２００６年５月第２５卷第３期
安庆师范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
ＪｏｕｒｎａｌｏｆＡｎｑｉｎｇＴｅａｃｈｅｒｓＣｏｌｌｅｇｅ（ＳｏｃｉａｌＳｃｉｅｎｃｅＥｄｉｔｉｏｎ）
Ｍａｙ．２００６Ｖｏｌ．２５Ｎｏ．３
中的代词《颜氏家训》
刘光明
（池州师专中文系，安徽池州２４７０００）
摘要：统计分析《颜氏家训》中的代词，并与先秦的代词系统进行比较，一方面《，家训》几乎保留了先秦代词的所有用法，只是有些用法仅作为古语保存在书面语中；另一方面《，家训》代词也产生了一些新用法，出现了新的形式，只是这些新的用法和形式尚不普遍，这反映了汉语从上古向中古过渡时期的语法特点。
关键词《：颜氏家训》代词语法功能中图分类号：Ｈ１３４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１００３－４７３０（２００６）０３－００６３－０４
从汉语发展史上看，魏晋南北朝汉语正处在从上古汉语向中古汉语过渡的重要转折阶段，因而有着它特殊的研究价值。成书于北齐与隋之际的《颜氏家训》，无疑是研究魏晋南北朝汉语的重
①
要语料。本文统计分析《颜氏家训》（以下简作
于先秦，但仍然有发展，这主要表现在“汝”“尔”含有感情色彩的变化上。上古时，运用“汝”“尔”轻贱、狎昵意味。虽沿袭了这一用法，但以《家训》或表示父辈称呼子女、夫妇、兄弟互称“汝”“尔”已发展成等共２８次，显然，从整体看“，汝”“尔”为可表示亲昵色彩的第二人称代词。如：
《家训》）代词使用情况，目的是初步揭示魏晋南北朝时期的代词系统，探讨先秦至魏晋南北朝代词系统的变化发展。
一、人称代词
先秦第一人称代词有“吾”“我”“余”“予”
中第一人称代词仅“朕”“台”“印”《，家训》７个多见，共９９例“吾”“我”“余”（不包“吾”３个。括同位词组中的，我”“吾兄弟”“吾”２例）“１３例“，余”“，吾”以作主语为５例。从句法功能看常，共６８例，定语１８例，宾语１３例，其中动词宾语８例，介词宾语５例，这在先秦较为罕见，如：
：我有一儿，（１）齐朝有一士大夫，尝谓吾曰“年已十七……”（教子）
（名实）（２）韩既有学，忍笑为吾说之。
作主语９例，宾语２例，定语２例，与先“我”
秦用法相似。在先秦可作主语、定语或宾语，“余”但中均作主语。实际上，在整个魏晋《家训》“余”南北朝时期已少用或不用，几近衰亡。从第“，余”一人称代词的单复数情况看，与先秦没有差别。
第二人称代词有“汝”“尔”“子”３个。
“汝”使用最多，共有２７例“，尔”，子”２例“４例。虽然它们在句法功能及其复数形式上均承用
（３）使汝弃学徇财，丰吾衣食，食之安得甘，衣
之安得暖？（勉学）
（４）戴安道犹遭之，况尔曹乎！（杂艺）
至于第三人称代词，
我们同意郭锡良先生
（１９８０）的观点，先秦没有真正的第三人称代词，也未出现真正的第三人称代词。《家训》
的人称代词均承用先秦而从上可知《，家训》来，但有的已近衰亡，如“余”；有的作用在进一步扩大，如“吾”“汝”“尔”。
二、指示代词
所使用的指示代词数量很大，先秦绝《家训》
大部分指示代词在中均有用例。《家训》
（一）“兹”
指示代词，早见于甲文。郭锡良“兹”（１９８９）说“‘兹’在春秋战国时代已经是一个古词”。在共８例，宾语７例，定语１例。如：“兹”《家训》
（１）自兹以降，虽孔子圣师，与门人言，皆称名也。（风操）
（２）洎于梁氏，兹风复阐《，庄》《、老》《、周易》，总谓《三玄》。（勉学）
（二）“此”“斯”“是”
收稿日期：２００５－１１－０９
基金项目：２００６年安徽省教育厅人文社科项目《〈颜氏家训〉语法研究》（２００６ｓｋ３４１）。
作者简介：刘光明（１９６６—），男，安徽安庆人，池州师专中文系副教授，主要从事汉语语法研究。
・・６４
安庆师范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
（１４）北俗则不尔。（风操）
２００６年
“此”“斯”是近指代词“，此”指代性强，的指代性弱““斯”；是”是承指代词，或中性代琅邪诸葛汉，亦以为尔。（１５）颖川荀仲举、词。《家训》“此”“斯”的用法同先秦基本一致：作主语、定语或宾语。如：
（３）此乃恒、
代之遗风乎？（治家）（４）异哉，此人之教子也！（教子）（５）北土风俗，都不行此。（风操）
（６）古人欲知稼穑之艰难，斯盖贵谷务本之道也。（涉务）
（７）至梁天监之间，斯风未变。（杂艺）（８）如斯之类，傥削此文，颇成废阙。（书证）“是”
可以作主语、宾语和谓语，如：（９）是为一论物体，一就人情，殊不通矣。（音辞）
（１０）俗本因是悉作脯腊之脯，或反哺之哺。（书证）
（１１）孔子云“：少成若天性，习惯如自然，是也。”（教子）
《家训》“是”字用法变化最大的有两点：一是作为指示代词，它在先秦只是用来对人或事物进行指别《，家训》发展出指示任何事物的任指用法，充当定语，共２例：
（ｌ２）便是下笔即妨，是书皆触也。（风操）（ｌ３）水草，圆叶细茎，随水浅深。今是水悉有之……（书证）
《集解》引刘淇云“：是书之是，犹凡也，言凡是书札，皆触忌讳也。”又“是水，犹言凡有水处。”
其二，指示代词“是”已演变成判断词。据笔者（２００４）统计《，家训》中判断词“是”
共５０例。从“此”“斯”“是”的用法看《，家训》与先秦并无重大差别，但其使用频率却反映出其中的变化发展。郭锡良先生（１９８９）对先秦十部著作中此”“斯”“是”的用法进行过统计，共出现４９４６次“，是”２９４８次，占总次数的５９．６％“，此”１８８４次，只占３８．１％。《家训》情况正好相反“，是”此”“斯”共出现２７１次“，此”２３８次，占总次数的８７．８％“，是”２４次，只占８．９％。根据张振德等（１９９５）的统计《，世说新语》也反映了这一趋势，此”３００次（不包括“如此”“因此”“于此”中的“此”４６次），而“是”只使用了９次（不包括由是”“是以”“是故”“是时”中的“是”１１次）“。此”“、是”使用频率的变化，固然有多方面因素的影响，但也反映了“是”作为指示代词逐渐衰亡并向系词转化这一客观事实。
（三）“尔”和“然”
上古谓词性指示代词有“尔”“若”“然”３个《，家训》只有“尔”“然”，其用法同先秦一致。尔”２０例，作谓语９例，宾语６例，定语５例，如：
（文章）
（１６）尔后坟籍，略不可看。（杂艺）“然”
字出现１５例，均作谓语。如：（１７）今子既不能然，不师古之踪迹，犹蒙被而卧耳。（勉学）
《家训》未见“若”《，世说新语》也未见用例，可能到了魏晋南北朝时期已成为古词。
（四）“彼”和“夫”
先秦“彼”和“夫”
是两个远指代词“，彼”与此”相对，指代性强“；夫”与“斯”相似，指代性弱。《家训》“彼”“、夫”的语法作用与先秦同。彼”５例，可作主语、
定语和宾语，如：（１８）校其长短，核其精粗，或彼不能如此矣。（慕贤）
（１９）凡代人为文，皆作彼语。（文章）
（２０）其天性至孝如彼，不识忌讳如此，良由无学所为。（勉学）
“夫”３例，均作定语，如：
（２１）原夫四尘五荫，剖析形有。（归心）（五“）
其”和“之”《家训》“其”“之”用法与先秦基本一致，可指代人，也可指代物。“之”出现次数最多，共２６９例。“之”主要作宾语，共２６４例，这同先秦一致。在否定句中宾语前置的有６例，如：
（２２）以吾浅学，未之前闻也。（音辞）否定句中宾语不前置的则有８例，如：
（２３）河北士人，全不辨之，名亦呼为字，字固呼为字。（风操）
“之”
作兼语有５例，如：（２４）犬亦饥虚，起行盗食，呼之不至，哀声动邻。（勉学）
“其”次于“之”，共２６４例。“其”是《家训》变化较大的指示代词，郭锡良先生（１９８０）认为：先秦‘其’字一般只作定语，不能作其他的句子成分。”《家训》“其”作定语仍是它的主要功能，共２５３例，但“其”还可作宾语（６例）、主语（２例）和兼语（３例）。如：
（２５）沈与其书，名而不姓，此非人情也。（风操）
（２６）其为《吴趋行》，何不陈子光、夫差乎？（文章）
（２７）其于戎行，自当有犯。（归心）
（２８）后主之奔青州，遣其西出，参伺动静，为周军所获。（勉学）
（六）“他”“、或”“、莫”
“他”“或”“莫”在先秦为无定代词，兼指
““““““““
第３期刘光明《：颜氏家训》中的代词
（５）家）
（６）正是虎，何故名为马乎？（涉务）
・・６５
房徐日“：举家无食，汝何处来？”（治
人、物，使用频率很高，现代汉语中已消失。《家训》“，莫”“，或”“他”１０例１８例５４例。如：
（２９）他乡异县，微藉风声，……。（慕贤）（风操）（３０）举坐惊骇，莫测其情。（３１）至于帝王，亦或未免。（文章）
在可作定语和前置宾语，这和“他”《家训》字值得斟酌：先秦是一致的，但有１例“他”
（３２）世有痴人，……为了娶妇，恨其生资不足，倚作舅姑之尊，蛇虺其性，毒口加诬，不识忌讳，骂辱妇之父母，却成教妇不孝己身，不顾他恨。（归心）
指物的１４例中，固定结构“，何“何等”ｌ例物”“何故”２例；指原因均在固定结构中，其中１０例各１例。“，何意”“何事”
“何”做状语是“为什么”“怎么”等意思，用例较多，如：《家训》
（７）何贤智操行若此之难？婢妾引决若此之易？（养生）
（８）人或交天下之士，皆有欢笑，而失敬于兄“他”代“妇”，由无定转为有定，似为第三人称代词。这在魏晋南北朝时尚属罕见。
无定代词“莫”和“或”在先秦只作主语《，家训》也一样。但《家训》“或”已由无定代词向副词、连词转化，这种情况共２３例，如：
（３３）疥癣蚊虻，或不能免，限以大分，故稀斗阋之耻。（后娶）
（３４）江南诸宪司弹人事，事虽不重，而以教义见辱者，或被轻系而身死狱户者，皆为怨仇，子孙三世不交通矣。（风操）
可见《，家训》指示代词与先秦比较起来，整个体系变化不大。但有的已露出衰亡或化为别类词的端倪，如“或”“是”；有的作用在扩大，如此”“其”。
三、疑问代词
《家训》疑问代词较为丰富。“何”居其首，安”也较为普遍“，胡”“焉”则较少。但“曷”奚”
则不见运用，可能到了魏晋南北朝时期已经成为古词。新的语法形式有“何等”“何物”，新兴的疑问代词有“那”“若为”。
（一）“何”和“胡”
先秦指物的疑问代词有“何”“奚”“曷”
胡”《，家训》只有“何”“胡”。王力（１９８０）指出“：‘何’字指物，以用于宾语为常。”《家训》何”
用作宾语则较少，共１２例，只占全部用例的１３．９５％，其中动词宾４例，介词宾语８例，如：
（１）或问曰“：陈亢喜闻君子之远其子，何谓也？”（教子）
（２）吾曾问周弘让曰“：父母中外姊妹，何以称之？”（风操）
先秦“何”做宾语，一般都是前置《，家训》
中何”
作宾语有１例后置：（３）或问“：……如此郡县不少，以为何也？”（书证）
“何”
作定语的３１例中，指物的１４例，指地点的５例，指原因的１２例，如：
（４）沃焦之石，何气所然？（归心）
者，何其能多而不能少也？（兄弟）
（９）若是屏障，何由可转也？（书证）
（１０）凡射奇偶，自然半收，何足赖也？（杂艺）
（１１）西晋已往字书，何可全非？（书证）（１２）何必“仲尼居”即须两纸疏义，燕寝讲堂，亦复何在？（勉学）
“何”单独作状语１９例，固定结构“何其”作状语５例“，何由”４例“，何足”２例“，何可”４例“，何必”ｌ例。
“何”作谓语主要有“何如也”２例“，何哉”１例“，何者”ｌ例“，如之何”１例，如：
（１３）刘应之曰“：既有寒木，又发春华，何如也？”（文章）
（１４）……拱把之梁，每沈溺于川谷者，何哉？（名实）
（１５）古者卜以决疑，今人生疑于卜。何者？（杂艺）
（１６）然天生蒸民，先人传体，其如之何？（治家）单用“何”作谓语３例，均在“何所……”这一固定结构中，如：
（１７）精若是石，不得有光，性又质重，何所系属？（归心）
“何所……”可转换为“所…者／何”“，何所系属”即“所系属者何”。
“胡”
只出现了１次，作状语，如下：（１８）《京洛行》，胡不述赧王、灵帝乎？（文章）
从上可知《，家训》指物疑问代词的功能与先秦很少区别，只是在作宾语时有了向后置转化趋势，并出现“何等”“何物”
等新的语法形式。（二）“安”和“焉”
先秦表处所的疑问代词有“恶”“安”“焉”，
家训》中只出现了“安”“焉”。这类疑问代词在先秦一般用在反问句中，作状语，有时也作宾语。家训》“安”２２例“，焉”２例，均作状语。如：
“““““《《“
・・６６
安庆师范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２００６年
（１９）以此观之，安可不自勉耶？（勉学）（２０）凡不求而自得，求而不得者，焉可胜算乎？（省事）
却不及作用无别，但“焉”“安”“焉”“安”，也许这说明只是古语的残存现象。“焉”
和（三）“谁”“孰”
古汉语中问人的疑问代词有“谁”“孰”。
的用例都不多。问人，共《家训》“谁”“孰”“谁”
（２６）潮汐去还，谁所节度？天汉悬指，那不散落？（归心）
云魏晋《助字辨略》“：若为，犹云如何也。”南北朝时期并不表示“，若为”“做什么”，主要是询问方式，意为谓语。“怎么”“怎样”，可作状语、《家训》“若为”１例，作状语。
（２７）九州未划，列国未分，翦疆区野，若为躔次？（归心）
宋以来通《集解》引刘盼遂曰“：若为，晋、语”“，盖奈何之转语，若犹那也，何也”。
小结
从上古到中古，汉语语法发生了很大变化。
正处在从上古汉语向中古汉语过渡之际，《家训》
一方面保留了大量先秦的语法现象，另一方面又随着一些旧的语法现象的衰亡而滋生了新的语法现象和新的语法形式，只是这些新的语法现象和语法形式用例较少，并未成为一种普遍现象。参考文献：
［１］郭锡良．第三人称代词的起源和发展［Ａ］．语言学论丛：第
６辑［Ｃ］．北京：商务印书馆，１９８０．
［２］郭锡良．试论上古汉语指示代词的体系［Ａ］．语言文字学
术论文集［Ｃ］．北京：知识出版社，１９８９．
２例，作主语，如：
（２１）如此，则行路皆踖其面而蹈其心，谁救之哉？（兄弟）
还可问物，作主语２例、宾语１例，如：“谁”
（２２）潮汐去还，谁所节度？（归心）
（２３）君王比赐书翰，及写诗笔，殊为佳手，姓名为谁？（慕贤）
上古汉语中，疑问代词作宾语一般都要前置，但作宾语则后置。《家训》“谁”
是既可问人又可问物的疑问代词，多用“孰”
于选择问句。仅１例，表任指。《家训》“孰”
（２４）自兹厥后，音韵锋出，各有土风，递相非笑，指马之谕，未知孰是。（音辞）
用法与先秦无区别。《家训》“谁”“孰”和（四）“那”“若为”
和是魏晋南北朝时期新兴的疑“那”“若为”问代词。用法是的合音。上古音中，“那”“奈何”并为泥母“同属歌部。顾炎“那”“奈”。那”“何”武卷三十二条云“《日知录》“奈何”：直言之曰
②那，长言之曰奈何，一也。”那”起初只用作谓“
［３］张振德，等《．世说新语》语言研究［Ｍ］．成都：巴蜀书社，
１９９５．
［４］王力．汉语史稿（中）［Ｍ］．北京：中华书局，１９８０．
［５］柳士镇．魏晋南北朝历史语法［Ｍ］．南京：南京大学出版
社，１９９２．
语，如宣公二年》杜预注：《左传・“弃甲则那？”汉魏之际，又转用作状语，表示询“那，犹何也。”
问或反诘，相当于“哪”“哪里”“怎么”。，意为共２例，均是询问原因，如：《家训》“那”
（２５）君王比赐书翰，及写诗笔，殊为佳手，姓名为谁？那得都无声问？（慕贤）
［６］杨伯峻，何乐士．古汉语语法及其发展［Ｍ］．北京：语文出
版社，１９９２．
《颜氏家训》的“是”字判断句［Ｊ］．湛江海洋大［７］刘光明．论
学学报，２００４（５）．
［８］王利器．颜氏家训集解［Ｍ］，上海古籍出版社，１９８０．［９］（清）黄汝成集释，秦克诚点校．日知录集释［Ｍ］．长沙：岳
麓书社，１９９４：１１３６．
责任编校：刘敬林
ＰｒｏｎｏｕｎｓｉｎＦａｍｉｌｙＩｎｓｔｒｕｃｔｉｏｎｓｏｆＹａｎＣｌａ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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Ａｂｓｔｒａｃｔ：Ｔｈｅｅｓｓａｙｃｏｍｐｒｅｈｅｎｓｉｖｅｌｙｃｏｕｎｔｓａｎｄａｎａｌｙｓｅｓｔｈｅｐｒｏｎｏｕｎｓｉｎ＂ＦａｍｉｌｙＩｎｓｔｒｕｃｔｉｏｎｓｏｆＹａｎＣｌａｎ＂ａｎｄｃｏｍｐａｒｅｓｔｈａｔｗｉｔｈｔｈｅｓｙｓｔｅｍｏｆｔｈｅｐｒｏｎｏｕｎｓｂｅｆｏｒｅＱｉｎＤｙｎａｓｔｙ．Ｏｎｏｎｅｈａｎｄ，＂ＦａｍｉｌｙＩｎｓｔｒｕｃｔｉｏｎｓｏｆＹａｎＣｌａｎ＂ｒｅｍａｉｎｅｄａｌｍｏｓｔａｌｌｏｆｔｈｅｕｓａｇｅｓｏｆｔｈｅｐｒｏｎｏｕｎｓｂｅｆｏｒｅＱｉｎＤｙｎａｓｔｙｂｕｔｓｏｍｅｕｓａｇｅｓｏｎｌｙｒｅｍａｉｎｉｎｇｉｎｔｈｅｗｒｉｔｔｅｎｌａｎｇｕａｇｅａｓｔｈｅａｎｃｉｅｎｔｌａｎｇｕａｇｅ．Ｏｎｔｈｅｏｔｈｅｒｈａｎｄ，ｐｒｏｎｏｕｎｓｉｎ＂ＦａｍｉｌｙＩｎｓｔｒｕｃｔｉｏｎｓｏｆＹａｎＣｌａｎ＂ａｌｓｏｐｒｏｄｕｃｅｄｓｏｍｅｎｅｗｕｓａｇｅｓａｎｄａｐｐｅａｒｅｄｉｎｎｅｗｆｏｒｍｓ，ｂｕｔｔｈｏｓｅｎｅｗｕｓａｇｅｓａｎｄｆｏｒｍｓｗｅｒｅｎｏｔｃｏｍｍｏｎ，ｗｈｉｃｈａｆｆｅｃｔｓｔｈｅｔｒａｎｓｉｔｉｏｎａｌ－ｐｅｒｉｏｄｇｒａｍｍａｒｃｈａｒａｃｔｅｒｉｓｔｉｃｓｆｏｒｍｕｐａｎｃｉｅｎｔｔｏｍｉｄａｎｃｉｅｎｄ．
Ｋｅｙｗｏｒｄｓ：ＦａｍｉｌｙＩｎｓｔｒｕｃｔｉｏｎｓｏｆＹａｎＣｌａｎ；ｐｒｏｎｏｕｎｓ；ｇｒａｍｍａｔｉｃａｌｆｕｎｃｔｉｏｎｓ
２００６年５月第２５卷第３期
安庆师范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
ＪｏｕｒｎａｌｏｆＡｎｑｉｎｇＴｅａｃｈｅｒｓＣｏｌｌｅｇｅ（ＳｏｃｉａｌＳｃｉｅｎｃｅＥｄｉｔｉｏｎ）
Ｍａｙ．２００６Ｖｏｌ．２５Ｎｏ．３
中的代词《颜氏家训》
刘光明
（池州师专中文系，安徽池州２４７０００）
摘要：统计分析《颜氏家训》中的代词，并与先秦的代词系统进行比较，一方面《，家训》几乎保留了先秦代词的所有用法，只是有些用法仅作为古语保存在书面语中；另一方面《，家训》代词也产生了一些新用法，出现了新的形式，只是这些新的用法和形式尚不普遍，这反映了汉语从上古向中古过渡时期的语法特点。
关键词《：颜氏家训》代词语法功能中图分类号：Ｈ１３４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１００３－４７３０（２００６）０３－００６３－０４
从汉语发展史上看，魏晋南北朝汉语正处在从上古汉语向中古汉语过渡的重要转折阶段，因而有着它特殊的研究价值。成书于北齐与隋之际的《颜氏家训》，无疑是研究魏晋南北朝汉语的重
①
要语料。本文统计分析《颜氏家训》（以下简作
于先秦，但仍然有发展，这主要表现在“汝”“尔”含有感情色彩的变化上。上古时，运用“汝”“尔”轻贱、狎昵意味。虽沿袭了这一用法，但以《家训》或表示父辈称呼子女、夫妇、兄弟互称“汝”“尔”已发展成等共２８次，显然，从整体看“，汝”“尔”为可表示亲昵色彩的第二人称代词。如：
《家训》）代词使用情况，目的是初步揭示魏晋南北朝时期的代词系统，探讨先秦至魏晋南北朝代词系统的变化发展。
一、人称代词
先秦第一人称代词有“吾”“我”“余”“予”
中第一人称代词仅“朕”“台”“印”《，家训》７个多见，共９９例“吾”“我”“余”（不包“吾”３个。括同位词组中的，我”“吾兄弟”“吾”２例）“１３例“，余”“，吾”以作主语为５例。从句法功能看常，共６８例，定语１８例，宾语１３例，其中动词宾语８例，介词宾语５例，这在先秦较为罕见，如：
：我有一儿，（１）齐朝有一士大夫，尝谓吾曰“年已十七……”（教子）
（名实）（２）韩既有学，忍笑为吾说之。
作主语９例，宾语２例，定语２例，与先“我”
秦用法相似。在先秦可作主语、定语或宾语，“余”但中均作主语。实际上，在整个魏晋《家训》“余”南北朝时期已少用或不用，几近衰亡。从第“，余”一人称代词的单复数情况看，与先秦没有差别。
第二人称代词有“汝”“尔”“子”３个。
“汝”使用最多，共有２７例“，尔”，子”２例“４例。虽然它们在句法功能及其复数形式上均承用
（３）使汝弃学徇财，丰吾衣食，食之安得甘，衣
之安得暖？（勉学）
（４）戴安道犹遭之，况尔曹乎！（杂艺）
至于第三人称代词，
我们同意郭锡良先生
（１９８０）的观点，先秦没有真正的第三人称代词，也未出现真正的第三人称代词。《家训》
的人称代词均承用先秦而从上可知《，家训》来，但有的已近衰亡，如“余”；有的作用在进一步扩大，如“吾”“汝”“尔”。
二、指示代词
所使用的指示代词数量很大，先秦绝《家训》
大部分指示代词在中均有用例。《家训》
（一）“兹”
指示代词，早见于甲文。郭锡良“兹”（１９８９）说“‘兹’在春秋战国时代已经是一个古词”。在共８例，宾语７例，定语１例。如：“兹”《家训》
（１）自兹以降，虽孔子圣师，与门人言，皆称名也。（风操）
（２）洎于梁氏，兹风复阐《，庄》《、老》《、周易》，总谓《三玄》。（勉学）
（二）“此”“斯”“是”
收稿日期：２００５－１１－０９
基金项目：２００６年安徽省教育厅人文社科项目《〈颜氏家训〉语法研究》（２００６ｓｋ３４１）。
作者简介：刘光明（１９６６—），男，安徽安庆人，池州师专中文系副教授，主要从事汉语语法研究。
・・６４
安庆师范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
（１４）北俗则不尔。（风操）
２００６年
“此”“斯”是近指代词“，此”指代性强，的指代性弱““斯”；是”是承指代词，或中性代琅邪诸葛汉，亦以为尔。（１５）颖川荀仲举、词。《家训》“此”“斯”的用法同先秦基本一致：作主语、定语或宾语。如：
（３）此乃恒、
代之遗风乎？（治家）（４）异哉，此人之教子也！（教子）（５）北土风俗，都不行此。（风操）
（６）古人欲知稼穑之艰难，斯盖贵谷务本之道也。（涉务）
（７）至梁天监之间，斯风未变。（杂艺）（８）如斯之类，傥削此文，颇成废阙。（书证）“是”
可以作主语、宾语和谓语，如：（９）是为一论物体，一就人情，殊不通矣。（音辞）
（１０）俗本因是悉作脯腊之脯，或反哺之哺。（书证）
（１１）孔子云“：少成若天性，习惯如自然，是也。”（教子）
《家训》“是”字用法变化最大的有两点：一是作为指示代词，它在先秦只是用来对人或事物进行指别《，家训》发展出指示任何事物的任指用法，充当定语，共２例：
（ｌ２）便是下笔即妨，是书皆触也。（风操）（ｌ３）水草，圆叶细茎，随水浅深。今是水悉有之……（书证）
《集解》引刘淇云“：是书之是，犹凡也，言凡是书札，皆触忌讳也。”又“是水，犹言凡有水处。”
其二，指示代词“是”已演变成判断词。据笔者（２００４）统计《，家训》中判断词“是”
共５０例。从“此”“斯”“是”的用法看《，家训》与先秦并无重大差别，但其使用频率却反映出其中的变化发展。郭锡良先生（１９８９）对先秦十部著作中此”“斯”“是”的用法进行过统计，共出现４９４６次“，是”２９４８次，占总次数的５９．６％“，此”１８８４次，只占３８．１％。《家训》情况正好相反“，是”此”“斯”共出现２７１次“，此”２３８次，占总次数的８７．８％“，是”２４次，只占８．９％。根据张振德等（１９９５）的统计《，世说新语》也反映了这一趋势，此”３００次（不包括“如此”“因此”“于此”中的“此”４６次），而“是”只使用了９次（不包括由是”“是以”“是故”“是时”中的“是”１１次）“。此”“、是”使用频率的变化，固然有多方面因素的影响，但也反映了“是”作为指示代词逐渐衰亡并向系词转化这一客观事实。
（三）“尔”和“然”
上古谓词性指示代词有“尔”“若”“然”３个《，家训》只有“尔”“然”，其用法同先秦一致。尔”２０例，作谓语９例，宾语６例，定语５例，如：
（文章）
（１６）尔后坟籍，略不可看。（杂艺）“然”
字出现１５例，均作谓语。如：（１７）今子既不能然，不师古之踪迹，犹蒙被而卧耳。（勉学）
《家训》未见“若”《，世说新语》也未见用例，可能到了魏晋南北朝时期已成为古词。
（四）“彼”和“夫”
先秦“彼”和“夫”
是两个远指代词“，彼”与此”相对，指代性强“；夫”与“斯”相似，指代性弱。《家训》“彼”“、夫”的语法作用与先秦同。彼”５例，可作主语、
定语和宾语，如：（１８）校其长短，核其精粗，或彼不能如此矣。（慕贤）
（１９）凡代人为文，皆作彼语。（文章）
（２０）其天性至孝如彼，不识忌讳如此，良由无学所为。（勉学）
“夫”３例，均作定语，如：
（２１）原夫四尘五荫，剖析形有。（归心）（五“）
其”和“之”《家训》“其”“之”用法与先秦基本一致，可指代人，也可指代物。“之”出现次数最多，共２６９例。“之”主要作宾语，共２６４例，这同先秦一致。在否定句中宾语前置的有６例，如：
（２２）以吾浅学，未之前闻也。（音辞）否定句中宾语不前置的则有８例，如：
（２３）河北士人，全不辨之，名亦呼为字，字固呼为字。（风操）
“之”
作兼语有５例，如：（２４）犬亦饥虚，起行盗食，呼之不至，哀声动邻。（勉学）
“其”次于“之”，共２６４例。“其”是《家训》变化较大的指示代词，郭锡良先生（１９８０）认为：先秦‘其’字一般只作定语，不能作其他的句子成分。”《家训》“其”作定语仍是它的主要功能，共２５３例，但“其”还可作宾语（６例）、主语（２例）和兼语（３例）。如：
（２５）沈与其书，名而不姓，此非人情也。（风操）
（２６）其为《吴趋行》，何不陈子光、夫差乎？（文章）
（２７）其于戎行，自当有犯。（归心）
（２８）后主之奔青州，遣其西出，参伺动静，为周军所获。（勉学）
（六）“他”“、或”“、莫”
“他”“或”“莫”在先秦为无定代词，兼指
““““““““
第３期刘光明《：颜氏家训》中的代词
（５）家）
（６）正是虎，何故名为马乎？（涉务）
・・６５
房徐日“：举家无食，汝何处来？”（治
人、物，使用频率很高，现代汉语中已消失。《家训》“，莫”“，或”“他”１０例１８例５４例。如：
（２９）他乡异县，微藉风声，……。（慕贤）（风操）（３０）举坐惊骇，莫测其情。（３１）至于帝王，亦或未免。（文章）
在可作定语和前置宾语，这和“他”《家训》字值得斟酌：先秦是一致的，但有１例“他”
（３２）世有痴人，……为了娶妇，恨其生资不足，倚作舅姑之尊，蛇虺其性，毒口加诬，不识忌讳，骂辱妇之父母，却成教妇不孝己身，不顾他恨。（归心）
指物的１４例中，固定结构“，何“何等”ｌ例物”“何故”２例；指原因均在固定结构中，其中１０例各１例。“，何意”“何事”
“何”做状语是“为什么”“怎么”等意思，用例较多，如：《家训》
（７）何贤智操行若此之难？婢妾引决若此之易？（养生）
（８）人或交天下之士，皆有欢笑，而失敬于兄“他”代“妇”，由无定转为有定，似为第三人称代词。这在魏晋南北朝时尚属罕见。
无定代词“莫”和“或”在先秦只作主语《，家训》也一样。但《家训》“或”已由无定代词向副词、连词转化，这种情况共２３例，如：
（３３）疥癣蚊虻，或不能免，限以大分，故稀斗阋之耻。（后娶）
（３４）江南诸宪司弹人事，事虽不重，而以教义见辱者，或被轻系而身死狱户者，皆为怨仇，子孙三世不交通矣。（风操）
可见《，家训》指示代词与先秦比较起来，整个体系变化不大。但有的已露出衰亡或化为别类词的端倪，如“或”“是”；有的作用在扩大，如此”“其”。
三、疑问代词
《家训》疑问代词较为丰富。“何”居其首，安”也较为普遍“，胡”“焉”则较少。但“曷”奚”
则不见运用，可能到了魏晋南北朝时期已经成为古词。新的语法形式有“何等”“何物”，新兴的疑问代词有“那”“若为”。
（一）“何”和“胡”
先秦指物的疑问代词有“何”“奚”“曷”
胡”《，家训》只有“何”“胡”。王力（１９８０）指出“：‘何’字指物，以用于宾语为常。”《家训》何”
用作宾语则较少，共１２例，只占全部用例的１３．９５％，其中动词宾４例，介词宾语８例，如：
（１）或问曰“：陈亢喜闻君子之远其子，何谓也？”（教子）
（２）吾曾问周弘让曰“：父母中外姊妹，何以称之？”（风操）
先秦“何”做宾语，一般都是前置《，家训》
中何”
作宾语有１例后置：（３）或问“：……如此郡县不少，以为何也？”（书证）
“何”
作定语的３１例中，指物的１４例，指地点的５例，指原因的１２例，如：
（４）沃焦之石，何气所然？（归心）
者，何其能多而不能少也？（兄弟）
（９）若是屏障，何由可转也？（书证）
（１０）凡射奇偶，自然半收，何足赖也？（杂艺）
（１１）西晋已往字书，何可全非？（书证）（１２）何必“仲尼居”即须两纸疏义，燕寝讲堂，亦复何在？（勉学）
“何”单独作状语１９例，固定结构“何其”作状语５例“，何由”４例“，何足”２例“，何可”４例“，何必”ｌ例。
“何”作谓语主要有“何如也”２例“，何哉”１例“，何者”ｌ例“，如之何”１例，如：
（１３）刘应之曰“：既有寒木，又发春华，何如也？”（文章）
（１４）……拱把之梁，每沈溺于川谷者，何哉？（名实）
（１５）古者卜以决疑，今人生疑于卜。何者？（杂艺）
（１６）然天生蒸民，先人传体，其如之何？（治家）单用“何”作谓语３例，均在“何所……”这一固定结构中，如：
（１７）精若是石，不得有光，性又质重，何所系属？（归心）
“何所……”可转换为“所…者／何”“，何所系属”即“所系属者何”。
“胡”
只出现了１次，作状语，如下：（１８）《京洛行》，胡不述赧王、灵帝乎？（文章）
从上可知《，家训》指物疑问代词的功能与先秦很少区别，只是在作宾语时有了向后置转化趋势，并出现“何等”“何物”
等新的语法形式。（二）“安”和“焉”
先秦表处所的疑问代词有“恶”“安”“焉”，
家训》中只出现了“安”“焉”。这类疑问代词在先秦一般用在反问句中，作状语，有时也作宾语。家训》“安”２２例“，焉”２例，均作状语。如：
“““““《《“
・・６６
安庆师范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２００６年
（１９）以此观之，安可不自勉耶？（勉学）（２０）凡不求而自得，求而不得者，焉可胜算乎？（省事）
却不及作用无别，但“焉”“安”“焉”“安”，也许这说明只是古语的残存现象。“焉”
和（三）“谁”“孰”
古汉语中问人的疑问代词有“谁”“孰”。
的用例都不多。问人，共《家训》“谁”“孰”“谁”
（２６）潮汐去还，谁所节度？天汉悬指，那不散落？（归心）
云魏晋《助字辨略》“：若为，犹云如何也。”南北朝时期并不表示“，若为”“做什么”，主要是询问方式，意为谓语。“怎么”“怎样”，可作状语、《家训》“若为”１例，作状语。
（２７）九州未划，列国未分，翦疆区野，若为躔次？（归心）
宋以来通《集解》引刘盼遂曰“：若为，晋、语”“，盖奈何之转语，若犹那也，何也”。
小结
从上古到中古，汉语语法发生了很大变化。
正处在从上古汉语向中古汉语过渡之际，《家训》
一方面保留了大量先秦的语法现象，另一方面又随着一些旧的语法现象的衰亡而滋生了新的语法现象和新的语法形式，只是这些新的语法现象和语法形式用例较少，并未成为一种普遍现象。参考文献：
［１］郭锡良．第三人称代词的起源和发展［Ａ］．语言学论丛：第
６辑［Ｃ］．北京：商务印书馆，１９８０．
［２］郭锡良．试论上古汉语指示代词的体系［Ａ］．语言文字学
术论文集［Ｃ］．北京：知识出版社，１９８９．
２例，作主语，如：
（２１）如此，则行路皆踖其面而蹈其心，谁救之哉？（兄弟）
还可问物，作主语２例、宾语１例，如：“谁”
（２２）潮汐去还，谁所节度？（归心）
（２３）君王比赐书翰，及写诗笔，殊为佳手，姓名为谁？（慕贤）
上古汉语中，疑问代词作宾语一般都要前置，但作宾语则后置。《家训》“谁”
是既可问人又可问物的疑问代词，多用“孰”
于选择问句。仅１例，表任指。《家训》“孰”
（２４）自兹厥后，音韵锋出，各有土风，递相非笑，指马之谕，未知孰是。（音辞）
用法与先秦无区别。《家训》“谁”“孰”和（四）“那”“若为”
和是魏晋南北朝时期新兴的疑“那”“若为”问代词。用法是的合音。上古音中，“那”“奈何”并为泥母“同属歌部。顾炎“那”“奈”。那”“何”武卷三十二条云“《日知录》“奈何”：直言之曰
②那，长言之曰奈何，一也。”那”起初只用作谓“
［３］张振德，等《．世说新语》语言研究［Ｍ］．成都：巴蜀书社，
１９９５．
［４］王力．汉语史稿（中）［Ｍ］．北京：中华书局，１９８０．
［５］柳士镇．魏晋南北朝历史语法［Ｍ］．南京：南京大学出版
社，１９９２．
语，如宣公二年》杜预注：《左传・“弃甲则那？”汉魏之际，又转用作状语，表示询“那，犹何也。”
问或反诘，相当于“哪”“哪里”“怎么”。，意为共２例，均是询问原因，如：《家训》“那”
（２５）君王比赐书翰，及写诗笔，殊为佳手，姓名为谁？那得都无声问？（慕贤）
［６］杨伯峻，何乐士．古汉语语法及其发展［Ｍ］．北京：语文出
版社，１９９２．
《颜氏家训》的“是”字判断句［Ｊ］．湛江海洋大［７］刘光明．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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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８］王利器．颜氏家训集解［Ｍ］，上海古籍出版社，１９８０．［９］（清）黄汝成集释，秦克诚点校．日知录集释［Ｍ］．长沙：岳
麓书社，１９９４：１１３６．
责任编校：刘敬林
ＰｒｏｎｏｕｎｓｉｎＦａｍｉｌｙＩｎｓｔｒｕｃｔｉｏｎｓｏｆＹａｎＣｌａｎ
ＬｉｕＧｕａｎｇ－ｍｉｎｇ
（ＣｈｉｎｅｓｅＤｅｐａｒｔｍｅｎｔｏｆＣｈｉｚｈｏｕＴｅａｃｈｅｒｓＣｏｌｌｅｇｅ，Ｃｈｉｚｈｏｕ，Ａｎｈｕｉ２４７０００）
Ａｂｓｔｒａｃｔ：Ｔｈｅｅｓｓａｙｃｏｍｐｒｅｈｅｎｓｉｖｅｌｙｃｏｕｎｔｓａｎｄａｎａｌｙｓｅｓｔｈｅｐｒｏｎｏｕｎｓｉｎ＂ＦａｍｉｌｙＩｎｓｔｒｕｃｔｉｏｎｓｏｆＹａｎＣｌａｎ＂ａｎｄｃｏｍｐａｒｅｓｔｈａｔｗｉｔｈｔｈｅｓｙｓｔｅｍｏｆｔｈｅｐｒｏｎｏｕｎｓｂｅｆｏｒｅＱｉｎＤｙｎａｓｔｙ．Ｏｎｏｎｅｈａｎｄ，＂ＦａｍｉｌｙＩｎｓｔｒｕｃｔｉｏｎｓｏｆＹａｎＣｌａｎ＂ｒｅｍａｉｎｅｄａｌｍｏｓｔａｌｌｏｆｔｈｅｕｓａｇｅｓｏｆｔｈｅｐｒｏｎｏｕｎｓｂｅｆｏｒｅＱｉｎＤｙｎａｓｔｙｂｕｔｓｏｍｅｕｓａｇｅｓｏｎｌｙｒｅｍａｉｎｉｎｇｉｎｔｈｅｗｒｉｔｔｅｎｌａｎｇｕａｇｅａｓｔｈｅａｎｃｉｅｎｔｌａｎｇｕａｇｅ．Ｏｎｔｈｅｏｔｈｅｒｈａｎｄ，ｐｒｏｎｏｕｎｓｉｎ＂ＦａｍｉｌｙＩｎｓｔｒｕｃｔｉｏｎｓｏｆＹａｎＣｌａｎ＂ａｌｓｏｐｒｏｄｕｃｅｄｓｏｍｅｎｅｗｕｓａｇｅｓａｎｄａｐｐｅａｒｅｄｉｎｎｅｗｆｏｒｍｓ，ｂｕｔｔｈｏｓｅｎｅｗｕｓａｇｅｓａｎｄｆｏｒｍｓｗｅｒｅｎｏｔｃｏｍｍｏｎ，ｗｈｉｃｈａｆｆｅｃｔｓｔｈｅｔｒａｎｓｉｔｉｏｎａｌ－ｐｅｒｉｏｄｇｒａｍｍａｒｃｈａｒａｃｔｅｒｉｓｔｉｃｓｆｏｒｍｕｐａｎｃｉｅｎｔｔｏｍｉｄａｎｃｉｅｎｄ．
Ｋｅｙｗｏｒｄｓ：ＦａｍｉｌｙＩｎｓｔｒｕｃｔｉｏｎｓｏｆＹａｎＣｌａｎ；ｐｒｏｎｏｕｎｓ；ｇｒａｍｍａｔｉｃａｌｆｕｎｃｔｉｏｎ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