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柳宗元的柳州

记忆中柳州多雨,今人为纪念柳宗元,在柳州市区有一柳侯祠,位于柳侯公园中。南方植佳木,榕树白兰郁郁纷纷,公园地处繁华街区却如一绿岛。不好的是青瓦白墙,疏影横斜之上,高楼坚森疏离,你能看见“禁止靠近”和“保持距离”的牌子。

意境如今是奢侈品,当年柳宗元写诗醉酒的地方,现在变成了开放式的公园,儿童游乐场,中老年卡拉OK歌舞表演,海盗船,碰碰车,套圈的,打牌的,嗑瓜子的,一副众生像。民间歌舞团,小提琴,二胡,电子琴,手风琴一起上,大妈大叔们想唱就唱,情是抒发了,却不怎么美,或许正如其所说:“唱的是和谐万年春,是有思想高度的。”

柳侯祠偏居一隅,门票十块钱,游人冷清。所谓是祠堂,有前、中、后三近殿,自有一分庄重之意。前院老树叠碧,苔痕青绿,院中左右有两古井,为柳宗元到柳州为民开凿的水井,夏至雨水多,井水溢到井口,映出屋檐杂树,井壁一株绿蕨幽幽然。

中殿有宋刻荔子碑,苏轼的书法,韩愈的诗文,自古文人惺惺相惜。“荔子丹兮蕉黄”,书法我不太懂,只觉称得上的书法的作品比一般文字看着舒服,至于如何欣赏其没说不出个所以然。康德说线条比色彩更有审美性质,书法刨去所附带的内容比绘画更能体现人的性情。

后殿匾额芒寒色正,出自刘禹锡《尚书礼部员外郎柳君集纪》:“粲焉如繁星丽天,而芒寒色正。”

中堂摆一红棕案牍,柳宗元铜身像凛然危做,确如孤寒秋星。案牍下有一功德箱,过往有白发老人见此铜像就拜,他老人家以为上坐者该是那位不知名的仙家。

庭院回廊多是古文碑帖,为历代文人对柳宗元评价以及柳宗元诗词。天空黯然欲雨,凉风习习,静坐在回廊里,凝视这些墨色的碑文,竟有通古之意。

“海畔尖山似剑铓,秋来处处割愁肠。若为化得身千意,散上峰头望故乡”这样的比拟和化用,后人难及。柳宗元到柳州年近四十,羁途百病缠身,情绪低落,四年竟客死他乡。

在永州,居闲职,柳宗元还能游山玩水,而在柳州,他已是兴意阑珊,召回途中再次被贬,遗弃之感深植心中。不亲不善的南方蛮荒之地,“阴森野葛交蔽日,悬蛇结虺如蒲萄”,再加“奇疮钉骨状如箭,鬼手脱命争纤毫。今年噬毒得霍疾,支心搅腹戟与刀”这次恐怕踏不上故土,见不到旧交了。

苏轼认为柳文,“所贵乎枯谈者,谓其外枯而中膏,似淡而实美,渊明、子厚之流是也。”此处可见其外枯。

如何理解他身上的芒寒。从自古文人贬官失意说起,下对上忠,上对下信,柳宗元的失意就像失恋。一个你特别眷恋的人,一脚把你踢的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宦海沉浮,从来就没有规则公平可言,柳宗元善道和佛,还看不透看不破。何必当初要执着眷恋呢?无爱也就无恨。

自古文人“学而优则仕”,但是政治和艺术从来就是两码事,掺和在一起就只有痛苦。出仕是一条获得高质量生活的道路,古人可选的路太窄,柳宗元在那样的制度下只能是悲剧。

中国少纯粹为艺术而艺术的人,文人认为为文都是聊以寄兴之事,建功立业才是大事,但最后却是文章成就了他们,“文章千古事”,有谁还记得他们当初的政治主张。或许柳宗元能放下对政治的这种希冀,会有更大的造诣、更高的境界。

柳侯祠后孤独一冢,葬柳侯衣冠。想起木心所说,为艺术是要有所牺牲的。

后记

此文写于2013年,因为工作关系居住柳州一年。柳州现在给人的印象是工业城市,去了之后才发现此地多山、多水、多塔、多亭、多碑、多石刻、多奇石。

多山

多水

多塔

多亭

多奇石

记忆中柳州多雨,今人为纪念柳宗元,在柳州市区有一柳侯祠,位于柳侯公园中。南方植佳木,榕树白兰郁郁纷纷,公园地处繁华街区却如一绿岛。不好的是青瓦白墙,疏影横斜之上,高楼坚森疏离,你能看见“禁止靠近”和“保持距离”的牌子。

意境如今是奢侈品,当年柳宗元写诗醉酒的地方,现在变成了开放式的公园,儿童游乐场,中老年卡拉OK歌舞表演,海盗船,碰碰车,套圈的,打牌的,嗑瓜子的,一副众生像。民间歌舞团,小提琴,二胡,电子琴,手风琴一起上,大妈大叔们想唱就唱,情是抒发了,却不怎么美,或许正如其所说:“唱的是和谐万年春,是有思想高度的。”

柳侯祠偏居一隅,门票十块钱,游人冷清。所谓是祠堂,有前、中、后三近殿,自有一分庄重之意。前院老树叠碧,苔痕青绿,院中左右有两古井,为柳宗元到柳州为民开凿的水井,夏至雨水多,井水溢到井口,映出屋檐杂树,井壁一株绿蕨幽幽然。

中殿有宋刻荔子碑,苏轼的书法,韩愈的诗文,自古文人惺惺相惜。“荔子丹兮蕉黄”,书法我不太懂,只觉称得上的书法的作品比一般文字看着舒服,至于如何欣赏其没说不出个所以然。康德说线条比色彩更有审美性质,书法刨去所附带的内容比绘画更能体现人的性情。

后殿匾额芒寒色正,出自刘禹锡《尚书礼部员外郎柳君集纪》:“粲焉如繁星丽天,而芒寒色正。”

中堂摆一红棕案牍,柳宗元铜身像凛然危做,确如孤寒秋星。案牍下有一功德箱,过往有白发老人见此铜像就拜,他老人家以为上坐者该是那位不知名的仙家。

庭院回廊多是古文碑帖,为历代文人对柳宗元评价以及柳宗元诗词。天空黯然欲雨,凉风习习,静坐在回廊里,凝视这些墨色的碑文,竟有通古之意。

“海畔尖山似剑铓,秋来处处割愁肠。若为化得身千意,散上峰头望故乡”这样的比拟和化用,后人难及。柳宗元到柳州年近四十,羁途百病缠身,情绪低落,四年竟客死他乡。

在永州,居闲职,柳宗元还能游山玩水,而在柳州,他已是兴意阑珊,召回途中再次被贬,遗弃之感深植心中。不亲不善的南方蛮荒之地,“阴森野葛交蔽日,悬蛇结虺如蒲萄”,再加“奇疮钉骨状如箭,鬼手脱命争纤毫。今年噬毒得霍疾,支心搅腹戟与刀”这次恐怕踏不上故土,见不到旧交了。

苏轼认为柳文,“所贵乎枯谈者,谓其外枯而中膏,似淡而实美,渊明、子厚之流是也。”此处可见其外枯。

如何理解他身上的芒寒。从自古文人贬官失意说起,下对上忠,上对下信,柳宗元的失意就像失恋。一个你特别眷恋的人,一脚把你踢的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宦海沉浮,从来就没有规则公平可言,柳宗元善道和佛,还看不透看不破。何必当初要执着眷恋呢?无爱也就无恨。

自古文人“学而优则仕”,但是政治和艺术从来就是两码事,掺和在一起就只有痛苦。出仕是一条获得高质量生活的道路,古人可选的路太窄,柳宗元在那样的制度下只能是悲剧。

中国少纯粹为艺术而艺术的人,文人认为为文都是聊以寄兴之事,建功立业才是大事,但最后却是文章成就了他们,“文章千古事”,有谁还记得他们当初的政治主张。或许柳宗元能放下对政治的这种希冀,会有更大的造诣、更高的境界。

柳侯祠后孤独一冢,葬柳侯衣冠。想起木心所说,为艺术是要有所牺牲的。

后记

此文写于2013年,因为工作关系居住柳州一年。柳州现在给人的印象是工业城市,去了之后才发现此地多山、多水、多塔、多亭、多碑、多石刻、多奇石。

多山

多水

多塔

多亭

多奇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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