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女性的生活方式

  唐代之前的女性形象,以谦卑恭顺、纤细清秀的面貌出现。至唐代,女性审美发生了变化。曲眉丰颊、丰颐厚体成为这一时期的特征。近日,由西安博物院、陕西历史博物馆、新疆博物馆,扬州博物馆和镇江博物馆等五家博物馆推出的《丰腴之美——唐代仕女生活展》在北京艺术博物馆结束。展览以86件精美文物,印证了唐代女性活泼奔放、雍容富丽的生活方式。此展览即将在镇江博物馆等地巡展。   晨起菱花照影   唐人爱风雅。梳妆打扮更是女性一天中最重要的事情。温庭筠的(《菩萨蛮》描写唐代女子起床照镜时的娇慵姿态:“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新帖绣罗襦,双双金鹧鸪。”女子起床时已是日上三竿。照照镜子,发现自己蓬头乱发,于是她一番梳头洗脸,又照镜子,哎呀,那个仪容不整的女子形象一点点消失了。于是她慢吞吞、意迟迟地画蛾眉,扑香腮,最后再在头上簪上鲜花。打扮停当之后。她穿上了白天的正式服装,对了前镜,又对后镜,只见红花与容颜。交相辉映。尤其刚穿上的绫罗裙襦。绣着的一双双金鹧鸪,光闪闪、亮晶晶。刚才还是睡懒觉的女人。此刻已摇身变得那么华贵、美艳和精致。   同样是写照镜,唐朝诗人贾岛借青铜镜里的影像,夸奖朋友新婚妻子的美丽:“不知今夕是何夕,催促阳台近镜台。谁道芙蓉水中种,青铜镜里一枝开。”由此,菱花照影,照出了唐代女性的生活情趣。她们很在意自己美丽的容貌和娇柔的体态。更讲究华贵的服饰。   蟾蜍玉兔月宫铜镜(图一),口径14厘米,圆形,圆纽。主纹桂树参天,嫦娥衣裙飘拂,树下玉兔捣药,金螗跳跃。铜镜通体白光。西安博物院藏。其精良的铸造工艺充满活力的造型、纹饰风格。均折射出唐代太平盛世的光芒,盛唐气象溢于镜表。   嫦娥服药升仙说,自汉代以来流布甚广。唐代出现的月官镜。亦与当时道教神仙说滋盛。与道家所提倡的炼丹服药、羽化升仙有关。   在化妆方面,唐代女性更是多彩多姿。不仅以粉饰面,两颊涂胭抹红,修眉饰黛,点染朱唇,甚至用五色花子贴在额上,增添美丽的效果。   据《唐书》记载,唐明皇每年赏给杨贵妃姐妹的脂粉费,高达百万两!对于敷粉的方法,清初戏剧家李渔的见解颇为独到,他认为唐时妇女搽粉“大有趋炎附势之态,美者用之。愈增其美”,“白者可使再白”,“黑上加之以白,是欲故显其黑”,鲜明地道出了化妆与审美的关系。   在唐代,对于眉毛的崇拜可以说达到了巅峰。初唐时期流行柳叶眉、却月眉。《全唐诗》中一首赵鸾鸾的《柳眉》道出了眉毛的重要性:“弯弯柳叶愁边戏,湛湛菱花照处频。妩媚不烦螺子黛,春山画出自精神。”一双画得很有形、黛色清湛的眉毛,让整个面庞都显得有“精神”。生动鲜明,富有活力。却月眉又称“新月”。比柳眉更为宽阔,两端尖锐,眉身弓曲。因其形状如一轮新月,故名。   盛唐时期流行一种分梢眉。其式内尖外阔。两梢上翘-在用色上内深外浅。眉梢部分用干笔擦开。故云“分梢”。   中唐时。把眉毛画得阔而短。形如桂叶或蛾翅。元稹诗云“莫画长眉画短眉”,李贺诗中也说“新桂如蛾眉”。为了使阔眉画得不显得呆板,妇女们又在画眉时将眉毛边缘处的颜色向外均匀地晕散,称其为“晕眉”。   晚唐时盛行鸳鸯眉,先是在宫廷中流传,后普及于民间。它和乌唇、赭面等妆饰配合在一起。在当时有“元和时世妆”之谓。另外,在唐代名见经传的眉还有小山眉、五眉、三峰眉、垂珠眉、涵烟眉、拂烟眉、倒晕眉等。光是眉毛就有这么多画法。可见唐代女人爱美之心的浓烈。   《唐书·百官志》中记载:“腊日献口脂、面脂、头膏及衣香囊,赐北门学士。口脂盛以碧缕牙筒。”这里写到用雕花象牙筒来盛口脂,可见口脂在诸多化妆品中有着多么珍贵的地位。   唐朝元和年以后,由于受吐蕃服饰、化妆的影响。出现了“啼妆”、“泪妆”,顾名思义,就是把妆化得像哭泣一样,这种妆也是上文提到的“时世妆”。诗人白居易曾在《时世妆》一诗中详细形容:“时世妆,时世妆。出自城中传四方。时世流行无远近,腮不施朱面无粉。乌膏注唇唇似泥,双眉画作八字低。妍媸黑白失本态。妆成近似含悲啼。”这种妆不仅无甚美感,而且给人一种怪异的感觉,所以很快就不流行了。   唐代女性画口红的时候,是用指尖挖起一点口脂,直接向嘴唇上“点”“注”“匀”。白居易《如梦游春诗一百韵》写道:“朱唇素指匀,粉汗红绵扑。”女人涂得艳红的嘴唇上,永远散发着昂贵,奢侈的香气,这点让男性们非常迷醉。韦庄《江城子》写到准备与之共度一夜的一位女性:“恩重娇多情易伤。漏更长,解鸳鸯。朱唇未动,先觉口脂香。缓揭绣衾抽皓腕。移凤枕,枕潘郎。”还没听到她的声音,先感受到了她唇上的香气,这的确是很撩人的体验。   唐朝贴花钿成风。花钿是用什么做成的呢?古时候做花钿的材料十分丰富,有用金箔剪裁成的。还有用纸、鱼鳞、茶油花饼做成的,最有意思的是,甚至蜻蜓翅膀也能用来做花钿!如宋人陶谷所著《清异录》上说:“后唐官人或网获蜻蜓,爱其翠薄,遂以描金笔涂翅,作小折枝花子。”可见唐时妇女的化妆方式不仅丰富,而且别出心裁。不拘一格。花钿的颜色有红、绿、黄等。花钿的形状除梅花状外,还有各式小鸟、小鱼、小鸭等。十分美妙新颖。   额黄,是在额间涂上黄色,它起源于南北朝。在唐朝盛行。据《中国历代妇女妆饰》中记,这种妆饰的产生,与佛教的流行有一定关系。南北朝时。佛教在中国进入盛期,一些妇女从涂金的佛像上受到启发,将额头涂成黄色,渐成风习。温庭筠在诗中吟出“额黄无限夕阳山”之句。唐朝牛僧孺在《幽怪录》中还专门记述了神女智琼把额头化妆成黄色的故事。   花瓣形银胭脂盒(图二),直径4.8厘米,高1.2厘米。盒盖由八瓣菱花主体纹饰组成,花瓣上有卷草纹作装饰。西安博物院藏。   荷花纹玉粉盒(图三),长4.5厘米,宽3.5厘米,高1.4厘米,西安博物院藏。   三彩女立俑(图四),高43厘米,陕西历史博物馆藏。女俑脸型圆润。面颊丰满,身材修长。柳叶眉,半翻髻;黄色长裙,裙腰齐胸;穿白地印花广袖短襦。披丝帛,足登尖履。两手拱举胸前,似在照镜。   金凤头饰(图五),宽6.7厘米高6.6厘米,西安博物院藏。   乘骑踏歌游春   在唐朝,人们出门大都骑马。女子骑马之风也很盛行。按照唐朝风俗,每逢春日,女子相约到郊外骑马射猎,踏青游春。杜甫《哀江南》中有:“辇前才人带弓箭,白马嚼啮黄金勒。翻身向天仰射云,一笑正中双飞翼。”这首诗描绘了宫女随皇帝于郊外骑马射剑的英姿。韩僵的《从猎》:“小镫狭鞭鞘,鞍轻伎细腰。”写妃嫔宫女能够行弓射猎,纵马飞驰,她们的技艺已相当高超。尤其是张萱的《虢国夫人游春图》,再现了唐玄宗宠妃杨玉环的三姊虢国夫人及其眷从盛装出游的场景。《虢国夫人游春图》中的人物所穿的都是轻薄鲜丽的春衫,色彩桃红嫩绿相互辉映,人物娇松闲散。马蹄轻举缓步,让人自然地感受到春光明媚,鸟语花香的春天气息。   唐时有“探春”的风俗,如五代王仁裕《开元天宝遗事》“探春”介绍:“都人仕女,每至正月半后,各乘车跨马。供帐于园圃或郊野中,为探春之宴。”由此,可以看出唐代女性的生活风格:在城中,在闺阁内“捂”了一个冬天。她们简直多一刻也憋不得了,天气刚一转暖,就要约姐妹们集体跑到郊外去“探访”,或者不如说感受一下春天的消息。虽说天气还冷,花也根本没开,但大家顾不上那许多,反正有阳光,有鸟叫,这就足够了。足够让人开开心心地享受大自然的亲切。   弹琵琶骑马女俑(图六),通高36厘米,马长33厘米,西安博物院藏。图中骑马仕女梳三角髻,半袖长衫,柬带,穿高勒皮靴,靓妆露面,雍容自若;枣红色鞍马高大气派,显示了华丽的贵族风韵。   三角髻是民间传说中上元夫人所梳的一种发髻。班固《汉武帝内传》;“夫人年可廿余,天姿清辉,灵眸绝朗。服赤霜之袍,六彩乱色,非锦非绣,不可名字。头作三角髻,余发散垂至腰。”唐代妇女根据传说模拟此髻。具体梳挽方式是将头发分成四组。前额部位编为一髻;左右两侧各编一髻,垂于耳际;脑后之发任其下垂。李白《上元夫人》诗:“上元谁夫人。偏得王母娇。嵯峨三角髻。余发散垂腰”,亦谓此。   彩绘骑马仕女俑(图七),长30.5厘米,高36.5厘米,新疆博物馆藏。   此仕女却月眉,丹凤眼,红唇丰润,额间贴一红色花子;梳朝天髻,着粉红色窄长袖低胸短襦,绿地黑条长裙,乘骑是棕色骏马。手持缰绳,神情怡然地前行。《新唐书》亦称:虢国夫人出行,“靓妆盈里,不施帏障”。可见当时上层社会的女性可以自由出行,而无需障蔽,普通的士庶之家又加以模仿。女性自由骑马出行。看似小事,却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大唐开放的社会风气。这与当时流行的胡化风气相关,但其实更反映了李唐帝国的国力强盛与开拓气魄。   木质五弦琴,琴几(图八),琴长23.5厘米,宽3.2厘米,琴几长24厘米,新疆博物馆藏。   抚琴在中国古代文化中被赋予丰富的内涵,令人感到韵味无穷。弹琴可象征美满的爱情。如《诗经》首篇之“琴瑟友之”。弹琴可象征志同道合、生死不渝的友情,如春秋时伯牙与钟子期为知音事,弹琴可象征男子忠贤、女子贤惠,如邹忌以鼓琴见齐威王,汉高祖因石奋之姊能鼓琴而召为美人。宫中嫔妃弹琴的表层原因是排遣生活的无聊与苦恼,深层原因则可理解为中国文化使然。盛唐歌舞升平,霓裳羽衣,正如唐代王维诗云:“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唐代女性抚琴唱诗亦蔚成风气。   胡风女扮男装   唐代女性出行,喜着“丈犬衣服靴衫”,似乎也可说明唐代女性身形健美,这恐怕要和唐人的鲜卑胡族血统联系起来考虑。李思纯《唐代妇女习尚考》指出,唐代政权的基础以北系鲜卑族因素为主要成分,故在礼会生活风俗习惯上流露出非汉族的鲜卑习尚,在妇女生活方面颇为突出。唐人不欣赏病态美,而是欣赏健康美。故妇女不习于柔弱,而惯于骑马驰骋。唐代妇女的习尚看似少数行为,其实却是社会全体的写照。当然,总体而言唐代妇女仍处在儒家礼法控制下,而从初唐到中晚唐,北系鲜卑族余习渐已消亡,汉化逐渐加强,终于成了宋明两代极端背反于唐人的社会。   穿男装弹箜篌骑马女俑(图九),通高36厘米,马长33厘米,西安博物院藏。   该侍女乘骑骏马,裹幞头,着团领窄袖蓝袍。乌皮靴,手弹箜篌。《旧唐书》记载:“开元初,从驾官人骑马者,皆着胡帽,无复障蔽。士庶之家。又相仿效,帷帽之制,绝不行用。俄又露髻驰骋,或有丈夫衣服靴衫,而尊卑内外一贯矣。”   穿男装捧盒侍女俑(图十),高34厘米。西安博物院藏。   侍女梳垂髻,广袖长衫,柬带·双手捧盒。垂髻是将头发分于两鬓,各编成一个辫髻,下垂于耳边。这种发髻属低髻类。温庭筠《郭处士击瓯歌》“宫中近臣抱扇立。侍女低鬟落翠花”句,即是指低的髻。低髻也可以说是一种髻式较低卑的髻。   彩绘男装女立俑(图十一),高47.5厘米。陕西历史博物馆藏。   这位女立俑梳峨髻,着团领长袍,束带。其眉妆是细细长长的柳叶眉。开元天宝时期女子眉尚弯长,诗中多以“娥眉”“弯眉”“柳眉”“月眉”形容女子的眉毛。白居易诗曰:“青黛点眉眉细长……天宝末年时世妆”。   中晚唐贞元年间,眉毛粗短成为时尚,眉毛不仅位置高于正常的眉骨处(几乎画在额头上),且是互相斜峙的特殊样式,眉妆不仅短阔而且具有特殊的晕染感觉,所以有蛾翅眉之称。《唐会要》中记载,太和年间的妇人去眉开额,即是先剃去眉毛,另以青黛画眉。所画的眉毛,浓而阔。   静默自守女红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辉。”唐朝孟郊的《游子吟》,被后人们用来勉励自己知恩图报的心境,同时也描述了唐代女性为孩子缝衣纳衫做女红的画面。同是唐代的另一位诗人秦韬玉《贫女》诗,则把一位擅长针黹的女红巧手贫家女的闺怨刻画得淋漓尽致:“蓬门未识绮罗香,拟托良媒益自伤。谁爱风流高格调,共怜时世俭梳妆。敢将十指夸针巧。不把双眉斗画长。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说的是蓬门贫女个人的亲事茫然无望,却要每天盘金刺绣,不停息地为别人制作出嫁的衣裳,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一针针刺痛着自家伤痕累累的心灵!   宫中嫔妃进行某种劳作亦是中国古代宫廷的传统,传说中发明养蚕丝织的人正是黄帝之妻嫘祖。在古代,女子从事养蚕、织布、捣练与刺绣等等恪守“妇道”的行为,是为人君者赞赏提倡的行为。   “谁家捣练孤城暮,何处题衣远信回?”“客子入门月皎皎,谁家捣练风凄凄”,“天清小城捣练急,石古细路行人稀。”捣练在唐代是一种极为普遍的女红,以至于成为诗人反复吟咏的对象。   三彩女立俑(图十二)。通高44.5厘米,陕西历史博物馆藏。此女子梳乌蛮髻。穿窄袖短襦,披帛巾。似在做捻线状。   此发髻原是少数民族的发髻,唐袁郊《甘泽谣》记红线娘服饰:“梳乌蛮髻,攒金凤钗,衣紫绣短袍,系青丝轻履。”唐人所谓“乌蛮”,实即古代南方的倮倮。史籍记载这个民族的发式,一般都梳“椎髻”。唐代妇女将这种发髻引进之后,又对其进行了一番改造,具体作法是掠发于脑后,在头顶前方挽一高髻,并将发髻朝额前垂下。它与椎髻的不同之处在于发髻的位置:椎髻多垂于颅后;而乌蛮髻则垂于额前。   女子丰腴的体态,雍容的神情以及艳妆盛服都揭示了她并非庸常女子,而是宫中贵妇。无论她的神情还是体态。皆流露着青春的气息。   蓝色如意鞋(图十三),长25厘米,宽8.5厘米,高6厘米。新疆博物馆藏。   古代鞋子统称为“履”,在各类鞋履中,丝履的使用最为普遍。这双女鞋,鞋里及鞋底以坚韧的多层毛织物缝纳而成,浅帮、尖头贴绣如意饰;鞋面以蓝色丝帛为饰,并用针线缝纳,呈现出齐整的针脚。   鎏金花鸟纹铜尺(图十四),长32厘米,西安博物院藏。   挥扇叹秋悲凉   扇子作为取风纳凉的工具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十分常见,同时扇子也与传统的礼乐文化。民俗文化、审美文化等相融合形成独特的扇文化。   纨扇是宫廷女性的自喻,班婕好《纨扇歌》云:“新裂齐纨素,鲜洁如霜雪。裁成合欢扇,团团似明月。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常恐秋节至,凉飙夺炎热。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挥扇仕女往往暗示宫中嫔妃复杂的幽怨心态。   贞元年间是安史之乱以后大唐国力趋于衰落的阶段,经过八年的战乱,人们已失去初唐时开拓进取的雄心,此时的社会,无论上下,皆是抱着享乐的态度以度过没落的时日。李肇《国史补》云:“长安风俗,自贞元侈于游宴,其后或侈于书法图画,或侈于博弈,或侈于卜祝,或侈于服食。”这段话是对当时社会风气日趋奢靡,社会上层热衷于奢华,安闲,享乐心态的真实记录。纨扇佳女,往往着绮罗锦绣、异色绫锦的宽大裙制,这在展示女性美的同时,也反映了中唐浮华的背后,暗示着宫中女性的空虚与寂寞。作为皇帝的后妃或家人,宫廷女性锦衣玉食,无需顾虑生计之费,自有内宫供给她们一切。《旧唐书》记载:“唐法沿于周隋,妃嫔、官官,位有尊卑,亦随其品而给授,以供衣服铅粉之费。”她们纵然青春美丽,生活奢华,却掩盖不住眼神中深深的落寞。史书载“内庭嫔妃,每至春时,各于禁中结伴三至五人,掷金钱为戏,盖孤闷无所遣也”。“每至秋时,宫中妃妾辈,皆以小金笼捉蟋蟀,闭于笼中,置之枕函畔,夜听其声。”基于宫中生活的空虚寂寞,宫中女性每天大量的时间除了精心的梳妆、用心的装扮之外,闲暇时光只能是在嬉游中度过。   纨扇仕女。是对宫中生活的写照。常年的宫中生活将从前单纯天真的女子变成思想空虚精神淡漠的宫中妇人。   彩绘持物女俑(图十五),高81厘米,西安博物院藏。女子梳半翻髻,穿窄袖短襦长裙,云头履。手中似持一纨扇。   云头履是一种高头鞋履,以布帛或棕草为之,鞋首突出,实以棕麻草葛,因其高翘翻卷形似卷云而得名。不分男女,均可穿着。此贵妇慵懒的神态,寂寞的眼神,淡淡的表情无一不在诉说着她的所思所虑。唐代诗人杜牧《秋夕》诗云:“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基。”此诗描绘,在一个秋天的晚上,白色的蜡烛发出微弱的光,给屏风上的图画添了几分暗淡而幽冷的色调。这时,一个孤单的宫女正用小扇扑打着飞来飞去的萤火虫。从宫女扑萤的动作可以想见她的寂寞与无聊。她无事可做,只好以扑萤来消遣她那孤独的岁月。宫女手中拿的轻罗小扇具有象征意义。扇子本是夏天用来挥风取凉的,秋天就没用了,所以古诗里常以秋扇比喻弃妇。相传汉成帝妃班婕妤为赵飞燕所谮,失宠后住在长信官,写了一首《怨歌行》:“新裂齐纨索,皎洁如霜雪。裁为合欢扇,团团似明月。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常恐秋节至,凉飙夺炎热。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遭绝。”此说未必可信,但后来诗词中出现团扇、秋扇,便常常和失宠的女子联系在一起了。如王昌龄的《长信秋词》:“奉帚平明金殿开,且将团扇共徘徊”,王建的《宫中调笑》:“团扇,团扇。美人病来遮面”,都是如此。杜牧《秋夕》诗中的“轻罗小扇”,也象征着持扇官女被遗弃的命运。   彩绘持物女俑(图十六),高81厘米,西安博物院藏。女子梳双鬟望仙髻,穿窄袖短襦长裙。手中似持一纨扇。   丛头履类似笏头履,但外形被分制成数瓣。以彩帛裹丝绵捏之,并以针线固定,远视如花朵一丛。唐和凝《采桑子》词:“丛头鞋子红编细,裙窣金丝”。即咏此。   彩绘女立俑(图十七),高51厘米,陕西历史博物馆藏。女子梳抛家髻,穿广袖短襦长裙。手中似握一团扇。   彩绘木团扇(图十八)。长13.6厘米,直径4厘米,新疆博物馆藏。   梦里帐中薰香   晚唐五代时魏承班《渔歌子》:“柳如眉,云似发,鲛绡雾觳笼香雪。梦魂惊,钟漏歇,窗外晓莺残月”,美人度夜有袅袅香雾作陪,是多么惬意的事情。和凝的一首《宫词》:“金盆初晓洗纤纤,银鸭香焦特地添。出户忽看春雪下,六官齐卷水晶帘。”也是写“红袖添香”的意境:经过一夜的烘熟,鸭形银香炉中的香已经烤焦了,于是。小宫女一大早就忙着洗净手,为炉中添加新香。忙完这事,小宫女才可以歇一口气,有空闲走出殿门。蓦地发现一场春雪已经无声地降临,远远近近,官中各处纷纷高卷起玻璃串成的“水晶帘”,大家一齐欣赏新雪。另一位唐代诗人李中的《宫词》:“金波寒透水精帘,烧尽沉檀手自添。风递笙歌门已掩,翠华何处夜厌厌。”诗中写到,寒冷的月光漫过了水晶珠帘,夜已经深了。香炉中的名香已经销尽,失宠的官妃长夜难寐,于是亲自添香来排解寂寞。只是,人立在香炉前,心思却被牵扯到别处。她听到了随风飘来的远处的笙歌。她清楚,自己所在的这一处冷官,按官规,一入夜就已经宫门紧锁,与世隔绝。她甚至无法确切地知道,皇帝此时正在哪一处殿堂,与哪一个女人在一起作乐。在她面前,只有无穷尽的漫漫长夜。   以上三首诗都是写唐代女性独处兰房,缕缕香雾萦绕。陪伴她们度过凄清的漫漫长夜。实际上,唐代女性生活异常讲究,她们的衣服、被褥、手巾都要经常熏香,而在熏香的香器中。最惹人爱的,要数香球了。   唐代元稹《香球》诗云:“顺俗唯团转,居中莫动摇。爱君心不侧,犹讶火长烧。”诗中以香球的特殊构造比喻做人的道理——对外要有所顺随时势,但是内里一定不能为外界所左右,心中还要始终保留一股火似的不灭的坚诚。   香球的外壳呈球形,球壳上布满镂空的花纹,以便香气散出。内部的装置则巧妙地利用了重力原理,在球体内装置两个可以转动的同心圆环,环内再装置一个以轴承与圆环相连的小圆钵。在小圆钵中盛放上炭火和香料以后,无论香球怎样滚动,小圆钵在重力作用下。都会带动机环与它一起转动调整,始终保持水平方向的平衡,不会倾翻。因此,香球尽可放置在被褥间,即使它在推碰下发生滚动,球中的圆钵始终保持水平平衡,钵里的炭料也就不会倾洒出来,因此绝不会有烫伤肌肤、灼燃被褥的危险。而炭上香丸在静静熏炙中发散的芬芳,却从香球的镂空花纹间不断散出。弥夜飘袭。长夜中,温暖的被衾下“暗香袭人”,自有一种令人销魂的神秘情境。   双层银灯(图十九),高9.19厘米,上盘直径6.53厘米。西安博物院藏。   缠枝花纹银香毬(图二十),直径5.4厘米,西安博物院藏。   彩绘拱手侍女俑(图二十一),高42厘米,西安博物院藏。侍女却月眉,敷腮红,低胸窄袖短襦,长裙曳地。   唐代女俑的装束发式等具有鲜明的时代特色。制作者以细微的观察和细腻的手法,将当时流行的女性服饰、发式及面妆造型特点予以精致地表现。展览中,女性们的化妆用品、首饰,头饰的豪华与精巧,用温庭筠的一首《菩萨蛮》可以叙述:“宝函钿雀金鸂鶒,沉香阁上吴山碧。杨柳义如丝,驿桥春雨时。画楼音信断,芳草江南岸。鸾镜与花枝,此情谁得知”。

  唐代之前的女性形象,以谦卑恭顺、纤细清秀的面貌出现。至唐代,女性审美发生了变化。曲眉丰颊、丰颐厚体成为这一时期的特征。近日,由西安博物院、陕西历史博物馆、新疆博物馆,扬州博物馆和镇江博物馆等五家博物馆推出的《丰腴之美——唐代仕女生活展》在北京艺术博物馆结束。展览以86件精美文物,印证了唐代女性活泼奔放、雍容富丽的生活方式。此展览即将在镇江博物馆等地巡展。   晨起菱花照影   唐人爱风雅。梳妆打扮更是女性一天中最重要的事情。温庭筠的(《菩萨蛮》描写唐代女子起床照镜时的娇慵姿态:“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新帖绣罗襦,双双金鹧鸪。”女子起床时已是日上三竿。照照镜子,发现自己蓬头乱发,于是她一番梳头洗脸,又照镜子,哎呀,那个仪容不整的女子形象一点点消失了。于是她慢吞吞、意迟迟地画蛾眉,扑香腮,最后再在头上簪上鲜花。打扮停当之后。她穿上了白天的正式服装,对了前镜,又对后镜,只见红花与容颜。交相辉映。尤其刚穿上的绫罗裙襦。绣着的一双双金鹧鸪,光闪闪、亮晶晶。刚才还是睡懒觉的女人。此刻已摇身变得那么华贵、美艳和精致。   同样是写照镜,唐朝诗人贾岛借青铜镜里的影像,夸奖朋友新婚妻子的美丽:“不知今夕是何夕,催促阳台近镜台。谁道芙蓉水中种,青铜镜里一枝开。”由此,菱花照影,照出了唐代女性的生活情趣。她们很在意自己美丽的容貌和娇柔的体态。更讲究华贵的服饰。   蟾蜍玉兔月宫铜镜(图一),口径14厘米,圆形,圆纽。主纹桂树参天,嫦娥衣裙飘拂,树下玉兔捣药,金螗跳跃。铜镜通体白光。西安博物院藏。其精良的铸造工艺充满活力的造型、纹饰风格。均折射出唐代太平盛世的光芒,盛唐气象溢于镜表。   嫦娥服药升仙说,自汉代以来流布甚广。唐代出现的月官镜。亦与当时道教神仙说滋盛。与道家所提倡的炼丹服药、羽化升仙有关。   在化妆方面,唐代女性更是多彩多姿。不仅以粉饰面,两颊涂胭抹红,修眉饰黛,点染朱唇,甚至用五色花子贴在额上,增添美丽的效果。   据《唐书》记载,唐明皇每年赏给杨贵妃姐妹的脂粉费,高达百万两!对于敷粉的方法,清初戏剧家李渔的见解颇为独到,他认为唐时妇女搽粉“大有趋炎附势之态,美者用之。愈增其美”,“白者可使再白”,“黑上加之以白,是欲故显其黑”,鲜明地道出了化妆与审美的关系。   在唐代,对于眉毛的崇拜可以说达到了巅峰。初唐时期流行柳叶眉、却月眉。《全唐诗》中一首赵鸾鸾的《柳眉》道出了眉毛的重要性:“弯弯柳叶愁边戏,湛湛菱花照处频。妩媚不烦螺子黛,春山画出自精神。”一双画得很有形、黛色清湛的眉毛,让整个面庞都显得有“精神”。生动鲜明,富有活力。却月眉又称“新月”。比柳眉更为宽阔,两端尖锐,眉身弓曲。因其形状如一轮新月,故名。   盛唐时期流行一种分梢眉。其式内尖外阔。两梢上翘-在用色上内深外浅。眉梢部分用干笔擦开。故云“分梢”。   中唐时。把眉毛画得阔而短。形如桂叶或蛾翅。元稹诗云“莫画长眉画短眉”,李贺诗中也说“新桂如蛾眉”。为了使阔眉画得不显得呆板,妇女们又在画眉时将眉毛边缘处的颜色向外均匀地晕散,称其为“晕眉”。   晚唐时盛行鸳鸯眉,先是在宫廷中流传,后普及于民间。它和乌唇、赭面等妆饰配合在一起。在当时有“元和时世妆”之谓。另外,在唐代名见经传的眉还有小山眉、五眉、三峰眉、垂珠眉、涵烟眉、拂烟眉、倒晕眉等。光是眉毛就有这么多画法。可见唐代女人爱美之心的浓烈。   《唐书·百官志》中记载:“腊日献口脂、面脂、头膏及衣香囊,赐北门学士。口脂盛以碧缕牙筒。”这里写到用雕花象牙筒来盛口脂,可见口脂在诸多化妆品中有着多么珍贵的地位。   唐朝元和年以后,由于受吐蕃服饰、化妆的影响。出现了“啼妆”、“泪妆”,顾名思义,就是把妆化得像哭泣一样,这种妆也是上文提到的“时世妆”。诗人白居易曾在《时世妆》一诗中详细形容:“时世妆,时世妆。出自城中传四方。时世流行无远近,腮不施朱面无粉。乌膏注唇唇似泥,双眉画作八字低。妍媸黑白失本态。妆成近似含悲啼。”这种妆不仅无甚美感,而且给人一种怪异的感觉,所以很快就不流行了。   唐代女性画口红的时候,是用指尖挖起一点口脂,直接向嘴唇上“点”“注”“匀”。白居易《如梦游春诗一百韵》写道:“朱唇素指匀,粉汗红绵扑。”女人涂得艳红的嘴唇上,永远散发着昂贵,奢侈的香气,这点让男性们非常迷醉。韦庄《江城子》写到准备与之共度一夜的一位女性:“恩重娇多情易伤。漏更长,解鸳鸯。朱唇未动,先觉口脂香。缓揭绣衾抽皓腕。移凤枕,枕潘郎。”还没听到她的声音,先感受到了她唇上的香气,这的确是很撩人的体验。   唐朝贴花钿成风。花钿是用什么做成的呢?古时候做花钿的材料十分丰富,有用金箔剪裁成的。还有用纸、鱼鳞、茶油花饼做成的,最有意思的是,甚至蜻蜓翅膀也能用来做花钿!如宋人陶谷所著《清异录》上说:“后唐官人或网获蜻蜓,爱其翠薄,遂以描金笔涂翅,作小折枝花子。”可见唐时妇女的化妆方式不仅丰富,而且别出心裁。不拘一格。花钿的颜色有红、绿、黄等。花钿的形状除梅花状外,还有各式小鸟、小鱼、小鸭等。十分美妙新颖。   额黄,是在额间涂上黄色,它起源于南北朝。在唐朝盛行。据《中国历代妇女妆饰》中记,这种妆饰的产生,与佛教的流行有一定关系。南北朝时。佛教在中国进入盛期,一些妇女从涂金的佛像上受到启发,将额头涂成黄色,渐成风习。温庭筠在诗中吟出“额黄无限夕阳山”之句。唐朝牛僧孺在《幽怪录》中还专门记述了神女智琼把额头化妆成黄色的故事。   花瓣形银胭脂盒(图二),直径4.8厘米,高1.2厘米。盒盖由八瓣菱花主体纹饰组成,花瓣上有卷草纹作装饰。西安博物院藏。   荷花纹玉粉盒(图三),长4.5厘米,宽3.5厘米,高1.4厘米,西安博物院藏。   三彩女立俑(图四),高43厘米,陕西历史博物馆藏。女俑脸型圆润。面颊丰满,身材修长。柳叶眉,半翻髻;黄色长裙,裙腰齐胸;穿白地印花广袖短襦。披丝帛,足登尖履。两手拱举胸前,似在照镜。   金凤头饰(图五),宽6.7厘米高6.6厘米,西安博物院藏。   乘骑踏歌游春   在唐朝,人们出门大都骑马。女子骑马之风也很盛行。按照唐朝风俗,每逢春日,女子相约到郊外骑马射猎,踏青游春。杜甫《哀江南》中有:“辇前才人带弓箭,白马嚼啮黄金勒。翻身向天仰射云,一笑正中双飞翼。”这首诗描绘了宫女随皇帝于郊外骑马射剑的英姿。韩僵的《从猎》:“小镫狭鞭鞘,鞍轻伎细腰。”写妃嫔宫女能够行弓射猎,纵马飞驰,她们的技艺已相当高超。尤其是张萱的《虢国夫人游春图》,再现了唐玄宗宠妃杨玉环的三姊虢国夫人及其眷从盛装出游的场景。《虢国夫人游春图》中的人物所穿的都是轻薄鲜丽的春衫,色彩桃红嫩绿相互辉映,人物娇松闲散。马蹄轻举缓步,让人自然地感受到春光明媚,鸟语花香的春天气息。   唐时有“探春”的风俗,如五代王仁裕《开元天宝遗事》“探春”介绍:“都人仕女,每至正月半后,各乘车跨马。供帐于园圃或郊野中,为探春之宴。”由此,可以看出唐代女性的生活风格:在城中,在闺阁内“捂”了一个冬天。她们简直多一刻也憋不得了,天气刚一转暖,就要约姐妹们集体跑到郊外去“探访”,或者不如说感受一下春天的消息。虽说天气还冷,花也根本没开,但大家顾不上那许多,反正有阳光,有鸟叫,这就足够了。足够让人开开心心地享受大自然的亲切。   弹琵琶骑马女俑(图六),通高36厘米,马长33厘米,西安博物院藏。图中骑马仕女梳三角髻,半袖长衫,柬带,穿高勒皮靴,靓妆露面,雍容自若;枣红色鞍马高大气派,显示了华丽的贵族风韵。   三角髻是民间传说中上元夫人所梳的一种发髻。班固《汉武帝内传》;“夫人年可廿余,天姿清辉,灵眸绝朗。服赤霜之袍,六彩乱色,非锦非绣,不可名字。头作三角髻,余发散垂至腰。”唐代妇女根据传说模拟此髻。具体梳挽方式是将头发分成四组。前额部位编为一髻;左右两侧各编一髻,垂于耳际;脑后之发任其下垂。李白《上元夫人》诗:“上元谁夫人。偏得王母娇。嵯峨三角髻。余发散垂腰”,亦谓此。   彩绘骑马仕女俑(图七),长30.5厘米,高36.5厘米,新疆博物馆藏。   此仕女却月眉,丹凤眼,红唇丰润,额间贴一红色花子;梳朝天髻,着粉红色窄长袖低胸短襦,绿地黑条长裙,乘骑是棕色骏马。手持缰绳,神情怡然地前行。《新唐书》亦称:虢国夫人出行,“靓妆盈里,不施帏障”。可见当时上层社会的女性可以自由出行,而无需障蔽,普通的士庶之家又加以模仿。女性自由骑马出行。看似小事,却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大唐开放的社会风气。这与当时流行的胡化风气相关,但其实更反映了李唐帝国的国力强盛与开拓气魄。   木质五弦琴,琴几(图八),琴长23.5厘米,宽3.2厘米,琴几长24厘米,新疆博物馆藏。   抚琴在中国古代文化中被赋予丰富的内涵,令人感到韵味无穷。弹琴可象征美满的爱情。如《诗经》首篇之“琴瑟友之”。弹琴可象征志同道合、生死不渝的友情,如春秋时伯牙与钟子期为知音事,弹琴可象征男子忠贤、女子贤惠,如邹忌以鼓琴见齐威王,汉高祖因石奋之姊能鼓琴而召为美人。宫中嫔妃弹琴的表层原因是排遣生活的无聊与苦恼,深层原因则可理解为中国文化使然。盛唐歌舞升平,霓裳羽衣,正如唐代王维诗云:“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唐代女性抚琴唱诗亦蔚成风气。   胡风女扮男装   唐代女性出行,喜着“丈犬衣服靴衫”,似乎也可说明唐代女性身形健美,这恐怕要和唐人的鲜卑胡族血统联系起来考虑。李思纯《唐代妇女习尚考》指出,唐代政权的基础以北系鲜卑族因素为主要成分,故在礼会生活风俗习惯上流露出非汉族的鲜卑习尚,在妇女生活方面颇为突出。唐人不欣赏病态美,而是欣赏健康美。故妇女不习于柔弱,而惯于骑马驰骋。唐代妇女的习尚看似少数行为,其实却是社会全体的写照。当然,总体而言唐代妇女仍处在儒家礼法控制下,而从初唐到中晚唐,北系鲜卑族余习渐已消亡,汉化逐渐加强,终于成了宋明两代极端背反于唐人的社会。   穿男装弹箜篌骑马女俑(图九),通高36厘米,马长33厘米,西安博物院藏。   该侍女乘骑骏马,裹幞头,着团领窄袖蓝袍。乌皮靴,手弹箜篌。《旧唐书》记载:“开元初,从驾官人骑马者,皆着胡帽,无复障蔽。士庶之家。又相仿效,帷帽之制,绝不行用。俄又露髻驰骋,或有丈夫衣服靴衫,而尊卑内外一贯矣。”   穿男装捧盒侍女俑(图十),高34厘米。西安博物院藏。   侍女梳垂髻,广袖长衫,柬带·双手捧盒。垂髻是将头发分于两鬓,各编成一个辫髻,下垂于耳边。这种发髻属低髻类。温庭筠《郭处士击瓯歌》“宫中近臣抱扇立。侍女低鬟落翠花”句,即是指低的髻。低髻也可以说是一种髻式较低卑的髻。   彩绘男装女立俑(图十一),高47.5厘米。陕西历史博物馆藏。   这位女立俑梳峨髻,着团领长袍,束带。其眉妆是细细长长的柳叶眉。开元天宝时期女子眉尚弯长,诗中多以“娥眉”“弯眉”“柳眉”“月眉”形容女子的眉毛。白居易诗曰:“青黛点眉眉细长……天宝末年时世妆”。   中晚唐贞元年间,眉毛粗短成为时尚,眉毛不仅位置高于正常的眉骨处(几乎画在额头上),且是互相斜峙的特殊样式,眉妆不仅短阔而且具有特殊的晕染感觉,所以有蛾翅眉之称。《唐会要》中记载,太和年间的妇人去眉开额,即是先剃去眉毛,另以青黛画眉。所画的眉毛,浓而阔。   静默自守女红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辉。”唐朝孟郊的《游子吟》,被后人们用来勉励自己知恩图报的心境,同时也描述了唐代女性为孩子缝衣纳衫做女红的画面。同是唐代的另一位诗人秦韬玉《贫女》诗,则把一位擅长针黹的女红巧手贫家女的闺怨刻画得淋漓尽致:“蓬门未识绮罗香,拟托良媒益自伤。谁爱风流高格调,共怜时世俭梳妆。敢将十指夸针巧。不把双眉斗画长。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说的是蓬门贫女个人的亲事茫然无望,却要每天盘金刺绣,不停息地为别人制作出嫁的衣裳,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一针针刺痛着自家伤痕累累的心灵!   宫中嫔妃进行某种劳作亦是中国古代宫廷的传统,传说中发明养蚕丝织的人正是黄帝之妻嫘祖。在古代,女子从事养蚕、织布、捣练与刺绣等等恪守“妇道”的行为,是为人君者赞赏提倡的行为。   “谁家捣练孤城暮,何处题衣远信回?”“客子入门月皎皎,谁家捣练风凄凄”,“天清小城捣练急,石古细路行人稀。”捣练在唐代是一种极为普遍的女红,以至于成为诗人反复吟咏的对象。   三彩女立俑(图十二)。通高44.5厘米,陕西历史博物馆藏。此女子梳乌蛮髻。穿窄袖短襦,披帛巾。似在做捻线状。   此发髻原是少数民族的发髻,唐袁郊《甘泽谣》记红线娘服饰:“梳乌蛮髻,攒金凤钗,衣紫绣短袍,系青丝轻履。”唐人所谓“乌蛮”,实即古代南方的倮倮。史籍记载这个民族的发式,一般都梳“椎髻”。唐代妇女将这种发髻引进之后,又对其进行了一番改造,具体作法是掠发于脑后,在头顶前方挽一高髻,并将发髻朝额前垂下。它与椎髻的不同之处在于发髻的位置:椎髻多垂于颅后;而乌蛮髻则垂于额前。   女子丰腴的体态,雍容的神情以及艳妆盛服都揭示了她并非庸常女子,而是宫中贵妇。无论她的神情还是体态。皆流露着青春的气息。   蓝色如意鞋(图十三),长25厘米,宽8.5厘米,高6厘米。新疆博物馆藏。   古代鞋子统称为“履”,在各类鞋履中,丝履的使用最为普遍。这双女鞋,鞋里及鞋底以坚韧的多层毛织物缝纳而成,浅帮、尖头贴绣如意饰;鞋面以蓝色丝帛为饰,并用针线缝纳,呈现出齐整的针脚。   鎏金花鸟纹铜尺(图十四),长32厘米,西安博物院藏。   挥扇叹秋悲凉   扇子作为取风纳凉的工具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十分常见,同时扇子也与传统的礼乐文化。民俗文化、审美文化等相融合形成独特的扇文化。   纨扇是宫廷女性的自喻,班婕好《纨扇歌》云:“新裂齐纨素,鲜洁如霜雪。裁成合欢扇,团团似明月。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常恐秋节至,凉飙夺炎热。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挥扇仕女往往暗示宫中嫔妃复杂的幽怨心态。   贞元年间是安史之乱以后大唐国力趋于衰落的阶段,经过八年的战乱,人们已失去初唐时开拓进取的雄心,此时的社会,无论上下,皆是抱着享乐的态度以度过没落的时日。李肇《国史补》云:“长安风俗,自贞元侈于游宴,其后或侈于书法图画,或侈于博弈,或侈于卜祝,或侈于服食。”这段话是对当时社会风气日趋奢靡,社会上层热衷于奢华,安闲,享乐心态的真实记录。纨扇佳女,往往着绮罗锦绣、异色绫锦的宽大裙制,这在展示女性美的同时,也反映了中唐浮华的背后,暗示着宫中女性的空虚与寂寞。作为皇帝的后妃或家人,宫廷女性锦衣玉食,无需顾虑生计之费,自有内宫供给她们一切。《旧唐书》记载:“唐法沿于周隋,妃嫔、官官,位有尊卑,亦随其品而给授,以供衣服铅粉之费。”她们纵然青春美丽,生活奢华,却掩盖不住眼神中深深的落寞。史书载“内庭嫔妃,每至春时,各于禁中结伴三至五人,掷金钱为戏,盖孤闷无所遣也”。“每至秋时,宫中妃妾辈,皆以小金笼捉蟋蟀,闭于笼中,置之枕函畔,夜听其声。”基于宫中生活的空虚寂寞,宫中女性每天大量的时间除了精心的梳妆、用心的装扮之外,闲暇时光只能是在嬉游中度过。   纨扇仕女。是对宫中生活的写照。常年的宫中生活将从前单纯天真的女子变成思想空虚精神淡漠的宫中妇人。   彩绘持物女俑(图十五),高81厘米,西安博物院藏。女子梳半翻髻,穿窄袖短襦长裙,云头履。手中似持一纨扇。   云头履是一种高头鞋履,以布帛或棕草为之,鞋首突出,实以棕麻草葛,因其高翘翻卷形似卷云而得名。不分男女,均可穿着。此贵妇慵懒的神态,寂寞的眼神,淡淡的表情无一不在诉说着她的所思所虑。唐代诗人杜牧《秋夕》诗云:“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基。”此诗描绘,在一个秋天的晚上,白色的蜡烛发出微弱的光,给屏风上的图画添了几分暗淡而幽冷的色调。这时,一个孤单的宫女正用小扇扑打着飞来飞去的萤火虫。从宫女扑萤的动作可以想见她的寂寞与无聊。她无事可做,只好以扑萤来消遣她那孤独的岁月。宫女手中拿的轻罗小扇具有象征意义。扇子本是夏天用来挥风取凉的,秋天就没用了,所以古诗里常以秋扇比喻弃妇。相传汉成帝妃班婕妤为赵飞燕所谮,失宠后住在长信官,写了一首《怨歌行》:“新裂齐纨索,皎洁如霜雪。裁为合欢扇,团团似明月。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常恐秋节至,凉飙夺炎热。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遭绝。”此说未必可信,但后来诗词中出现团扇、秋扇,便常常和失宠的女子联系在一起了。如王昌龄的《长信秋词》:“奉帚平明金殿开,且将团扇共徘徊”,王建的《宫中调笑》:“团扇,团扇。美人病来遮面”,都是如此。杜牧《秋夕》诗中的“轻罗小扇”,也象征着持扇官女被遗弃的命运。   彩绘持物女俑(图十六),高81厘米,西安博物院藏。女子梳双鬟望仙髻,穿窄袖短襦长裙。手中似持一纨扇。   丛头履类似笏头履,但外形被分制成数瓣。以彩帛裹丝绵捏之,并以针线固定,远视如花朵一丛。唐和凝《采桑子》词:“丛头鞋子红编细,裙窣金丝”。即咏此。   彩绘女立俑(图十七),高51厘米,陕西历史博物馆藏。女子梳抛家髻,穿广袖短襦长裙。手中似握一团扇。   彩绘木团扇(图十八)。长13.6厘米,直径4厘米,新疆博物馆藏。   梦里帐中薰香   晚唐五代时魏承班《渔歌子》:“柳如眉,云似发,鲛绡雾觳笼香雪。梦魂惊,钟漏歇,窗外晓莺残月”,美人度夜有袅袅香雾作陪,是多么惬意的事情。和凝的一首《宫词》:“金盆初晓洗纤纤,银鸭香焦特地添。出户忽看春雪下,六官齐卷水晶帘。”也是写“红袖添香”的意境:经过一夜的烘熟,鸭形银香炉中的香已经烤焦了,于是。小宫女一大早就忙着洗净手,为炉中添加新香。忙完这事,小宫女才可以歇一口气,有空闲走出殿门。蓦地发现一场春雪已经无声地降临,远远近近,官中各处纷纷高卷起玻璃串成的“水晶帘”,大家一齐欣赏新雪。另一位唐代诗人李中的《宫词》:“金波寒透水精帘,烧尽沉檀手自添。风递笙歌门已掩,翠华何处夜厌厌。”诗中写到,寒冷的月光漫过了水晶珠帘,夜已经深了。香炉中的名香已经销尽,失宠的官妃长夜难寐,于是亲自添香来排解寂寞。只是,人立在香炉前,心思却被牵扯到别处。她听到了随风飘来的远处的笙歌。她清楚,自己所在的这一处冷官,按官规,一入夜就已经宫门紧锁,与世隔绝。她甚至无法确切地知道,皇帝此时正在哪一处殿堂,与哪一个女人在一起作乐。在她面前,只有无穷尽的漫漫长夜。   以上三首诗都是写唐代女性独处兰房,缕缕香雾萦绕。陪伴她们度过凄清的漫漫长夜。实际上,唐代女性生活异常讲究,她们的衣服、被褥、手巾都要经常熏香,而在熏香的香器中。最惹人爱的,要数香球了。   唐代元稹《香球》诗云:“顺俗唯团转,居中莫动摇。爱君心不侧,犹讶火长烧。”诗中以香球的特殊构造比喻做人的道理——对外要有所顺随时势,但是内里一定不能为外界所左右,心中还要始终保留一股火似的不灭的坚诚。   香球的外壳呈球形,球壳上布满镂空的花纹,以便香气散出。内部的装置则巧妙地利用了重力原理,在球体内装置两个可以转动的同心圆环,环内再装置一个以轴承与圆环相连的小圆钵。在小圆钵中盛放上炭火和香料以后,无论香球怎样滚动,小圆钵在重力作用下。都会带动机环与它一起转动调整,始终保持水平方向的平衡,不会倾翻。因此,香球尽可放置在被褥间,即使它在推碰下发生滚动,球中的圆钵始终保持水平平衡,钵里的炭料也就不会倾洒出来,因此绝不会有烫伤肌肤、灼燃被褥的危险。而炭上香丸在静静熏炙中发散的芬芳,却从香球的镂空花纹间不断散出。弥夜飘袭。长夜中,温暖的被衾下“暗香袭人”,自有一种令人销魂的神秘情境。   双层银灯(图十九),高9.19厘米,上盘直径6.53厘米。西安博物院藏。   缠枝花纹银香毬(图二十),直径5.4厘米,西安博物院藏。   彩绘拱手侍女俑(图二十一),高42厘米,西安博物院藏。侍女却月眉,敷腮红,低胸窄袖短襦,长裙曳地。   唐代女俑的装束发式等具有鲜明的时代特色。制作者以细微的观察和细腻的手法,将当时流行的女性服饰、发式及面妆造型特点予以精致地表现。展览中,女性们的化妆用品、首饰,头饰的豪华与精巧,用温庭筠的一首《菩萨蛮》可以叙述:“宝函钿雀金鸂鶒,沉香阁上吴山碧。杨柳义如丝,驿桥春雨时。画楼音信断,芳草江南岸。鸾镜与花枝,此情谁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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