔意。
三、看淡科举的魔力并寻求快乐的人生和另觅他途求事业
落第举子通过对科举和人生的反思，他们会重新认识曾经令他们一直梦寐以求和苦苦追寻的科第功名，他们试图寻找人生的其他路途，寻求人生别样的价值。
1.落第举子转而看淡科举名第的魔力，使自己对人生价值的思考得以跳出科举这一狭窄的圈子。《秋日卧病》：“浮世浮名能几何，杜荀鹤诗云致身流落向天涯。少年心壮轻为客，一日病来思在”家。［2］卷692诗人在病中，想起少年时满怀雄心壮志，为应举而游走天涯。如今病在他乡，反问浮名几何，
《东归别常修》：“六载辛勤九陌中，是否值得自己付出如此的代价。罗隐诗云却寻归路五湖东。名惭桂
苑一枝绿，鲙忆松江两箸红。浮世到头须适性，男儿何必尽成功。唯惭鲍叔深知我，他日蒲帆百尺
”风。［2］卷664咸通五年（864），罗隐艰苦应举逾六载，贫困潦倒，寒饥相接，身躯模样不似人形，苦心经营诗
［2］卷658结果仍旧是落第，于是诗人退一步想到适性而活，告诫自己对成功不必强求，科名不中亦可归于山林文，《送友人归夷门》“至竟男儿分应定，逍遥。其诗亦云不须惆怅谷中莺”
惆怅。诗人在这一时刻，似已看淡了折磨人的科举名第。
2.一些举子落第后，。《唐才子传·赵牧》（牧）不再勤苦度日，转而寻求人生的快乐和轻松条载：“
”大中、咸通中累举进士不第。有俊才，负奇节，遂舍场屋，放浪人间。［7］卷8，即使一世无成，亦不必伤心《唐摭言·海叙不遇》：“赵载
。《对酒》：‘云翁耕扶牧，不知何许人。大中、咸通中，学李长吉为短歌，可谓蹙金结绣，而无痕迹诗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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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种黍养日乌。手挼六十甲子、循环落落如弄珠，长绳系日未是愚，有翁临镜捋白须，饥魂吊骨吟古书，冯唐八十无高车，人生如疟在须臾，何乃自苦八尺躯！裂衣换酒且为娱，劝君日饮一瓢、夜饮一壶！杞天
’崩、雷腾腾，纣非舜是何足凭！桐君桂父岂欺我，醉里骑龙多上升，菖蒲花开鱼尾定，金丹始可延君命。
”其余尤上轻巧，辞多不载。［12］卷10赵牧累举进士不第后，认为人生短促，不要辛苦自身，于是舍弃场屋，纵
。《唐才子传·沈千运》（沈千运）天宝中，情诗酒为乐，享受人生的另一种乐趣条载：“数应举不第……
：‘衡门之下，遂释志还山中别业，尝曰可以栖迟，有薄田园，儿稼女织，偃仰今古，自足此生，谁能作小吏
《还山吟》：‘还山吟，走风尘下乎！’高适赋赠行曰天高日暮寒山深，送君还山识君心。人生老大须恣意，
［7］”。沈千运数次应举求功名未得，看君解作一生事，山间偃仰无不至’不愿再去干谒求人委屈自己，于
“自足”，“恣意”。《唐才子传·窦巩》：“巩尚来场屋间，同时亦求得精神上的条载颇抑初是归隐田耕求
《放鱼诗》：‘黄金赎得免刀痕，志。作云闻道禽鱼亦感恩。好去长江千万里，不须辛苦上龙门！’人知其［7］”《诗话总龟·隐逸门》：“程嵩字明甫，述怀也。载延津人，初举不第，遂不肯仕场屋。年八十余，尝作
［9］：‘虽无事业传千古，’”却得安闲过一生。一些落第举子在举场失意后，尝到了经由科举之途仕进诗曰
的艰辛，所谓鱼跃龙门而化龙是辛苦而艰难的，他们意欲选择别样轻松安闲的生活。
3.一些落第举子于科场败退后另觅他途求事业。《甘泽谣·韦驺》：“韦驺者，载明五音，善长啸，自‘逸群公子’。举进士，：‘男子四方之志，一不第便已，曰岂拘节于风尘哉！’游岳阳，太守以亲知见称
”辟。［6］541韦驺一举落第后，认为男子应当存四方之志，不应当死守科举一途屈节求人，后即应辟入仕。
［2］卷544《送车涛罢举归山》：“朝是暮还非，刘得仁诗云人情冷暖移。浮生只如此，强进欲何为？要路知无援，深”山必遇师。怜君明此理，休去不迟疑。久困场屋的刘得仁赞成友人车涛不要勉强走科举一途，既
《骄儿诗》然没有人为之荐举，仕进前途暗淡无光，不如及早归隐山林，或遇高人指点修成正果。李商隐
：“爷昔好读书，则以自己的切身体验谆谆告诫其幼子恳苦自著述。憔悴欲四十，无肉畏蚤虱。儿慎勿
”学爷，读书求甲乙。……当为万户侯，勿守一经帙。［2］卷541《围炉诗话》：“义山《骄儿诗》，吴乔云令其莫
”李商隐文才卓著，学父，而于西北立功封侯，托兴以言己之有才而不遇也。以文求仕却抑郁不得志，
“美秀乃无匹”他看着自己那的幼子衮师，担心他将来亦被科举浮名所伤，诗中以其切身经历为鉴，劝诫
其子不要学他苦读诗书求登第，不要固守经籍，提示了科举之外的其他途径。
落第举子为科场利刃所伤，他们在反复落第的伤痛之中开始怀疑自己选择的人生道路是否合适，反思长年应举而不第给自己及家人造成的损害。落第诗中记录下的落第举子对科举的怀疑与反思，给狂热的科举热潮注入一些理性的成分。这又反过来给落第诗的风格抹上一层抑郁忧伤的情调，让读者随
为诗人的懊恼无奈而心痛。这也给当今社会一些启示，如全社会应该倡着诗中表达的心灵之痛而忧伤，
导多元的价值观，社会管理者应给社会每个成员提供多种成才和成功的途径，而每个人则应充分认识到人生的精彩不止一条路，正确认识自身条件，理性地选择适合自己的人生道路，才能让每个生命放出光彩。
［参
［2］［M］．北京：中华书局，1999．清］彭定求．全唐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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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曹金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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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6月总第219期第6期
·中国古代文学研究·学术交流AcademicExchangeJun．，2012SerialNo．219No．6
从唐代落第诗看落第举子对科举的怀疑与反思
滕云
（桂林师范高等专科学校中文系，广西桂林541001）
［摘要］唐代开科取士，全社会形成科举热潮。然而，应举人数众多与擢第名额有限形成强
致使绝大多数举子落第。反复落第的举子一年年被科场利刃所伤，他们写下了大烈的矛盾冲突，
用诗歌生动地记录下他们应考落第后的所思所感和心路的变化历程。从这些落第诗中量落第诗，
对一直苦苦追求的科举目标逐渐产生了怀疑，怀疑自身可以窥见他们在历经落第打击和磨难后，
的才华不足以登第，也怀疑自己此生有无登第的命运。在这些落第诗中，还流露出他们对科举现
认识到为赴举应考而长年流落他乡的艰辛生涯以及不分白天黑夜勤学苦读对自己身心象的反思，
造成的损害，甚至耽误了自己整个的人生规划，为此表现出悔意。落第诗中同时记录了他们经过
痛苦的思索后，开始看淡科举的魔力，并寻求快乐自足的人生，或另觅他途求事业。落第诗中记录
的落第举子对科举的怀疑与反思，给狂热的科举热潮注入一些理性成分。这又反过来给落第诗的
风格抹上一层抑郁忧伤的情调。
［关键词］唐代；落第诗；怀疑；反思
［I206.2［A［1000－8284（2012）06－0160－05中图分类号］文献标志码］文章编号］
唐代开科取士，全社会形成科举热潮。然而，应举人数众多与擢第名额有限之间的矛盾冲突却一次次将绝大多数举子的登科梦想击得粉碎，让他们遭遇到落第的尴尬和辛酸。傅璇琮《唐代科举与文学·序》：“唐代进士科所取的人数，云前后期有所不同，但大致在三十人左右。……进士、明经加起来，也
”由于不过占考试者总人数的十分之一。可以想见，风尘仆仆奔波于长安道上的，绝大部分是落第者。
国人习惯以成败论英雄，对成功及第者倾注了过多的热情，对失败的落第者关注较少，因而史料中对落
落第举子一年年反复被科场利刃所伤后，他们却写下了大量的落第诗，用诗歌生第者很少记载。然而，
动地记录下他们应考落第后的所思所感和心路历程的变化。从这些落第诗中，可以窥见他们对自己苦
进而反思科举，反思人生，寻求别样的生活和事业出路。苦追求的科举目标逐步产生了怀疑，［1］
一、怀疑自身的才华不足以登第以及此生有无登第的命运
唐代落第举子们一年年辛勤奔波，一年年反复落第，令他们心仪的那一枝月中丹桂，像一位在水一方的佳人，在他们的梦寐中对着他们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任他们顺流而下抑或逆流而上，却都无法触及，以至让他们元气耗尽却攀折无期。于是，一些人便对自己苦苦追求的科举目标感到茫然和产生了怀
《东归留辞沈侍郎》“一第久乖期，诗云深心已自疑”疑：许棠
不得意，所业已疑非”
令他们心生怀疑。
1.落第诗中流露出落第举子怀疑自身的才华不足以登第。科举号称以才为据公正选人，当一些举子一再被黜落第，他们便会怀疑自己的天赋和才华是否足以达到及第的标准，并在落第诗中反复以才薄
《下第投所知》：“落第愁生晓鼓初，为叹。如杜荀鹤诗云地寒才薄欲何如？不辞更写公卿卷，却是难修
［2012－02－20收稿日期］
［作者简介］滕云（1966－），女（瑶族），湖南永州人，副教授，文学博士，从事中国古代文学研究。［2］卷603［2］卷603，《将归江南留别友人》“连春又有诗云［2］654；罗邺《巴南旅舍言怀》“后时若有青云望，诗云何事偏教羽翼摧”卷；张乔［2］638《将离江上作》“岐路在何处，诗云西行心渺然”卷。一串串的疑问时常困扰着久困场屋的落第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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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肉书。［2］卷692落第的愁苦使诗人心痛得难以入眠，辗转反侧至天晓，哀叹自己出身寒微，才华又不出众，只能一再写诗投卷请求权贵名流推荐，却没脸给家人写一封家书，落第举子觉得自己无能无才而落
《下第东归留别郑侍郎》：“无才副也让家人失尽颜面。大中八年，许棠在长安落第，有献郑熏，诗云第，
至公，岂是命难通？分合吟诗老，家宜逐浪空。别心悬阙下，归念极吴东。唯畏重回日，初情恐不
”同。［2］卷604古称考场为至公堂，唐代的才子文士适逢以诗文取士的时代，当是有才之士尽展才华之时，一批批举子登第化龙，而另一些举子往返应举，苦读觅句，却是屡试不第，于是不得不怀疑自己才薄性拙。
。《韩非子·和氏》落第举子在诗中常以玉有瑕喻才薄载，春秋楚人卞和得玉璞，先后献给厉王、武
王，都被鉴定为石头，卞和连遭刖刑，失去双足，遂抱玉哭于荆山之下。唐人以献玉喻赴举应试，接受国
感觉亦如卞和抱美玉而屡遭刖足般地伤心委屈。如咸通十家对人才的挑选。举子们一再应考被黜落，
《自诮》：“每到花时恨道穷，二年（公元871年）张乔在长安感登第之难而作诗云一生光景半成空。只应
”抱璞非良玉，岂得年年不至公。
”广陌春期鄠杜花。夜别潇湘雨，
而不被朝廷收纳。
。《庄子·人世间》（散木）以为舟则沉，唐代落第举子在诗中又常以散才樗才喻才浅载：“以为棺椁
［4］（樗木）则速腐，以为器则速毁，以为门户则液樠，以为柱则蠹，是不材之木也”。《庄子·逍遥游》载：“
［4］其大本拥肿而不中绳墨，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规矩。立之涂，匠者不顾”。后世以樗、散比喻大而无当、［2］卷639［3］《别刘秀才》：“三献无功玉有瑕，许浑诗云更携书剑客天涯。孤帆唐代科举每于春天二三月放榜，正是春暖花开时节，诗人每年的这［2］卷533个时候都是发现自己榜上无名，一再遭黜被弃，于诗中自感穷途末路，怀疑自己才华不佳，如玉之有瑕疵
《长安落第作》：“始愿今如此，不为世用之材。钱起诗云前途复若何。无媒献词赋，生事日蹉跎。不遇
张华识，空悲宁戚歌。故山归梦远，新岁客愁多。刷羽思乔木，登龙恨失波。散才非世用，回首谢云
”萝。［2］卷238《南中春钱起于长安应举，不遇知音延誉荐举，落第折翅，诗中以散才不为世用而自喻。又有
［2］卷236：“入仕无知言，意》诗云游方随世道。平生愿开济，遇物干怀抱。已阻青云期，甘同散樗老。客游南海”曲，坐见韶阳早。旧国别佳人，他乡思芳草。惜无鸿鹄翅，安得凌苍昊。
”河脚底来。飞轩何满路，丹陛正求才。独我疏慵质，飘然又此回。
己又是落第原路返回，自认才质疏慵。
“腹背毛”。《说苑·尊贤》唐代落第举子又常于诗中以喻才浅而于举场较量中无足轻重被黜落载，
“鸿鹄高飞远翔，，春秋时，舟人古乘曾以鸿鹄腹背之毛比喻赵简子门客中的凡才，谓其所恃者六翮耳”
［5］“去之满把，至腹背之毛，则飞不能为之益卑，益之满把，飞不能为之益高”。落第举子于诗中以腹背［2］卷684诗中表达了诗人进取无《出潼关》：“重门随地险，门、像樗散之才而被弃置不用的感觉。吴融诗云一径入天开。华岳眼前尽，黄吴融曾困于名场二十多年，诗言看见满路轩车，想到朝廷开科取士求才，一批批文士通过科举平步青云，自自己一年年落第从潼关返回，
《赠友弟》：“萤焰烧心乃是诗人们一再遭遇落第打击而灰心失望所致。如李咸用诗云毛自喻资质平庸，
雪眼劳，未逢佳梦见三刀。他时讵有盐梅味，今日犹疑腹背毛。金埒晓羁千里骏，玉轮寒养一枝高。谁
”能终岁摇赪尾，唯唯洋洋向碧涛。［2］卷646诗人曾经为应举发奋苦读，像鲂鱼一样辛勤劳碌，可那梦中的一
诗人如千里马羁困举场，便怀疑自己像鸿鹄腹背之毛一样无足轻重，仅一凡才而已。枝仙桂高不可攀，
［2］卷592《四怨三愁五情诗》：“美人如新花，”又如曹邺其一怨云许嫁还独守。岂无青铜镜，终日自疑丑。如
果女子难以归嫁，即使天生丽质亦会怀疑自己相貌丑陋。同理，应考举子如果长年不第，也会使他们对自己的才华产生怀疑。
2.落第诗中表达出落第举子怀疑自己此生有无登第的命运。唐代科举取人不仅仅取决于举子文
科场得失的偶然因素很多，许多文才出众的举子都经历了累举不第的遭遇，有才的高低和努力的程度，
的甚至无成而终。良才落第的原因应是多方面的，但相信人生有命的古代人，在久困场屋不得见天日的
《大唐新语》：“永昌初，（张柬之）时候，不得不转而怀疑命运，怀疑自己的命里有没有登第的缘分。如载
［6］268：‘余之命也！’”勉复应制策。试毕，有传柬之考入下课者，柬之叹曰举子张柬之一听说自己落第了，
。《唐才子传·高蟾》（高蟾）初累举不上……又有‘颜色如花命如叶’便认为是命中注定条载：“之句，
”自况时运蹇窒。［7］卷9高蟾有才而累举不第，于诗中以花之鲜艳喻才高，以叶之卑贱比应试结果之不如人
［2］卷655《投所思》：“憔悴长安何所为，意，认为应试不第是命定之事。罗隐诗云旅魂穷命自相疑。满川碧嶂无”归日，一榻红尘有泪时。雕琢只应劳郢匠，膏肓终恐误秦医。浮生七十今三十，从此凄惶未可知。
咸通三年（公元862年），罗隐在长安，苦心为文做诗，年至三十仍不得一第，登第之难似成膏肓之疾。
《下第献所知三首》：“十年磨镞事锋诗人于长安为频频落第而憔悴，怀疑自己命无达时。李山甫其三云
铓，始逐朱旗入战场。四海风云难际会，一生肝胆易开张。退飞莺谷春零落，倒卓龙门路渺茫。今日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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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也惭命，笑余歌罢忽凄凉。
”乃化为龙矣。［8］卷466［2］卷643“龙门”《三秦记》：“龙门之下，之典故出自东汉辛氏每岁季春有黄鲤鱼，自海及诸川争来赴之。一岁中，登龙门者，不过七十二。初登龙门，即有云雨随之，天火自后烧其尾，唐代士子名登科第则有如鱼龙之变，因此人们也常以鱼跃龙门喻指科举登第。李山
［9］，“诗名冠于当代”。作为大唐时代一位诗才出众的读书人，甫为唐代咸通年间人其人生理想也不例
那就是科举登第至官禄加身。然而，他的科举之路却十分不顺，数举进士被黜落。李山甫十年苦读外，
奔赴科场，科举取人的大好形势，曾使他心怀壮志。可一次次考试都如莺落幽谷，如鲤鱼龙门难上，一次次的打击令诗人对自己的才华产生怀疑，对自己无缘及第的命运亦深感无奈，无奈之中忽而狂歌乱笑，忽而心痛凄凉。
落第举子一年年不得意，他们在诗中疑才又疑命，表现出对才薄的惭愧和对命运的无奈。他们的遭
《唐赠尚书工部侍郎吴郡张公神道碑铭（并序）》：“才如是，遇也令旁人为之悲叹，如白居易云命如是，呜
”自疑其命不偶于世。呼哀哉！公常自负其才不后于人，
”吁。［2］卷833［10］卷678：“区终不下贯休《读贾区、贾岛集》诗云岛，岛亦不多区。冷格俱无敌，贫根亦似愚。青云终叹命，白阁久围炉。今日成名者，还堪为尔旁人亦为他们多才却不第而嗟叹其命。
二、对科举损身及对一生的耽误进行反思并表现出悔意
落第举子曾经夜以继日地读书，曾经满怀豪情地赴举，一次次放榜无名，一次次泪洒春风，他们在遭遇到反复落第的打击、进而对自己苦苦追求的科举目标产生怀疑后，便开始反思科举，反思人生。
1.落第举子在诗中抒写长年应举的艰辛和落第打击对自己身体的损害。孙樵《寓居对》记载自己：“樵天付穷骨，宜安守拙。无何提笔，入贡士列。抉文倒魄，读书烂舌。十试泽宫，十黜有司。知己日
朋徒分离。矧远来关东，橐装销空。一入长安，十年屡穷。长日猛赤，饿肠火迫。满眼花黑，晡西方懈，
”入夜断骨。穴衾败褐，到晓方活。食。暮雪严冽，［10］卷795落第举子孙樵记录了长年在长安应举而遭受的
极端困苦和对自己身体的极大戕害。另一些落第举子在诗中亦述及了他们学习生活的艰辛和他们对此
《夜感自遣》：“夜学晓未休，的反思。孟郊诗云苦吟神鬼愁。如何不自闲？心与身为仇！死辱片时痛，
”生辱长年羞。清桂无直枝，碧江思旧游。［2］卷374孟郊于贞元八年（792）、九年（793）两次应考进士试皆落
榜。诗人夜以继日地勤学苦吟，却是一再下第。诗人落第后独坐江边反思为什么要如此劳苦，把自己的
《夜坐有怀》：“悄悄结果却是让自己活生生遭受一再被弃的羞辱。曹邺诗云身体当做仇敌来折磨损害，
东南若微霜。愁人不成寐，五月夜亦长。佳期杳天末，骨肉不在旁。年华且有恨，厥体难久康。月出树，
人言力耕者，岁旱亦有粮。吾道固如此，安得苦伥伥！”［2］卷593曹邺自桂林赴京十年，屡试不第，诗人于五
身体因劳累日衰难以康复，家人远在南边月的夏夜忧愁难眠。想想自己在长年应考的岁月中年华老去，
骨肉难以团圆，自己走上科举这条险道而有劳无功，还不如农人只要勤耕苦作便可得收获。黄滔《寓
［2］卷705“损生莫若攀丹桂”，《下第献所知三首》“虚教六尺受辛苦，题》诗有云李山甫其一有云枉把一身忧
是非”［2］卷643，都是对长年辛勤应考无成而损害身心的亲身体验和认识。
2.落第诗书写落第举子长年辛苦求名无成反而耽误了自己的一生。落第举子偶一反思，有时会发现，长年辛苦而无成，不觉耽误了青春，耽误了其他事业。因此唐代落第举子在诗中反复咏叹一生苦被
。《诗话总龟·怨嗟门》：“卢群玉落拓江湖不第，。……《投卢尚书》浮名所误的苦涩和绝望载纵情诗酒
［9］：‘无力不任为走役，’”诗曰有文安敢滞清平。从来若把耕桑定，免恃雕虫误此生。落第举子卢群玉应
举无成后，发现自己为文应考耗去了时光，也没有学会农耕植桑，惊觉自己一心所系的浮名、文章，竟然
《省试日上崔侍郎四首》：“如病如痴二十秋，其二云求名难得又难休。回看贻误了自己的一生。刘得仁
”骨肉须堪耻，一着麻衣便白头。
”老迷新道路，贫卖旧园林。［2］卷545［2］卷545《陈情上李景让大夫》：“一被浮名误，又有诗云旋遭白发侵。裴回恋明主，梦寐在秋岑。遇物唯多感，居常只是吟。待时钳定口，经事压低心。辛苦文场久，因缘戚里深。刘得仁乃公主之子，长庆年间以诗出名，唐开成至大中三朝，其兄弟皆
因是贵戚而以门荫擢升显宦，唯独刘得仁苦心为文，如痴如病地赴举应试，出入举场二十多年，一入举场
。《唐才子传·戎昱》还为筹资应考卖了园林旧产，竟不第而终，浮名误其一生条载便一直考到头白，
［7］“（戎昱）少举进士，《苦辛行》：“且莫奏短歌，不上，乃放游名都”。戎昱有诗云听余苦辛词：如今刀笔
士，不及屠酤儿。少年无事学诗赋，岂意文章复相误。东西南北少知音，终年竟岁悲行路。仰面诉天天
”不闻，低头告地地不言。……饮酒酒能散羁愁，谁家有酒判一醉，万事从他江水流。［2］卷207诗言文人求进
“执贱业”艰难，赴举应考犹如跨入人间险途，不遇知音赏识推荐就只能年年不第终岁悲苦，还不如的屠
夫及卖酒郎，因此他认为自己年少即为应举赴考而习诗作赋是耽误了自己。随后纵酒狂饮、放游名都。·162·
。《诗话总龟·诗谶门》更有甚者，有的落第举子竟至为赴举应考付出了生命载，滕倪善诗，老而未
［9］《留别吉州太守宗人迈》：“秋风江上第，有宗人滕郎中守吉州，便去谒见，会秋试留诗告别。滕倪诗云
故国无家泪欲垂。千里未知投足处，前程便是听猿啼。误攻文字身空老，却返渔樵计已迟。羽别旌旗，
”翼凋零飞不得，丹青无路接差池。［2］卷491诗言自己误入科举之途，如今一名未得而身已老去，欲改他途才
自己犹如折翼的鸟儿，已经无力飞翔。与宗人分别后，该举子即卒于发觉作计已迟。在人生的路途上，
途中旅邸。长年在外应考，不仅仅是误了前程，直接就是要了卿卿性命。
对于一些举子长年甚或终生被科举考试所牵所误的事实，一些人从更广泛的角度予以总结。司马
［2］卷596《感萤》：“爱尔持照书，”扎诗云临书叹吾道。青荧一点光，曾误几人老。夜久独此心，环垣闭秋草。
［11］83《晋书·车胤传》载，车胤家贫无油，夏夜囊萤照书，在微弱的光线下夜读。卷诗人感叹许许多多的当
代举子如车胤一般地勤苦攻读而应考，却终老无成，感叹读书应举而贻误了许多人。贞元十七年（801）
《杏园》：“浩浩长安车马尘，元稹文战不胜，留西京，于贞元十七（801）至十八（802）年间作诗云狂风吹
”何事栽花误世人。送每年春。门前本是虚空界，［2］卷411每年春天科举考试放榜，长安慈恩寺前的杏园成
为举国瞩目的中心，伴随着美若云霞应时而开的杏花，新及第进士举行的一系列仪式和宴集狂欢都在这
“及第花”。当金榜题名者在杏园狂喜欢庆的时候，里进行，因此人称杏花为落第举子在金榜前若呆若
痴，痛苦难忍。杏园的洋洋喜气只能更加触痛他们敏感的心灵，杏园成为落第举子的伤心之地，欲进无据，想退又难舍，许许多多的落第举子就在这种进退两难的煎熬中耗尽了一生的光阴。因此元稹落第后写下的这首诗，感叹杏园栽花误世人，实际上是感叹科举考试耽误了举而不第之人的时光与生命。科举
“三场辛苦磨成鬼，误人之深，似已成久困场屋的落第举子的共识。后人以两字功名误杀人”概言科举
误人之弊。
3.落第举子感觉人生被误，《再经天涯地角山》：“每忆云山养于诗中表现出后悔之情绪。雍陶诗云
”短才，悔缘名利入尘埃。十年马足行多少，两度天涯地角来。［2］卷518雍陶少贫，多次应举落第，十年应举
《辇下冬暮咏怀》：“永的艰辛和多年不第的痛苦使诗人后悔为求一名而长途跋涉受尽折腾。郑谷诗云
巷闲吟一径蒿，轻肥大笑事风骚。烟含紫禁花期近，雪满长安酒价高。失路渐惊前计错，逢僧更念此生
”劳。十年春泪催衰飒，羞向清流照鬓毛。［2］卷676郑谷出入举场约十六年，此诗约作于乾符六年（879）冬末
诗人多次落第后。诗人回顾自己十多年为应试而于长安穷居苦学的辛劳，却累累于春风放榜之时洒下
《丁亥岁作》：“病落第泪，并发现自己先前以科举入仕宦的打算是错了，流露出后悔的情绪。罗隐诗云
想医门渴望梅，十年心地仅成灰。早知世事长如此，自是孤寒不合来。谷畔气浓高蔽日，蛰边声暖乍闻
”雷。满城桃李君看取，一一还从旧处开。［2］卷664罗隐自大中十三年（859）初开始赴举应试，至咸通八年
（867）近十年遭遇落第，诗人经过反思，终于明白，他久不登第，是因为他是一个五等列侯无故旧的贫寒举子，每年金榜题名的多是些权贵近亲。因而诗人从渴求功名至心地成灰，于是为自己来京城与权贵子弟同场应举遭遇不公平竞争致使劳而无功而后悔，悔不该来。诗中表现出对读书应举的彻底绝望和悔意。
三、看淡科举的魔力并寻求快乐的人生和另觅他途求事业
落第举子通过对科举和人生的反思，他们会重新认识曾经令他们一直梦寐以求和苦苦追寻的科第功名，他们试图寻找人生的其他路途，寻求人生别样的价值。
1.落第举子转而看淡科举名第的魔力，使自己对人生价值的思考得以跳出科举这一狭窄的圈子。《秋日卧病》：“浮世浮名能几何，杜荀鹤诗云致身流落向天涯。少年心壮轻为客，一日病来思在”家。［2］卷692诗人在病中，想起少年时满怀雄心壮志，为应举而游走天涯。如今病在他乡，反问浮名几何，
《东归别常修》：“六载辛勤九陌中，是否值得自己付出如此的代价。罗隐诗云却寻归路五湖东。名惭桂
苑一枝绿，鲙忆松江两箸红。浮世到头须适性，男儿何必尽成功。唯惭鲍叔深知我，他日蒲帆百尺
”风。［2］卷664咸通五年（864），罗隐艰苦应举逾六载，贫困潦倒，寒饥相接，身躯模样不似人形，苦心经营诗
［2］卷658结果仍旧是落第，于是诗人退一步想到适性而活，告诫自己对成功不必强求，科名不中亦可归于山林文，《送友人归夷门》“至竟男儿分应定，逍遥。其诗亦云不须惆怅谷中莺”
惆怅。诗人在这一时刻，似已看淡了折磨人的科举名第。
2.一些举子落第后，。《唐才子传·赵牧》（牧）不再勤苦度日，转而寻求人生的快乐和轻松条载：“
”大中、咸通中累举进士不第。有俊才，负奇节，遂舍场屋，放浪人间。［7］卷8，即使一世无成，亦不必伤心《唐摭言·海叙不遇》：“赵载
。《对酒》：‘云翁耕扶牧，不知何许人。大中、咸通中，学李长吉为短歌，可谓蹙金结绣，而无痕迹诗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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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种黍养日乌。手挼六十甲子、循环落落如弄珠，长绳系日未是愚，有翁临镜捋白须，饥魂吊骨吟古书，冯唐八十无高车，人生如疟在须臾，何乃自苦八尺躯！裂衣换酒且为娱，劝君日饮一瓢、夜饮一壶！杞天
’崩、雷腾腾，纣非舜是何足凭！桐君桂父岂欺我，醉里骑龙多上升，菖蒲花开鱼尾定，金丹始可延君命。
”其余尤上轻巧，辞多不载。［12］卷10赵牧累举进士不第后，认为人生短促，不要辛苦自身，于是舍弃场屋，纵
。《唐才子传·沈千运》（沈千运）天宝中，情诗酒为乐，享受人生的另一种乐趣条载：“数应举不第……
：‘衡门之下，遂释志还山中别业，尝曰可以栖迟，有薄田园，儿稼女织，偃仰今古，自足此生，谁能作小吏
《还山吟》：‘还山吟，走风尘下乎！’高适赋赠行曰天高日暮寒山深，送君还山识君心。人生老大须恣意，
［7］”。沈千运数次应举求功名未得，看君解作一生事，山间偃仰无不至’不愿再去干谒求人委屈自己，于
“自足”，“恣意”。《唐才子传·窦巩》：“巩尚来场屋间，同时亦求得精神上的条载颇抑初是归隐田耕求
《放鱼诗》：‘黄金赎得免刀痕，志。作云闻道禽鱼亦感恩。好去长江千万里，不须辛苦上龙门！’人知其［7］”《诗话总龟·隐逸门》：“程嵩字明甫，述怀也。载延津人，初举不第，遂不肯仕场屋。年八十余，尝作
［9］：‘虽无事业传千古，’”却得安闲过一生。一些落第举子在举场失意后，尝到了经由科举之途仕进诗曰
的艰辛，所谓鱼跃龙门而化龙是辛苦而艰难的，他们意欲选择别样轻松安闲的生活。
3.一些落第举子于科场败退后另觅他途求事业。《甘泽谣·韦驺》：“韦驺者，载明五音，善长啸，自‘逸群公子’。举进士，：‘男子四方之志，一不第便已，曰岂拘节于风尘哉！’游岳阳，太守以亲知见称
”辟。［6］541韦驺一举落第后，认为男子应当存四方之志，不应当死守科举一途屈节求人，后即应辟入仕。
［2］卷544《送车涛罢举归山》：“朝是暮还非，刘得仁诗云人情冷暖移。浮生只如此，强进欲何为？要路知无援，深”山必遇师。怜君明此理，休去不迟疑。久困场屋的刘得仁赞成友人车涛不要勉强走科举一途，既
《骄儿诗》然没有人为之荐举，仕进前途暗淡无光，不如及早归隐山林，或遇高人指点修成正果。李商隐
：“爷昔好读书，则以自己的切身体验谆谆告诫其幼子恳苦自著述。憔悴欲四十，无肉畏蚤虱。儿慎勿
”学爷，读书求甲乙。……当为万户侯，勿守一经帙。［2］卷541《围炉诗话》：“义山《骄儿诗》，吴乔云令其莫
”李商隐文才卓著，学父，而于西北立功封侯，托兴以言己之有才而不遇也。以文求仕却抑郁不得志，
“美秀乃无匹”他看着自己那的幼子衮师，担心他将来亦被科举浮名所伤，诗中以其切身经历为鉴，劝诫
其子不要学他苦读诗书求登第，不要固守经籍，提示了科举之外的其他途径。
落第举子为科场利刃所伤，他们在反复落第的伤痛之中开始怀疑自己选择的人生道路是否合适，反思长年应举而不第给自己及家人造成的损害。落第诗中记录下的落第举子对科举的怀疑与反思，给狂热的科举热潮注入一些理性的成分。这又反过来给落第诗的风格抹上一层抑郁忧伤的情调，让读者随
为诗人的懊恼无奈而心痛。这也给当今社会一些启示，如全社会应该倡着诗中表达的心灵之痛而忧伤，
导多元的价值观，社会管理者应给社会每个成员提供多种成才和成功的途径，而每个人则应充分认识到人生的精彩不止一条路，正确认识自身条件，理性地选择适合自己的人生道路，才能让每个生命放出光彩。
［参
［2］［M］．北京：中华书局，1999．清］彭定求．全唐诗［
［3］陈奇猷．韩非子新校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1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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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M］．北京：中华书局，1961．宋］李昉．太平广记［
［9］［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7．宋］阮阅．诗话总龟［
［10］［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清］董诰．全唐文［
［11］［M］．北京：中华书局，1974．唐］房玄龄．晋书［
［12］姜汉椿．唐摭言校注［M］．上海：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3．
［13］郭绍虞．清诗话续编［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602．考文献］［1］傅璇琮．唐代科举与文学［M］．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2003：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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