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时候的维也纳,还很少有这一医学分支的专家,所以可资研究的材料都散见于医院的各个科部,而且也没有学习研究这方面学问的适当机会,只好靠无师自通的方法去学习。于是,在远处查尔考无限光芒的吸引下,我拟了一套计划,想先获得维也纳脑精神病学讲师的位置,然后再到巴黎去继续深造。
——这是弗洛伊德在开始一项新的工作时的打算,很有计划和条理性。
在第二年中,我还是继续担任住院医师的职务,我发表了不少关于脑神经机体性疾病的临床观察报告,渐渐地对这方面的疾病已能驾轻就熟,甚至已能很准确得指出延脑中的病症位置。
1885年春天,由于我在组织学和临床方面的诸多著作,我被任命为脑神经病理的讲师,不久得到布鲁克的亲切帮助,获得了一项较为客观的留学奖学金,就在那年的秋天,首途远赴巴黎。
1886年秋天,我在维也纳定居,开始悬壶行医。
——弗伊并没有只是说说而已,他做出来的努力,显而易见。时隔几个月的时间,我们就看到了他在新的一个领域的收获和成功。这真的是难能可贵的。
——时间如梭,距最开始来学校,已经是两个月了;而距最初踏入大学的门槛,已经将近三年了;三年的时间,自己都做了写什么呢?!暂不说了,从现在开始,定了自己的目标,就像弗伊这样去好好做吧!
——别人不会在乎这几个月,甚至几年的时间,但是在你自己的世界里,这些日子已经足够你改变的了!
于是我成为索尔伯垂里的学生之一,但是身为众多外国留学生中的一员,开始时别人并没有太注意我。有一天我听到了查尔考感叹着战后还不曾有人把他的讲义翻为德文,并且还说假如有人愿意这样做的话,他一定很高兴。我就写了一封信给他自愿承担这份工作,我至今都记得当时那封信里的句子。查尔考接受了我的毛遂自荐,我遂进入了查尔考的个人生活圈里,而且从那时候开始,参加了医院里的一切活动。
我希望我能建立一个学说,主张歇斯底里麻痹和身体各个部位的感觉不能症,是以一般的界限概念作为分野,而不是以解剖学上的事实作为其分布的根据。他(查尔考)虽然赞成我的这个看法,但显然他实际上对精神疾病做更进一步的探索并无多大兴趣,因为他一切工作的出发点,还是病理解剖学。
——不管你之前的生活是怎样的,但是如果你置身于一个新环境,你就要在新环境里发挥你的新作用(虽然会运用你的积累);最初进来的机会是你自己寻求的,而不是别人给的;而且在一开始我们都是有着一样的外囊,但是不久(或者十天,或者半个月),你的特质就要显现出来,而不是你以为仗着自己的过去,来说教现实;没人会听,也没人会在乎你的过去,因为你没有在现在发挥作用。
——要想做个有用的人,就要懂得“利益均沾”的道理。没人愿意在没有回报,或实现其利益的情况下为你做什么事情。即使是长辈,即使是老师。
打开这个新局面的导火索,是布劳尔从我和他的共同工作中退休下去,我成了他未竟事业的唯一执行人。虽然在我们共同工作的早期,我们便有意见不合之处,但这种意见的分歧却不足以促成我们的分离。但无论如何,若非有别的因素存在着,这样的分歧绝不致使他退出这方面的研究,而在别的因素中,无疑地,身为开业医生和家庭医师的工作占去他太多时间,使他不能像我这样,把全部的心力都贡献给涤清法的研究工作,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此外,他也很受《歇斯底里得研究》一书在维也纳和德国两地所得到的反映的影响,因为他的自信心和对外界的抗力,不如他智力的其他部分发展的那么好。比如说,当该书受到施特劳培严厉的抨击时,我就能对该评论所表现的缺乏了解一笑置之,但布劳尔却感到伤心气馁。不过,他之所以断然做退休的决定,主要还是因为他发现他自己无法安于我的进一步研究方向。
——一个人的心智在一定程度上也决定了他最终取得成就的高度;虽然我们不能否认布劳尔的努力,但确实在研究新领域的时候,他能面对的,相较于弗伊来,太少了,也太弱了。而这,也决定了他只能做个现实中的好医生,却不是这一领域的专家,或开拓者。弗伊做到了。
——在弗伊的自传中,我们不会看到弗伊面对困难的挣扎,他的一生,在我们今天的读者看来,是那样平静而又波澜壮阔;面对生活,他有的只有热情、努力、执着和孜孜不倦,我们看不到他的抱怨,看不到他因种种非议或反对,或困境,而表现出来的难过、痛苦或自我折磨,或自卑,或自馁;静静的坚强,没有任何的语言,只有行动,心无旁骛的坚韧!
弗洛伊德的一生
琼斯
一,弗洛伊德的特质和性格
她(安娜——最后二三十年最亲近、最了解弗伊的人)毫不犹豫得说“他最突出的特质,就是他的单纯。”琼.里维雅理还注意到弗伊这个特质的另一面,她在弗伊去世之后,对他的评价这样写着:
但是不管他是否在进行分析,他的兴趣都出奇的非人化,那样的简明扼要,往往使人有一种感觉,以为在他的热心后面,还有什么存在着,仿佛他这样热切地求知求解,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他身外的某些目的似的。在他这种非为自己的热心中,所存在着的单纯,可能就是弗伊最有意义的特质。他在研究他所追求的问题时,是那样的全神贯注,仿佛他本人在这里反而只成了一种研究的工具而已。他那锐利而仔细的眼睛,不但有孩童那中单纯和天真无邪——在海通看来,没有什么是太小的,也没有什么事太平常和不干净的——而且还有一股成熟的耐心和谨慎,以及超然的研究精神。在那对浓眉下面的锐利而仔细的眼神,显出一股能穿透事物的表面,突破事物范围的能力,但也显示了一般人看不出来的忍耐、周密和决断的能力,他那冷静的怀疑精神,甚至被误认为是一种悲观思想。在他的特质里,是永无止境的追猎的猎人,和固守岗位、时时斟酌探索的警犬的综合,他对男女感觉行为根源的了解和发现,就是从这种综合上导引出来的。他那种坚韧不拔、锲而不舍的精神,加上不屈不挠的诚实,这两种特质支持了他天赋的观察力、神奇的想象力,以及洞察力,终于使他获得如此伟大的成就。
弗伊具有一种沉静稳健的风度,和一种平易的高尚风格,远非一般的装腔作势,故做姿态之辈所能比。他说话直截了当,句句中肯,没有不必要的片语或赘述夹杂在里面。 当然,弗伊对亲密的密友,又是一种极轻松平易的态度。他并不是一位真正富于机智的人,但是他对生命的幽默面,却有极敏锐的感触,而且喜欢引用一些有趣的格言、先哲的隽语或者犹太轶事(尤其是后者)来评论事物,但是听者不会觉得别扭,反而总觉得他的譬喻运用自如。由于他有心如此,所以就显得他平易近人、和蔼可亲,不过我们还是可以觉察到他有一种不可见的冷漠,使人不敢贸然接触他。
弗伊常很坚决得表示,只有他自己有权决定要向别人显露多少,或隐藏多少自己的性格。一般来说,弗伊绝不是一个冷漠缄默的人,不管遇到什么样的论题,他都会无拘无束地表达
自己的意见,绝不有所保留,不过他多少有点让人觉得,他只回答那些他认可的有关其性格的问题,其实他讨厌任何切身的问题。他从来就不向他的孩子们提及他的年轻时代,所以他们对他这方面的认识,大部分得自现在这本著作,对他们而言,这样的话题虽然没有受到明显的禁止,但却真是一种禁忌,所以他们从来就不敢提起。
还有一点很重要,即我们可以在他身上看到一个很强烈的对比,他一方面毫不保留地把他的心灵生活公诸于众,另一方面,对他的爱情生活却始终保持缄默,显然他的了不起就在这个地方,因为他得费很大的劲,才能把成年后最无邪、最重要的爱情秘而不宣。
弗伊之喜欢单纯,厌恶繁琐,和他性格中的两个特质有极密切的关系:即他厌恶形式化和对限制的不耐烦。他的厌恶形式,有一部分可以归因于他生长的贫贱环境,使他少有社交往来经验的机会。在他早期给他未婚妻的心中,他好几次承认,他对自己之不善交际,不懂得奉承殷勤,有点自卑感。不过,后来他显然克服了这些困难,虽然别人仍觉得他格格不入,但是他也能适当得做些适度的事,如以他的珍藏作为礼物之类,而他的社交态度,也不再为人诟病了。
弗伊对于一般的复杂的保障关系最感不耐烦,尤其是一般人极为倚重的法律保障,他认为假如两个人的关系真的相互依赖,这层保障就是多余的,但是假如他们不能相互依赖,就是有这些繁文缛节的保障,也于事无补。
比较守法的人,也许会把弗伊的这种态度,解释成一种无法言语的极端专制,其实他这种做法的出发点,并不是如此之糟。他的真意,是要我们在任何关头,都能不为法制所拘,而保有一种最佳决定的自由。
至于用“傲慢”两字来形容弗伊,则是荒谬绝伦的一件事,假如一定要用这两个字,我们也只能用来形容他对其得来不易的信念的固执,但是如果用这两个字的意思是指他的学说固执不移或不容修正,那就大错特错了。事实上,他对未知的追求是渐进的,他的结论是经
由无数的改变所增益的经验而获得的。
如我们所知的,若说弗伊是一个极有耐心而又注重理性根据的学者,那是很不完全的一种说法。有耐心、重理性这两点当然是不错的,但是他绝不止于此,他是一个具有创造性思维的怪杰。早年他沉浸于科学研究工作时,他就是那样无动于衷地整日守着他的显微镜,从来没有好好休息过,直到他自我分析过之后,他才达到一种平衡的境界,使他能稳健得走完他的新领域的迷宫,而于40年内,带回许多关于其新发现的无价的报告。
像他这种突破真理的力量,必须具有极其不寻常的强烈意图才能办得到。弗伊不但显然有这种意图,而且我敢大胆的假设,这正是他一生中最深沉、最强烈的冲击力,也是使他能有空前成就的推动力。为什么他的动机会这么强烈,我们可以从这样的话中找到些许答案“对知识的渴求,似乎与性的好奇心不可分。”
弗伊深知唯有探求真理,才能获得如他母亲所能给他的那种安全感,但是要征服介于他和目标之间的重重障碍,不但需要决心,而且还要有无比的勇气,去面对未知的迷茫。这种大无畏的勇气,正是弗伊最了不起的气质,也是他最珍贵的禀赋,而这些,除了从他对母亲的爱所持有的无比信心之外,还会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呢?!
现在我们可以从这个观点进一步去了解弗伊另一个杰出的性格。在真理的追求中,若想获得成功,绝对的诚实和完全的正直是不可或缺的。这一点是很明显的,但是为什么他在努力追求的当中必须完全孤立呢?在重要的探索工作中,他所能凭借的,只有相信他自己;但是他还有一个倾向,肯相信别人告诉他的故事,但说故事的人,必是那些让他觉得比他自己更具有揭发秘密的力量的人。
二,弗洛伊德的日常生活与工作
在维也纳,弗伊的生活除了工作,简直没有别的东西。通常他早上8点就看第一个病人,换句话说,他7点多一点就得起床,不过他的繁忙工作加上晚睡,使他清晨都想多睡一会,所以要在早上7点多把他叫醒,可也不容易。早上起来之后,匆匆吃个早饭,撇一下当天的《新自由报》就去看病,每个病人要花15分钟的时间,然后休息5分钟,清一清他的头脑,或是到后面去看看家里有什么特别的事,不过他和病人约好,一定准时来去。 一家人的午餐是在每天下午一点左右,这是一天中唯一全家人聚会在一起的时候。弗伊在用餐时总是聚精会神得去品味,一言不发。弗伊虽然不说话,家人的言谈,一天的消息等,他都一字不落地听进去。因为他所需要的,就是能始终保持与家人行事之间的接触。 除了特别繁忙的情形之外,弗伊每天下午一点到三点都是闲着的。每到这个时候,他稍事休息几分钟,就开始在街坊中进行他的保健散步,在这散步的当中,有机会他也会到店里去买点东西。弗伊一向健步如飞,所以在这段时间内,他可以自在的走一段够长的距离。他常常利用这个机会把著作的校样拿去给出版人,更重要的是要到米开罗教堂附近的烟酒店去,补足雪茄袋里的雪茄。下午3点又是弗伊看病人的时间。从下午3点到晚上9点一直都是看病的时间,特别繁忙时,还得看到晚上10点,换句话说,他一天中用于分析的时间,长达12-13个小时。
从下午1点到9点都不吃东西,似乎是一段很长的时间,不过弗伊甘之如饴,一直到65岁之后,才在下午5点时喝一杯咖啡。
弗伊再用晚餐时,跟中午心无旁骛的情形不同,他会自在地和家人谈笑风生。吃过晚饭之后,他还要散步一次。不过这一次散步通常是他和家人一道。有时候他们在这个时间内会到咖啡馆去坐一阵。
散步回来,他马上就回到他的书房去专心工作,首先要写回信,然后是他的论文,此外,
他还得为他主编的期刊下功夫,以及校对他自己的手稿,所以他很少在凌晨1点之前上床,通常都要比1点还要晚些。
上述的是例行公事,有时候也有一些小插曲。每星期三,维也纳协会都有例会,在例会中他得宣读他的论文,参加大家的讨论。每两个星期的星期二,他有犹太社区的例会,有时也在这里宣读论文。星期六的晚上是一段不可侵犯的时间,弗伊很少错过这段时间,因为这是他最喜欢的牌局时间。星期六晚上他很少去戏院看戏,不过只要工作允许,他对戏剧,尤其是莎士比亚的戏剧和莫扎特的歌剧,都特别感兴趣。
星期日当然是休闲的一天,这一天他没有病人。这一天的早晨,弗伊总是和家里的一两个人一同去看望他的母亲。弗伊一向都很重视家庭的男人,所以有什么困难,他都要参与,而且都会提出他的明智的建议和忠告。在每周一次的看望中,弗伊都是听多于说,不过每次听到严重的问题时,如钱财方面的问题,他都会和他的弟弟亚历山大静静地讨论商量。
通常,星期如的晚上,他的母亲和姐妹们都会过来一起聚餐。不过弗伊从不耽搁,总是晚饭一过,就溜到自己的房间去,如果有什么话要私下和他谈的,就得到他的房里去找他,因为星期日也正是弗伊大多数作品写作的时间。
谁都知道弗伊的烟吸得很多,他一天大概平均要抽20支雪茄,光看不让他吸烟时他那难受的程度,简直可以说,他吸烟不只是一种习惯,而是一种瘾。他有两段时间没有抽烟,一次是大战的最后几年,另一次则是晚年为了健康的关系。他的烟虽然抽的多,不过酒方面他却没有过量的倾向,他之所以这样做,倒并不是坚守什么原则,只是不喜欢那种少量酒就能引起的昏沉沉的感觉,弗伊希望永远保持心智的清明。
弗伊的衣着,虽然谈不上时髦出众,不过总是清洁合用。
在弗伊的家里,最不寻常的一点,就是那种出奇和谐的气氛。孩子们都和他们的父母一样,具有高度的幽默感,所以他们的生活中都充满了欢笑,偶尔也有彼此间的揶揄,但是绝
对没有恶意的玩笑或者无端的发脾气。这一家人中,没有一个人能想起他们曾有过吵架之类的事,当然和父母争吵的事,就更不用说了。总之,整个家庭的气氛就是那样自由,那样友善,而又那样和谐。弗伊本人不是一个作风大胆的人,不是那种敢在陌生人面前吻自己太太的人,不过,由他发射出来的那种深情,却足以温暖、鼓舞全家人。
弗伊常常说,人生有三件事不能打经济算盘,那就是:健康、教育和旅行。他也认为让孩子们穿着好的衣服,对于他们的自重自爱,是很重要的。
随手做这做那就是弗伊每天必不可少的事,因为他觉得休闲无事的日子是难以忍受的,他说:“我无法想象一种没有工作的生活会是舒服的,创造的想象力和工作与我是不可分的,舍此之外,我对什么都不感兴趣,要不是为了‘人的生产力完全视敏感的心情而定’那个可怕的想法,工作实在是快乐幸福的最佳药方。当文思不通、遣词不顺时,我们该做什么呢?想到这件事的可能性,不禁要令人战栗不已。这正是何以我命定能成为一个堂堂正正的人,而还要私下这样祈祷的缘故:不要残废,不要因肉体的疼痛麻痹了自己的力量。”
他曾说:“没有一个人写作是想成名的,因为名誉是很短暂的,也没有人会妄想永垂不朽。我们写作的第一目的,是要满足我们内心的某些东西,而不是为了别人,虽然当别人能体认我们的苦心孤诣时,当然更能增加我们内心的满足,但是我们写作,主要还是因为内心的冲击,为我们自己而写。”
在那时候的维也纳,还很少有这一医学分支的专家,所以可资研究的材料都散见于医院的各个科部,而且也没有学习研究这方面学问的适当机会,只好靠无师自通的方法去学习。于是,在远处查尔考无限光芒的吸引下,我拟了一套计划,想先获得维也纳脑精神病学讲师的位置,然后再到巴黎去继续深造。
——这是弗洛伊德在开始一项新的工作时的打算,很有计划和条理性。
在第二年中,我还是继续担任住院医师的职务,我发表了不少关于脑神经机体性疾病的临床观察报告,渐渐地对这方面的疾病已能驾轻就熟,甚至已能很准确得指出延脑中的病症位置。
1885年春天,由于我在组织学和临床方面的诸多著作,我被任命为脑神经病理的讲师,不久得到布鲁克的亲切帮助,获得了一项较为客观的留学奖学金,就在那年的秋天,首途远赴巴黎。
1886年秋天,我在维也纳定居,开始悬壶行医。
——弗伊并没有只是说说而已,他做出来的努力,显而易见。时隔几个月的时间,我们就看到了他在新的一个领域的收获和成功。这真的是难能可贵的。
——时间如梭,距最开始来学校,已经是两个月了;而距最初踏入大学的门槛,已经将近三年了;三年的时间,自己都做了写什么呢?!暂不说了,从现在开始,定了自己的目标,就像弗伊这样去好好做吧!
——别人不会在乎这几个月,甚至几年的时间,但是在你自己的世界里,这些日子已经足够你改变的了!
于是我成为索尔伯垂里的学生之一,但是身为众多外国留学生中的一员,开始时别人并没有太注意我。有一天我听到了查尔考感叹着战后还不曾有人把他的讲义翻为德文,并且还说假如有人愿意这样做的话,他一定很高兴。我就写了一封信给他自愿承担这份工作,我至今都记得当时那封信里的句子。查尔考接受了我的毛遂自荐,我遂进入了查尔考的个人生活圈里,而且从那时候开始,参加了医院里的一切活动。
我希望我能建立一个学说,主张歇斯底里麻痹和身体各个部位的感觉不能症,是以一般的界限概念作为分野,而不是以解剖学上的事实作为其分布的根据。他(查尔考)虽然赞成我的这个看法,但显然他实际上对精神疾病做更进一步的探索并无多大兴趣,因为他一切工作的出发点,还是病理解剖学。
——不管你之前的生活是怎样的,但是如果你置身于一个新环境,你就要在新环境里发挥你的新作用(虽然会运用你的积累);最初进来的机会是你自己寻求的,而不是别人给的;而且在一开始我们都是有着一样的外囊,但是不久(或者十天,或者半个月),你的特质就要显现出来,而不是你以为仗着自己的过去,来说教现实;没人会听,也没人会在乎你的过去,因为你没有在现在发挥作用。
——要想做个有用的人,就要懂得“利益均沾”的道理。没人愿意在没有回报,或实现其利益的情况下为你做什么事情。即使是长辈,即使是老师。
打开这个新局面的导火索,是布劳尔从我和他的共同工作中退休下去,我成了他未竟事业的唯一执行人。虽然在我们共同工作的早期,我们便有意见不合之处,但这种意见的分歧却不足以促成我们的分离。但无论如何,若非有别的因素存在着,这样的分歧绝不致使他退出这方面的研究,而在别的因素中,无疑地,身为开业医生和家庭医师的工作占去他太多时间,使他不能像我这样,把全部的心力都贡献给涤清法的研究工作,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此外,他也很受《歇斯底里得研究》一书在维也纳和德国两地所得到的反映的影响,因为他的自信心和对外界的抗力,不如他智力的其他部分发展的那么好。比如说,当该书受到施特劳培严厉的抨击时,我就能对该评论所表现的缺乏了解一笑置之,但布劳尔却感到伤心气馁。不过,他之所以断然做退休的决定,主要还是因为他发现他自己无法安于我的进一步研究方向。
——一个人的心智在一定程度上也决定了他最终取得成就的高度;虽然我们不能否认布劳尔的努力,但确实在研究新领域的时候,他能面对的,相较于弗伊来,太少了,也太弱了。而这,也决定了他只能做个现实中的好医生,却不是这一领域的专家,或开拓者。弗伊做到了。
——在弗伊的自传中,我们不会看到弗伊面对困难的挣扎,他的一生,在我们今天的读者看来,是那样平静而又波澜壮阔;面对生活,他有的只有热情、努力、执着和孜孜不倦,我们看不到他的抱怨,看不到他因种种非议或反对,或困境,而表现出来的难过、痛苦或自我折磨,或自卑,或自馁;静静的坚强,没有任何的语言,只有行动,心无旁骛的坚韧!
弗洛伊德的一生
琼斯
一,弗洛伊德的特质和性格
她(安娜——最后二三十年最亲近、最了解弗伊的人)毫不犹豫得说“他最突出的特质,就是他的单纯。”琼.里维雅理还注意到弗伊这个特质的另一面,她在弗伊去世之后,对他的评价这样写着:
但是不管他是否在进行分析,他的兴趣都出奇的非人化,那样的简明扼要,往往使人有一种感觉,以为在他的热心后面,还有什么存在着,仿佛他这样热切地求知求解,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他身外的某些目的似的。在他这种非为自己的热心中,所存在着的单纯,可能就是弗伊最有意义的特质。他在研究他所追求的问题时,是那样的全神贯注,仿佛他本人在这里反而只成了一种研究的工具而已。他那锐利而仔细的眼睛,不但有孩童那中单纯和天真无邪——在海通看来,没有什么是太小的,也没有什么事太平常和不干净的——而且还有一股成熟的耐心和谨慎,以及超然的研究精神。在那对浓眉下面的锐利而仔细的眼神,显出一股能穿透事物的表面,突破事物范围的能力,但也显示了一般人看不出来的忍耐、周密和决断的能力,他那冷静的怀疑精神,甚至被误认为是一种悲观思想。在他的特质里,是永无止境的追猎的猎人,和固守岗位、时时斟酌探索的警犬的综合,他对男女感觉行为根源的了解和发现,就是从这种综合上导引出来的。他那种坚韧不拔、锲而不舍的精神,加上不屈不挠的诚实,这两种特质支持了他天赋的观察力、神奇的想象力,以及洞察力,终于使他获得如此伟大的成就。
弗伊具有一种沉静稳健的风度,和一种平易的高尚风格,远非一般的装腔作势,故做姿态之辈所能比。他说话直截了当,句句中肯,没有不必要的片语或赘述夹杂在里面。 当然,弗伊对亲密的密友,又是一种极轻松平易的态度。他并不是一位真正富于机智的人,但是他对生命的幽默面,却有极敏锐的感触,而且喜欢引用一些有趣的格言、先哲的隽语或者犹太轶事(尤其是后者)来评论事物,但是听者不会觉得别扭,反而总觉得他的譬喻运用自如。由于他有心如此,所以就显得他平易近人、和蔼可亲,不过我们还是可以觉察到他有一种不可见的冷漠,使人不敢贸然接触他。
弗伊常很坚决得表示,只有他自己有权决定要向别人显露多少,或隐藏多少自己的性格。一般来说,弗伊绝不是一个冷漠缄默的人,不管遇到什么样的论题,他都会无拘无束地表达
自己的意见,绝不有所保留,不过他多少有点让人觉得,他只回答那些他认可的有关其性格的问题,其实他讨厌任何切身的问题。他从来就不向他的孩子们提及他的年轻时代,所以他们对他这方面的认识,大部分得自现在这本著作,对他们而言,这样的话题虽然没有受到明显的禁止,但却真是一种禁忌,所以他们从来就不敢提起。
还有一点很重要,即我们可以在他身上看到一个很强烈的对比,他一方面毫不保留地把他的心灵生活公诸于众,另一方面,对他的爱情生活却始终保持缄默,显然他的了不起就在这个地方,因为他得费很大的劲,才能把成年后最无邪、最重要的爱情秘而不宣。
弗伊之喜欢单纯,厌恶繁琐,和他性格中的两个特质有极密切的关系:即他厌恶形式化和对限制的不耐烦。他的厌恶形式,有一部分可以归因于他生长的贫贱环境,使他少有社交往来经验的机会。在他早期给他未婚妻的心中,他好几次承认,他对自己之不善交际,不懂得奉承殷勤,有点自卑感。不过,后来他显然克服了这些困难,虽然别人仍觉得他格格不入,但是他也能适当得做些适度的事,如以他的珍藏作为礼物之类,而他的社交态度,也不再为人诟病了。
弗伊对于一般的复杂的保障关系最感不耐烦,尤其是一般人极为倚重的法律保障,他认为假如两个人的关系真的相互依赖,这层保障就是多余的,但是假如他们不能相互依赖,就是有这些繁文缛节的保障,也于事无补。
比较守法的人,也许会把弗伊的这种态度,解释成一种无法言语的极端专制,其实他这种做法的出发点,并不是如此之糟。他的真意,是要我们在任何关头,都能不为法制所拘,而保有一种最佳决定的自由。
至于用“傲慢”两字来形容弗伊,则是荒谬绝伦的一件事,假如一定要用这两个字,我们也只能用来形容他对其得来不易的信念的固执,但是如果用这两个字的意思是指他的学说固执不移或不容修正,那就大错特错了。事实上,他对未知的追求是渐进的,他的结论是经
由无数的改变所增益的经验而获得的。
如我们所知的,若说弗伊是一个极有耐心而又注重理性根据的学者,那是很不完全的一种说法。有耐心、重理性这两点当然是不错的,但是他绝不止于此,他是一个具有创造性思维的怪杰。早年他沉浸于科学研究工作时,他就是那样无动于衷地整日守着他的显微镜,从来没有好好休息过,直到他自我分析过之后,他才达到一种平衡的境界,使他能稳健得走完他的新领域的迷宫,而于40年内,带回许多关于其新发现的无价的报告。
像他这种突破真理的力量,必须具有极其不寻常的强烈意图才能办得到。弗伊不但显然有这种意图,而且我敢大胆的假设,这正是他一生中最深沉、最强烈的冲击力,也是使他能有空前成就的推动力。为什么他的动机会这么强烈,我们可以从这样的话中找到些许答案“对知识的渴求,似乎与性的好奇心不可分。”
弗伊深知唯有探求真理,才能获得如他母亲所能给他的那种安全感,但是要征服介于他和目标之间的重重障碍,不但需要决心,而且还要有无比的勇气,去面对未知的迷茫。这种大无畏的勇气,正是弗伊最了不起的气质,也是他最珍贵的禀赋,而这些,除了从他对母亲的爱所持有的无比信心之外,还会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呢?!
现在我们可以从这个观点进一步去了解弗伊另一个杰出的性格。在真理的追求中,若想获得成功,绝对的诚实和完全的正直是不可或缺的。这一点是很明显的,但是为什么他在努力追求的当中必须完全孤立呢?在重要的探索工作中,他所能凭借的,只有相信他自己;但是他还有一个倾向,肯相信别人告诉他的故事,但说故事的人,必是那些让他觉得比他自己更具有揭发秘密的力量的人。
二,弗洛伊德的日常生活与工作
在维也纳,弗伊的生活除了工作,简直没有别的东西。通常他早上8点就看第一个病人,换句话说,他7点多一点就得起床,不过他的繁忙工作加上晚睡,使他清晨都想多睡一会,所以要在早上7点多把他叫醒,可也不容易。早上起来之后,匆匆吃个早饭,撇一下当天的《新自由报》就去看病,每个病人要花15分钟的时间,然后休息5分钟,清一清他的头脑,或是到后面去看看家里有什么特别的事,不过他和病人约好,一定准时来去。 一家人的午餐是在每天下午一点左右,这是一天中唯一全家人聚会在一起的时候。弗伊在用餐时总是聚精会神得去品味,一言不发。弗伊虽然不说话,家人的言谈,一天的消息等,他都一字不落地听进去。因为他所需要的,就是能始终保持与家人行事之间的接触。 除了特别繁忙的情形之外,弗伊每天下午一点到三点都是闲着的。每到这个时候,他稍事休息几分钟,就开始在街坊中进行他的保健散步,在这散步的当中,有机会他也会到店里去买点东西。弗伊一向健步如飞,所以在这段时间内,他可以自在的走一段够长的距离。他常常利用这个机会把著作的校样拿去给出版人,更重要的是要到米开罗教堂附近的烟酒店去,补足雪茄袋里的雪茄。下午3点又是弗伊看病人的时间。从下午3点到晚上9点一直都是看病的时间,特别繁忙时,还得看到晚上10点,换句话说,他一天中用于分析的时间,长达12-13个小时。
从下午1点到9点都不吃东西,似乎是一段很长的时间,不过弗伊甘之如饴,一直到65岁之后,才在下午5点时喝一杯咖啡。
弗伊再用晚餐时,跟中午心无旁骛的情形不同,他会自在地和家人谈笑风生。吃过晚饭之后,他还要散步一次。不过这一次散步通常是他和家人一道。有时候他们在这个时间内会到咖啡馆去坐一阵。
散步回来,他马上就回到他的书房去专心工作,首先要写回信,然后是他的论文,此外,
他还得为他主编的期刊下功夫,以及校对他自己的手稿,所以他很少在凌晨1点之前上床,通常都要比1点还要晚些。
上述的是例行公事,有时候也有一些小插曲。每星期三,维也纳协会都有例会,在例会中他得宣读他的论文,参加大家的讨论。每两个星期的星期二,他有犹太社区的例会,有时也在这里宣读论文。星期六的晚上是一段不可侵犯的时间,弗伊很少错过这段时间,因为这是他最喜欢的牌局时间。星期六晚上他很少去戏院看戏,不过只要工作允许,他对戏剧,尤其是莎士比亚的戏剧和莫扎特的歌剧,都特别感兴趣。
星期日当然是休闲的一天,这一天他没有病人。这一天的早晨,弗伊总是和家里的一两个人一同去看望他的母亲。弗伊一向都很重视家庭的男人,所以有什么困难,他都要参与,而且都会提出他的明智的建议和忠告。在每周一次的看望中,弗伊都是听多于说,不过每次听到严重的问题时,如钱财方面的问题,他都会和他的弟弟亚历山大静静地讨论商量。
通常,星期如的晚上,他的母亲和姐妹们都会过来一起聚餐。不过弗伊从不耽搁,总是晚饭一过,就溜到自己的房间去,如果有什么话要私下和他谈的,就得到他的房里去找他,因为星期日也正是弗伊大多数作品写作的时间。
谁都知道弗伊的烟吸得很多,他一天大概平均要抽20支雪茄,光看不让他吸烟时他那难受的程度,简直可以说,他吸烟不只是一种习惯,而是一种瘾。他有两段时间没有抽烟,一次是大战的最后几年,另一次则是晚年为了健康的关系。他的烟虽然抽的多,不过酒方面他却没有过量的倾向,他之所以这样做,倒并不是坚守什么原则,只是不喜欢那种少量酒就能引起的昏沉沉的感觉,弗伊希望永远保持心智的清明。
弗伊的衣着,虽然谈不上时髦出众,不过总是清洁合用。
在弗伊的家里,最不寻常的一点,就是那种出奇和谐的气氛。孩子们都和他们的父母一样,具有高度的幽默感,所以他们的生活中都充满了欢笑,偶尔也有彼此间的揶揄,但是绝
对没有恶意的玩笑或者无端的发脾气。这一家人中,没有一个人能想起他们曾有过吵架之类的事,当然和父母争吵的事,就更不用说了。总之,整个家庭的气氛就是那样自由,那样友善,而又那样和谐。弗伊本人不是一个作风大胆的人,不是那种敢在陌生人面前吻自己太太的人,不过,由他发射出来的那种深情,却足以温暖、鼓舞全家人。
弗伊常常说,人生有三件事不能打经济算盘,那就是:健康、教育和旅行。他也认为让孩子们穿着好的衣服,对于他们的自重自爱,是很重要的。
随手做这做那就是弗伊每天必不可少的事,因为他觉得休闲无事的日子是难以忍受的,他说:“我无法想象一种没有工作的生活会是舒服的,创造的想象力和工作与我是不可分的,舍此之外,我对什么都不感兴趣,要不是为了‘人的生产力完全视敏感的心情而定’那个可怕的想法,工作实在是快乐幸福的最佳药方。当文思不通、遣词不顺时,我们该做什么呢?想到这件事的可能性,不禁要令人战栗不已。这正是何以我命定能成为一个堂堂正正的人,而还要私下这样祈祷的缘故:不要残废,不要因肉体的疼痛麻痹了自己的力量。”
他曾说:“没有一个人写作是想成名的,因为名誉是很短暂的,也没有人会妄想永垂不朽。我们写作的第一目的,是要满足我们内心的某些东西,而不是为了别人,虽然当别人能体认我们的苦心孤诣时,当然更能增加我们内心的满足,但是我们写作,主要还是因为内心的冲击,为我们自己而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