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代人都差不多 ——与飞猪的对话
（引言）我不觉得互联网改变了什么东西。 第一次触网（小标题） 问：你第一次上网什么时候？ 答：1997年。我记得非常清楚，第一个上的网是NBA.COM。那时候看电视，地方台引进ESPN的节目，那里面就有个节目叫NBA，而且频繁出现NBA.COM的广告。我知道的第一个网站可能就是NBA.COM。 问：什么感觉？ 答：觉得不可思议。因为那个时候信息传递很慢的，美国比赛等我们在这边看到时，很多都是昨天的事情了，但是在互联网上面，就是看到刚刚比赛的精彩录像，那感觉还挺震惊的。那时候网页都挺简单的，所以你也感觉不出来有多慢。 问：你们家那时就装网络了？ 答：那个时候不瀛海威吗，就是张树新做的那个东西，当时在福州的推广力度很大，还盖了瀛海威教学馆之类的，离我家不远，我就每天老去那边跟人聊天，蹭网上，后来家里就申请了网络。 问：是大院里的第一家吗？ 答：可能第二个吧，因为我爸有一个同事比他还要先进，他那个时候过生日，就有各国的网友纷纷发来各种语言的生日快乐，给我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那种感觉很真实。 问：你因此而觉得世界特别丰富？ 答：对对对，你跟世界就连起来了。因为在那个小城市，没有什么机会接触外国人，我在高中之前，可能就见过一个外国人，是一个传教士老太太，在出版大院里面，教院子里面的人学英文，老在院子里面晃悠。我上高中前就见过这么一个外国人，高中好像也没见到外国人。上网以后就会上什么雅虎聊天室了，那种感觉就是很享受，就是你一开始时会觉得，你比别人高一等。 问：你对当时中国的做网站有什么印象吗？ 答：那个时候我在福州，但是我认识有个福清一中的一个学生，他做什么呢？他做玉米生意。他就买很多玉米倒买倒卖，后来他有一个网名，好像是E123，他就买进来再卖出去，一年就赚了三千美金，那个时候三千美金已经是一个天文数字了。 问：怎么会用美元来计算呢？ 答：因为他卖给外国人。那个时候因为你自己没有什么钱，也不可能去做这种事情，所以就对那个东西印象很深刻。 然后高中的时候我就开始给别人做网站，开始赚点零花钱什么的。后来在学校里面建了一个聊天室，这是我现在很少对高中时做的还有点印象的事。聊天室一开始建没什么人，但到后来，最巅峰的时候是这样的，学校周围所有的网吧，都把浏览器首页设成我建的聊天室。而且很多学生中午不回家，就在网吧里面聊天，成了高中网恋的平台。 问：那会儿就会做网站了？ 答：就用一些简单的软件，就用Frontpage那些做，赚点零花钱。 学习年代（小标题） 问：你是福州哪所中学的？ 答：福州一中。 问：那时候你是什么样的学生？ 答：好学生，学习成绩还不错，但是品德有点败坏。我跟整个大环境不太相融，高中的时候我是班长，但是我基本上就是不怎么干正经事，别的班长都拿腔拿调，我基本上就属于流氓那样子，也不会去管别人，反正纯粹是一个服务机构这样子。 问：你后来怎么就决定考南开了呢？ 答：2002年，那个时候是保送去的，因为有计算机方面的特长。去的时候还说可以选专业，我选了金融。那时候觉得计算机人才好像已经过剩了，学这个出来没法混，另一方面觉得计算机系女生太少了，一定要去阴阳调和的专业，不能性别太悬殊。 问：对大学什么感觉？ 答：一开始其实我也是个好好学习的孩子，学了一学期后，有一门课挂掉了，我就对这个教育体系感到很崩溃。 问：什么课？ 答：政治经济学，就是社会主义部分。 问：反感是吗？
答：也说不上反感，那时候我真的不知道这门课在讲什么，而且，我很难理解考试为什么那样考，就写了一二三四五几点回去背，你也实在搞不清楚有什么逻辑在里面。我对那种逻辑感的东西比较好接受，但是对那种没有逻辑感的东西，我就不知道怎么才能把这个东西给记下来。 考试那天，我们后面一排人坐着考试，坐我前面的是我们大学班长，他做了一堆小抄在底下抄，我就完全没有做小抄的想法，一考就挂掉了，他当然没挂掉。我就对这个教育体系感觉到完全的崩溃，然后我就没有那种好好念书的想法了，我得干点别的事情。 问：
做什么？ 答：我大一到大二在玩DV，拍一些有趣的DV，拿了一些奖。我们拍了一个短篇，五分钟的短片，以创新为题，拍一个小故事这样。我们就设了一些有趣的点，把大学生的一天用一些创新的点给串起来这样子，加了一些动画特级之类的，做了一个小东西，一个五分钟的片子。后来就写博客，写博客写了一年，然后方军又看到了，就给我发了一封信。 问：你做那个“反波”广播是什么时候？ 答：那时候我在天津，认识平克，平克是天津的一个电台主持人，我跟他也是博客认识的，后来就勾搭上了，一起做了一个广播，就是ANTI-WAVE“反波”，后来来北京又接着做。我来北京其实更主要的是方军给我写了一封邮件，说你可以来《经济观察报》试试，我就义无反顾地来了。 我不相信网络草根的力量（小标题） 问：你看很多英文刊物吗？ 答：小时候，香港的一个远方亲戚过来，跟我讲《TIME》，我说TIME是什么东西？他说《TIME》就是《时代周刊》。他就跟我讲外刊有哪些东西好看，那个时候在福州看不到。然后就开始对外刊有概念，开始想办法找，后来他们在香港给我寄了一些回来，一些漫画还有一些杂志。那时候就开始学英文。有电脑以后，我学英文可能就比同龄人稍微快一点，因为有电脑以后，就逼着你不得不去学这些东西了。 接触外刊以后，就感觉真的不一样，外刊的报道方式，以及之前从来没有见过的那些东西。后来就导致，我对国内的刊物反而没有对外刊那么熟悉。 问：似乎中国早期的互联网更有实验精神，而现在只是为模仿。
答：我觉得在中国市场上，创新不是一个生存的必备条件，不是一个活得更好的必备条件。如果我们一直看美国的东西，你还是会觉得不断有新的东西在冒出来，因为硅谷那个地方是谁创新谁才能活下去。在中国不是，因为中国没有什么秩序，没有游戏规则，你是怎么忽悠怎么来，在这种情况下，你需要吗创新吗？不需要。 问：也不见变好的趋向？ 答：对，你说这几年中国互联网上有什么创新吗？没有，都是在抄，你看唯一有独创性的“豆瓣”，活得也不好，因为他不会忽悠。我认识杨勃，他是一个很技术思维的人，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他报给我的数，别的网站可能都乘以十、乘以百这样往外报，他基本上就是报一个差不多的数。在中国你不会忽悠，就意味着错过很多商业“机会”，“豆瓣”就是口碑好，创新，但是看不到什么商业前景，而大多数人是为了追求利益进入这个行业的，所以最终结果就是现在我们现在看到的。 问：有时候环境不能产生美好的东西。 答：对对。现在还是处于没有规则的早期，什么时候能渡过这个阶段我也不知道，反正现在你只要给网民一些垃圾就行了。 问：那不是很绝望？ 答：是很绝望，你也想不到出路在哪里。 问：你算是在互联网长起来的一代人吧？ 答：对。 问：你怎么看这代人？ 答：其实这很难讲，不能过度地简化这一代。我不觉得互联网改变了什么东西。一代一代都差不多，要被洗脑还是很容易被洗脑。一代人怎么定型，主要跟教育体制有关系，教育本身没变化，只是说教育手段的变化、教育科目上面的变化，本身灌输的理念，这种最根本的东西是没有变化的。要说这一代人长出来跟上一代人不同，是说这一代人懂得上网，上一代人懂得看报纸，这是唯一的区别。 问：但至少表面看起来，你们这一代人的世界要开放和丰富得多。 答：我曾经是这么想的，但实际上并非如此。我们之前希望互联网能打破这个凡例，能够让人接触到更多元的声音，那其实最后大家接触到的，其实就是一个一元化的声音，有互联网只是说有了一个比报纸更有趣的东西，一个更快的信息渠道，但实际上你获得消息的本质是一样的，没有什么区别。
问：没有变得更独立吗？ 答：你就看MSN上一排排的红心，你就疯了。有人跟我讲，说你的MSN上也加个红心吧，我没理他。我可能一贯给他们留下这种印象，就是反正我也不去加这种东西，也很少来劝我干这种事情。 问：你觉得他们会付诸行动吗，还是说就是耍一下就算了？ 答：我觉得很多人就是耍一下就算了。大家现在都很现实，不会因为这种事情给自己造成人身上的威胁对不对，更不会说诉诸暴力。当然你也看到，很多人还是诉诸暴力了，各地的家乐福已经出事了，当煽风点火到一定程度，他总会经历这样一些事情。
你会发现从煽风点火到诉诸暴力，一直被某些势力所利用，这跟以前的事情是差不多的。反正这一代人还是很愚昧。 问：可能过了十年之后，他们会有所改变的？ 答：不会的，我相信永远会这样，他们到40岁的时候还是会这样的。只是说，到时候他们懒得动弹了，但是他们脑子里面还是那种傻的想法。那根筋还是会出错的。 问：你相信草根的力量吗？ 答：我不相信。就是草根的东西我觉得只是说在，在事件性的记录什么，至少人们有更好的可以书写的方式，就是比如说我印象最深刻的一次，9/11那个时候就已经爆发过一次，你看那时候所有电视台播的全部都是人用DV拍的，你说有几家电视台那个时候在架了摄像机去拍的？没几家。其实那时候就有这个概念了，但是要去引导这种意见的走向，草根是不行的，草根只能说是“眼线遍布全球”，能够去记录声音，但是质量是肯定不行的，他们的观点也不是最好的，也不是最有价值的。 从物质里寻找精神（小标题） 问：小时候你心里的梦想是什么？ 答：那时候没梦想，因为你知道我们的教育体系，基本上就是灌输说你以后要做科学家。虽然家长不一定讲，但是你觉得出人头地就是去当官或做科学，相反，这都是美国人最不愿干的事。所以说你长期接受这种思想，等有一天却看到美国人、其他文化中的人怎么想以后，你发现这也不能成为你的梦想，然后你就没梦想了。 问：什么时候意识到美国人不这么想的？ 答：就是上网以后。上网以后跟他们聊天，看他们的新闻，比如雅虎新闻。看到那些以后，突然发现自己没有别的选项，你忽然之间就不知道以后要干吗了，那就走一步是一步了。 问：你现在的理想是什么？
答：最近处于没什么理想的状态。过去有，最近还没什么理想，在看。我觉得我现在还有一个理想就是，如果中国有一天能够出一个《TIME》那么牛的杂志，或者TIME.COM那么牛的网站，或者Wired那样子的，又有牛的网站，又有牛的媒体，那我可能再去试一把。可中国现在没有，所以我还在想要干点什么事情。 问：焦虑吗？ 答：超过半年以上的事情就不值得去想了。事情发展的速度太快，想多了也没有用。五年以后，有可能你远远比现在你构想的要好，也可能你机会没有到。但是你唯一能够控制的东西，是你今天做这些东西就要全部做到，让自己满意，这个是能够做到的事情。我觉得这样一步一步都走好，你自然会朝前走的。 问：西方人中，吸引你的人有哪些？ 答：小时候最早知道的西方人，一个是比尔•盖茨，然后一个就是杨致远。 问：对，（你们这一代）最早的西方人就是比尔盖茨。 答：对对对，我买过一本《比尔•盖茨传》，攒的书。 问：那你觉得比尔•盖茨对你为什么有那么大的吸引力？ 答：小时候有很大吸引力，因为他的名字太多了。后来长大以后就觉得，他跟比如说乔布斯，或者是谷歌的那帮人比起来，他的吸引力就差一点了，他虽然有很多零，就是你在六个零以后，再多的零也就差不多了，不能带来更多的愉悦程度，你买两架个人飞机和一架个人飞机看起来就差不多了，有一些别的东西会更吸引人。 问：现在的乔布斯为什么那么吸引你？ 答：我觉得他是一个很崇尚自我的人，但又是一个对自己很苛求的人，他是一个很理想主义的人，他不会说这件事情不可能，他是一定会跳出框框去想事情的人……所有这些品质，我觉得都是现在我们这一代人所缺乏的东西。 问：包括倔强？ 答：对，这也是这一代人缺乏的。 问：你觉得你为什么会脱颖而出？ 答：我是这样子，不管别人怎么评价我。我不太计较眼前的得失，我觉得只要我自己做这个东西，能够取悦我自己，能够让自己满意就好了。 问：你们这一代人和我们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答：当遇到一件事情时，你们总是习惯从意识形态角度、从观念角度来思考，对我来说，一开始就是具体的物质，我们是从物质里寻找精神的。
每一代人都差不多 ——与飞猪的对话
（引言）我不觉得互联网改变了什么东西。 第一次触网（小标题） 问：你第一次上网什么时候？ 答：1997年。我记得非常清楚，第一个上的网是NBA.COM。那时候看电视，地方台引进ESPN的节目，那里面就有个节目叫NBA，而且频繁出现NBA.COM的广告。我知道的第一个网站可能就是NBA.COM。 问：什么感觉？ 答：觉得不可思议。因为那个时候信息传递很慢的，美国比赛等我们在这边看到时，很多都是昨天的事情了，但是在互联网上面，就是看到刚刚比赛的精彩录像，那感觉还挺震惊的。那时候网页都挺简单的，所以你也感觉不出来有多慢。 问：你们家那时就装网络了？ 答：那个时候不瀛海威吗，就是张树新做的那个东西，当时在福州的推广力度很大，还盖了瀛海威教学馆之类的，离我家不远，我就每天老去那边跟人聊天，蹭网上，后来家里就申请了网络。 问：是大院里的第一家吗？ 答：可能第二个吧，因为我爸有一个同事比他还要先进，他那个时候过生日，就有各国的网友纷纷发来各种语言的生日快乐，给我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那种感觉很真实。 问：你因此而觉得世界特别丰富？ 答：对对对，你跟世界就连起来了。因为在那个小城市，没有什么机会接触外国人，我在高中之前，可能就见过一个外国人，是一个传教士老太太，在出版大院里面，教院子里面的人学英文，老在院子里面晃悠。我上高中前就见过这么一个外国人，高中好像也没见到外国人。上网以后就会上什么雅虎聊天室了，那种感觉就是很享受，就是你一开始时会觉得，你比别人高一等。 问：你对当时中国的做网站有什么印象吗？ 答：那个时候我在福州，但是我认识有个福清一中的一个学生，他做什么呢？他做玉米生意。他就买很多玉米倒买倒卖，后来他有一个网名，好像是E123，他就买进来再卖出去，一年就赚了三千美金，那个时候三千美金已经是一个天文数字了。 问：怎么会用美元来计算呢？ 答：因为他卖给外国人。那个时候因为你自己没有什么钱，也不可能去做这种事情，所以就对那个东西印象很深刻。 然后高中的时候我就开始给别人做网站，开始赚点零花钱什么的。后来在学校里面建了一个聊天室，这是我现在很少对高中时做的还有点印象的事。聊天室一开始建没什么人，但到后来，最巅峰的时候是这样的，学校周围所有的网吧，都把浏览器首页设成我建的聊天室。而且很多学生中午不回家，就在网吧里面聊天，成了高中网恋的平台。 问：那会儿就会做网站了？ 答：就用一些简单的软件，就用Frontpage那些做，赚点零花钱。 学习年代（小标题） 问：你是福州哪所中学的？ 答：福州一中。 问：那时候你是什么样的学生？ 答：好学生，学习成绩还不错，但是品德有点败坏。我跟整个大环境不太相融，高中的时候我是班长，但是我基本上就是不怎么干正经事，别的班长都拿腔拿调，我基本上就属于流氓那样子，也不会去管别人，反正纯粹是一个服务机构这样子。 问：你后来怎么就决定考南开了呢？ 答：2002年，那个时候是保送去的，因为有计算机方面的特长。去的时候还说可以选专业，我选了金融。那时候觉得计算机人才好像已经过剩了，学这个出来没法混，另一方面觉得计算机系女生太少了，一定要去阴阳调和的专业，不能性别太悬殊。 问：对大学什么感觉？ 答：一开始其实我也是个好好学习的孩子，学了一学期后，有一门课挂掉了，我就对这个教育体系感到很崩溃。 问：什么课？ 答：政治经济学，就是社会主义部分。 问：反感是吗？
答：也说不上反感，那时候我真的不知道这门课在讲什么，而且，我很难理解考试为什么那样考，就写了一二三四五几点回去背，你也实在搞不清楚有什么逻辑在里面。我对那种逻辑感的东西比较好接受，但是对那种没有逻辑感的东西，我就不知道怎么才能把这个东西给记下来。 考试那天，我们后面一排人坐着考试，坐我前面的是我们大学班长，他做了一堆小抄在底下抄，我就完全没有做小抄的想法，一考就挂掉了，他当然没挂掉。我就对这个教育体系感觉到完全的崩溃，然后我就没有那种好好念书的想法了，我得干点别的事情。 问：
做什么？ 答：我大一到大二在玩DV，拍一些有趣的DV，拿了一些奖。我们拍了一个短篇，五分钟的短片，以创新为题，拍一个小故事这样。我们就设了一些有趣的点，把大学生的一天用一些创新的点给串起来这样子，加了一些动画特级之类的，做了一个小东西，一个五分钟的片子。后来就写博客，写博客写了一年，然后方军又看到了，就给我发了一封信。 问：你做那个“反波”广播是什么时候？ 答：那时候我在天津，认识平克，平克是天津的一个电台主持人，我跟他也是博客认识的，后来就勾搭上了，一起做了一个广播，就是ANTI-WAVE“反波”，后来来北京又接着做。我来北京其实更主要的是方军给我写了一封邮件，说你可以来《经济观察报》试试，我就义无反顾地来了。 我不相信网络草根的力量（小标题） 问：你看很多英文刊物吗？ 答：小时候，香港的一个远方亲戚过来，跟我讲《TIME》，我说TIME是什么东西？他说《TIME》就是《时代周刊》。他就跟我讲外刊有哪些东西好看，那个时候在福州看不到。然后就开始对外刊有概念，开始想办法找，后来他们在香港给我寄了一些回来，一些漫画还有一些杂志。那时候就开始学英文。有电脑以后，我学英文可能就比同龄人稍微快一点，因为有电脑以后，就逼着你不得不去学这些东西了。 接触外刊以后，就感觉真的不一样，外刊的报道方式，以及之前从来没有见过的那些东西。后来就导致，我对国内的刊物反而没有对外刊那么熟悉。 问：似乎中国早期的互联网更有实验精神，而现在只是为模仿。
答：我觉得在中国市场上，创新不是一个生存的必备条件，不是一个活得更好的必备条件。如果我们一直看美国的东西，你还是会觉得不断有新的东西在冒出来，因为硅谷那个地方是谁创新谁才能活下去。在中国不是，因为中国没有什么秩序，没有游戏规则，你是怎么忽悠怎么来，在这种情况下，你需要吗创新吗？不需要。 问：也不见变好的趋向？ 答：对，你说这几年中国互联网上有什么创新吗？没有，都是在抄，你看唯一有独创性的“豆瓣”，活得也不好，因为他不会忽悠。我认识杨勃，他是一个很技术思维的人，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他报给我的数，别的网站可能都乘以十、乘以百这样往外报，他基本上就是报一个差不多的数。在中国你不会忽悠，就意味着错过很多商业“机会”，“豆瓣”就是口碑好，创新，但是看不到什么商业前景，而大多数人是为了追求利益进入这个行业的，所以最终结果就是现在我们现在看到的。 问：有时候环境不能产生美好的东西。 答：对对。现在还是处于没有规则的早期，什么时候能渡过这个阶段我也不知道，反正现在你只要给网民一些垃圾就行了。 问：那不是很绝望？ 答：是很绝望，你也想不到出路在哪里。 问：你算是在互联网长起来的一代人吧？ 答：对。 问：你怎么看这代人？ 答：其实这很难讲，不能过度地简化这一代。我不觉得互联网改变了什么东西。一代一代都差不多，要被洗脑还是很容易被洗脑。一代人怎么定型，主要跟教育体制有关系，教育本身没变化，只是说教育手段的变化、教育科目上面的变化，本身灌输的理念，这种最根本的东西是没有变化的。要说这一代人长出来跟上一代人不同，是说这一代人懂得上网，上一代人懂得看报纸，这是唯一的区别。 问：但至少表面看起来，你们这一代人的世界要开放和丰富得多。 答：我曾经是这么想的，但实际上并非如此。我们之前希望互联网能打破这个凡例，能够让人接触到更多元的声音，那其实最后大家接触到的，其实就是一个一元化的声音，有互联网只是说有了一个比报纸更有趣的东西，一个更快的信息渠道，但实际上你获得消息的本质是一样的，没有什么区别。
问：没有变得更独立吗？ 答：你就看MSN上一排排的红心，你就疯了。有人跟我讲，说你的MSN上也加个红心吧，我没理他。我可能一贯给他们留下这种印象，就是反正我也不去加这种东西，也很少来劝我干这种事情。 问：你觉得他们会付诸行动吗，还是说就是耍一下就算了？ 答：我觉得很多人就是耍一下就算了。大家现在都很现实，不会因为这种事情给自己造成人身上的威胁对不对，更不会说诉诸暴力。当然你也看到，很多人还是诉诸暴力了，各地的家乐福已经出事了，当煽风点火到一定程度，他总会经历这样一些事情。
你会发现从煽风点火到诉诸暴力，一直被某些势力所利用，这跟以前的事情是差不多的。反正这一代人还是很愚昧。 问：可能过了十年之后，他们会有所改变的？ 答：不会的，我相信永远会这样，他们到40岁的时候还是会这样的。只是说，到时候他们懒得动弹了，但是他们脑子里面还是那种傻的想法。那根筋还是会出错的。 问：你相信草根的力量吗？ 答：我不相信。就是草根的东西我觉得只是说在，在事件性的记录什么，至少人们有更好的可以书写的方式，就是比如说我印象最深刻的一次，9/11那个时候就已经爆发过一次，你看那时候所有电视台播的全部都是人用DV拍的，你说有几家电视台那个时候在架了摄像机去拍的？没几家。其实那时候就有这个概念了，但是要去引导这种意见的走向，草根是不行的，草根只能说是“眼线遍布全球”，能够去记录声音，但是质量是肯定不行的，他们的观点也不是最好的，也不是最有价值的。 从物质里寻找精神（小标题） 问：小时候你心里的梦想是什么？ 答：那时候没梦想，因为你知道我们的教育体系，基本上就是灌输说你以后要做科学家。虽然家长不一定讲，但是你觉得出人头地就是去当官或做科学，相反，这都是美国人最不愿干的事。所以说你长期接受这种思想，等有一天却看到美国人、其他文化中的人怎么想以后，你发现这也不能成为你的梦想，然后你就没梦想了。 问：什么时候意识到美国人不这么想的？ 答：就是上网以后。上网以后跟他们聊天，看他们的新闻，比如雅虎新闻。看到那些以后，突然发现自己没有别的选项，你忽然之间就不知道以后要干吗了，那就走一步是一步了。 问：你现在的理想是什么？
答：最近处于没什么理想的状态。过去有，最近还没什么理想，在看。我觉得我现在还有一个理想就是，如果中国有一天能够出一个《TIME》那么牛的杂志，或者TIME.COM那么牛的网站，或者Wired那样子的，又有牛的网站，又有牛的媒体，那我可能再去试一把。可中国现在没有，所以我还在想要干点什么事情。 问：焦虑吗？ 答：超过半年以上的事情就不值得去想了。事情发展的速度太快，想多了也没有用。五年以后，有可能你远远比现在你构想的要好，也可能你机会没有到。但是你唯一能够控制的东西，是你今天做这些东西就要全部做到，让自己满意，这个是能够做到的事情。我觉得这样一步一步都走好，你自然会朝前走的。 问：西方人中，吸引你的人有哪些？ 答：小时候最早知道的西方人，一个是比尔•盖茨，然后一个就是杨致远。 问：对，（你们这一代）最早的西方人就是比尔盖茨。 答：对对对，我买过一本《比尔•盖茨传》，攒的书。 问：那你觉得比尔•盖茨对你为什么有那么大的吸引力？ 答：小时候有很大吸引力，因为他的名字太多了。后来长大以后就觉得，他跟比如说乔布斯，或者是谷歌的那帮人比起来，他的吸引力就差一点了，他虽然有很多零，就是你在六个零以后，再多的零也就差不多了，不能带来更多的愉悦程度，你买两架个人飞机和一架个人飞机看起来就差不多了，有一些别的东西会更吸引人。 问：现在的乔布斯为什么那么吸引你？ 答：我觉得他是一个很崇尚自我的人，但又是一个对自己很苛求的人，他是一个很理想主义的人，他不会说这件事情不可能，他是一定会跳出框框去想事情的人……所有这些品质，我觉得都是现在我们这一代人所缺乏的东西。 问：包括倔强？ 答：对，这也是这一代人缺乏的。 问：你觉得你为什么会脱颖而出？ 答：我是这样子，不管别人怎么评价我。我不太计较眼前的得失，我觉得只要我自己做这个东西，能够取悦我自己，能够让自己满意就好了。 问：你们这一代人和我们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答：当遇到一件事情时，你们总是习惯从意识形态角度、从观念角度来思考，对我来说，一开始就是具体的物质，我们是从物质里寻找精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