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心住着两个人
作者：江 航
来源：《医学美学美容》2002年第02期
阳光很好的早上，我在城市的喧哗中醒来。
这一天是我的生日，莫琦一大早就在传呼机上留下祝福，并且再次提醒我不要忘记今天在怡人餐厅的约定。
我打着哈欠向卫生间走去，洗脸、刷牙，然后开始刮胡子。昨天莫琦就自作主张在怡人餐厅定了餐位，我虽不太高兴，但也不忍扫她的兴，毕竟是为我过生日。约好是中午11点半，莫琦的理由是她晚上要加班，所以要充分利用中午这个时间。对于她的理由，我昨天已经告诉她，你没有义务非要和我过这个生日。这句话令莫琦很伤心，她轻轻地对我说，我以为挤出时间给你过生日你会高兴的。莫琦开门准备离去，我上前拉住她，为了不使当时场面显得过于尴尬，我对自己有些不知好歹的语气向莫琦道歉。
我拿着电动剃须刀在脸上轻轻移动，一边想着昨天的这些事。有了这个伏笔，不知今天中午的用餐心情会不会打折扣？我无法回答自己。更重要的是，我甚至都没有决定到底去还是不去？我的心里有一丝隐隐约约地不安，因为我发现，和以往不同的是当我目送莫琦坐的车消失在街角，我竟然没有丝毫的留恋。我清晰地感觉到莫琦的影子不是从我眼前离开，而是正从我心里一点一点后退。
卫生间那扇透气的窗半开着，城市的嘈杂趁虚而入。我面无表情地继续对着镜子修脸，在镜子中我看到的是一个冷漠的男人。这时，从喧闹的街市中突然传来的歌声让我的心颤了一下。我看见镜中的那张脸略微舒展了一下，虽然空气中夹杂着一些噪音，我还是听清了那几句
歌词：笑自己多情倒无所谓/其实也没真正的爱过谁/才发现好多年没有掉过泪/都快忘了什么是感觉……
我关掉剃须刀，好让自己听清这首歌，只是它突然就没了。然后，我想起几天前在街上意外遇见小桃的情景。如今小桃那身风骚的打扮和一脸媚惑地笑，和大学时我就一直暗恋着的记忆中的小桃早已不能同日而语。我和小桃在嘈杂的街头简单地讲了几句话，便匆忙告别。我并没有按照自己想象中去问她要联络电话，我甚至都没有兴趣问她是什么时候定居在这座城市的。然而，转过头去我就很丢人地当街哭了起来。我难过也想不通：在城市的浊流中奔走不过几年的功夫，难道就能彻头彻尾地改变一个人？
我很多年都没有如此痛快地哭过了，哪怕当年毕业与小桃各奔前程时，我都没有这样难过。当小桃那已经有些发福的身影消失在街的那头时，我心里闪过另外一个悲伤的预感：和莫琦那段平静的日子也许就要完结了。在喧闹的街上，当我的心里闪过这个念头时，我居然没有立刻想起莫琦的样子来，这让我有一种恐慌。
小桃是我大学时的同学，同系但不同班。我们几乎没有怎么说过话，但我一直对她痴迷不已。那时，她常常一个人坐在校园中的一棵梧桐树下，我每次从教学楼回到宿舍，会故意走到梧桐树下小桃坐的那张椅子。当她抬头时，我们会同时微笑。这样的默契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就在我准备进一步向她表达我的感觉时，却发现本来是一个人坐的那张椅子上多了另外一个男生。然后，我和很多人一样，目睹小桃和那个男生在剩余的大学时光中轰轰烈烈地恋爱。看到他们随时闪现在校园里的亲怩身影，我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告诉小桃我爱她。直到毕业离校，大家各奔东西时，我终于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机会了。几年之后，从一个同学那儿偶然得知小桃的近况：和小男生离婚后她嫁给了一个商人。
这就是一个奇怪的世界，很多人整天在我们眼前晃来晃去，我们都熟视无睹；而有些人在我们的心底无非是如蜻蜓点水般掠过，我们却可以刻骨铭心。小桃于我而言，就是这样一种女人。
毕业以后我一个人留在了这座城市，整天忙碌奔波，反而变本加厉地想着小桃。也许是因为我一直没有爱过什么人，所以我珍惜这种感觉。目睹周围的男女分合无常，我甚至因为自己的这种痴迷而自豪。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去联络小桃，因为我心里隐约有种预感：小桃和我身边那些在生活中混迹的女子一样，早已不复当日的模样。但不可否认，找一个与小桃气质很相似的女人来爱的念头，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左右着我对女人的爱情了。那是我唯一能做的与小桃感情失之交臂后的一种弥补。
和像小桃的那些女人在一起，常常能够让我获得一种同时爱着两个女人的满足感。可是，不需要太长的时间，就让我揭穿了自己的谎言，她们永远都无法替代小桃在我内心的影子。于是，我的爱情像走过场一样，转瞬即逝。然后，我继续寻找像小桃的女人。
莫琦就是在我这种有些阴暗的爱情背景下进入我的视线的。三年前在一个朋友的聚会上，初见她我便恍惶不已。我当然知道她不会是小桃，那一瞬间我只是暗自惊叹世上还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女人。
莫琦是个不错的涉外导游，在这座城市最大的旅行社工作。也许是因为她一直在旅行社负责欧美部的工作，使她的气质有一些西化。除此以外，和我记忆中对小桃的印象仿佛是一个完美的克隆。对于我的主动，莫琦第一次就表现得很热情，后来她告诉我，我有一副令她着迷的嗓音。
我和莫琦很快就有了热烈的往来，周末的时候莫琦住在我这里。平时我们都很忙，她要带团，而我也要打理公司的一些琐碎的事。这种若即若离的空间感，让我们快乐地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最近，莫琦突然提出要和我结婚，想起来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可是我却恐惧不已，因为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对莫琦的爱完全是凌驾在小桃影子之上的。虽然和莫琦在一起很快乐，但我是否真的爱过莫琦？这是我一直不敢回答自己的问题。莫琦的结婚请求让我猛醒。小桃的影子在我和莫琦的相处中，似乎一直粘附在莫琦的身上，若隐若现的迷惑着我。而我与小桃前几天的突然邂逅，似乎突然之间便扯破了这张我亲自编结的网。
从卫生间出来，我颓然地倒在沙发上，点起一根烟，拼命地往肚子里吸，这一切令我头痛欲裂。
我过去曾经因为在这个感情越来越朝不保夕的城市中，继续保持了对小桃的痴情而自以为很高尚。而现在，我只觉得自己是个滥情的男人。
小桃和莫琦以及另外几个我几乎忆不起模样的女人，她们的影子交错地从我眼前闪过。我突然发现，在这些女人中，我对莫琦始终是怀有一丝歉疚的。因为她是唯一真心爱我的女人，可是我却自私地通过她延续着对另外一个女人的爱。难道梦醒后，我就可以堂而皇之不负任何责任一走了之吗？这些问题让我倦怠极了，靠在柔软的沙发垫上，我的意识开始模糊。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我梦见了莫琦，在梦里我告诉莫琦，我并不打算和她结婚，理由居然是我从来没有爱过她。莫琦不声不响地离开，在她消失在我的视线中时，我发觉自己像是掉进了一个巨大的黑洞。而这个时候，有人告诉我，只有莫琦能够让我脱离黑洞。然后，我开始在黑暗中绝望地喊着莫琦的名字。在梦里，我流泪了，并不是因为掉进了黑洞没人救我，而是因为我发现自己永远失去了莫琦……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真的流泪了。我的眼睛正好停留在窗台上那只漂亮的玻璃水晶鞋上。我想起来，那是很久前一个周末的夜晚莫琦送给我的。当时，她倚在我的怀里，有些孩子气地对我说：我是你永远的灰姑娘，这是我的水晶鞋，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会带着它来找我吗？我只是温柔地吻她，并没有回答。第二天，她走的时候，赌气似地把它丢在窗台上，而我居然再也没有动过它。
现在，看着那双有些蒙尘的水晶鞋，我好象找到了答案，并且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我走到窗台边，拿起那只漂亮的水晶鞋，轻轻用手擦去那些尘埃。在阳光下，它晶莹透亮。我开始专心专意地回忆和莫琦在一起度过的每个细节。
想起和莫琦在怡人餐厅的约定，我突然涌起了一种强烈的渴望：想立刻把一束开得正艳的玫瑰送到莫琦手上。
一颗心住着两个人
作者：江 航
来源：《医学美学美容》2002年第02期
阳光很好的早上，我在城市的喧哗中醒来。
这一天是我的生日，莫琦一大早就在传呼机上留下祝福，并且再次提醒我不要忘记今天在怡人餐厅的约定。
我打着哈欠向卫生间走去，洗脸、刷牙，然后开始刮胡子。昨天莫琦就自作主张在怡人餐厅定了餐位，我虽不太高兴，但也不忍扫她的兴，毕竟是为我过生日。约好是中午11点半，莫琦的理由是她晚上要加班，所以要充分利用中午这个时间。对于她的理由，我昨天已经告诉她，你没有义务非要和我过这个生日。这句话令莫琦很伤心，她轻轻地对我说，我以为挤出时间给你过生日你会高兴的。莫琦开门准备离去，我上前拉住她，为了不使当时场面显得过于尴尬，我对自己有些不知好歹的语气向莫琦道歉。
我拿着电动剃须刀在脸上轻轻移动，一边想着昨天的这些事。有了这个伏笔，不知今天中午的用餐心情会不会打折扣？我无法回答自己。更重要的是，我甚至都没有决定到底去还是不去？我的心里有一丝隐隐约约地不安，因为我发现，和以往不同的是当我目送莫琦坐的车消失在街角，我竟然没有丝毫的留恋。我清晰地感觉到莫琦的影子不是从我眼前离开，而是正从我心里一点一点后退。
卫生间那扇透气的窗半开着，城市的嘈杂趁虚而入。我面无表情地继续对着镜子修脸，在镜子中我看到的是一个冷漠的男人。这时，从喧闹的街市中突然传来的歌声让我的心颤了一下。我看见镜中的那张脸略微舒展了一下，虽然空气中夹杂着一些噪音，我还是听清了那几句
歌词：笑自己多情倒无所谓/其实也没真正的爱过谁/才发现好多年没有掉过泪/都快忘了什么是感觉……
我关掉剃须刀，好让自己听清这首歌，只是它突然就没了。然后，我想起几天前在街上意外遇见小桃的情景。如今小桃那身风骚的打扮和一脸媚惑地笑，和大学时我就一直暗恋着的记忆中的小桃早已不能同日而语。我和小桃在嘈杂的街头简单地讲了几句话，便匆忙告别。我并没有按照自己想象中去问她要联络电话，我甚至都没有兴趣问她是什么时候定居在这座城市的。然而，转过头去我就很丢人地当街哭了起来。我难过也想不通：在城市的浊流中奔走不过几年的功夫，难道就能彻头彻尾地改变一个人？
我很多年都没有如此痛快地哭过了，哪怕当年毕业与小桃各奔前程时，我都没有这样难过。当小桃那已经有些发福的身影消失在街的那头时，我心里闪过另外一个悲伤的预感：和莫琦那段平静的日子也许就要完结了。在喧闹的街上，当我的心里闪过这个念头时，我居然没有立刻想起莫琦的样子来，这让我有一种恐慌。
小桃是我大学时的同学，同系但不同班。我们几乎没有怎么说过话，但我一直对她痴迷不已。那时，她常常一个人坐在校园中的一棵梧桐树下，我每次从教学楼回到宿舍，会故意走到梧桐树下小桃坐的那张椅子。当她抬头时，我们会同时微笑。这样的默契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就在我准备进一步向她表达我的感觉时，却发现本来是一个人坐的那张椅子上多了另外一个男生。然后，我和很多人一样，目睹小桃和那个男生在剩余的大学时光中轰轰烈烈地恋爱。看到他们随时闪现在校园里的亲怩身影，我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告诉小桃我爱她。直到毕业离校，大家各奔东西时，我终于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机会了。几年之后，从一个同学那儿偶然得知小桃的近况：和小男生离婚后她嫁给了一个商人。
这就是一个奇怪的世界，很多人整天在我们眼前晃来晃去，我们都熟视无睹；而有些人在我们的心底无非是如蜻蜓点水般掠过，我们却可以刻骨铭心。小桃于我而言，就是这样一种女人。
毕业以后我一个人留在了这座城市，整天忙碌奔波，反而变本加厉地想着小桃。也许是因为我一直没有爱过什么人，所以我珍惜这种感觉。目睹周围的男女分合无常，我甚至因为自己的这种痴迷而自豪。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去联络小桃，因为我心里隐约有种预感：小桃和我身边那些在生活中混迹的女子一样，早已不复当日的模样。但不可否认，找一个与小桃气质很相似的女人来爱的念头，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左右着我对女人的爱情了。那是我唯一能做的与小桃感情失之交臂后的一种弥补。
和像小桃的那些女人在一起，常常能够让我获得一种同时爱着两个女人的满足感。可是，不需要太长的时间，就让我揭穿了自己的谎言，她们永远都无法替代小桃在我内心的影子。于是，我的爱情像走过场一样，转瞬即逝。然后，我继续寻找像小桃的女人。
莫琦就是在我这种有些阴暗的爱情背景下进入我的视线的。三年前在一个朋友的聚会上，初见她我便恍惶不已。我当然知道她不会是小桃，那一瞬间我只是暗自惊叹世上还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女人。
莫琦是个不错的涉外导游，在这座城市最大的旅行社工作。也许是因为她一直在旅行社负责欧美部的工作，使她的气质有一些西化。除此以外，和我记忆中对小桃的印象仿佛是一个完美的克隆。对于我的主动，莫琦第一次就表现得很热情，后来她告诉我，我有一副令她着迷的嗓音。
我和莫琦很快就有了热烈的往来，周末的时候莫琦住在我这里。平时我们都很忙，她要带团，而我也要打理公司的一些琐碎的事。这种若即若离的空间感，让我们快乐地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最近，莫琦突然提出要和我结婚，想起来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可是我却恐惧不已，因为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对莫琦的爱完全是凌驾在小桃影子之上的。虽然和莫琦在一起很快乐，但我是否真的爱过莫琦？这是我一直不敢回答自己的问题。莫琦的结婚请求让我猛醒。小桃的影子在我和莫琦的相处中，似乎一直粘附在莫琦的身上，若隐若现的迷惑着我。而我与小桃前几天的突然邂逅，似乎突然之间便扯破了这张我亲自编结的网。
从卫生间出来，我颓然地倒在沙发上，点起一根烟，拼命地往肚子里吸，这一切令我头痛欲裂。
我过去曾经因为在这个感情越来越朝不保夕的城市中，继续保持了对小桃的痴情而自以为很高尚。而现在，我只觉得自己是个滥情的男人。
小桃和莫琦以及另外几个我几乎忆不起模样的女人，她们的影子交错地从我眼前闪过。我突然发现，在这些女人中，我对莫琦始终是怀有一丝歉疚的。因为她是唯一真心爱我的女人，可是我却自私地通过她延续着对另外一个女人的爱。难道梦醒后，我就可以堂而皇之不负任何责任一走了之吗？这些问题让我倦怠极了，靠在柔软的沙发垫上，我的意识开始模糊。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我梦见了莫琦，在梦里我告诉莫琦，我并不打算和她结婚，理由居然是我从来没有爱过她。莫琦不声不响地离开，在她消失在我的视线中时，我发觉自己像是掉进了一个巨大的黑洞。而这个时候，有人告诉我，只有莫琦能够让我脱离黑洞。然后，我开始在黑暗中绝望地喊着莫琦的名字。在梦里，我流泪了，并不是因为掉进了黑洞没人救我，而是因为我发现自己永远失去了莫琦……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真的流泪了。我的眼睛正好停留在窗台上那只漂亮的玻璃水晶鞋上。我想起来，那是很久前一个周末的夜晚莫琦送给我的。当时，她倚在我的怀里，有些孩子气地对我说：我是你永远的灰姑娘，这是我的水晶鞋，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会带着它来找我吗？我只是温柔地吻她，并没有回答。第二天，她走的时候，赌气似地把它丢在窗台上，而我居然再也没有动过它。
现在，看着那双有些蒙尘的水晶鞋，我好象找到了答案，并且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我走到窗台边，拿起那只漂亮的水晶鞋，轻轻用手擦去那些尘埃。在阳光下，它晶莹透亮。我开始专心专意地回忆和莫琦在一起度过的每个细节。
想起和莫琦在怡人餐厅的约定，我突然涌起了一种强烈的渴望：想立刻把一束开得正艳的玫瑰送到莫琦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