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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头看不见你了
文 | 李长怀
我所有的知识来自渴望，
我所有的才华来自忧伤。
你为何要说我博学，唤起我不可得的痛楚？
你为何要说我多才，使我无处诉说衷肠？
我在你将走的路上向你回头，向你笑。
我在你走不到的路上向你回头，向你笑。
我回头还能看见你，我便向你笑。
我回头看不见你了，我便哭。
你的嘴巴那么大，我总以为下面能长出一双腿来。
可是没有！
我最后一次看你时，你的嘴巴也变小了，
像蜜蜂的嘴巴一样小，蜜蜂满嘴的花蜜。
你的脚也很大，可是你不走。
你又把嘴里的蜜吐出来了，可是我不吃啊。
那个老刁妇又在叫你，她准是又饿了。
哦不，她不饿也叫你，这个老馋猫！
她老是吃蜜，牙齿怎么就不掉，整天咬人的老东西！
她吃你的，用你的，什么也不干。
她裤子掉了也不拉起来。
可你怎么喜欢了拉女人的裤子？
她只是个女人，不是你的母亲。
你怎么喜欢了拉这个女人的裤子？
她不是你的母亲。
相信我，我是看着你出生的。
你的母亲收留了这个仆人，却招来了杀身之祸。
她是一座坟墓啊，是尸虫聚集成的女人。
你怎么会觉得她美？
你不敢脱了她的衣裳么？
回去了，你又回去了。
因为你怪我骂她老刁妇、老馋猫，
我只好盯着你嘴边和眼角的伤疤看，
盯着你被咬掉的那根脚趾头看。
起初，你说我博学多才，就要跟我走，一边走一边对我笑。
你又说我博学多才，可是我只想听你笑。
我回头还能看见你，我便向你笑。
可是我回头看不见你了，我哭了。
作者创作谈：
所有人都在批判这个社会的恶，批判那些邪恶的掌权者，但我总是把笔锋指向受害的群众。
我总觉得受害者的沉默是其遭受迫害的最重要原因之一。因为他们本是有能力反抗的。是的，这世上最大的力量也大不过他们的力量，我们不是说么：人民群众的力量是不可阻挡的？所以我要把他们写成一个有力量却不使用这一力量的群体。我说“你的脚也很大，可是你不走”，就是这个意思。脚指的是行动的力量，他们还有言论的力量（你的嘴巴那么大），而且这言论的力量对于他们行动的力量是大有裨益的（我总以为下面能长出一双腿来。），但是这一力量他们也不愿意使用。不仅如此，他们还将言论的力量用在了歌功颂德的地方（像蜜蜂的嘴巴一样小，蜜蜂满嘴的花蜜。），这不仅使得这力量失去了其应有的作用（你的嘴巴也变小了），还助长了掌权的恶者的贪婪与凶蛮（哦不，她不饿也叫你，这个老馋猫！）。这种歌功颂德实际上对掌权者来说应该是有害的，因为常识告诉我们，没有反对的声音，意味着严重的问题被掩盖了，这是非常危险的。所以我说“她老是吃蜜，牙齿怎么就不掉”，我相信这种状态迟早会让他们失去他们统治的力量，使他们最终失去这用以害人的“牙齿”的。我们的民众们有时也会歌颂那些进步者，那些想要带领他们走出被迫害境地的人，但是这对这些人来说并没有意义，这不是他们想要的（你又把嘴里的蜜吐出来了，可是我不吃啊。）。从基本的认识来说，我认为这就足以描述这个社会中掌权的恶者的统治之所以能维持是为什么了。
但是只认识到这一层是远远不够的，只是抱着这样的认识来写他们，就流于表象了，而且也对改变这现状没有任何用处。我们必须认识到这沉默的根本原因，不是统治者的重压，因为越是残酷的压迫，从最简单的逻辑来看，就越应该遭致激烈的反抗。一定是在认识上出了问题，使得愚昧的人们对这重压的容忍度提高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以我的观察来看，原因有两点。最重要的一点是，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他们被统治者蒙蔽了。他们不认识他们的真面目，认为他们总体上是对自己好的，把他们当“母亲”看待，而之所以作出种种使自己不快的事情，也就变得可以理解了，那也是为自己好。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乐意为这些披着慈善外衣的恶棍洗地，因为他们根本意识不到那是在洗地。殊不知，这些恶棍自己都已经不要脸，不为自己洗地了（她裤子掉了也不拉起来。）要让这样的群众觉醒，就不能简单地批判他们的沉默，而应该给他们以血一般的事实：第一，是他们供养了统治者，而不是统治者抚养了他们（她吃你的，用你的，什么也不干。）；第二，他们受到了统治者言论管制（嘴边的伤疤）、信息封闭（眼角的伤疤）、行为阻拦（被咬掉的那根脚趾头）三重迫害；第三，对于他们来说，统治者应有的身份是服务者，但却僭越了国家政权的地位（你的母亲收留了这个仆人，却招来了杀身之祸。）；最后，还要鼓励他们勇敢地去认识统治者的真面目（你不敢脱了她的衣裳么？）
除以上内容之外，我们还需要注意第二点原因：他们对那些要带领他们走出被迫害境地的进步者是缺少认识的。在他们看来，这些人确实有才能，有学识，但他们并不知道这些东西是怎么来的。我说“我所有的知识来自渴望，我所有的才华来自忧伤”，是基于我对这些进步者的认识。因为他们之所以获得知识，是因为他们需要为社会进步的事业而探索它们，但是这探索总是不足以完成这一事业，因而有了“不可得的痛楚”；他们的所谓才华，实际上只是因为实践这进步的事业的过程中所受阻碍而不得已锻炼出来的，这也是一种痛苦，但无人知晓，这边是我所说的“无处诉说衷肠”。对这两点的认识不足，导致了大众对他们的误解，因此他们追随他们时，只是因为觉得他们出众，而不是因为他们是进步的，当这所谓出众与他们认识到的统治者“母亲”相龃龉时，他们就会“怪我骂她老刁妇、老馋猫”，就会掉头回去了，尽管跟随这些进步者实际上对他们来说是有乐趣的（一边走一边对我笑）。这些进步者的痛苦也正是在此：尽管他们走过的路并不是大众能走到的，但只要大众还愿意走，如此他们“回头还能看见你”，他们就还能感到欣慰，还能“对你笑”；然而大众并不能一直跟随，他们终究会“回头看不见你了”，因此他们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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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头看不见你了
文 | 李长怀
我所有的知识来自渴望，
我所有的才华来自忧伤。
你为何要说我博学，唤起我不可得的痛楚？
你为何要说我多才，使我无处诉说衷肠？
我在你将走的路上向你回头，向你笑。
我在你走不到的路上向你回头，向你笑。
我回头还能看见你，我便向你笑。
我回头看不见你了，我便哭。
你的嘴巴那么大，我总以为下面能长出一双腿来。
可是没有！
我最后一次看你时，你的嘴巴也变小了，
像蜜蜂的嘴巴一样小，蜜蜂满嘴的花蜜。
你的脚也很大，可是你不走。
你又把嘴里的蜜吐出来了，可是我不吃啊。
那个老刁妇又在叫你，她准是又饿了。
哦不，她不饿也叫你，这个老馋猫！
她老是吃蜜，牙齿怎么就不掉，整天咬人的老东西！
她吃你的，用你的，什么也不干。
她裤子掉了也不拉起来。
可你怎么喜欢了拉女人的裤子？
她只是个女人，不是你的母亲。
你怎么喜欢了拉这个女人的裤子？
她不是你的母亲。
相信我，我是看着你出生的。
你的母亲收留了这个仆人，却招来了杀身之祸。
她是一座坟墓啊，是尸虫聚集成的女人。
你怎么会觉得她美？
你不敢脱了她的衣裳么？
回去了，你又回去了。
因为你怪我骂她老刁妇、老馋猫，
我只好盯着你嘴边和眼角的伤疤看，
盯着你被咬掉的那根脚趾头看。
起初，你说我博学多才，就要跟我走，一边走一边对我笑。
你又说我博学多才，可是我只想听你笑。
我回头还能看见你，我便向你笑。
可是我回头看不见你了，我哭了。
作者创作谈：
所有人都在批判这个社会的恶，批判那些邪恶的掌权者，但我总是把笔锋指向受害的群众。
我总觉得受害者的沉默是其遭受迫害的最重要原因之一。因为他们本是有能力反抗的。是的，这世上最大的力量也大不过他们的力量，我们不是说么：人民群众的力量是不可阻挡的？所以我要把他们写成一个有力量却不使用这一力量的群体。我说“你的脚也很大，可是你不走”，就是这个意思。脚指的是行动的力量，他们还有言论的力量（你的嘴巴那么大），而且这言论的力量对于他们行动的力量是大有裨益的（我总以为下面能长出一双腿来。），但是这一力量他们也不愿意使用。不仅如此，他们还将言论的力量用在了歌功颂德的地方（像蜜蜂的嘴巴一样小，蜜蜂满嘴的花蜜。），这不仅使得这力量失去了其应有的作用（你的嘴巴也变小了），还助长了掌权的恶者的贪婪与凶蛮（哦不，她不饿也叫你，这个老馋猫！）。这种歌功颂德实际上对掌权者来说应该是有害的，因为常识告诉我们，没有反对的声音，意味着严重的问题被掩盖了，这是非常危险的。所以我说“她老是吃蜜，牙齿怎么就不掉”，我相信这种状态迟早会让他们失去他们统治的力量，使他们最终失去这用以害人的“牙齿”的。我们的民众们有时也会歌颂那些进步者，那些想要带领他们走出被迫害境地的人，但是这对这些人来说并没有意义，这不是他们想要的（你又把嘴里的蜜吐出来了，可是我不吃啊。）。从基本的认识来说，我认为这就足以描述这个社会中掌权的恶者的统治之所以能维持是为什么了。
但是只认识到这一层是远远不够的，只是抱着这样的认识来写他们，就流于表象了，而且也对改变这现状没有任何用处。我们必须认识到这沉默的根本原因，不是统治者的重压，因为越是残酷的压迫，从最简单的逻辑来看，就越应该遭致激烈的反抗。一定是在认识上出了问题，使得愚昧的人们对这重压的容忍度提高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以我的观察来看，原因有两点。最重要的一点是，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他们被统治者蒙蔽了。他们不认识他们的真面目，认为他们总体上是对自己好的，把他们当“母亲”看待，而之所以作出种种使自己不快的事情，也就变得可以理解了，那也是为自己好。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乐意为这些披着慈善外衣的恶棍洗地，因为他们根本意识不到那是在洗地。殊不知，这些恶棍自己都已经不要脸，不为自己洗地了（她裤子掉了也不拉起来。）要让这样的群众觉醒，就不能简单地批判他们的沉默，而应该给他们以血一般的事实：第一，是他们供养了统治者，而不是统治者抚养了他们（她吃你的，用你的，什么也不干。）；第二，他们受到了统治者言论管制（嘴边的伤疤）、信息封闭（眼角的伤疤）、行为阻拦（被咬掉的那根脚趾头）三重迫害；第三，对于他们来说，统治者应有的身份是服务者，但却僭越了国家政权的地位（你的母亲收留了这个仆人，却招来了杀身之祸。）；最后，还要鼓励他们勇敢地去认识统治者的真面目（你不敢脱了她的衣裳么？）
除以上内容之外，我们还需要注意第二点原因：他们对那些要带领他们走出被迫害境地的进步者是缺少认识的。在他们看来，这些人确实有才能，有学识，但他们并不知道这些东西是怎么来的。我说“我所有的知识来自渴望，我所有的才华来自忧伤”，是基于我对这些进步者的认识。因为他们之所以获得知识，是因为他们需要为社会进步的事业而探索它们，但是这探索总是不足以完成这一事业，因而有了“不可得的痛楚”；他们的所谓才华，实际上只是因为实践这进步的事业的过程中所受阻碍而不得已锻炼出来的，这也是一种痛苦，但无人知晓，这边是我所说的“无处诉说衷肠”。对这两点的认识不足，导致了大众对他们的误解，因此他们追随他们时，只是因为觉得他们出众，而不是因为他们是进步的，当这所谓出众与他们认识到的统治者“母亲”相龃龉时，他们就会“怪我骂她老刁妇、老馋猫”，就会掉头回去了，尽管跟随这些进步者实际上对他们来说是有乐趣的（一边走一边对我笑）。这些进步者的痛苦也正是在此：尽管他们走过的路并不是大众能走到的，但只要大众还愿意走，如此他们“回头还能看见你”，他们就还能感到欣慰，还能“对你笑”；然而大众并不能一直跟随，他们终究会“回头看不见你了”，因此他们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