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不庆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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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真濑元
图源：滚子
录入：SUYA
方式：（看到这个就想踢死48）SUYA
备注：短篇，OCR+手打
发布于：轻之国度-轻小说论坛http://www.lightnovel.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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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时请留心注意事项—
本文特别严禁转载至SF轻小说频道轻小说
圣诞节什么的毫无价值。
弗朗西斯-乔伊斯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之内都是这么想的。
即使受人邀约去参加圣诞晚宴，他的心底里也毫无祝福之意，只是怀抱着讽刺与挖苦的心理。
乔伊斯母亲的家族以前曾是爱尔兰某地的名门望族．在他的祖国与英格兰的国土合并以后也没有舍弃被禁止信奉的旧教。
说母亲的家族就是因此而逐渐走向了衰败，以致穷困潦倒也绝不夸张。乔伊斯出生的时候就拥有令他感到自豪的庞大的家族系谱。同时，他也必须面对不得不顺带提及的家族所背负的巨额借债的境况。
对于尚且年幼的乔伊斯来说，无论是信仰、教会、还是家庭本身．全部都是充满着伪善的，徒有其表的良心与荣誉的象征。
从接触到达尔文的进化论开始，他 就以医学作为自己的志向开始了勤奋的学习。随着对于科学领域的探求逐渐深入。神明，信仰等问题越来越突显出其陈腐而愚昧的弊端，丧失了原本的价值。
在二十岁的生日刚剐过去之际，他就在心中坚定了自己绝对不相信神明的信念。但他还没有失策到将这一信念公之于众．反正原本他就连去否定神明的热情都已经消退了。
他一直憧憬着强大的力量。
在乔伊斯还不满二十岁的时候，他也注意到这种强大的能力已经在他的身上初现端倪．但是在经历过无数次挫折之后．他的内在开始产生扭曲．逐渐磨灭殆尽了。
如果遇到能够将这个世界掌控于指掌之间的人的话．乔伊斯会不吝低下头去服侍对方的。但随着对社会本身了解的加深．他便对所谓的力失去了希望。
确实．那是一种力量．但那和绝对的才能又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事物。所谓的权力不过是已经成形的社会体制的其中的一部分．不可能再创造出崭新的辉煌．
最近他也开始认为绝对的才能是不可能存在的了，甚至连存在的必要也没有。 直到遇到他为止。
他——
詹姆斯·莫里亚提教授。
身材细瘦高挑的黑发青年．年纪大约还不到二十岁吧。
和乔伊斯相比．至少还要再年轻上七岁，而且恐怕连名字都是虚假的。当乔伊斯用这个名字叫他的时候．青年会用十分冷峻的目光注视着他．薄唇微微划出只有他自己能够理解的讽刺的弧度。
那是在十月左右的时候。
刚刚结识莫里亚提的时候，他正全神贯洼地将精力投注在新项目的进程上。
他思维活跃的头脑和不按牌理出牌的行为常常使得乔伊斯对他无可奈何。就在乔伊斯为他惊人的行动力而感叹的时候．十一月中旬．莫里亚的工作告一段落．他忽然就像是被切断了拉线的木偶一样，完全耗尽了所有的力气，沉溺与吸食鸦片，尽管同时在读着好几本书，但询问来的时候却又似乎哪一本都没有坚持读下去。偶尔也会抬抬手指拉两声小提琴．然后就瘫在客厅里的长椅子上几乎一动也不想动。
有时他会显露出受到噩梦侵扰一样的表情．一整天都没有不能地吃一顿饭．睡眠时间完全没有规律。
可他还一再地提醒．坚决不允许别人对他这样的生活习惯说三道四．还说自己每天的精神状态都有波动绝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不要管他就好了。
“可是你每天吃饭睡觉的时间都不规律到了什么程度啊。”
乔伊斯喃喃自语道。
然后乔伊斯一再地忠告莫里亚提一定要保证规律的吃饭和睡觉的时间．还有鸦片的事情也一同算在内。那个时候莫里亚提尽管心情十分不愉快．却似乎并不会只因为这么点事儿就将乔伊斯疏远在交流的范围之外。乔伊斯就自己做主将年轻老板的健康管理也纳入自己的职能范围之内了。
他体会到了身为一个医生的责任。
虽然莫里亚提从来就没有坦率地听从过他的劝告。
现在暂且不谈这些．圣诞节快要到了。
和乔伊斯故意无视圣诞节的行为不同．莫里亚提似乎完全忘记了还有这么回事的样子。 而且．乔伊斯感到今年的圣诞节似乎和往年有着不同的感觉。
完全没有事先筹划年轻的雇主过圣诞节所需要的准备的自己一定会被斥责的吧．在十一月中旬．终于完成了大型项目后半部分准备的时候他才终于意识到这件事情．
当然直到今天．他也仍然认为圣诞节是件毫无意义的事情．而他也绝对不是莫里亚提专属佣人。
乔伊斯曾经工作过一阵子的某家联合银行的总裁正着手于召开一个盛大的宴会．目的是为了夸耀自己的财富及权势。对于这份庸俗的品味．乔伊斯私下里很是蔑视。
尽管如此．莫里亚提的这种毫不关心的态度却让他在另外一种意义上焦躁起来．无论如何就是在意得不得了。
他觉得莫里亚提应该不是生长在会合家团圆庆祝圣诞节的家庭里．并且推测说不定他的家庭环境和自己十分相似。
但也未必就不会去庆祝圣诞．只是现在他的精神状态全面瘫痪．失意至极．似乎连主动着手去做些什么的意志都被完全剥夺了一般。
„„这时如果问他你连要过圣诞节都忘记了吗．他只会觉得自己烦人而已吧。
就乔伊斯自己来说．他不希望任何会让莫里亚提失望的事情再增加．同时．他想要尽量看到莫里亚提高兴的表情。
对于把自己闷在房间里独自忧郁的莫里亚提来说．这份祝贺说不定能够令他的心情舒畅起来．勉强也算是个转换心情的好机会。
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怀有想要使他人感觉到愉快的心情了．乔伊斯自己都不由得开始期待起来。
他询问了莫里亚提目前居住的郊外别墅的佣人。对方告诉他．莫里亚提大约是在一年前买下这栋房子的 但去年的圣诞节．甚至是在其他别的节日里也没
也就是说．今年的圣诞节也没有必要特别准备的意思吧．但再仔细一打听，去年的圣诞节莫里亚提好像就没有来过这间别墅．
总之先吩咐厨师为圣诞节的晚餐做准备．还准备了上等的波尔图葡萄酒和 红酒。平时对于吃饭漠不关心的莫里亚_提绝不是味觉迟钝的类型．相反的，乔伊斯发觉到他对于酒类有着相当高雅的品 味。
接下来乔伊斯需要面对的问题．就是圣诞节礼物了。
万一莫里亚提拒绝过圣诞节．应该’j也有其他送给他礼物的机会．比如说在 他过生日的时候。
虽说乔伊斯不知道莫里亚提的生日在什么时候．总之还有另外几个送他礼物的机会。 考虑着这些有的没的．最后决定准备送礼的乔伊斯接下来要烦恼的．就是该送什么礼物才好的问题。
对莫里亚提的才能心服口服的乔伊斯跟在他身边的时间不长．还不能完全把握他的喜好．像这样的话题他们连谈都没有谈过。
乔伊斯决定从目前对于莫里亚提兴趣的了解中选择一样适合的东西出来。
首先从他吸烟这件事悄„„这个暂且列入考虑。
烟盒或是烟草袋子之类的东西不乏精品。
接下来是嗜好麻药„„这个列在考虑范畴之外．乔伊斯反对使用麻药。
还有就是喜欢小提琴演奏——这个似乎很不错。
尽管乔伊斯在音乐方面没什么了解．也知道莫里亚提作为一个小提琴手有着很高的演奏技巧．爱用的小提琴也是有着极高名誉的史特拉迪瓦利。
他经常会去听音乐会。每次回来后．莫里亚提都会显得，心情稍好一些．变得饶舌起来。或者拉上一整天的小提琴。
乔伊斯努力在记忆中搜寻．试图在和音乐相关的话题里找出适合拿来用作礼物的东西. 他忽然想起了J．S巴赫的《无伴奏小提琴奏鸣曲＆协奏曲》。
经过多方面调查以后．乔伊斯才知道这套一共由六首乐曲组成的乐谱在十九世纪初期就已经全部出版完毕了．之后的复制版由于和原谱相差甚远饱受恶评．之后虽然出版过修正版．也全都是基于复制版的基础之上．连缺点都被保留了下来．和完美的原谱相差太过遥远。 十月的某天有场新版乐谱的演奏会．
莫里亚提虽然满怀期待地参加了．却似乎没有预期中的精彩．令他感到十分失
望。
只见到过他冷峻理性一面的乔伊斯第一次见到年轻雇主沮丧的表情时稍稍吃了一惊．但这件事情给他留下了印象。
他想起莫里亚提那时说过要是有手写谱就好了．那一瞬间．他在心里决定就是这个了．于打听到还有可以像请人写原著一样请人写乐谱的方式。
乔伊斯做好了心理准备。而且是多方面的心理准备，虽然得到这份乐谱活许要付出高于乐谱本身价值很多的代价
比起不去准备这份礼物．他自然决定还是要事先把礼物准备出来。但是在乐谱有了着落的时候．乔伊斯就已满足了。即使花销要高一些．但是莫里亚提是可以明白它的价值的。 乔伊斯在克服了各种困难将乐谱拿到手的时候，已经是十二月二十四号那一天了。 他在图书室确认着到手的乐谱，
这样就准备万全了，
这样一来．乔伊斯的烦恼就只剩下一个。
他该选择在何种时机将今天是平安夜．明天就是圣诞节这件事情告诉他的雇主呢．这种看似荒谬．不值一提的．却十分重要的问题。
莫里亚提现在还沉浸在忧郁和恍惚的状态中．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和鸦片．乐器．烟草和书本一起过着昼夜不分的生活．完全没有注意到圣诞．平安夜已经到来。
总之先和厨师确认了明天的菜单．在一切准备就绪以后．乔伊斯慎重地考虑着。
即使最后落得被无视这个最坏的结果．作为辅助自己了解莫里亚提的性格及喜好的方式．乔伊斯也决定亲自向莫里亚提说明这个事实。
还有．把这叠乐谱就这么摆在桌上的话．无论怎么看都不会让人觉得想要。 还是包装一下吧．至少也用丝带稍微绑一下吧．至少会显得比现在更好看一些．
但乔伊斯平时可没有收集漂亮丝带的兴趣。他将乐谱搁在刻着美丽雕花的红木写宇台上就转身去了牛津大街。
虽然自己去买丝带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但如果差人去买就更加不妙了．他还是想要亲自桃选合适的款式。
再回到图书室的时候乔伊斯吃了一惊。
莫里亚提在屋里。
他把身体深深埋在铺了苫布的安乐椅里．看来在快乐地读着什么。不．不只是在读．还一边在嘴里念着．一边用左手的手指迅速比划着。
他手里拿着乔伊斯放在写字台上的乐谱．一边哼着上面的旋律．一边用手指打着节拍。 感觉到有人的气息后．他抬起脸看向乔伊斯站着的方向。
似乎是不满被人打断了演奏的气氛 一般．看向乔伊斯手里握着的东西的时 候莫里亚提略微皱起了眉头。
乔伊斯手里正拿着一条鲜红的蝴曩结丝带．虽然他急忙将它藏在背后．但意识到这个行为毫无意义之后．他轻轻叹了口气．开始急于解释乐谱和蝴蝶结的来历。
“教授．其实这是„„圣诞节的„„ ”
“我完全忘记了．原来是这么回 事„„圣诞节啊。” __
莫里亚提早他一步说出了口．视线r轻轻划过乐谱后．转向乔伊斯。
“也就是说．这是还在准备的圣诞节礼物了。”
“是这样的„„就是这个„„那个„„”
“你精心准备的乐谱却被我随便拿来看了．我很抱歉。我很喜欢这份乐谱．而且这是一份会令任何迷恋音乐的人都感到高兴的乐谱．总之我„„”
乔伊斯发觉他误会了这份礼物的意义．急忙更正。
“不是的．我的意思是．这是送给你的圣诞节礼物”
奠里亚提略显苍白的脸瞬间浮起了 红潮．看不出是出于高兴还是因为心情不好。 短暂的沉默之后．莫里亚提才好不容易问出一句”为什么7
“不是„„那个„„好歹是圣诞在„„那个．当然我的意思并不是要把这件事作为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来庆祝„„”乔伊斯支支吾吾地解释着．犹豫着要不要表明自己是个无神论者n
万一莫里亚提是个对信仰抱有相当重视的人的话．那么这样的回答就糟糕了。
莫里亚提眯起他灰色的眼睛．用听来果显很不高兴的语调说道：“我也没有想要和教会扯上关系的意思。”
很微妙地绕着圈说话的方式．当然．乔伊斯也没有继续探究下去。
不管怎么说．看来这份礼物很合莫里亚提的心意。
乔伊斯松了口气．但那不过是稍纵即逝。
莫里亚提的表情越来越显现出不快．突然就把脸转了过去。
过了一阵子之后．好不容易才转回头来的莫里亚提的脸上流露着难以形容的表情。 与其说心情不好．不如说是处于困感之中．不．应该还是心情不好吧，果然还是这种近似祝贺圣诞的行为令他的心情受到损害了吧。
“乔伊斯。”
“我、我在。”
“在这里的几年间，我完全没有对圣诞节投以丝毫的关注，今年也没有对它产生什么特别的兴趣。就算是圣诞夜。我也没有做过什么特殊的庆贺，也没有那个心情„„不，说来去年是被斯坦绢德拉去墓场探险了．”
一边想着真是个怪异的家伙啊，乔伊斯的脑中一边浮现出”英名其妙的亲信”斯坦福德的脸。
“所以„„”莫里亚提继续艰难地说着。
“什么？”
“所以我没有准备用来送人的礼物．谁的都没。”
莫里亚提灰色的瞳仁里闪现出反抗的光芒．抬起头一眨不眨地看着乔伊斯。 乔伊斯瞬时焦躁起来。
不知是因为后悔没有早点告诉他圣诞节的事情呢．还是因为生气自己没有做好准备的缘故呢。
可是很快乔伊斯就发现哪个都不是．
他应该说过往年．还有今年都没有特别关注过圣诞节的。
而且他特别强调的是．没有给“任何人”准备圣诞礼物。
也就是说包括乔伊斯在内任何人的礼物他都没有准备．同时也包含着不只是没有给乔伊斯一个人准备圣诞礼物的意味。
乔伊斯几乎要大笑出来。
但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笑出来可就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了。乔伊斯慎重地咳嗽两声隐瞒过去。原本莫里亚提就没有明白他的意思．他的表情越来越不高兴．开始盯着手里的乐谱一个劲儿地看．
尽管对方没有满心欢喜地收下自己精心准备的礼韧．乔伊斯也完全不觉得失望或者是生气。
虽然态度上表现地一点也不可爱．可是莫里亚提心里却是另外一番感受。其实他高兴得不得了．只是顽固地把自己的感受硬是藏了起来。以前乔伊斯就觉得．他的这个地方实在是非常孩子气的。
而且乔伊斯对于发现了他这种孩子气的地方的自己不仅没有对他感到失望．反而更加深了好感的自己感到非常不可思议。原本应该是被莫里亚提优秀的才能所折服才跟在他身边的．但是卓越的头脑和口是心非的孩子气的特质——还有在健康方面的不规律生活，都令他感到自己不仅要作为部下辅佐他．甚至也有在他身边守护着他的必要。
同时．他也发觉到自己已经在心里 认定．这个人选只能由自己来担任。
这是怎样一种奇妙的感觉„„至今为止．他还从来没有过如此为对方着想 的心情．但这种心情绝对说不上糟糕„„
“教授。”
乔伊斯小声咳嗽了一下．对着仍然 一脸为难表情的莫里亚提提出一个解决的办法。 “如果明年能够让我听到您演奏这首曲子的话．就是最令我感到高兴的礼物了。” 但是对于他的提议．莫里亚提只是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又不是从来没听过的曲子．不需要练习整整一年。”声音越来越透露出不快的心情。 “„„ 那么„„”
“十二天！”莫里亚提粗鲁地回应道。”不是五号．显现日那天晚上最好。那天也算是个特别的日子。”
显现日（天主教称主显节．犹太人称光明节）是一月六号．从圣诞夜开始连续十二天．最后一天就是显现日。显现目的前一天晚上要撤掉所有圣诞节的装饰五号和六号的晚上合起来叫十二夜．虽然那天确实是个特别的日子．但乔伊斯在他的话语中听出了更加带有个人意味的话音。
“奠非„„。”
虽然很想问那天是否是他的生日但是察觉到这种偏私人向的问题会成为导致对方心情恶化的因素．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取而代之的是试着向对方提出圣诞节晚上一起吃饭的事情。
莫里亚提的表情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丝毫不客气地回答道“明天我没有特别预定．如果有有意思的临时工作插入的话另当别论。而且．我不喜欢被人操多余的心。虽然我自己对圣诞节不感兴趣．但世人普遍的心情我还是可以理解的。
“我明白了．那么如果没有临时工作插进来的话．明天请和我一起用餐。
“作为医生．我想至少在圣诞节让您好好地吃上一顿饭。”
莫里亚提露出忍耐的表情。但乔伊斯已经明白这不是感到不愉快的表情。”
他的视线落在乐谱上，一边浏览这 乐谱一边回答：“如果不是作为医生的罗 嗦嘱咐的话．我听也无妨。”
“我会努力。”
乔伊斯回答。
然后他知道差不多该留莫里亚提一个人在房间里了．他的心已经被乐谱占据了。乔伊斯找个适当的借口从房间里出去．到了门口再向里张望的时候看到莫里亚提又开始小声地哼起乐谱上的旋
律来。
腺胧听到有小提琴的音色传来。
不知不觉间．乔伊斯发觉自己是在笑着的。发现自己开始念起久违多年的圣诞祝词的时候．他感到一丝小小的狼狈。
圣诞节什么的——
他慌忙地搜寻着否定的语言。
FIN
圣诞节不庆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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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朗西斯-乔伊斯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之内都是这么想的。
即使受人邀约去参加圣诞晚宴，他的心底里也毫无祝福之意，只是怀抱着讽刺与挖苦的心理。
乔伊斯母亲的家族以前曾是爱尔兰某地的名门望族．在他的祖国与英格兰的国土合并以后也没有舍弃被禁止信奉的旧教。
说母亲的家族就是因此而逐渐走向了衰败，以致穷困潦倒也绝不夸张。乔伊斯出生的时候就拥有令他感到自豪的庞大的家族系谱。同时，他也必须面对不得不顺带提及的家族所背负的巨额借债的境况。
对于尚且年幼的乔伊斯来说，无论是信仰、教会、还是家庭本身．全部都是充满着伪善的，徒有其表的良心与荣誉的象征。
从接触到达尔文的进化论开始，他 就以医学作为自己的志向开始了勤奋的学习。随着对于科学领域的探求逐渐深入。神明，信仰等问题越来越突显出其陈腐而愚昧的弊端，丧失了原本的价值。
在二十岁的生日刚剐过去之际，他就在心中坚定了自己绝对不相信神明的信念。但他还没有失策到将这一信念公之于众．反正原本他就连去否定神明的热情都已经消退了。
他一直憧憬着强大的力量。
在乔伊斯还不满二十岁的时候，他也注意到这种强大的能力已经在他的身上初现端倪．但是在经历过无数次挫折之后．他的内在开始产生扭曲．逐渐磨灭殆尽了。
如果遇到能够将这个世界掌控于指掌之间的人的话．乔伊斯会不吝低下头去服侍对方的。但随着对社会本身了解的加深．他便对所谓的力失去了希望。
确实．那是一种力量．但那和绝对的才能又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事物。所谓的权力不过是已经成形的社会体制的其中的一部分．不可能再创造出崭新的辉煌．
最近他也开始认为绝对的才能是不可能存在的了，甚至连存在的必要也没有。 直到遇到他为止。
他——
詹姆斯·莫里亚提教授。
身材细瘦高挑的黑发青年．年纪大约还不到二十岁吧。
和乔伊斯相比．至少还要再年轻上七岁，而且恐怕连名字都是虚假的。当乔伊斯用这个名字叫他的时候．青年会用十分冷峻的目光注视着他．薄唇微微划出只有他自己能够理解的讽刺的弧度。
那是在十月左右的时候。
刚刚结识莫里亚提的时候，他正全神贯洼地将精力投注在新项目的进程上。
他思维活跃的头脑和不按牌理出牌的行为常常使得乔伊斯对他无可奈何。就在乔伊斯为他惊人的行动力而感叹的时候．十一月中旬．莫里亚的工作告一段落．他忽然就像是被切断了拉线的木偶一样，完全耗尽了所有的力气，沉溺与吸食鸦片，尽管同时在读着好几本书，但询问来的时候却又似乎哪一本都没有坚持读下去。偶尔也会抬抬手指拉两声小提琴．然后就瘫在客厅里的长椅子上几乎一动也不想动。
有时他会显露出受到噩梦侵扰一样的表情．一整天都没有不能地吃一顿饭．睡眠时间完全没有规律。
可他还一再地提醒．坚决不允许别人对他这样的生活习惯说三道四．还说自己每天的精神状态都有波动绝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不要管他就好了。
“可是你每天吃饭睡觉的时间都不规律到了什么程度啊。”
乔伊斯喃喃自语道。
然后乔伊斯一再地忠告莫里亚提一定要保证规律的吃饭和睡觉的时间．还有鸦片的事情也一同算在内。那个时候莫里亚提尽管心情十分不愉快．却似乎并不会只因为这么点事儿就将乔伊斯疏远在交流的范围之外。乔伊斯就自己做主将年轻老板的健康管理也纳入自己的职能范围之内了。
他体会到了身为一个医生的责任。
虽然莫里亚提从来就没有坦率地听从过他的劝告。
现在暂且不谈这些．圣诞节快要到了。
和乔伊斯故意无视圣诞节的行为不同．莫里亚提似乎完全忘记了还有这么回事的样子。 而且．乔伊斯感到今年的圣诞节似乎和往年有着不同的感觉。
完全没有事先筹划年轻的雇主过圣诞节所需要的准备的自己一定会被斥责的吧．在十一月中旬．终于完成了大型项目后半部分准备的时候他才终于意识到这件事情．
当然直到今天．他也仍然认为圣诞节是件毫无意义的事情．而他也绝对不是莫里亚提专属佣人。
乔伊斯曾经工作过一阵子的某家联合银行的总裁正着手于召开一个盛大的宴会．目的是为了夸耀自己的财富及权势。对于这份庸俗的品味．乔伊斯私下里很是蔑视。
尽管如此．莫里亚提的这种毫不关心的态度却让他在另外一种意义上焦躁起来．无论如何就是在意得不得了。
他觉得莫里亚提应该不是生长在会合家团圆庆祝圣诞节的家庭里．并且推测说不定他的家庭环境和自己十分相似。
但也未必就不会去庆祝圣诞．只是现在他的精神状态全面瘫痪．失意至极．似乎连主动着手去做些什么的意志都被完全剥夺了一般。
„„这时如果问他你连要过圣诞节都忘记了吗．他只会觉得自己烦人而已吧。
就乔伊斯自己来说．他不希望任何会让莫里亚提失望的事情再增加．同时．他想要尽量看到莫里亚提高兴的表情。
对于把自己闷在房间里独自忧郁的莫里亚提来说．这份祝贺说不定能够令他的心情舒畅起来．勉强也算是个转换心情的好机会。
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怀有想要使他人感觉到愉快的心情了．乔伊斯自己都不由得开始期待起来。
他询问了莫里亚提目前居住的郊外别墅的佣人。对方告诉他．莫里亚提大约是在一年前买下这栋房子的 但去年的圣诞节．甚至是在其他别的节日里也没
也就是说．今年的圣诞节也没有必要特别准备的意思吧．但再仔细一打听，去年的圣诞节莫里亚提好像就没有来过这间别墅．
总之先吩咐厨师为圣诞节的晚餐做准备．还准备了上等的波尔图葡萄酒和 红酒。平时对于吃饭漠不关心的莫里亚_提绝不是味觉迟钝的类型．相反的，乔伊斯发觉到他对于酒类有着相当高雅的品 味。
接下来乔伊斯需要面对的问题．就是圣诞节礼物了。
万一莫里亚提拒绝过圣诞节．应该’j也有其他送给他礼物的机会．比如说在 他过生日的时候。
虽说乔伊斯不知道莫里亚提的生日在什么时候．总之还有另外几个送他礼物的机会。 考虑着这些有的没的．最后决定准备送礼的乔伊斯接下来要烦恼的．就是该送什么礼物才好的问题。
对莫里亚提的才能心服口服的乔伊斯跟在他身边的时间不长．还不能完全把握他的喜好．像这样的话题他们连谈都没有谈过。
乔伊斯决定从目前对于莫里亚提兴趣的了解中选择一样适合的东西出来。
首先从他吸烟这件事悄„„这个暂且列入考虑。
烟盒或是烟草袋子之类的东西不乏精品。
接下来是嗜好麻药„„这个列在考虑范畴之外．乔伊斯反对使用麻药。
还有就是喜欢小提琴演奏——这个似乎很不错。
尽管乔伊斯在音乐方面没什么了解．也知道莫里亚提作为一个小提琴手有着很高的演奏技巧．爱用的小提琴也是有着极高名誉的史特拉迪瓦利。
他经常会去听音乐会。每次回来后．莫里亚提都会显得，心情稍好一些．变得饶舌起来。或者拉上一整天的小提琴。
乔伊斯努力在记忆中搜寻．试图在和音乐相关的话题里找出适合拿来用作礼物的东西. 他忽然想起了J．S巴赫的《无伴奏小提琴奏鸣曲＆协奏曲》。
经过多方面调查以后．乔伊斯才知道这套一共由六首乐曲组成的乐谱在十九世纪初期就已经全部出版完毕了．之后的复制版由于和原谱相差甚远饱受恶评．之后虽然出版过修正版．也全都是基于复制版的基础之上．连缺点都被保留了下来．和完美的原谱相差太过遥远。 十月的某天有场新版乐谱的演奏会．
莫里亚提虽然满怀期待地参加了．却似乎没有预期中的精彩．令他感到十分失
望。
只见到过他冷峻理性一面的乔伊斯第一次见到年轻雇主沮丧的表情时稍稍吃了一惊．但这件事情给他留下了印象。
他想起莫里亚提那时说过要是有手写谱就好了．那一瞬间．他在心里决定就是这个了．于打听到还有可以像请人写原著一样请人写乐谱的方式。
乔伊斯做好了心理准备。而且是多方面的心理准备，虽然得到这份乐谱活许要付出高于乐谱本身价值很多的代价
比起不去准备这份礼物．他自然决定还是要事先把礼物准备出来。但是在乐谱有了着落的时候．乔伊斯就已满足了。即使花销要高一些．但是莫里亚提是可以明白它的价值的。 乔伊斯在克服了各种困难将乐谱拿到手的时候，已经是十二月二十四号那一天了。 他在图书室确认着到手的乐谱，
这样就准备万全了，
这样一来．乔伊斯的烦恼就只剩下一个。
他该选择在何种时机将今天是平安夜．明天就是圣诞节这件事情告诉他的雇主呢．这种看似荒谬．不值一提的．却十分重要的问题。
莫里亚提现在还沉浸在忧郁和恍惚的状态中．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和鸦片．乐器．烟草和书本一起过着昼夜不分的生活．完全没有注意到圣诞．平安夜已经到来。
总之先和厨师确认了明天的菜单．在一切准备就绪以后．乔伊斯慎重地考虑着。
即使最后落得被无视这个最坏的结果．作为辅助自己了解莫里亚提的性格及喜好的方式．乔伊斯也决定亲自向莫里亚提说明这个事实。
还有．把这叠乐谱就这么摆在桌上的话．无论怎么看都不会让人觉得想要。 还是包装一下吧．至少也用丝带稍微绑一下吧．至少会显得比现在更好看一些．
但乔伊斯平时可没有收集漂亮丝带的兴趣。他将乐谱搁在刻着美丽雕花的红木写宇台上就转身去了牛津大街。
虽然自己去买丝带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但如果差人去买就更加不妙了．他还是想要亲自桃选合适的款式。
再回到图书室的时候乔伊斯吃了一惊。
莫里亚提在屋里。
他把身体深深埋在铺了苫布的安乐椅里．看来在快乐地读着什么。不．不只是在读．还一边在嘴里念着．一边用左手的手指迅速比划着。
他手里拿着乔伊斯放在写字台上的乐谱．一边哼着上面的旋律．一边用手指打着节拍。 感觉到有人的气息后．他抬起脸看向乔伊斯站着的方向。
似乎是不满被人打断了演奏的气氛 一般．看向乔伊斯手里握着的东西的时 候莫里亚提略微皱起了眉头。
乔伊斯手里正拿着一条鲜红的蝴曩结丝带．虽然他急忙将它藏在背后．但意识到这个行为毫无意义之后．他轻轻叹了口气．开始急于解释乐谱和蝴蝶结的来历。
“教授．其实这是„„圣诞节的„„ ”
“我完全忘记了．原来是这么回 事„„圣诞节啊。” __
莫里亚提早他一步说出了口．视线r轻轻划过乐谱后．转向乔伊斯。
“也就是说．这是还在准备的圣诞节礼物了。”
“是这样的„„就是这个„„那个„„”
“你精心准备的乐谱却被我随便拿来看了．我很抱歉。我很喜欢这份乐谱．而且这是一份会令任何迷恋音乐的人都感到高兴的乐谱．总之我„„”
乔伊斯发觉他误会了这份礼物的意义．急忙更正。
“不是的．我的意思是．这是送给你的圣诞节礼物”
奠里亚提略显苍白的脸瞬间浮起了 红潮．看不出是出于高兴还是因为心情不好。 短暂的沉默之后．莫里亚提才好不容易问出一句”为什么7
“不是„„那个„„好歹是圣诞在„„那个．当然我的意思并不是要把这件事作为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来庆祝„„”乔伊斯支支吾吾地解释着．犹豫着要不要表明自己是个无神论者n
万一莫里亚提是个对信仰抱有相当重视的人的话．那么这样的回答就糟糕了。
莫里亚提眯起他灰色的眼睛．用听来果显很不高兴的语调说道：“我也没有想要和教会扯上关系的意思。”
很微妙地绕着圈说话的方式．当然．乔伊斯也没有继续探究下去。
不管怎么说．看来这份礼物很合莫里亚提的心意。
乔伊斯松了口气．但那不过是稍纵即逝。
莫里亚提的表情越来越显现出不快．突然就把脸转了过去。
过了一阵子之后．好不容易才转回头来的莫里亚提的脸上流露着难以形容的表情。 与其说心情不好．不如说是处于困感之中．不．应该还是心情不好吧，果然还是这种近似祝贺圣诞的行为令他的心情受到损害了吧。
“乔伊斯。”
“我、我在。”
“在这里的几年间，我完全没有对圣诞节投以丝毫的关注，今年也没有对它产生什么特别的兴趣。就算是圣诞夜。我也没有做过什么特殊的庆贺，也没有那个心情„„不，说来去年是被斯坦绢德拉去墓场探险了．”
一边想着真是个怪异的家伙啊，乔伊斯的脑中一边浮现出”英名其妙的亲信”斯坦福德的脸。
“所以„„”莫里亚提继续艰难地说着。
“什么？”
“所以我没有准备用来送人的礼物．谁的都没。”
莫里亚提灰色的瞳仁里闪现出反抗的光芒．抬起头一眨不眨地看着乔伊斯。 乔伊斯瞬时焦躁起来。
不知是因为后悔没有早点告诉他圣诞节的事情呢．还是因为生气自己没有做好准备的缘故呢。
可是很快乔伊斯就发现哪个都不是．
他应该说过往年．还有今年都没有特别关注过圣诞节的。
而且他特别强调的是．没有给“任何人”准备圣诞礼物。
也就是说包括乔伊斯在内任何人的礼物他都没有准备．同时也包含着不只是没有给乔伊斯一个人准备圣诞礼物的意味。
乔伊斯几乎要大笑出来。
但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笑出来可就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了。乔伊斯慎重地咳嗽两声隐瞒过去。原本莫里亚提就没有明白他的意思．他的表情越来越不高兴．开始盯着手里的乐谱一个劲儿地看．
尽管对方没有满心欢喜地收下自己精心准备的礼韧．乔伊斯也完全不觉得失望或者是生气。
虽然态度上表现地一点也不可爱．可是莫里亚提心里却是另外一番感受。其实他高兴得不得了．只是顽固地把自己的感受硬是藏了起来。以前乔伊斯就觉得．他的这个地方实在是非常孩子气的。
而且乔伊斯对于发现了他这种孩子气的地方的自己不仅没有对他感到失望．反而更加深了好感的自己感到非常不可思议。原本应该是被莫里亚提优秀的才能所折服才跟在他身边的．但是卓越的头脑和口是心非的孩子气的特质——还有在健康方面的不规律生活，都令他感到自己不仅要作为部下辅佐他．甚至也有在他身边守护着他的必要。
同时．他也发觉到自己已经在心里 认定．这个人选只能由自己来担任。
这是怎样一种奇妙的感觉„„至今为止．他还从来没有过如此为对方着想 的心情．但这种心情绝对说不上糟糕„„
“教授。”
乔伊斯小声咳嗽了一下．对着仍然 一脸为难表情的莫里亚提提出一个解决的办法。 “如果明年能够让我听到您演奏这首曲子的话．就是最令我感到高兴的礼物了。” 但是对于他的提议．莫里亚提只是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又不是从来没听过的曲子．不需要练习整整一年。”声音越来越透露出不快的心情。 “„„ 那么„„”
“十二天！”莫里亚提粗鲁地回应道。”不是五号．显现日那天晚上最好。那天也算是个特别的日子。”
显现日（天主教称主显节．犹太人称光明节）是一月六号．从圣诞夜开始连续十二天．最后一天就是显现日。显现目的前一天晚上要撤掉所有圣诞节的装饰五号和六号的晚上合起来叫十二夜．虽然那天确实是个特别的日子．但乔伊斯在他的话语中听出了更加带有个人意味的话音。
“奠非„„。”
虽然很想问那天是否是他的生日但是察觉到这种偏私人向的问题会成为导致对方心情恶化的因素．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取而代之的是试着向对方提出圣诞节晚上一起吃饭的事情。
莫里亚提的表情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丝毫不客气地回答道“明天我没有特别预定．如果有有意思的临时工作插入的话另当别论。而且．我不喜欢被人操多余的心。虽然我自己对圣诞节不感兴趣．但世人普遍的心情我还是可以理解的。
“我明白了．那么如果没有临时工作插进来的话．明天请和我一起用餐。
“作为医生．我想至少在圣诞节让您好好地吃上一顿饭。”
莫里亚提露出忍耐的表情。但乔伊斯已经明白这不是感到不愉快的表情。”
他的视线落在乐谱上，一边浏览这 乐谱一边回答：“如果不是作为医生的罗 嗦嘱咐的话．我听也无妨。”
“我会努力。”
乔伊斯回答。
然后他知道差不多该留莫里亚提一个人在房间里了．他的心已经被乐谱占据了。乔伊斯找个适当的借口从房间里出去．到了门口再向里张望的时候看到莫里亚提又开始小声地哼起乐谱上的旋
律来。
腺胧听到有小提琴的音色传来。
不知不觉间．乔伊斯发觉自己是在笑着的。发现自己开始念起久违多年的圣诞祝词的时候．他感到一丝小小的狼狈。
圣诞节什么的——
他慌忙地搜寻着否定的语言。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