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的沉吟_论李白诗歌的月意象

第2卷第3期2002年9月

　

华东船舶工业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

JournalofEastChinaShipbuildingInstitute(SocialScienceEdition)

　

Vol12No13Sep.2002

文章编号:1009-7082(2002)03-0048-06

　　　　　　

月下的沉吟

———论李白诗歌的月意象

喻世华

(华东船舶工业学院应用技术学院,江苏镇江212004)

摘　要:李白一生与月结下了不解之缘,月下的李白,充满了对故乡、故人的深情眷念;对平民、女性的朴素情怀;对人生、宇宙的深沉思索;对诗意人生、精神家园的执著追求。情感、生命关怀、宇宙意识、价值选择。关键词:李白;诗歌;月意象

中图分类号:I22217　　文献标识码:　　,。解之缘,翻开,以月作为标题的诗篇触处皆是《初月》:《、关山月》《、把酒问月》《、月下独酌》《、古朗月行》《、雨后望月》《、望月有怀》《、月夜金陵怀古》……甚至传说中李白的去世也与水中捉月有关,为他的一生画上了带有浓重浪漫色彩的句号。本文拟就李白诗歌的月意象作一番探讨。

的笔触表达了游子真挚质朴的情感,感染了一代又一代读者。

李白对家乡的思念,大都是借月作为媒介,很少触及对人的思念,对故乡峨眉山月的念念不忘就是一个明证。早在青年时代,李白就深情地写下了《峨嵋山月歌》“:峨眉山月半轮秋,影入平羌江水

[1](P8)

流。夜发清溪向三峡,思君不见下渝州。”这首诗写于开元十二年秋,李白当时24岁,虽然抱着“大丈夫当有四方之志”“、仗剑去国,辞亲远游”的豪迈情怀,但对故乡却别情依依“,峨眉山月”由于山高月小,而且是半轮秋月,因此显得特别秀丽;又由于墨黑的山影的映衬,显得特别明净。秀丽、明净的秋月,映在清澄、碧绿的江水之中,这就比别处的月亮映在别处的江水中更加美丽,更加可爱。“峨眉山月”“影入平羌”是李白在峨眉山下所见的特殊难忘的景色,倾注了即将离乡的游子对家乡的眷恋和热爱。

如果说《峨眉山月歌》表现的是青春少年初次离别家乡的眷念,由于作者胸怀四方之志,虽然情深意长,但并无愁苦的感觉,整个调子是明朗而轻快的,那末在晚年写下的《峨眉山月歌送蜀僧晏入中京》一诗,却是饱经沧桑的老人对故乡的刻骨思念,表现了对回归故土的神往和不能回归的惆怅:“我在巴东三峡时,西看明月忆峨眉。月出峨眉照沧海,与人万里长相随。黄鹤楼前月华白,此中忽

1　深情的眷念

在人们的印象中,李白的一生是洒脱的,游山水、寻神仙、饮美酒,显得优哉游哉,无牵无挂。但月下的李白却给我们呈现另一种风采,在他的心灵深处,对故乡有着深情的眷念;对亲人、朋友有着无尽的相思和关怀。

对故乡的热爱,对家园的思念,是人类共有的情感现象。孤臣浪子云游天涯之际,常把明月和思乡联系在一起:明月的清辉常常勾起人们的乡愁、乡情,望月怀人、望月思乡千百年来被诗人们反复吟唱。在浩如烟海的望月怀人、望月思乡的诗词中,李白的《静夜思》无疑是最为有名的“: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

[1](P209)

乡。”作者用明白如话的语言,以简朴凝练

收稿日期:2001-12-19

作者简介:喻世华(1959-),男,重庆人,华东船舶工业学院讲师。

第3期　　　　　　　　　　　　　喻世华:月下的沉吟———论李白诗歌的月意象49

见峨眉客。峨眉山月还送君,风吹西到长安陌。长安大道横九天,峨眉山月照秦川。黄金狮子乘高座,白玉麈尾谈重玄。我似浮云滞吴越,君逢圣主游丹阙。一振高名满帝都,归时还弄峨眉

[1](P152)

月。”这首诗作于乾元二年,诗人离乡万里、境遇坎坷,对“峨眉山月”是既看且忆,更感觉它相伴而行。作者赋予“峨眉山月”以感情,不管是在江夏还是在长安、秦川,始终与游子相伴。作者不说自己对故乡的眷念,而说故乡的明月对游子的眷念,这种从对面写来的笔法,与李白早年出川时写下的“仍怜故乡水,万里送行舟”有异曲同工之妙,越发显示自己的思乡情深。

李白一生到处漂泊,四海为家。人在旅途中漂泊,就更希望身心有所寄托。“一生好入名山游”的“诗仙”李白,,处却同常人一样,]()

“海月迷驿道,,,

()[2]P173

飞来碧云端,。在月与家的吟唱中,面,为我们谱写了一曲曲对家乡情深意挚的恋歌。月下的李白不仅对家乡有着难以割舍的情感,对故人、朋友更有着绵绵不尽的情思。在《李白全集》30卷中,送、寄、赠故人、朋友的诗作十居七、八,关心朋友,珍重友谊的诗篇比比皆是。而这些深于友情的作品往往与月相连,这里有对日本友人晁卿衡的哀思“:明月不归沉碧海,白云愁

[1](P107)

色满苍梧。”这里有对王昌龄左迁龙标的关怀与同情:“我寄愁心寄明月,随君直到夜郎

[1](P96)

西。”更多的则是用明月做媒介来表达对朋友的相思与友情:“黄鹤西楼月,长江万里

[1](P176)[2](P153)情”“,中阔道万里,霞月遥相思”。明月成为李白寄托友谊、表达相思的神秘象征物。

对故乡、故人的深情眷念,表现了李白洒脱外表下的赤子之心、念旧心理,显示了动人心弦的人伦亲情。

五松山的月光下,接受一碗杂有野果的饭菜而向一位老媪三次拜谢:“跪进雕胡饭,月光明素盘。

[1](P188)

令人惭漂母,三谢不能餐”;在秋浦的月色下,诗人为劳动者唱出了由衷的赞歌“:炉火照天地,红星乱紫烟。郝郎明月夜,歌曲动寒

[1](P127)川”;望着长安的明月,诗人为我们描绘了秋夜月下的长安妇女为前线征夫捣衣的动人情景“: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秋风吹不尽,总是

[1](P211)

玉关情。何日平胡虏,良人罢远征。”明月下的李白,平民情感特别明显,以至诗人运用丰富[2](P91)

的想象,写下了“欲折月中桂,持为寒者薪”

的动人诗句,千载之下。

、赞颂、,更是充满如水的柔

。很多论者在研究中都曾论及女性与月光的关系“:中国文化里月亮最基本的象征意义是母亲和

[3](P174)

女性。”李白诗歌的月光,其实也包含了这种最基本的象征意义,不管诗人是自觉还是不自觉。

月下的李白,为女性唱出了一曲曲颂歌“:绿水净素月,月明白鹭飞。郎听采菱女,一道夜歌

[2](P68)[2](P232)归”“,长干吴儿女,眉目艳星月”。作者为我们塑造了江南少女月下栩栩如生的美丽形象,渲染了少女们天真的性格和嬉戏中的愉快心情,活泼、新鲜、健康,富有旺盛的生命力。

月下的李白,更多的是为女性唱出了一曲曲无尽的挽歌,作者真实地描写游子思妇的相思之苦。思妇词是中国诗歌的传统题材。美国的迈克尔・卡茨曾对月亮与思妇的情感做过描述“:月亮悬挂在中国诗坛的上空……她是人间戏剧美丽而苍白的观众……她把远隔千山的情侣的思念连结

[4](P184)

起来。”李白用简洁通俗的语言描写了情侣的离别之苦、相思之恨“:日色欲尽花含烟,月明如

[2](P57)

素愁不眠”“,孤灯不眠思欲绝,卷帏望月空

[1](P199)长叹”。

对处于社会底层的弃妇、宫女,诗人更是充满仁者博大的同情“:玉阶生白露,夜久侵罗袜。却

[1](P209)

下水精帘,玲珑望秋月”“,夜悬明镜青上

[2](P226)

天,独照长门宫里人”。对她们寂寞幽居的

2　朴素的情怀

通常,李白给人的印象是豪迈而高傲的“:天

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显得桀骜不驯,似乎不食人间烟火。但月光下的李白,却显示了一种朴素的、温馨的、近乎女性的柔情。

月光下的李白,充满着朴素的平民情怀。在

怅恨、怨情,渲染得浓重而深沉,对她们生命被虚掷、青春被浪费的处境,表达了深深的同情。

有的论者认为“中国美感心态的深层结构的基本特色其实可以称为一种女性情结,说得更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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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一些,在中国美感的深层结构中,我们不难体味

[5](P126)

到一种充满女性魅力的‘永恒的微笑’。”结合李白的月下诗,笔者深感斯言不谬。在素称阳刚的李白诗歌中,诗人给我们塑造了大量的女性人物:商人妻、征人妇、采莲女、当垆女、宫女、思妇、弃妇、农妇、妓女以及历史上的女性人物,诗人或描写她们外形的美丽、活泼,或描写她们心地的纯洁、坚贞,或描写宫人的长门含怨,或描写思妇无眠的伤怀……各阶层的妇女以及她们的情感、思想,都在李白的月光诗中做了生动的展示。这种贴近平民的朴素情怀,更给人亲切;这种深婉的女性情怀,更给人温馨。“谪仙人”李白月下对普通民众的关注,展示了诗人宽厚广博的心胸,显示了对芸芸众生的生命关怀。

影的伴他,同时也是他伴月与影,内在依然是彼此的孤独。正是这一点又使他们彼此相通,我与月与影三者缔结忘情世事之交,希望作云汉之游,超脱丑陋的尘世,进入人天和谐、心灵自由之境,在我歌我舞的欢乐中,总让人感到一丝淡淡的哀愁和难以言状的感伤。

月亮是孤独失意的象征,反映着古代诗人骚客孤独寂寞的心态,反映着失意者寻求慰籍与解脱的心理。李白的一生都是在求仙访道和结交豪杰的漫游中度过的,在寻找知音和知己的茫茫人海中漂泊。,我们能更加“:我本不,,迟尔玩清

],吾生独无依。对此石上

[2](P200)

,“,闲夜坐明月,幽人弹素

[2](P201)。……钟期久已没,世上无知音”。在对月抒怀中,流露了诗人深深的寂寞感和孤独感,表现了诗人超逸不群、孤标傲世的一面,我们由此能更深入、更容易地接近李白真实的心灵世界。

其次,我们看看李白咏月诗对永恒与短暂、宇

3　深沉的思索

,显得胸无城

府、口无遮拦,“: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但透过李白月下的沉思,我们能更深刻地把握李白的内心、李白的魂灵。在李白的咏月诗中,显示了诗人深沉的一面:这里既有对自我的思考,更有对永恒与短暂、宇宙与人生的求索;这里既有对历史的深沉反思,更有对现实的尖锐质询。在自我、人生、宇宙、历史、现实的思索中,显示了李白的深度和厚度。

首先,我们看看李白咏月诗对自我的思考。喧哗的酒宴、呼朋唤友的豪放是李白诗歌常见的场景“:黄金白璧买歌笑,一醉累月轻王侯。”但透过喧哗和豪放的外表,在李白的咏月诗中,我们却能深切感受到诗人的落寞和孤独。

李白的人生孤独感是相当强烈的。《月下独酌》集中表现了这种人生孤独感“: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

[1](P48)

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作者先以我的孤独来写月,再从月的孤独来看我的孤独。他面对空中之月独酌,在欲有人相亲却无人相亲之际,巧妙地把月亮人格化,使本不与他相亲之月成为与他相亲之月。然而,月亮的不知饮酒,意味着它的不知人间;另一方面,李白实际上也不知月,于是,所谓的相亲也只是表面形式上的。所以,月与

宙与人生的思索。

月亮是永恒的象征,引发的常常是宇宙无穷、人生有限的喟然长叹,人事历历、岁月悠悠的沧桑之感。《把酒问月》集中表现了这种种思索。李白把古今人的直接感觉和理性思索用质疑的方式提出来,但并不把问月之事坐实,带着几分酒意问月“: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仿佛要索解这远古以来的宇宙之谜,寻找到一个正确答案。实际上它绕开了这个问题,转而叙述月亮与人的关系,月亮与人相隔很远,月亮与人却相近相亲“: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继而叙述月亮之貌、月亮升落以及关于月亮的神话“:皎如飞镜临丹阙,绿烟灭尽清辉发。但见宵从海上来,宁知晓向云间没!白兔捣药秋复春,嫦娥孤栖与谁邻?”月亮生于海上,没于云间,人与月毕竟是两个不同的世界,有趣的是,在明亮的月亮里,白兔的辛劳和嫦娥的孤独一如人间。在月亮与人间的隔而相亲,似与不似之间,李白提出了对人生的思考“: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古时月、今时月,就是古人、今人共看的一轮明月,那明月既照古人又照今人,我们很自然想到张若虚“江月年年只相似”的名句。但李白没有重说张若虚“人人代代无穷已”的话,而用“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来表现人事的代谢:共看明月的

第3期　　　　　　　　　　　　　喻世华:月下的沉吟———论李白诗歌的月意象51

一代代人象流水一样逝去,哪象明月那样长久?在时间永恒和人生短暂的体悟中,李白直接抒发了自我的人生态度“: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

[1](P214)

金樽里。”与永恒的大自然相比,人生是短促的,而美好的时光更不常有。人们不能改变这个自然规律,就应珍惜美好时光,在貌似消沉的咏叹中,表现了李白宽广的胸怀,也流露了他对人生的积极态度。

第三,我们看看李白咏月诗对历史的深沉反思。这方面有对诗人崇仰的谢眺的追怀:“登舟

[1](P113)

餐?”诗人用神话传说,轶闻趣谈,生动地描绘儿童的心理情趣,口吻逼真,一派天真烂漫,这天真的想象使人回忆起纯真的童年:“秀色不可名,清辉满江城,人游月边去,舟在空中

[2](P134)[2](P68)行”“,耐可乘明月,看花上酒船”。静

静的月光洗着大地,洗着宇宙,也洗着人们的肝胆精神,李白用玉盘指称月亮,借以表现月亮的洁净品格,表达了诗人对纯真的永恒追求。

月亮的宁静安谧的神韵和玲珑晶莹的光彩,象征了和谐静谧的中国智慧及超群拔俗、潇洒飘

望秋月,空忆谢将军。余亦能高咏,斯人不可闻。逸的士大夫风范,:

[2](P194)

明朝挂帆席,枫叶落纷纷”;有对王朝更替“月出石镜间,,外物空

[2]()

的感叹:“只今惟有西江月,曾照吴王宫里“,,何啻风流到剡

[2](P191)[2])[2](P166)人”;有对漫长历史中边境战争的思索“:明,乘月归田庐”。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关。汉下白登道,胡窥青海湾。,有人还。,。,

[1](叹息未应闲”,李白的咏月诗,,触动了人们回首往事的复杂心绪,包含着人世沧桑的深沉感慨。最后,我们看看李白咏月诗对现实的尖锐质

[2](P182)

询“:迁客此时徒极目,长洲孤月向谁明”。此诗写于诗人长流夜郎之后,作者借对月的质询,表现了现实的困境、生存的危机、内心的冲突和人生的感伤等多种难以言说的感情。

在自我、人生、宇宙、历史、现实的思索中,轻飘飘的“谪仙人”李白在月下显示了他深沉的一面:自我的孤独意识、苍茫浩淼的宇宙意识和历史意识,这些增加了他的厚实和凝重。

静谧、高远、圣洁。在喧嚣嘈杂的俗世上,利禄之徒孜孜以求富贵功名,而诗人之心由于能远离尘俗,在与月的相亲之中,为自己的灵魂寻找到了一块净土,引导人们对超脱风尘的思考。

在李白的月光诗里,我们除了感受到儿时不再的惆怅,更会被他晶莹透澄、清明宁静的心灵世界所感染,被诗人妙悟宇宙万籁的空灵情怀所折服:现实的终极的功利追求被惬意自适的恬淡意趣代替,人生的功利意义被彻底抛弃了,诗人引领我们从纷杂喧嚣的尘世中超脱出来,走进静与净的审美意境,走进物我两忘的状态。

其次,是对活着意义的深入发掘。

月亮的永恒与人生的短暂,既是自然现象,同时又是诗人们谈论的永恒话题。李白由此引发的对活着意义的深入发掘格外引人注目“: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月兔空捣药,扶桑已成薪。白骨寂无言,青松岂知春。

[2](P208)

前后更叹息,浮荣何足珍。”正是在永恒与短暂的对比中,诗人感到了人生功利的虚空“:悲来乎,悲来乎!天虽长,地虽久,金玉满堂应不守。富贵百年能几何,死人一度人皆有。孤猿坐啼坟

[2](P66)

上月,且须一尽杯中酒。”在否定了现实的功利、人生的目的之后,诗人引领、启发我们去追求永恒和存在“:白日与明月,昼夜尚不闲。况尔悠悠人,安得久世间?传闻海水上,乃有蓬莱山。玉树生绿叶,灵仙每登攀。一食驻玄发,再食留红

[2](P224)

颜。吾欲从此去,去之无时还。”由此我们或许接触到了李白一生求仙与访道的实质:正是在对永恒存在的神秘思索中,在对时间与空间、瞬

4　执著的追求

对诗意人生、精神家园的执著追求,是李白的

人生价值取向,也是李白咏月诗歌的真正底蕴,是李白咏月诗歌永恒魅力所在。这种执著追求的内涵是丰富的,表现形态也是多姿多彩的,这里既有儿童的单纯、陶渊明似的静谧,也有屈原的忧愤、庄子的深沉;这里既有对庸常人生的超越,更有对自由心灵的渴求、对自主人格的构建。

首先,是对纯真、静谧生活的向往。李白的月光里有一种诗意境界、一种文化关怀。我们先看一首大家熟悉的诗“: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又疑瑶台镜,飞上青云端。仙人垂两足,桂树何团团?白兔捣成药,问言谁与

　　　　　　　　　　　　　　　　　　　华东船舶工业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522002年

间与永恒、静止与运动多方面的思考中,求仙与访

道成为李白逃避纷纭现实苦难、超群拔俗、笑傲山林的人格化身,而月亮自然成为他飘逸风范的首选“:弹琴松里风,杯劝天上月。风月长相知,世人

[2](P208)

何倏忽?”但诗人并未完全停留在月亮永恒的常规思维中“:月色不可扫,客愁不可道。……

[2](P208)

日月终销毁,天地同枯槁。”正是月亮,启示了诗人对永恒宇宙的深入思考,进而激发了诗人宏大的人生感喟,这里有着一种类似屈原的天问意识,这里也使李白染上了庄子的思辨色彩“屈,庄实二,不可以并,自白始”。李白的咏月诗在直抒胸臆的同时达到了他诗歌中少见的思想和思辩高度,引导人们对生生不已的哲学精神的礼赞,引导人们对活着意义的深入发掘。

第三,是对庸常人生的超越意识。,。

李白一生不曾“求田问舍”取得恒产,也没有谋衣求食的恒业,他的全部生活就是遍游名山大川、求仙访道、交朋结友、饮酒赋诗。只有写诗,才是他一生的事业;诗就是他的生命;他以诗进,以诗退,用诗呼喊,因诗获罪,数十年荣辱进退生死,莫不与诗密切相关。李白的一生就是身在浊世而神游八极的“诗化人生”。正是这种超越意识支撑了诗人无怨无悔的一生:

只有在明净的月光下,李白才能远离尘世的喧嚣,超越平庸的人生、丑恶的现实:“天清江月

[2](P99)

白,心静海鸥知”“,了见水中月,青莲出尘

[2](P176)埃”。冰清玉洁的月色给人明净的感觉,使诗人抛弃杂念,保有晶莹透澄、清朗明净的心灵世界,从明净的心灵体验达到人生的升华。

只有在明净的月光下,李白才萌生了精神解放的超越理想:“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1](P10)楼”,“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

()[2]P153

月”。这是何等的超脱、豪壮,充分表达了李白超凡脱俗的渴望。

也只有在明净的月光下,李白才产生了驱遣万物的浪漫豪情:“酒倾无限月,客醉几重[2](P152)

春?”他可以驱谴明月去做自己无法做到的事情。

第四,是对自由心灵的渴求、对自主人格的构建。

自然是李白最为衷情的对象,其中明月是诗人最喜爱的对象,是诗人最亲密的朋友,它知人心、通人情。它随诗人归“:暮从碧山下,山月随人

[2](P169)归”;它伴诗人行“:我欲因之梦吴越,一夜

[1](P87)

飞渡镜湖月。湖月照我影,送我至剡溪。”诗人不但忆它“:忆昨新月生,西檐若琼钩。今来何所似?破镜悬清秋。恨不三五明,平湖泛澄

[2](P163)流”;而且待它“:待月月未出,望江江自流。倏忽城西郭,青天悬玉钩。素华虽可揽,清景不同

[2](P184)

游。耿耿金波里,空瞻支鸟鹊楼”;更是望它、留它:“沧江氵斥流归,。秋月照白

[1](P92)

壁,浩如山阴雪”,雁行

[2、可揽,而且[2()“:且就洞庭赊月色,

[2](P174)

“,昨玩西城月,青天垂玉

[2](P161)[2](P171)“,醉罢弄归月,遥欣稚子迎”,

[2](P167)

“轻舟泛月寻溪转,疑是山阴雪后来”。月亮是美的化身、美的象征,月亮创造了温馨绰约、淡漠朦胧的审美物象,这月启迪人理解超越清寒清苦的清雅享受,理解诗意人生的重要性。只有

在明净的月光下,李白的人生的忧思才被淡化提

[2](P151)

纯“:洞庭破秋月,纵酒开愁容”。

与自然融为一体,寄情山水,笑傲山林,这种吟风弄月的风范,正是抛弃外在羁绊,转向内在心灵述求的反映。这种对自然的亲和、对美的向往,反映了诗人对自由心灵的不倦追求、对自主人格的寻找和构建,在自然中,李白寻找到了自己的诗意人生,寻找到了自足自乐的精神家园“:清风明

[1](P27)

月不用一钱买。”

李白一生对自由的追求,道出了世代中国人渴望自由的心灵诉求;李白遗世独立的人格魅力,代表了世代中国人理想的独立人格形象;李白以月为意象构筑的原本虚幻的生存方式,成了世代中国人超越现实苦难、寻求精神家园的一种寄托。

人们常把酒、剑、月作为李白一生的意象来解读。酒、剑的意象表现了诗人桀骜不驯、超卓不凡的英豪气概,而月则表现了诗人真纯亲切的世俗情怀,表现了诗人的深沉与执著:这里既有对故乡、故人的深情眷念,也有对平民、女性的朴素情怀;这里既有对人生、宇宙的深沉思索,更有对诗意人生、精神家园的执著追求。李白的咏月诗负载着深刻的文化内容:反映了诗人的人伦亲情、生命关怀、宇宙意识、价值选择,凝聚着我们古老民族的生命感情和审美感情。

第3期　　　　　　　　　　　　　喻世华:月下的沉吟———论李白诗歌的月意象53

参考文献:

[1]　刘开扬,周维扬,陈子建.李白诗选注[M].上海:上

人民出版社,2001.

[4]　张隆溪.比较文学译文集[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

海古籍出版社,1998.

[2]　鲍方校点.李白全集[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

1998.

[3]　傅道彬.中国文学的文化批评[M].哈尔滨:黑龙江

社,1982.

[5]　潘知常.众妙之门———中国美感的深层结构[M].郑

州:黄河文艺出版社,1995.

ThoughtandRecitalundertheMoon

—OntheSymbolandArtisticConceptionoftheMooninLiBaiPoems

YUShi2hua

(CollegeofAppliedTechnology,EastChina212004,China)

Abstract:Throughouthis,withthemoon.Underthemoon,LiBaiwasfullofdeepyearningto,ofplainfeelingstopopulaceandwomen,profoundthoughtsoflifeanduniverse,andfullforpoeticlifeandmentalhome,whichreflectfromoneside,theethicalmo2tion,concernforlife,universalconsciousnessandchoosingofvalue.Keywords:LiBai;poems;thesymbolandartisticconceptionofthemoon

(责任编辑:陈　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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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李白诗歌的月意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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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李白一生与月结下了不解之缘,月下的李白,充满了对故乡、故人的深情眷念;对平民、女性的朴素情怀;对人生、宇宙的深沉思索;对诗意人生、精神家园的执著追求。情感、生命关怀、宇宙意识、价值选择。关键词:李白;诗歌;月意象

中图分类号:I22217　　文献标识码:　　,。解之缘,翻开,以月作为标题的诗篇触处皆是《初月》:《、关山月》《、把酒问月》《、月下独酌》《、古朗月行》《、雨后望月》《、望月有怀》《、月夜金陵怀古》……甚至传说中李白的去世也与水中捉月有关,为他的一生画上了带有浓重浪漫色彩的句号。本文拟就李白诗歌的月意象作一番探讨。

的笔触表达了游子真挚质朴的情感,感染了一代又一代读者。

李白对家乡的思念,大都是借月作为媒介,很少触及对人的思念,对故乡峨眉山月的念念不忘就是一个明证。早在青年时代,李白就深情地写下了《峨嵋山月歌》“:峨眉山月半轮秋,影入平羌江水

[1](P8)

流。夜发清溪向三峡,思君不见下渝州。”这首诗写于开元十二年秋,李白当时24岁,虽然抱着“大丈夫当有四方之志”“、仗剑去国,辞亲远游”的豪迈情怀,但对故乡却别情依依“,峨眉山月”由于山高月小,而且是半轮秋月,因此显得特别秀丽;又由于墨黑的山影的映衬,显得特别明净。秀丽、明净的秋月,映在清澄、碧绿的江水之中,这就比别处的月亮映在别处的江水中更加美丽,更加可爱。“峨眉山月”“影入平羌”是李白在峨眉山下所见的特殊难忘的景色,倾注了即将离乡的游子对家乡的眷恋和热爱。

如果说《峨眉山月歌》表现的是青春少年初次离别家乡的眷念,由于作者胸怀四方之志,虽然情深意长,但并无愁苦的感觉,整个调子是明朗而轻快的,那末在晚年写下的《峨眉山月歌送蜀僧晏入中京》一诗,却是饱经沧桑的老人对故乡的刻骨思念,表现了对回归故土的神往和不能回归的惆怅:“我在巴东三峡时,西看明月忆峨眉。月出峨眉照沧海,与人万里长相随。黄鹤楼前月华白,此中忽

1　深情的眷念

在人们的印象中,李白的一生是洒脱的,游山水、寻神仙、饮美酒,显得优哉游哉,无牵无挂。但月下的李白却给我们呈现另一种风采,在他的心灵深处,对故乡有着深情的眷念;对亲人、朋友有着无尽的相思和关怀。

对故乡的热爱,对家园的思念,是人类共有的情感现象。孤臣浪子云游天涯之际,常把明月和思乡联系在一起:明月的清辉常常勾起人们的乡愁、乡情,望月怀人、望月思乡千百年来被诗人们反复吟唱。在浩如烟海的望月怀人、望月思乡的诗词中,李白的《静夜思》无疑是最为有名的“: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

[1](P209)

乡。”作者用明白如话的语言,以简朴凝练

收稿日期:2001-12-19

作者简介:喻世华(1959-),男,重庆人,华东船舶工业学院讲师。

第3期　　　　　　　　　　　　　喻世华:月下的沉吟———论李白诗歌的月意象49

见峨眉客。峨眉山月还送君,风吹西到长安陌。长安大道横九天,峨眉山月照秦川。黄金狮子乘高座,白玉麈尾谈重玄。我似浮云滞吴越,君逢圣主游丹阙。一振高名满帝都,归时还弄峨眉

[1](P152)

月。”这首诗作于乾元二年,诗人离乡万里、境遇坎坷,对“峨眉山月”是既看且忆,更感觉它相伴而行。作者赋予“峨眉山月”以感情,不管是在江夏还是在长安、秦川,始终与游子相伴。作者不说自己对故乡的眷念,而说故乡的明月对游子的眷念,这种从对面写来的笔法,与李白早年出川时写下的“仍怜故乡水,万里送行舟”有异曲同工之妙,越发显示自己的思乡情深。

李白一生到处漂泊,四海为家。人在旅途中漂泊,就更希望身心有所寄托。“一生好入名山游”的“诗仙”李白,,处却同常人一样,]()

“海月迷驿道,,,

()[2]P173

飞来碧云端,。在月与家的吟唱中,面,为我们谱写了一曲曲对家乡情深意挚的恋歌。月下的李白不仅对家乡有着难以割舍的情感,对故人、朋友更有着绵绵不尽的情思。在《李白全集》30卷中,送、寄、赠故人、朋友的诗作十居七、八,关心朋友,珍重友谊的诗篇比比皆是。而这些深于友情的作品往往与月相连,这里有对日本友人晁卿衡的哀思“:明月不归沉碧海,白云愁

[1](P107)

色满苍梧。”这里有对王昌龄左迁龙标的关怀与同情:“我寄愁心寄明月,随君直到夜郎

[1](P96)

西。”更多的则是用明月做媒介来表达对朋友的相思与友情:“黄鹤西楼月,长江万里

[1](P176)[2](P153)情”“,中阔道万里,霞月遥相思”。明月成为李白寄托友谊、表达相思的神秘象征物。

对故乡、故人的深情眷念,表现了李白洒脱外表下的赤子之心、念旧心理,显示了动人心弦的人伦亲情。

五松山的月光下,接受一碗杂有野果的饭菜而向一位老媪三次拜谢:“跪进雕胡饭,月光明素盘。

[1](P188)

令人惭漂母,三谢不能餐”;在秋浦的月色下,诗人为劳动者唱出了由衷的赞歌“:炉火照天地,红星乱紫烟。郝郎明月夜,歌曲动寒

[1](P127)川”;望着长安的明月,诗人为我们描绘了秋夜月下的长安妇女为前线征夫捣衣的动人情景“: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秋风吹不尽,总是

[1](P211)

玉关情。何日平胡虏,良人罢远征。”明月下的李白,平民情感特别明显,以至诗人运用丰富[2](P91)

的想象,写下了“欲折月中桂,持为寒者薪”

的动人诗句,千载之下。

、赞颂、,更是充满如水的柔

。很多论者在研究中都曾论及女性与月光的关系“:中国文化里月亮最基本的象征意义是母亲和

[3](P174)

女性。”李白诗歌的月光,其实也包含了这种最基本的象征意义,不管诗人是自觉还是不自觉。

月下的李白,为女性唱出了一曲曲颂歌“:绿水净素月,月明白鹭飞。郎听采菱女,一道夜歌

[2](P68)[2](P232)归”“,长干吴儿女,眉目艳星月”。作者为我们塑造了江南少女月下栩栩如生的美丽形象,渲染了少女们天真的性格和嬉戏中的愉快心情,活泼、新鲜、健康,富有旺盛的生命力。

月下的李白,更多的是为女性唱出了一曲曲无尽的挽歌,作者真实地描写游子思妇的相思之苦。思妇词是中国诗歌的传统题材。美国的迈克尔・卡茨曾对月亮与思妇的情感做过描述“:月亮悬挂在中国诗坛的上空……她是人间戏剧美丽而苍白的观众……她把远隔千山的情侣的思念连结

[4](P184)

起来。”李白用简洁通俗的语言描写了情侣的离别之苦、相思之恨“:日色欲尽花含烟,月明如

[2](P57)

素愁不眠”“,孤灯不眠思欲绝,卷帏望月空

[1](P199)长叹”。

对处于社会底层的弃妇、宫女,诗人更是充满仁者博大的同情“:玉阶生白露,夜久侵罗袜。却

[1](P209)

下水精帘,玲珑望秋月”“,夜悬明镜青上

[2](P226)

天,独照长门宫里人”。对她们寂寞幽居的

2　朴素的情怀

通常,李白给人的印象是豪迈而高傲的“:天

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显得桀骜不驯,似乎不食人间烟火。但月光下的李白,却显示了一种朴素的、温馨的、近乎女性的柔情。

月光下的李白,充满着朴素的平民情怀。在

怅恨、怨情,渲染得浓重而深沉,对她们生命被虚掷、青春被浪费的处境,表达了深深的同情。

有的论者认为“中国美感心态的深层结构的基本特色其实可以称为一种女性情结,说得更形

　　　　　　　　　　　　　　　　　　　华东船舶工业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502002年

象一些,在中国美感的深层结构中,我们不难体味

[5](P126)

到一种充满女性魅力的‘永恒的微笑’。”结合李白的月下诗,笔者深感斯言不谬。在素称阳刚的李白诗歌中,诗人给我们塑造了大量的女性人物:商人妻、征人妇、采莲女、当垆女、宫女、思妇、弃妇、农妇、妓女以及历史上的女性人物,诗人或描写她们外形的美丽、活泼,或描写她们心地的纯洁、坚贞,或描写宫人的长门含怨,或描写思妇无眠的伤怀……各阶层的妇女以及她们的情感、思想,都在李白的月光诗中做了生动的展示。这种贴近平民的朴素情怀,更给人亲切;这种深婉的女性情怀,更给人温馨。“谪仙人”李白月下对普通民众的关注,展示了诗人宽厚广博的心胸,显示了对芸芸众生的生命关怀。

影的伴他,同时也是他伴月与影,内在依然是彼此的孤独。正是这一点又使他们彼此相通,我与月与影三者缔结忘情世事之交,希望作云汉之游,超脱丑陋的尘世,进入人天和谐、心灵自由之境,在我歌我舞的欢乐中,总让人感到一丝淡淡的哀愁和难以言状的感伤。

月亮是孤独失意的象征,反映着古代诗人骚客孤独寂寞的心态,反映着失意者寻求慰籍与解脱的心理。李白的一生都是在求仙访道和结交豪杰的漫游中度过的,在寻找知音和知己的茫茫人海中漂泊。,我们能更加“:我本不,,迟尔玩清

],吾生独无依。对此石上

[2](P200)

,“,闲夜坐明月,幽人弹素

[2](P201)。……钟期久已没,世上无知音”。在对月抒怀中,流露了诗人深深的寂寞感和孤独感,表现了诗人超逸不群、孤标傲世的一面,我们由此能更深入、更容易地接近李白真实的心灵世界。

其次,我们看看李白咏月诗对永恒与短暂、宇

3　深沉的思索

,显得胸无城

府、口无遮拦,“: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但透过李白月下的沉思,我们能更深刻地把握李白的内心、李白的魂灵。在李白的咏月诗中,显示了诗人深沉的一面:这里既有对自我的思考,更有对永恒与短暂、宇宙与人生的求索;这里既有对历史的深沉反思,更有对现实的尖锐质询。在自我、人生、宇宙、历史、现实的思索中,显示了李白的深度和厚度。

首先,我们看看李白咏月诗对自我的思考。喧哗的酒宴、呼朋唤友的豪放是李白诗歌常见的场景“:黄金白璧买歌笑,一醉累月轻王侯。”但透过喧哗和豪放的外表,在李白的咏月诗中,我们却能深切感受到诗人的落寞和孤独。

李白的人生孤独感是相当强烈的。《月下独酌》集中表现了这种人生孤独感“: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

[1](P48)

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作者先以我的孤独来写月,再从月的孤独来看我的孤独。他面对空中之月独酌,在欲有人相亲却无人相亲之际,巧妙地把月亮人格化,使本不与他相亲之月成为与他相亲之月。然而,月亮的不知饮酒,意味着它的不知人间;另一方面,李白实际上也不知月,于是,所谓的相亲也只是表面形式上的。所以,月与

宙与人生的思索。

月亮是永恒的象征,引发的常常是宇宙无穷、人生有限的喟然长叹,人事历历、岁月悠悠的沧桑之感。《把酒问月》集中表现了这种种思索。李白把古今人的直接感觉和理性思索用质疑的方式提出来,但并不把问月之事坐实,带着几分酒意问月“: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仿佛要索解这远古以来的宇宙之谜,寻找到一个正确答案。实际上它绕开了这个问题,转而叙述月亮与人的关系,月亮与人相隔很远,月亮与人却相近相亲“: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继而叙述月亮之貌、月亮升落以及关于月亮的神话“:皎如飞镜临丹阙,绿烟灭尽清辉发。但见宵从海上来,宁知晓向云间没!白兔捣药秋复春,嫦娥孤栖与谁邻?”月亮生于海上,没于云间,人与月毕竟是两个不同的世界,有趣的是,在明亮的月亮里,白兔的辛劳和嫦娥的孤独一如人间。在月亮与人间的隔而相亲,似与不似之间,李白提出了对人生的思考“: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古时月、今时月,就是古人、今人共看的一轮明月,那明月既照古人又照今人,我们很自然想到张若虚“江月年年只相似”的名句。但李白没有重说张若虚“人人代代无穷已”的话,而用“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来表现人事的代谢:共看明月的

第3期　　　　　　　　　　　　　喻世华:月下的沉吟———论李白诗歌的月意象51

一代代人象流水一样逝去,哪象明月那样长久?在时间永恒和人生短暂的体悟中,李白直接抒发了自我的人生态度“: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

[1](P214)

金樽里。”与永恒的大自然相比,人生是短促的,而美好的时光更不常有。人们不能改变这个自然规律,就应珍惜美好时光,在貌似消沉的咏叹中,表现了李白宽广的胸怀,也流露了他对人生的积极态度。

第三,我们看看李白咏月诗对历史的深沉反思。这方面有对诗人崇仰的谢眺的追怀:“登舟

[1](P113)

餐?”诗人用神话传说,轶闻趣谈,生动地描绘儿童的心理情趣,口吻逼真,一派天真烂漫,这天真的想象使人回忆起纯真的童年:“秀色不可名,清辉满江城,人游月边去,舟在空中

[2](P134)[2](P68)行”“,耐可乘明月,看花上酒船”。静

静的月光洗着大地,洗着宇宙,也洗着人们的肝胆精神,李白用玉盘指称月亮,借以表现月亮的洁净品格,表达了诗人对纯真的永恒追求。

月亮的宁静安谧的神韵和玲珑晶莹的光彩,象征了和谐静谧的中国智慧及超群拔俗、潇洒飘

望秋月,空忆谢将军。余亦能高咏,斯人不可闻。逸的士大夫风范,:

[2](P194)

明朝挂帆席,枫叶落纷纷”;有对王朝更替“月出石镜间,,外物空

[2]()

的感叹:“只今惟有西江月,曾照吴王宫里“,,何啻风流到剡

[2](P191)[2])[2](P166)人”;有对漫长历史中边境战争的思索“:明,乘月归田庐”。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关。汉下白登道,胡窥青海湾。,有人还。,。,

[1](叹息未应闲”,李白的咏月诗,,触动了人们回首往事的复杂心绪,包含着人世沧桑的深沉感慨。最后,我们看看李白咏月诗对现实的尖锐质

[2](P182)

询“:迁客此时徒极目,长洲孤月向谁明”。此诗写于诗人长流夜郎之后,作者借对月的质询,表现了现实的困境、生存的危机、内心的冲突和人生的感伤等多种难以言说的感情。

在自我、人生、宇宙、历史、现实的思索中,轻飘飘的“谪仙人”李白在月下显示了他深沉的一面:自我的孤独意识、苍茫浩淼的宇宙意识和历史意识,这些增加了他的厚实和凝重。

静谧、高远、圣洁。在喧嚣嘈杂的俗世上,利禄之徒孜孜以求富贵功名,而诗人之心由于能远离尘俗,在与月的相亲之中,为自己的灵魂寻找到了一块净土,引导人们对超脱风尘的思考。

在李白的月光诗里,我们除了感受到儿时不再的惆怅,更会被他晶莹透澄、清明宁静的心灵世界所感染,被诗人妙悟宇宙万籁的空灵情怀所折服:现实的终极的功利追求被惬意自适的恬淡意趣代替,人生的功利意义被彻底抛弃了,诗人引领我们从纷杂喧嚣的尘世中超脱出来,走进静与净的审美意境,走进物我两忘的状态。

其次,是对活着意义的深入发掘。

月亮的永恒与人生的短暂,既是自然现象,同时又是诗人们谈论的永恒话题。李白由此引发的对活着意义的深入发掘格外引人注目“: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月兔空捣药,扶桑已成薪。白骨寂无言,青松岂知春。

[2](P208)

前后更叹息,浮荣何足珍。”正是在永恒与短暂的对比中,诗人感到了人生功利的虚空“:悲来乎,悲来乎!天虽长,地虽久,金玉满堂应不守。富贵百年能几何,死人一度人皆有。孤猿坐啼坟

[2](P66)

上月,且须一尽杯中酒。”在否定了现实的功利、人生的目的之后,诗人引领、启发我们去追求永恒和存在“:白日与明月,昼夜尚不闲。况尔悠悠人,安得久世间?传闻海水上,乃有蓬莱山。玉树生绿叶,灵仙每登攀。一食驻玄发,再食留红

[2](P224)

颜。吾欲从此去,去之无时还。”由此我们或许接触到了李白一生求仙与访道的实质:正是在对永恒存在的神秘思索中,在对时间与空间、瞬

4　执著的追求

对诗意人生、精神家园的执著追求,是李白的

人生价值取向,也是李白咏月诗歌的真正底蕴,是李白咏月诗歌永恒魅力所在。这种执著追求的内涵是丰富的,表现形态也是多姿多彩的,这里既有儿童的单纯、陶渊明似的静谧,也有屈原的忧愤、庄子的深沉;这里既有对庸常人生的超越,更有对自由心灵的渴求、对自主人格的构建。

首先,是对纯真、静谧生活的向往。李白的月光里有一种诗意境界、一种文化关怀。我们先看一首大家熟悉的诗“: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又疑瑶台镜,飞上青云端。仙人垂两足,桂树何团团?白兔捣成药,问言谁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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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与永恒、静止与运动多方面的思考中,求仙与访

道成为李白逃避纷纭现实苦难、超群拔俗、笑傲山林的人格化身,而月亮自然成为他飘逸风范的首选“:弹琴松里风,杯劝天上月。风月长相知,世人

[2](P208)

何倏忽?”但诗人并未完全停留在月亮永恒的常规思维中“:月色不可扫,客愁不可道。……

[2](P208)

日月终销毁,天地同枯槁。”正是月亮,启示了诗人对永恒宇宙的深入思考,进而激发了诗人宏大的人生感喟,这里有着一种类似屈原的天问意识,这里也使李白染上了庄子的思辨色彩“屈,庄实二,不可以并,自白始”。李白的咏月诗在直抒胸臆的同时达到了他诗歌中少见的思想和思辩高度,引导人们对生生不已的哲学精神的礼赞,引导人们对活着意义的深入发掘。

第三,是对庸常人生的超越意识。,。

李白一生不曾“求田问舍”取得恒产,也没有谋衣求食的恒业,他的全部生活就是遍游名山大川、求仙访道、交朋结友、饮酒赋诗。只有写诗,才是他一生的事业;诗就是他的生命;他以诗进,以诗退,用诗呼喊,因诗获罪,数十年荣辱进退生死,莫不与诗密切相关。李白的一生就是身在浊世而神游八极的“诗化人生”。正是这种超越意识支撑了诗人无怨无悔的一生:

只有在明净的月光下,李白才能远离尘世的喧嚣,超越平庸的人生、丑恶的现实:“天清江月

[2](P99)

白,心静海鸥知”“,了见水中月,青莲出尘

[2](P176)埃”。冰清玉洁的月色给人明净的感觉,使诗人抛弃杂念,保有晶莹透澄、清朗明净的心灵世界,从明净的心灵体验达到人生的升华。

只有在明净的月光下,李白才萌生了精神解放的超越理想:“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1](P10)楼”,“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

()[2]P153

月”。这是何等的超脱、豪壮,充分表达了李白超凡脱俗的渴望。

也只有在明净的月光下,李白才产生了驱遣万物的浪漫豪情:“酒倾无限月,客醉几重[2](P152)

春?”他可以驱谴明月去做自己无法做到的事情。

第四,是对自由心灵的渴求、对自主人格的构建。

自然是李白最为衷情的对象,其中明月是诗人最喜爱的对象,是诗人最亲密的朋友,它知人心、通人情。它随诗人归“:暮从碧山下,山月随人

[2](P169)归”;它伴诗人行“:我欲因之梦吴越,一夜

[1](P87)

飞渡镜湖月。湖月照我影,送我至剡溪。”诗人不但忆它“:忆昨新月生,西檐若琼钩。今来何所似?破镜悬清秋。恨不三五明,平湖泛澄

[2](P163)流”;而且待它“:待月月未出,望江江自流。倏忽城西郭,青天悬玉钩。素华虽可揽,清景不同

[2](P184)

游。耿耿金波里,空瞻支鸟鹊楼”;更是望它、留它:“沧江氵斥流归,。秋月照白

[1](P92)

壁,浩如山阴雪”,雁行

[2、可揽,而且[2()“:且就洞庭赊月色,

[2](P174)

“,昨玩西城月,青天垂玉

[2](P161)[2](P171)“,醉罢弄归月,遥欣稚子迎”,

[2](P167)

“轻舟泛月寻溪转,疑是山阴雪后来”。月亮是美的化身、美的象征,月亮创造了温馨绰约、淡漠朦胧的审美物象,这月启迪人理解超越清寒清苦的清雅享受,理解诗意人生的重要性。只有

在明净的月光下,李白的人生的忧思才被淡化提

[2](P151)

纯“:洞庭破秋月,纵酒开愁容”。

与自然融为一体,寄情山水,笑傲山林,这种吟风弄月的风范,正是抛弃外在羁绊,转向内在心灵述求的反映。这种对自然的亲和、对美的向往,反映了诗人对自由心灵的不倦追求、对自主人格的寻找和构建,在自然中,李白寻找到了自己的诗意人生,寻找到了自足自乐的精神家园“:清风明

[1](P27)

月不用一钱买。”

李白一生对自由的追求,道出了世代中国人渴望自由的心灵诉求;李白遗世独立的人格魅力,代表了世代中国人理想的独立人格形象;李白以月为意象构筑的原本虚幻的生存方式,成了世代中国人超越现实苦难、寻求精神家园的一种寄托。

人们常把酒、剑、月作为李白一生的意象来解读。酒、剑的意象表现了诗人桀骜不驯、超卓不凡的英豪气概,而月则表现了诗人真纯亲切的世俗情怀,表现了诗人的深沉与执著:这里既有对故乡、故人的深情眷念,也有对平民、女性的朴素情怀;这里既有对人生、宇宙的深沉思索,更有对诗意人生、精神家园的执著追求。李白的咏月诗负载着深刻的文化内容:反映了诗人的人伦亲情、生命关怀、宇宙意识、价值选择,凝聚着我们古老民族的生命感情和审美感情。

第3期　　　　　　　　　　　　　喻世华:月下的沉吟———论李白诗歌的月意象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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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oughtandRecitalundertheMoon

—OntheSymbolandArtisticConceptionoftheMooninLiBaiPoems

YUShi2hua

(CollegeofAppliedTechnology,EastChina212004,China)

Abstract:Throughouthis,withthemoon.Underthemoon,LiBaiwasfullofdeepyearningto,ofplainfeelingstopopulaceandwomen,profoundthoughtsoflifeanduniverse,andfullforpoeticlifeandmentalhome,whichreflectfromoneside,theethicalmo2tion,concernforlife,universalconsciousnessandchoosingofvalue.Keywords:LiBai;poems;thesymbolandartisticconceptionofthemoon

(责任编辑:陈　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