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汝珍的女性意识评价

第11卷第5期2006年10月  新 余 高 专 学 报JOURNAL OF XINYU COLLEGEVol.11,NO.5

Oct.2006

李汝珍的女性意识评价 

●李景云 

(洛阳师范学院 文学院, 河南 洛阳 471022)摘 要:在封建正统伦理思想的包围下,《镜花缘》,,来达到表

现女性意识的目的。与前人的文学作品相比,《,它所表现的女性意识及所提出的女性问题的解决路径,,即便在现代社会,仍然具有借鉴价值。关键词:《镜花缘》;李汝珍;中图分类号:I206.2:A:1008-6765(2006)05-0021-03

一、:一种历史的现实

所谓意识,是指人的头脑对于客观物质世界的反映,是感觉、思维等各种心理过程的总和,是主体对客观现实世界的主观反映。而女性意识,则是相对于男性意识而存在的,是异于男性思维基质的女性思维基质对客观世界的特殊反映。体现在文学和文化方面,它所反映的是女性生活、思想感情,是作品中的女性对自己所生活的自然环境和社会环境的看法,以及作品中的女性对待周围环境所表现出来的世界观和人生观。

纵观中国数千年文明史,从父系社会取代母系社会,尤其父权制度巩固以后直至新中国成立,女性不仅失去了参与国家大事的权利,而且还被套上了沉重的精神枷锁,并由此丧失了作为“人”的最基本的自我意识,从而沦落到了男性中心主义的制度边缘,成为男性的附庸。男性利用其具有的绝对话语权,制定了诸多道德教条束缚着中国女性的思想与行为。曹亦冰概括封建女性形象为:在政治上,“女不言外”,也即不能干预政务,从根本上剥夺了女子从政的权利;在经济上,“子妇无私货,无私蓄,无私器,不敢私假,不敢私与”,也就是说女子没有任何继承和支配财产的权利,即便自己亲手创造的财物也是如此;在行为上,女子自幼要训练成“听于无声,视于无形,不登高,不临深,不苟訾,不苟笑”的性情;在婚姻上,要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男子可三妻四妾,女子要从一而终。

明清时期程朱理学的确立,更是把上述中国古代女性之附庸地位制度化甚至律例化了。在那时,中国女性的独立意识几乎无立身之所,于是也就荡然无存了。晚明时期的文学家陈继儒在其《安得长者言》中所述“女子无才便是德”,不过是对当时盛行的男权中心文化背景中对女性道德行为要求的一个概括性总结。正是这种“无才乃德”的女性行为要求,剥夺了中国古代女性接受教育的权利。正是在“男权”中心文化浸染下,女性自身渐渐消磨了母系氏族社会时期的“当家”意识,而把“男权”中心的主流文化视为“天理”,并在日常行为中自觉不自觉地依照“天理”看待外部世界和女性自身。一些有条件读书识字的女性为维护如此“天理”而著书立说,

致使上述意识得以“固化”。如东汉班昭著有《女诫》,要求女性自觉遵守“男权主义”规则,使得女性对男性的服从自觉化。

二、《镜花缘》逆传统主流之女性意识:一声醒唤

正因为传统主流文化对女性意识的压抑,成就了逆主流文学作品对女性意识的宿求,诸多“男子”因此而“作闺音”([清]田同之),如王实甫《西厢记》《西圃词话》、汤显祖《牡丹亭》、曹雪芹《红楼梦》等等。这些作家通过文学作品对女性群体表示同情和赞扬,控诉封建正统伦理对女性意识的扼杀,并籍此为女性立言,从爱情、婚姻等方面不同程度地反映并企图唤醒中国女性意识。

晚清时代李汝珍的《镜花缘》则在前人思想的基础上,把对女性意识的解放“运动”推向了文学顶峰。在《镜花缘》中,他充分肯定了女性才华,并让女性走出闺阁,走向社会,由此为女性出路问题提供了一个例解性答案。作为关注女性命运、探求女性出路问题的著作,《镜花缘》涉及了女性教育、男女平等、女子参政等话题,可以说是在积淀沉重的封建男权思

想笼罩下具有反叛性思想的一部奇书,在文学史上具有深刻的意义。

《镜花缘》中的女性,不再是深居闺阁之中足不出户的纤弱丽人,而是具有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等才华的才女,甚至是身藏超群武艺的风范女侠。她们不仅在思想上具有自我独立意识,而且在经济上也获得了独立,如姚芷馨、薛蘅香在巫咸国养蚕纺织,不仅养活了家人,也使四方妇女学会了纺织,改善了生存环境,实现了她们的经济价值;尹红萸善于结鱼网,就利用自己的才能获得了经济上的独立,得到了附近居民的尊重。“一切女子,倘若得不到与男子同等的经济权,所有的好名目,不过是空话”。思想意识的独立,决定着《镜花缘》中女性之经济独立追求,而经济上的自立,反过来支撑女性摆脱对男性的思想依赖,更促进了女性意识与思想的解放。

除独立的思想意识和经济权利外,《镜花缘》中的女性具

收稿日期:2006-08-07

作者简介:李景云(1982-),女,河南濮阳人,辅导员,主要从事文学研究与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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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期新 余 高 专 学 报 2006(第11卷)

有积极参政意识及与男性平等的参政权力。在现实的封建生活中惟男子所适应之事业,《镜花缘》中的女子同样可以挑起重担。其中,阴若花继承了大统,黎红红和卢婷婷做了辅佐大臣,才女们进行“反周”事业等等,都是女子参政意识并胜任政事的具体体现。

在婚姻问题上,《镜花缘》的作者用诙谐的笔法提出了男性纳妾问题,借用强盗夫人之口对自古以来经久不衰的男性纳妾行为给予了严厉指责和批判,并指出两性中间应该将心比心,否则就是对女性的不公和不义。

在《镜花缘》中,最能展现女性意识的章回段落是“女儿国”。在李汝珍笔下的女儿国中,从国王到辅助大臣,再到普通百姓,大凡对外主事者,都是由女子来担任,而皇宫里的“娘娘”则都是男人。女性被刻画为国与家的主事主体,其权威地位被凸显得淋漓尽致,引发读者对封建社会现实生活中女性地位的自然反思。更为女性叫绝的是,作为男权主义代表的林之洋,其角色和地位在《女儿国》中被颠倒过来,饱尝了现实生活中女性几千年所经受的“穿耳缠足”的“王妃”之“很显然,作者用意不只是在于批判“穿耳缠足”女性带来的身体戕害,解,,。这种挑战为改善女性地位问题提供了一种可能,对于妇女解放运动的兴起,无异起到了抛砖引玉的作用。无怪乎胡适先生评价说,“几千年来,中国妇女问题,没有一个人能写得这样深刻,这样忠厚,这样怨而不怒,《镜花缘》之《女儿国》是永远不朽的文学作品”。与其他类似作品比较,该章回内容凸现了李汝珍独到的换位思维模式及其思想的进步性。

三、经典作品关于“女尊男卑”之不同描述:两项比较本文所言经典作品,不外乎《西游记》、《红楼梦》和《镜花缘》等设有专门章回来描述和凸现“女尊男卑”类型的性别地位社会结构的文学作品,尽管这些作品都体现了对女性在之中饱受压抑的社会现状的控诉,表现了对女性所处环境的同情乃至对当时性别地位结构的忧虑,蕴含着有识之士为改善女性地位和处境鼓呼的意愿,但不同作品的表现手法、隐晦程度差异显著,社会效果亦明显不同,甚至在后人的解释中,作品意愿遭受扭曲。

(一)《西游记》与《镜花缘》关于女性意识之质的区别无论《西游记》中的女儿国,还是《镜花缘》中的女儿国,都可以被认为是对《山海经?海外西经》中的“女儿国”的想象和演绎。但他们的表现手法不同,体现出来的女性意识也大相径庭,其社会效果殊异。

《西游记》中“女儿国”由女性执政国事家事,但女性地位的“客观存在”,是因为该国“不论老少,尽皆妇女,无一男子”。既无男性存在,也就无所谓男女尊卑与地位差别。作者内心深处,依然把女儿国作为男权主义社会的一部分对待。当三藏师徒等男性出现时,“女儿国”全国上下沸腾,社会秩序几乎难以维系,见到男人的女性,包括该国女王,皆把男人作为至高无上的“人种”给予崇拜和敬仰,在心里争相与之交合,女王甚至愿意“以国赋之”,以能够“永传帝业”。此时此地,女王自己也没有把自己的权力看成是天赐女性的,上述“帝业”并非女性帝业,依然是男性帝业,只不过男性缺失,造就女性执政事实。当“御弟”降临时,女王视为“天赐”,企图以国托付之,自愿为“后”。作品所体现出来的依然是符合男权思想的女性观,男性在女性心目中,尽显统治者影像。女性在其中,甚至还没有作为问题提出来,更不用说其独立的思想意识、平等的社会意识。女子执政、参政,并非女性意识使然,— 22—

不过是无奈而已。

但《镜花缘》的“女儿国”不同。李汝珍表现手法直白,运用曲笔乃至反笔手法,依照现实生活中的社会原型,置换男尊女卑的社会地位,刻画其“女儿国”的社会结构,由此对女性才华和能力大加肯定和赞赏,表达女性自主与独立的思想意识,并由此为现实生活中女性地位的改善提供了超现实的理想目标。

在《镜花缘》的“女儿国”中,男权主义已荡然无存,女性权力却至高无上。男子对于女性,不过附庸而已。女王并不因为林子祥乃天朝人物而给予其半分女性殊荣,她不过把林子祥作为一个地位低下的“婢男”。她要选林子洋为“妃”,就不管其是否服从,。其女权主义(意识),。

,其、,,。

(二)《镜花缘》关于女性意识对《红楼梦》的乾坤扭转手法

《红楼梦》中的女性意识,首先在“众花之王”贾宝玉身上得到展现,其言语行为无不寄托着作者的希望和亟盼。与“水做骨肉”且能使其感觉清爽的女儿们交往,“得到女儿们的哭他的眼泪”成为其最高理想,“事事女性为先”几乎成为其思维和行事的起点与准则。其次表现在爱情与婚姻方面,女儿们都具有自己的独立思维空间,乃至形成自己的爱情向往和自觉追求,譬如林黛玉、司棋、尤三姐和龄官等女性,她们追求爱情中的双方平等,而不是女性对男性的依附。再次表现为作者让贾宝玉选择林黛玉,是因为林黛玉在爱情方面所表现出来的叛逆精神。在林黛玉身上,具有女性意识的觉醒以及对爱情独立意识的维护,“葬花”就表明她的女性独立意识达到了一个高峰。《红楼梦》表达了作者对女性地位问题的关注,以及针对女性地位改善问题向社会所发出的呼声,尽管这种呼声由于沉重的封建礼教枷锁而声音嘶哑,却让我们可以炽热地感觉到作者对造成性别歧视的封建正统伦理的控诉与批判。

曹雪芹写《红楼梦》,提出了女性问题,控诉和批判了造成男女不平等的所谓正统的封建伦理,并赞扬了具有才华和独立思想的女性,为女性群体建立了一个名为大观园的能够远离世俗的独立空间,让女性在其中得以施展才华,但由于《红楼梦》中的大观园仅仅是封建王朝中的一个家园,在其中的女儿们也不过是那个封建家庭中的女性群体,她们仍然是男性社会主流中的弱势势力,她们没有能力摆脱男权思想和封建礼教的束缚与羁绊,对男性的依附最终导致了她们的悲惨结局。

李汝珍的《镜花缘》,作者同样以自己的身心和热情去关怀具有才华和独特思想的女性群体,为女性问题的解决提供一个全方位解决方案,为她们颠倒现实世界男女地位的乾坤,“成立”“女儿国”,执行现实生活中的男性角色,执掌和参与国家政事,从而成为社会的主人,由此把女性思想意识推向了一个新的境界,达到了一个新高度。在《镜花缘》的女儿国中,女性得到身心全面解放,相对于《红楼梦》而言,这是解决女性问题的一个乐观而彻底的方法,是女性意识的一大进步。

《镜花缘》的女儿国中,作者对女性的推崇大大超出了《红楼梦》,对女性意识的强调更是超越以前所有作品。对女性独立思想意识的强调超过了对女性才华的描述,这是《镜花缘》与《红楼梦》等其他关注女性的文学作品的最主要区别。《红楼梦》中的女性依然是现实生活中的女性,

她们的女性意

 2006(第11卷)李景云:李汝珍的女性意识评价 第5期

识也仅处于自发阶段,还不具有替代男权主义的本质内涵,因此不能被利用创造属于女性自己的主权王国。而《镜花缘》的女儿国中的女性则是现实生活中的男性角色,女性的思想与胆识都超越了《红楼梦》中女性价值观的自发阶段,而升华到了自觉层次。她们对自己的才华及其作用具有充分认识,并能够主动发挥,她们通过辛勤劳动,打造经济基础,建设幸福家园,创造、管理并拓展生活空间,而不是自哀自叹命运悲剧,这是女性摆脱男权束缚的最基本条件。这种自觉性、主动性以及基本经济能力支撑着《镜花缘》中女儿国的常规运营与发展,并进而使女性个体意识延伸和升华成为社会价值,在执掌或参与国家政治的过程中实现其人生价值,获得超越男权的社会地位。女性具有了独立的经济权利和社会意识,就有了决定自己命运的出路,这正是《红楼梦》及其前作品中的女性所不具备的,曹雪芹因为环境条件局限,没有能够看到这一点。

四、《镜花缘》中女性意识探源:一种背景解释

李汝珍之所以要表现女性意识,且为女性立言,史背景及个人履历学识密切相关。

首先,道家思想的影响“阳”关系中,“”天下

()莫柔弱于水,,。”《老子》

、。《镜花缘》,,此书面世授意于仙猿传授;作者自称是老子后裔,并以《少子》章回给予寓意;书中诸多人物情节等处处表明道家思想范例。

其次,明清时期个性解放思潮的涌动是《镜花缘》面世原因之一。晚明以来,随着个性解放思想的兴起,一批具有启蒙性质的思想家,开始对引发现存社会中不合理现象的程朱理学进行了无情揭露和尖锐批判。一些进步文人意识到了封建伦理传统对女性群体的束缚和压迫,开始对处于社会底层并丧失独立权利和独立思想意识的女性群体给予极大的同情和关怀,并以肯定女性才华和追求的方式,对压抑女性群体的封建社会制度给予无情批判。在所有文学作品中,《镜花缘》对女性意识的描写既适应了上述个性解放运行潮流,又比前人的作品前进了一步,提出了女性解放的出路问题。《镜花缘》表现女性意识的颠倒现实世界中男女角色的反笔手法明显地表现出作者思想与男权主义传统的对抗性,因此《镜花缘》为女性解放提供了一个参照体系,影响到了女性自身的反省觉悟以及女性意识在女性群体中的传播,从而加快了女性要求自我解放的步伐。这一点在后期文学作品及女性解放运动中

有所表现,晚清时代有识女性开始以《镜花缘》中的女性为摹本来为自己设计未来,寻找定位。

五、续论

新中国成立以来,“男尊女卑”的男权制度作为制度已经被废除,中国女性的自我解放意识越来越完备,对“男尊女卑”思想的否定越来越深刻和彻底,女性解放话题似已过时,现代的女性意识似应比李汝珍更为前位。实则不然。当前仍有相当部分女性仍然恪守男权制度下的行为教条,“重男轻女”思想依然根深蒂固,“弃养女婴”的行为比比皆是,在爱情与婚姻观上,多数女性依然把“男强女弱”作为婚姻准则,否则婚姻总有磕绊。这表明,,也不完整,女性思想解放与身心自由发展,,必》这样的宣扬女,对于现代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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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汉语词典

(第二版)[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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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吴承恩.西游记[M].长沙:湖南岳麓书社,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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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6).[10]毛忠贤.《镜花缘》对《红楼梦》的继承与突破———兼论明

清小说中女性形象的演变[J].人文杂志,1990,(2).

(责任编校:钱耐香)

RecommentonLiRuzhen’sfeministconsciousness

LIJing-yun

(LuoyangNormalInstitute, Luoyang 471022 China)

Abstract:Inthebackgroundofthefeudalorthodoxethicalthoughts,FlowersintheMirrorexpressesthefeministconsciousnessbyusingthenegativewritingmethodandthroughthereverseofthemaleandfemalerolesoftheworld.Comparedwiththepreviousliteratures,itcontainsthericherandmoreadvancedideologicalconsciousness.Thefemaleconsciousnessandthesolutiontothefemaleproblemsdemonstratedinthenovelhavegreatinfluenceonthefemalemindemancipationcampaignoflatergenerations.Eveninthemodernsoci2ety,theyhavereferencevalue.

Key words:FlowersintheMirror;LiRuzhen;feministconsci

ousn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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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汝珍的女性意识评价 

●李景云 

(洛阳师范学院 文学院, 河南 洛阳 471022)摘 要:在封建正统伦理思想的包围下,《镜花缘》,,来达到表

现女性意识的目的。与前人的文学作品相比,《,它所表现的女性意识及所提出的女性问题的解决路径,,即便在现代社会,仍然具有借鉴价值。关键词:《镜花缘》;李汝珍;中图分类号:I206.2:A:1008-6765(2006)05-0021-03

一、:一种历史的现实

所谓意识,是指人的头脑对于客观物质世界的反映,是感觉、思维等各种心理过程的总和,是主体对客观现实世界的主观反映。而女性意识,则是相对于男性意识而存在的,是异于男性思维基质的女性思维基质对客观世界的特殊反映。体现在文学和文化方面,它所反映的是女性生活、思想感情,是作品中的女性对自己所生活的自然环境和社会环境的看法,以及作品中的女性对待周围环境所表现出来的世界观和人生观。

纵观中国数千年文明史,从父系社会取代母系社会,尤其父权制度巩固以后直至新中国成立,女性不仅失去了参与国家大事的权利,而且还被套上了沉重的精神枷锁,并由此丧失了作为“人”的最基本的自我意识,从而沦落到了男性中心主义的制度边缘,成为男性的附庸。男性利用其具有的绝对话语权,制定了诸多道德教条束缚着中国女性的思想与行为。曹亦冰概括封建女性形象为:在政治上,“女不言外”,也即不能干预政务,从根本上剥夺了女子从政的权利;在经济上,“子妇无私货,无私蓄,无私器,不敢私假,不敢私与”,也就是说女子没有任何继承和支配财产的权利,即便自己亲手创造的财物也是如此;在行为上,女子自幼要训练成“听于无声,视于无形,不登高,不临深,不苟訾,不苟笑”的性情;在婚姻上,要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男子可三妻四妾,女子要从一而终。

明清时期程朱理学的确立,更是把上述中国古代女性之附庸地位制度化甚至律例化了。在那时,中国女性的独立意识几乎无立身之所,于是也就荡然无存了。晚明时期的文学家陈继儒在其《安得长者言》中所述“女子无才便是德”,不过是对当时盛行的男权中心文化背景中对女性道德行为要求的一个概括性总结。正是这种“无才乃德”的女性行为要求,剥夺了中国古代女性接受教育的权利。正是在“男权”中心文化浸染下,女性自身渐渐消磨了母系氏族社会时期的“当家”意识,而把“男权”中心的主流文化视为“天理”,并在日常行为中自觉不自觉地依照“天理”看待外部世界和女性自身。一些有条件读书识字的女性为维护如此“天理”而著书立说,

致使上述意识得以“固化”。如东汉班昭著有《女诫》,要求女性自觉遵守“男权主义”规则,使得女性对男性的服从自觉化。

二、《镜花缘》逆传统主流之女性意识:一声醒唤

正因为传统主流文化对女性意识的压抑,成就了逆主流文学作品对女性意识的宿求,诸多“男子”因此而“作闺音”([清]田同之),如王实甫《西厢记》《西圃词话》、汤显祖《牡丹亭》、曹雪芹《红楼梦》等等。这些作家通过文学作品对女性群体表示同情和赞扬,控诉封建正统伦理对女性意识的扼杀,并籍此为女性立言,从爱情、婚姻等方面不同程度地反映并企图唤醒中国女性意识。

晚清时代李汝珍的《镜花缘》则在前人思想的基础上,把对女性意识的解放“运动”推向了文学顶峰。在《镜花缘》中,他充分肯定了女性才华,并让女性走出闺阁,走向社会,由此为女性出路问题提供了一个例解性答案。作为关注女性命运、探求女性出路问题的著作,《镜花缘》涉及了女性教育、男女平等、女子参政等话题,可以说是在积淀沉重的封建男权思

想笼罩下具有反叛性思想的一部奇书,在文学史上具有深刻的意义。

《镜花缘》中的女性,不再是深居闺阁之中足不出户的纤弱丽人,而是具有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等才华的才女,甚至是身藏超群武艺的风范女侠。她们不仅在思想上具有自我独立意识,而且在经济上也获得了独立,如姚芷馨、薛蘅香在巫咸国养蚕纺织,不仅养活了家人,也使四方妇女学会了纺织,改善了生存环境,实现了她们的经济价值;尹红萸善于结鱼网,就利用自己的才能获得了经济上的独立,得到了附近居民的尊重。“一切女子,倘若得不到与男子同等的经济权,所有的好名目,不过是空话”。思想意识的独立,决定着《镜花缘》中女性之经济独立追求,而经济上的自立,反过来支撑女性摆脱对男性的思想依赖,更促进了女性意识与思想的解放。

除独立的思想意识和经济权利外,《镜花缘》中的女性具

收稿日期:2006-08-07

作者简介:李景云(1982-),女,河南濮阳人,辅导员,主要从事文学研究与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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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期新 余 高 专 学 报 2006(第11卷)

有积极参政意识及与男性平等的参政权力。在现实的封建生活中惟男子所适应之事业,《镜花缘》中的女子同样可以挑起重担。其中,阴若花继承了大统,黎红红和卢婷婷做了辅佐大臣,才女们进行“反周”事业等等,都是女子参政意识并胜任政事的具体体现。

在婚姻问题上,《镜花缘》的作者用诙谐的笔法提出了男性纳妾问题,借用强盗夫人之口对自古以来经久不衰的男性纳妾行为给予了严厉指责和批判,并指出两性中间应该将心比心,否则就是对女性的不公和不义。

在《镜花缘》中,最能展现女性意识的章回段落是“女儿国”。在李汝珍笔下的女儿国中,从国王到辅助大臣,再到普通百姓,大凡对外主事者,都是由女子来担任,而皇宫里的“娘娘”则都是男人。女性被刻画为国与家的主事主体,其权威地位被凸显得淋漓尽致,引发读者对封建社会现实生活中女性地位的自然反思。更为女性叫绝的是,作为男权主义代表的林之洋,其角色和地位在《女儿国》中被颠倒过来,饱尝了现实生活中女性几千年所经受的“穿耳缠足”的“王妃”之“很显然,作者用意不只是在于批判“穿耳缠足”女性带来的身体戕害,解,,。这种挑战为改善女性地位问题提供了一种可能,对于妇女解放运动的兴起,无异起到了抛砖引玉的作用。无怪乎胡适先生评价说,“几千年来,中国妇女问题,没有一个人能写得这样深刻,这样忠厚,这样怨而不怒,《镜花缘》之《女儿国》是永远不朽的文学作品”。与其他类似作品比较,该章回内容凸现了李汝珍独到的换位思维模式及其思想的进步性。

三、经典作品关于“女尊男卑”之不同描述:两项比较本文所言经典作品,不外乎《西游记》、《红楼梦》和《镜花缘》等设有专门章回来描述和凸现“女尊男卑”类型的性别地位社会结构的文学作品,尽管这些作品都体现了对女性在之中饱受压抑的社会现状的控诉,表现了对女性所处环境的同情乃至对当时性别地位结构的忧虑,蕴含着有识之士为改善女性地位和处境鼓呼的意愿,但不同作品的表现手法、隐晦程度差异显著,社会效果亦明显不同,甚至在后人的解释中,作品意愿遭受扭曲。

(一)《西游记》与《镜花缘》关于女性意识之质的区别无论《西游记》中的女儿国,还是《镜花缘》中的女儿国,都可以被认为是对《山海经?海外西经》中的“女儿国”的想象和演绎。但他们的表现手法不同,体现出来的女性意识也大相径庭,其社会效果殊异。

《西游记》中“女儿国”由女性执政国事家事,但女性地位的“客观存在”,是因为该国“不论老少,尽皆妇女,无一男子”。既无男性存在,也就无所谓男女尊卑与地位差别。作者内心深处,依然把女儿国作为男权主义社会的一部分对待。当三藏师徒等男性出现时,“女儿国”全国上下沸腾,社会秩序几乎难以维系,见到男人的女性,包括该国女王,皆把男人作为至高无上的“人种”给予崇拜和敬仰,在心里争相与之交合,女王甚至愿意“以国赋之”,以能够“永传帝业”。此时此地,女王自己也没有把自己的权力看成是天赐女性的,上述“帝业”并非女性帝业,依然是男性帝业,只不过男性缺失,造就女性执政事实。当“御弟”降临时,女王视为“天赐”,企图以国托付之,自愿为“后”。作品所体现出来的依然是符合男权思想的女性观,男性在女性心目中,尽显统治者影像。女性在其中,甚至还没有作为问题提出来,更不用说其独立的思想意识、平等的社会意识。女子执政、参政,并非女性意识使然,— 22—

不过是无奈而已。

但《镜花缘》的“女儿国”不同。李汝珍表现手法直白,运用曲笔乃至反笔手法,依照现实生活中的社会原型,置换男尊女卑的社会地位,刻画其“女儿国”的社会结构,由此对女性才华和能力大加肯定和赞赏,表达女性自主与独立的思想意识,并由此为现实生活中女性地位的改善提供了超现实的理想目标。

在《镜花缘》的“女儿国”中,男权主义已荡然无存,女性权力却至高无上。男子对于女性,不过附庸而已。女王并不因为林子祥乃天朝人物而给予其半分女性殊荣,她不过把林子祥作为一个地位低下的“婢男”。她要选林子洋为“妃”,就不管其是否服从,。其女权主义(意识),。

,其、,,。

(二)《镜花缘》关于女性意识对《红楼梦》的乾坤扭转手法

《红楼梦》中的女性意识,首先在“众花之王”贾宝玉身上得到展现,其言语行为无不寄托着作者的希望和亟盼。与“水做骨肉”且能使其感觉清爽的女儿们交往,“得到女儿们的哭他的眼泪”成为其最高理想,“事事女性为先”几乎成为其思维和行事的起点与准则。其次表现在爱情与婚姻方面,女儿们都具有自己的独立思维空间,乃至形成自己的爱情向往和自觉追求,譬如林黛玉、司棋、尤三姐和龄官等女性,她们追求爱情中的双方平等,而不是女性对男性的依附。再次表现为作者让贾宝玉选择林黛玉,是因为林黛玉在爱情方面所表现出来的叛逆精神。在林黛玉身上,具有女性意识的觉醒以及对爱情独立意识的维护,“葬花”就表明她的女性独立意识达到了一个高峰。《红楼梦》表达了作者对女性地位问题的关注,以及针对女性地位改善问题向社会所发出的呼声,尽管这种呼声由于沉重的封建礼教枷锁而声音嘶哑,却让我们可以炽热地感觉到作者对造成性别歧视的封建正统伦理的控诉与批判。

曹雪芹写《红楼梦》,提出了女性问题,控诉和批判了造成男女不平等的所谓正统的封建伦理,并赞扬了具有才华和独立思想的女性,为女性群体建立了一个名为大观园的能够远离世俗的独立空间,让女性在其中得以施展才华,但由于《红楼梦》中的大观园仅仅是封建王朝中的一个家园,在其中的女儿们也不过是那个封建家庭中的女性群体,她们仍然是男性社会主流中的弱势势力,她们没有能力摆脱男权思想和封建礼教的束缚与羁绊,对男性的依附最终导致了她们的悲惨结局。

李汝珍的《镜花缘》,作者同样以自己的身心和热情去关怀具有才华和独特思想的女性群体,为女性问题的解决提供一个全方位解决方案,为她们颠倒现实世界男女地位的乾坤,“成立”“女儿国”,执行现实生活中的男性角色,执掌和参与国家政事,从而成为社会的主人,由此把女性思想意识推向了一个新的境界,达到了一个新高度。在《镜花缘》的女儿国中,女性得到身心全面解放,相对于《红楼梦》而言,这是解决女性问题的一个乐观而彻底的方法,是女性意识的一大进步。

《镜花缘》的女儿国中,作者对女性的推崇大大超出了《红楼梦》,对女性意识的强调更是超越以前所有作品。对女性独立思想意识的强调超过了对女性才华的描述,这是《镜花缘》与《红楼梦》等其他关注女性的文学作品的最主要区别。《红楼梦》中的女性依然是现实生活中的女性,

她们的女性意

 2006(第11卷)李景云:李汝珍的女性意识评价 第5期

识也仅处于自发阶段,还不具有替代男权主义的本质内涵,因此不能被利用创造属于女性自己的主权王国。而《镜花缘》的女儿国中的女性则是现实生活中的男性角色,女性的思想与胆识都超越了《红楼梦》中女性价值观的自发阶段,而升华到了自觉层次。她们对自己的才华及其作用具有充分认识,并能够主动发挥,她们通过辛勤劳动,打造经济基础,建设幸福家园,创造、管理并拓展生活空间,而不是自哀自叹命运悲剧,这是女性摆脱男权束缚的最基本条件。这种自觉性、主动性以及基本经济能力支撑着《镜花缘》中女儿国的常规运营与发展,并进而使女性个体意识延伸和升华成为社会价值,在执掌或参与国家政治的过程中实现其人生价值,获得超越男权的社会地位。女性具有了独立的经济权利和社会意识,就有了决定自己命运的出路,这正是《红楼梦》及其前作品中的女性所不具备的,曹雪芹因为环境条件局限,没有能够看到这一点。

四、《镜花缘》中女性意识探源:一种背景解释

李汝珍之所以要表现女性意识,且为女性立言,史背景及个人履历学识密切相关。

首先,道家思想的影响“阳”关系中,“”天下

()莫柔弱于水,,。”《老子》

、。《镜花缘》,,此书面世授意于仙猿传授;作者自称是老子后裔,并以《少子》章回给予寓意;书中诸多人物情节等处处表明道家思想范例。

其次,明清时期个性解放思潮的涌动是《镜花缘》面世原因之一。晚明以来,随着个性解放思想的兴起,一批具有启蒙性质的思想家,开始对引发现存社会中不合理现象的程朱理学进行了无情揭露和尖锐批判。一些进步文人意识到了封建伦理传统对女性群体的束缚和压迫,开始对处于社会底层并丧失独立权利和独立思想意识的女性群体给予极大的同情和关怀,并以肯定女性才华和追求的方式,对压抑女性群体的封建社会制度给予无情批判。在所有文学作品中,《镜花缘》对女性意识的描写既适应了上述个性解放运行潮流,又比前人的作品前进了一步,提出了女性解放的出路问题。《镜花缘》表现女性意识的颠倒现实世界中男女角色的反笔手法明显地表现出作者思想与男权主义传统的对抗性,因此《镜花缘》为女性解放提供了一个参照体系,影响到了女性自身的反省觉悟以及女性意识在女性群体中的传播,从而加快了女性要求自我解放的步伐。这一点在后期文学作品及女性解放运动中

有所表现,晚清时代有识女性开始以《镜花缘》中的女性为摹本来为自己设计未来,寻找定位。

五、续论

新中国成立以来,“男尊女卑”的男权制度作为制度已经被废除,中国女性的自我解放意识越来越完备,对“男尊女卑”思想的否定越来越深刻和彻底,女性解放话题似已过时,现代的女性意识似应比李汝珍更为前位。实则不然。当前仍有相当部分女性仍然恪守男权制度下的行为教条,“重男轻女”思想依然根深蒂固,“弃养女婴”的行为比比皆是,在爱情与婚姻观上,多数女性依然把“男强女弱”作为婚姻准则,否则婚姻总有磕绊。这表明,,也不完整,女性思想解放与身心自由发展,,必》这样的宣扬女,对于现代女性。

:

].现代汉语词典

(第二版)[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3.

[2]王金寿.易安词女性意识再评价[J],西北师大学报(社会科学版),1999,(2).[3]曹亦冰.从“二拍”的女性形象看明代后期女性文化的演变[A].明清文学与性别研究[C].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2002.

[4]鲁迅.南腔北调集之关于妇女解放[A].鲁迅文集(第四卷)[C].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5]胡适.《镜花缘》引论[A].胡适文集[C].北京:商务印书馆,1988.

[6]吴承恩.西游记[M].长沙:湖南岳麓书社,2001.

[7]毛志勇.女儿国的两个系统[J].明清小说研究,2001,

(1).

[8]曹雪芹,高鹗.红楼梦[M].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2001.[9]杨萍.清代女性词中女性意识的觉醒[J].东北师大学报,

2005,(6).[10]毛忠贤.《镜花缘》对《红楼梦》的继承与突破———兼论明

清小说中女性形象的演变[J].人文杂志,1990,(2).

(责任编校:钱耐香)

RecommentonLiRuzhen’sfeministconsciousness

LIJing-yun

(LuoyangNormalInstitute, Luoyang 471022 China)

Abstract:Inthebackgroundofthefeudalorthodoxethicalthoughts,FlowersintheMirrorexpressesthefeministconsciousnessbyusingthenegativewritingmethodandthroughthereverseofthemaleandfemalerolesoftheworld.Comparedwiththepreviousliteratures,itcontainsthericherandmoreadvancedideologicalconsciousness.Thefemaleconsciousnessandthesolutiontothefemaleproblemsdemonstratedinthenovelhavegreatinfluenceonthefemalemindemancipationcampaignoflatergenerations.Eveninthemodernsoci2ety,theyhavereferencevalue.

Key words:FlowersintheMirror;LiRuzhen;feministconsci

ousn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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