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技术文明的终结
──其自我毁灭的数学和哲学
提要：数学告知：加速系统必终结，因为无限大的速度不可能。技术发展是一个加速系统，故这样的技术文明必终结。技术发展已经形成毁灭人类文明的能力和可能性，如核技术、生物工程等。可能性的发展是概率的上升，概率将在时间的河流里成熟为事实。若要避免毁灭，就要放弃追求技术进步的功利主义价值体系，而以艺术文明取代技术文明。
----------------------------------------
1。序
2。技术文明的数学问题
3。没有例外的规律
4。文明自我毁灭的能力
5。“车祸理论”和波普哲学
6。非线性的历史数学
7。需要之谜的谜底
8。艺术文明的价值体系
9。结语
---------------------------------------
*发表于《香港文学》1998年第7、第8两期，该刊1999年第3期发表有关评论
文章（附后）。国内《台港文学选刊》1999年第6期转载。英文稿刊于英国文学
刊物 ENVOI 第126 期（2000年5月）。
1。序
文明也许有很多种类
但从数学看来只有两种
一种是懂数学的文明
一种是不懂数学的文明
懂数学的文明未必有数学那样长寿
不懂数学的文明必被数学规律消灭
不幸的是
人类的技术文明属于后者
更不幸的是
人类还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2。 技术文明的数学问题
我们把现代文明叫作“技术文明”
因为技术进步是它的来龙去脉
自从工业革命的汽笛打破农业文明悠久的宁静
人类觉悟到如何最大地发挥自己的能量 ——
人是智慧的
人是竞争的
竞争的智慧是市场
智慧的竞争是技术
从蒸汽机改变旧的社会结构
大工业开发了土地也开发了农民
到计算机创造新的生活方式
使人类再一次抬起头
(人脑与电脑平行而不再伏案“俯首”)
二百年的技术进步无所不能
它是利润的资本， 也是资本的利润
是财富的源泉， 也是革命的原因
是一切问题的解， 也是一切希望所在
它是看得见摸得着的上帝 世界顶礼膜拜
连那看不见摸不着的也与之“合资”－
教会在国际电讯网上传播福音
教徒用 e-mail 发出祈祷„„
然而，技术进步是一个加速过程
它越跑越快，越跑越快
从滚木到轮子花了几万年
从轮子到火车花了几千年
从火车到飞船只花了一百年
近二百年的技术发展超过过去的二千年
近四十年的技术发明又超过过去二百年* 关于科技史的科学研究（以D.J.普拉斯和J.D.贝尔纳为著名）表明科学技术是一个遵循“指数增长规律” 的加速发展系统。见D.J.Price’s Little Science, Big Science., New York, 1963； J.D.Bernal’s Science in History, The MIT Press, 1974。贝尔纳写道: “ 正如普拉斯所指出的，由论文出版数来测量，指数增长规律正好适用于
知识自身；目前的科学革命以十年翻一番为标志。普拉斯关于这种发展不能持续直到每个人都成为科学家的结论是不错的“ （p.676）.
为何越跑越快？
对于自然来说，人类是一只妖怪 凡自然系统都有生有灭
唯有人类是不死的精灵
因为知识不死
孔夫子的学问还活在东方
柏拉图的理念还活在西方
知识的传递使个体死亡成为假象 知识的发展积累起技术的巨大力量
持续导致加速
有如细菌繁殖——
基础越大，发展越快
到如今所谓“信息时代”
技术发展更呈链式反应
人类知识量的膨胀使人类活动量激增 而活动量的激增又更使知识量猛增 这不是两个疯子偶然的相遇嬉戏 而是狂风与烈火必然的相辅相“乘”
都说这是求之不得的大好事
都在为快马更加鞭 ——
更多地投资教育，更快地发展科技 而谁也没有注意
这在数学上是一个问题：
如果速度不能无限增大
一个加速系统能维持多久？
好象是一个虚无飘渺的问题
一个没有人会去问的“问题”
但有着象昼夜相随一样清楚的逻辑 这伟大的文明——文明者为之沾沾自喜 会不会是一匹无缰的野马
已跑上没有红绿灯的悬崖峭壁？ 祈祷上帝
让我们还有时间把这个问题搞清楚 不至粉身碎骨才后悔莫及！
3。没有例外的规律
数学说
加速系统不可能持续
因为无限大的速度不可能
速度无限大意味超越时空
物理上等于一物同时在两地
事实上
自然界的任何一个加速过程
都以某种形式的崩溃告终
自由落体是一个加速系统
它很快终止于粉碎性的撞击
核反应是一个加速系统
它急切地与周围世界同归于尽
细胞的加速分裂叫做“癌症”
它迅速地把生命断送
不论是一个怎样的过程
不论是物理的、化学的、生物的
谁也得遵循数学的规律
无怪柏拉图把“数”奉为上帝
没有一个例外
不可能有一个例外
包括人类的知识系统──
不管这多么令人“意外”
如果数学规律还是规律
这个系统就不可能持续
如果我们还有半点理性
又怎敢去和数学争议？
人说技术是理性的“物化”
但崩溃是加速系统的题中之意
尽管难以想象
这无比辉煌的、战无不胜的文明 将如何在登峰造极中毕其功于一役
技术文明将如何终结
当然有种种可能性
但作为“加速发展不能持续”的推论 这终结只能由“发展”造成
所以问题应变成：
技术发展如何导致文明终结？
这问题起源于逻辑推理
却不能用逻辑推理回答
一如从命题“人皆有死”
可推出“苏格拉底必有死”
却推不出他将如何死
要回答发展将如何导致终结
须确认可能性、证明现实性
4。文明自我毁灭的能力
伟大的二十世纪
技术进步达到空前的水平
但它区别于历史的标志
并不是太空航行或光导通讯
也不是人工智能或遗传工程
而是它已达到一种能力－
它能够毁灭自己！
以前人类没有这种能力
能够摧毁文明的只有自然的力量 如冰期的来临、地壳的运动
但现在我们有了
核技术是第一个无可否认的例证 这个从原子核释放能量的伟大发现 一下子把人类的安全系数降低到零 现在世界上的核弹头
可以把地球文明摧毁几十次
人类以数万年建成的一切
其存亡只在核电钮上下触点的几毫米之间 我们没有被毁灭是一种侥幸──
碰巧希特勒的动作慢了一点
碰巧冷战的温度低了一点
但我们确实有了自我毁灭的能力 这一点不能谦虚，不能谦虚！
自我毁灭已成为一种宏伟的可能性 这是技术文明划时代的里程碑
不仅是核技术
毁灭的可能性还在各方面发展
遗传工程在努力打破物种界限
而越界的病毒可能给人类致命一击 航天飞船在热情地邀请“球外文明”
而来客可能是不容“球内文明”的毁灭力量 （比如一种视人如蚁的庞然大物！〕 人工智能在不断提高机器的自主能力 而机器人也可能创造一种“伦理”
以对制作者的消灭来表达对他们的感激
我们不可能知道技术的后果
就象不能把科学家晋升为上帝
我们与可爱的塑料交了半个世纪的朋友 信赖地把它用到生活的每一方面 直到忽然发现公鱼在产卵
男性的精子数在下降
才觉察这位朋友与雌性激素的可怕关系
我们享受了五十年的制冷技术
用能干的氟里昂取得惬意的温度 直到忽然发现南极上空有了空洞 澳大利亚的皮肤癌患者成倍增加 才察觉这位干将在无情地吞噬
为人类阻挡着紫外辐射的臭氧
今天英国人谈牛色变
恐慌疯牛病已传染人类而产生疯人 但一查这绝命之症的历史
正是让食草之牛食肉的“先进喂养技术”所至 牛若能言，必问苍天：
没有疯人，哪有疯牛？
技术的后果防不胜防、无穷无尽 唯一可以预见的
正是它的不可预见性
以及种种灾难的可能性
可能性的发展是概率的上升
概率将在时间的河流里成熟为事实
5。“车祸理论”和波普哲学
当技术已经可能毁灭文明
发展就是在布下毁灭之雷
当雷区的密度越来越大
自我毁灭的灾难
就不再是一个会不会发生的可能性问题 而是一个何时发生的时间问题
不是以这种形式，就是以那种形式 不是这一次，就是下一次
有人说
技术进步虽有危险，毕竟利大于弊 然而，自从人类具备了毁灭自己的能力 这种利弊之谈已属无稽——
难道我们能在核毁灭的灰烬中 欣赏激光音乐的美妙
享受新型汽车的便利？
你说这种灾难的可能性很小很小 但人类生存的时间跨度很大很大 我有一个分析，叫做“车祸理论” 可以证明利与弊的巨大不对称
假设一个人可以有无限的生命
唯一可能的死亡是开车而发生车祸 如果他是个希望永生的人
那么他该不该去开车？
开车有好处也有风险
我们决定去冒险
除了因为它的好处
还因为我们的生命本来有限
我们很可能开一辈子车而不出车祸 因为一辈子只有几十年
而对一个可以永生的人来说
开车等于自杀
因为开几万年车而不闯祸的概率几乎为零 所以，如果他是一个理智的人 他就不应去开车
人类就是这样一个“人”
技术发展就是他的“车”
无限风流， 但早晚要闯祸
可我们是如此不理性，近乎可笑
我们对一个人命案子斤斤计较，一审再审
而对全人类的自杀却视而不见，置若罔闻
有人说概率毕竟只是概率
但用概率自杀比用绳子更糟
它措手不及而对后事无关照
有一个叫波普的人
发明一种哲学叫“证伪论”*
它说科学的证实与证伪不对称——
看见一万只白天鹅， 也不证明“天鹅皆白” * Karl Popper: 《科学发现的逻辑》（The Logic of Scientific Discovery, Hutchinson, 1959，p.40）。.
发现一只黑天鹅，就能把这个命题否证 这是一个平凡的事实
但揭示了“负”如何能无比地大于“正”
我们的技术文明也是如此
技术的进步，不论多么常见
只能是局部的、有限的
文明的毁灭，不论多么罕见
却会是全局的、彻底的
进步是过程，毁灭是结论
发展一万年，毁于一瞬间
所以，自从人类有了毁灭自己的能力 发展技术的“弊”已无比地大于“利”！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我们的智慧
惟其伟大，才更危险
技术发展的本质是积累毁灭的力量 文明进步的意义是加速文明的灭亡 人类啊，请到历史数学的镜头中 看一看自己的荒唐——
我们追求的进步， 是自取灭亡的脚步 我们获取的享受， 是安乐死的艺术 尊贵的科技大军，是地球文明的掘墓队 伟大的诺贝尔奖，是没有后代清扫的墓碑！
6。非线性的历史数学
事情是这样明显
为什么我们看不见？
我们仍醉心于发展技术
好象唯恐不被毁灭得早一点
这是由于历史在欺骗——
我们不懂得关于历史的数学
而沉浸于对它的“线性概念”
我们相信
历史证明了人类总能驾驭技术
历史证明了技术总是利大于弊
这是几千年的经验
所以是坚定的信念
我们当然要借重历史
除了历史我们一无所有
但历史不是一支可重复的曲子
而是一门非线性的数学
有的历史是未来的镜子
有的未来全无历史的影子
这个非线性概念很难建立
因为它与直觉非常不一致
以至三千年前的印度智者达伊尔 几乎让国王奉送了他的王国——
一天
爱下棋的国王向达伊尔挑战
要他挽救一副无可挽救的残局
并以君临天下的口气许诺
“你若胜了，就可以提一个任意的要求” 智慧的达伊尔果然胜了
但他只提出一个小小的要求
“我只要一些稻谷
用这样的方式来填我们的棋盘：
第一格放一粒
第二格放二粒
第三格放四粒
如此每格是前一格的一倍
直到填完棋盘的六十四格
这是多么微不足道的要求
国王立即应允
他令兵士抬来稻谷
用完了一萝，又抬一萝
又用完了，又再抬来
但直到把全国的稻谷都用完了
还远远没有填到六十四格
263 是一个巨大的天文数字*
就是今天世界上的稻谷也远远不够 而那个不起眼的小小的开始
以及对这个“历史”的线性概念
使英明的君主大大失算
至今欠着达伊尔的账！ * 263 粒稻谷约有10, 000亿吨。
这也是我们的历史数学
而技术发展的曲线更能欺骗
它在漫长的古代史中缓缓走来
在工业革命后大举跃迁
但几万年给人以“历史”的印象
未来被想象为与之对称的“镜像”—— 既然人类靠技术而进步过来
自然也能靠技术而进步下去
既然技术是越来越好
人类就自然越来越强
唉，不懂数学者把历史当成光学
但未来哪里肯是过去的镜像？
过去的人类只是自然王国中小小的一员 今天她已改变了大气，提升了海洋 创造了新的物种和能量
不谙这天壤之别、沧桑之迁
我们必然象老国王一样失算！
但我们不能失算
我们将连大吃一惊的时间都没有
历史的表面价值在于为我们所用 历史的深层价值在于证明自己的无用 我们驾驭技术的历史只是历史
不论多么辉煌
未来正是对历史的无情摆脱！
7。需要之谜的谜底
总是说，发展技术是人类的需要 但这是个“古往”与“今来”的混淆 混淆了“生存需要”和“价值需要”—— 前者是自然
后者是人造
如果选择一个不同的价值体系
我们就会需要不同的东西
发展技术曾经是人类的生存需要 从钻木取火到耕耘织造
人类需要向自然求安全， 求温饱 在满足生存需要的奋斗中
我们形成了功利主义的价值体系—— 追求财富，崇尚竞争
市场和技术是文武大臣
人类需要它是因为它能发展经济 而经济曾经就是生存
这个体系卓有成效地发展了经济 解决了它要解决的生存问题
正因为它是如此成功
它被奉若神明——固定在我们的观念中 达到温饱以后的人类究竟还需要什么 ——没有人知道，有待创造
功利主义便是创造的大师：
技术告诉我们我们可以需要什么 市场告诉我们什么是我们的需要
我们本不需要汽车
但汽车发明了，市场上有了
我们就需要了——
一日无车，如坐监狱
我们本不需要电视机
但电视机发明了， 市场上有了
我们就需要了——
一日不看， 如丧考妣
„„
现代社会是一个技术中毒的社会
技术对于我们
是瘾君子的酒精、尼古丁、可卡茵 它们创造了需要它们的血液和神经 更伴随物质的贪婪、竞争的欲情
我们需要航空旅行吗？
需要以子弹的速度飞来飞去吗？
为什么跑去一个万里之外语言不通的国度 就比街坊串门亲友相聚更有意思？ 我们需要到月亮上去吗？
需要充当打破美丽神话的英雄吗？ 为什么一睹那亿万年死寂的环形山 就比漫步家乡的绿水青山更有情趣？ 我们需要长寿药吗？
需要在生命维持器的电流中苟延残喘吗？ 为什么让一片枯叶挣扎在冬天的树枝上 就比自然而然地寿终正寝更合天道、人道？
我们不需要它们，却以为需要它们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竞争
因为我们的“能”或“不能”
我们需要能人所能，也需要能人所不能 你能上天，我就要能揽月
你能捷足金星，我就要把火星先登 哪怕地球上还有饥童百万，哭声阵阵！
人们总以为是生存需要竞争
其实是竞争使竞争成为需要
强的要神气，弱的要争气
不强不弱的要两面出击
每个人都迫使另一个人成为对手 每个民族都迫使另一个民族成为劲敌 唉 何必，何必
一旦跳出功利主义的如来佛掌
就看到这世界大战形同游戏－
诸侯不争上下
南北有何高低？
可见
我们的许多需要并不是“我们的”需要 而是我们的价值的需要
“需要之谜”的谜底
正在于统治着我们的价值体系
然而，功利主义只是可能的体系之一种 它曾功不可没，却并非永恒规律 更不是天之经、地之义
如果文明的新危机意味新的“生存需要”
人类就有权选择一个新的体系！
8。 艺术文明的价值体系
由“车祸理论”所表达的
技术文明的自我毁灭问题
不能由技术文明来解决
它不是环境主义者所担心的环境问题 也不是生态主义者所忧虑的生态问题 它不是技术世界的种种问题
而是技术的非技术问题—— 数学问题
技术进步也许能让环境主义者满意
它可以呼风唤雨，把大气中的二氧化炭降低 技术进步也可能让生态主义者满意
它可以移花接木，重建热带雨林自然保护区 但技术再进步也不能解决自身的数学危机 就象无论多大的力量也不能让 2等于 1 数学不是关于技术，而是关于逻辑
技术的无限发展是一个不合逻辑的命题！
我们不能改变数学来满足这个命题 所以只能改变我们自己
用理性的大闸刹住那不理性的进程 象制止军备竞赛一样制止技术竞争 改变文明形态 ，以艺术文明取代技术文明 放弃功利主义 ，以美的价值取代市场价值
把粒子加速器关掉吧
让自然安于自然
把科学基金变成文学奖
用艺术烹调生活
让物理学家去作曲
听到“空气振动”以外的东西
让化学家去写诗
写出细腻到原子的情感
仍然是智慧的花朵
仍然有创造的乐趣
但艺术文明不会加速
因为艺术不是“时间的函数”
没有一个今天的诗人
能说他的诗胜过了李白、杜甫
没有一个今天的作曲家
敢说他的曲超过莫扎特、贝多芬 艺术是一种精神
精神是一种比例
古人的喜悦与今人的喜悦都是喜悦 ——无所谓大小
古人的悲哀与今人的悲哀都是悲哀 ——无所谓轻重
停止技术文明的竞争
诉诸艺术文明的和谐
这是疯人的梦话吗？是乌托邦吗？ 不，人类已有过非技术文明的经验
中世纪曾在神学文明的迷雾中幽幽上千年 虽沉寂，却有持续的耐力
中国曾在小农文明的摇篮里惚惚几千载 虽迟钝，却是顽强的循环
虽然它们不是辉煌的篇章
但说明不同价值体系和文明形态的可能性
我们不必去请回上帝
也不必去请回皇帝
更不必回归老庄无为的自然主义
只要我们理解
在都市的繁华与田园的宁静之间
在紧张的富有与和谐的清贫之间
在巨资的登月计划与嫦娥奔月的神话之间
在喷气机征服引力的轰鸣与小放牛悠扬的笛声之间 不是不可以选择的！
如果我们选择艺术文明
那是因为我们的理性——
一种避免毁灭的理性
一种死里逃生的理性
一种摆脱价值奴役的理性
一种回归数学法则的理性
人类，你这天赋理性的精灵
怎能不把这最终的智慧响应？
9。结语
有一只家鸡
活得无忧无虑
每天早上有人打开笼子 喂它几把米
天天如此，月月如此 它认定这就是世界的规律 所以从不思出走或逃离 直到新年前夕
发现有刀架在脖子上 规律不见了，悔之晚矣！
杞人忧天是可笑 天忧杞人不可笑
文明的毁灭不可能被“知道” 只可能被预料
唯有数学的先知先觉 能品出银河古道的风暴 先知者应喊一喊 先觉者应叫一叫
做一回疯子，任人耻笑 耻笑胜于不知不觉 因为耻笑者已不在睡觉
关于技术文明的终结
──其自我毁灭的数学和哲学
提要：数学告知：加速系统必终结，因为无限大的速度不可能。技术发展是一个加速系统，故这样的技术文明必终结。技术发展已经形成毁灭人类文明的能力和可能性，如核技术、生物工程等。可能性的发展是概率的上升，概率将在时间的河流里成熟为事实。若要避免毁灭，就要放弃追求技术进步的功利主义价值体系，而以艺术文明取代技术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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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序
2。技术文明的数学问题
3。没有例外的规律
4。文明自我毁灭的能力
5。“车祸理论”和波普哲学
6。非线性的历史数学
7。需要之谜的谜底
8。艺术文明的价值体系
9。结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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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香港文学》1998年第7、第8两期，该刊1999年第3期发表有关评论
文章（附后）。国内《台港文学选刊》1999年第6期转载。英文稿刊于英国文学
刊物 ENVOI 第126 期（2000年5月）。
1。序
文明也许有很多种类
但从数学看来只有两种
一种是懂数学的文明
一种是不懂数学的文明
懂数学的文明未必有数学那样长寿
不懂数学的文明必被数学规律消灭
不幸的是
人类的技术文明属于后者
更不幸的是
人类还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2。 技术文明的数学问题
我们把现代文明叫作“技术文明”
因为技术进步是它的来龙去脉
自从工业革命的汽笛打破农业文明悠久的宁静
人类觉悟到如何最大地发挥自己的能量 ——
人是智慧的
人是竞争的
竞争的智慧是市场
智慧的竞争是技术
从蒸汽机改变旧的社会结构
大工业开发了土地也开发了农民
到计算机创造新的生活方式
使人类再一次抬起头
(人脑与电脑平行而不再伏案“俯首”)
二百年的技术进步无所不能
它是利润的资本， 也是资本的利润
是财富的源泉， 也是革命的原因
是一切问题的解， 也是一切希望所在
它是看得见摸得着的上帝 世界顶礼膜拜
连那看不见摸不着的也与之“合资”－
教会在国际电讯网上传播福音
教徒用 e-mail 发出祈祷„„
然而，技术进步是一个加速过程
它越跑越快，越跑越快
从滚木到轮子花了几万年
从轮子到火车花了几千年
从火车到飞船只花了一百年
近二百年的技术发展超过过去的二千年
近四十年的技术发明又超过过去二百年* 关于科技史的科学研究（以D.J.普拉斯和J.D.贝尔纳为著名）表明科学技术是一个遵循“指数增长规律” 的加速发展系统。见D.J.Price’s Little Science, Big Science., New York, 1963； J.D.Bernal’s Science in History, The MIT Press, 1974。贝尔纳写道: “ 正如普拉斯所指出的，由论文出版数来测量，指数增长规律正好适用于
知识自身；目前的科学革命以十年翻一番为标志。普拉斯关于这种发展不能持续直到每个人都成为科学家的结论是不错的“ （p.676）.
为何越跑越快？
对于自然来说，人类是一只妖怪 凡自然系统都有生有灭
唯有人类是不死的精灵
因为知识不死
孔夫子的学问还活在东方
柏拉图的理念还活在西方
知识的传递使个体死亡成为假象 知识的发展积累起技术的巨大力量
持续导致加速
有如细菌繁殖——
基础越大，发展越快
到如今所谓“信息时代”
技术发展更呈链式反应
人类知识量的膨胀使人类活动量激增 而活动量的激增又更使知识量猛增 这不是两个疯子偶然的相遇嬉戏 而是狂风与烈火必然的相辅相“乘”
都说这是求之不得的大好事
都在为快马更加鞭 ——
更多地投资教育，更快地发展科技 而谁也没有注意
这在数学上是一个问题：
如果速度不能无限增大
一个加速系统能维持多久？
好象是一个虚无飘渺的问题
一个没有人会去问的“问题”
但有着象昼夜相随一样清楚的逻辑 这伟大的文明——文明者为之沾沾自喜 会不会是一匹无缰的野马
已跑上没有红绿灯的悬崖峭壁？ 祈祷上帝
让我们还有时间把这个问题搞清楚 不至粉身碎骨才后悔莫及！
3。没有例外的规律
数学说
加速系统不可能持续
因为无限大的速度不可能
速度无限大意味超越时空
物理上等于一物同时在两地
事实上
自然界的任何一个加速过程
都以某种形式的崩溃告终
自由落体是一个加速系统
它很快终止于粉碎性的撞击
核反应是一个加速系统
它急切地与周围世界同归于尽
细胞的加速分裂叫做“癌症”
它迅速地把生命断送
不论是一个怎样的过程
不论是物理的、化学的、生物的
谁也得遵循数学的规律
无怪柏拉图把“数”奉为上帝
没有一个例外
不可能有一个例外
包括人类的知识系统──
不管这多么令人“意外”
如果数学规律还是规律
这个系统就不可能持续
如果我们还有半点理性
又怎敢去和数学争议？
人说技术是理性的“物化”
但崩溃是加速系统的题中之意
尽管难以想象
这无比辉煌的、战无不胜的文明 将如何在登峰造极中毕其功于一役
技术文明将如何终结
当然有种种可能性
但作为“加速发展不能持续”的推论 这终结只能由“发展”造成
所以问题应变成：
技术发展如何导致文明终结？
这问题起源于逻辑推理
却不能用逻辑推理回答
一如从命题“人皆有死”
可推出“苏格拉底必有死”
却推不出他将如何死
要回答发展将如何导致终结
须确认可能性、证明现实性
4。文明自我毁灭的能力
伟大的二十世纪
技术进步达到空前的水平
但它区别于历史的标志
并不是太空航行或光导通讯
也不是人工智能或遗传工程
而是它已达到一种能力－
它能够毁灭自己！
以前人类没有这种能力
能够摧毁文明的只有自然的力量 如冰期的来临、地壳的运动
但现在我们有了
核技术是第一个无可否认的例证 这个从原子核释放能量的伟大发现 一下子把人类的安全系数降低到零 现在世界上的核弹头
可以把地球文明摧毁几十次
人类以数万年建成的一切
其存亡只在核电钮上下触点的几毫米之间 我们没有被毁灭是一种侥幸──
碰巧希特勒的动作慢了一点
碰巧冷战的温度低了一点
但我们确实有了自我毁灭的能力 这一点不能谦虚，不能谦虚！
自我毁灭已成为一种宏伟的可能性 这是技术文明划时代的里程碑
不仅是核技术
毁灭的可能性还在各方面发展
遗传工程在努力打破物种界限
而越界的病毒可能给人类致命一击 航天飞船在热情地邀请“球外文明”
而来客可能是不容“球内文明”的毁灭力量 （比如一种视人如蚁的庞然大物！〕 人工智能在不断提高机器的自主能力 而机器人也可能创造一种“伦理”
以对制作者的消灭来表达对他们的感激
我们不可能知道技术的后果
就象不能把科学家晋升为上帝
我们与可爱的塑料交了半个世纪的朋友 信赖地把它用到生活的每一方面 直到忽然发现公鱼在产卵
男性的精子数在下降
才觉察这位朋友与雌性激素的可怕关系
我们享受了五十年的制冷技术
用能干的氟里昂取得惬意的温度 直到忽然发现南极上空有了空洞 澳大利亚的皮肤癌患者成倍增加 才察觉这位干将在无情地吞噬
为人类阻挡着紫外辐射的臭氧
今天英国人谈牛色变
恐慌疯牛病已传染人类而产生疯人 但一查这绝命之症的历史
正是让食草之牛食肉的“先进喂养技术”所至 牛若能言，必问苍天：
没有疯人，哪有疯牛？
技术的后果防不胜防、无穷无尽 唯一可以预见的
正是它的不可预见性
以及种种灾难的可能性
可能性的发展是概率的上升
概率将在时间的河流里成熟为事实
5。“车祸理论”和波普哲学
当技术已经可能毁灭文明
发展就是在布下毁灭之雷
当雷区的密度越来越大
自我毁灭的灾难
就不再是一个会不会发生的可能性问题 而是一个何时发生的时间问题
不是以这种形式，就是以那种形式 不是这一次，就是下一次
有人说
技术进步虽有危险，毕竟利大于弊 然而，自从人类具备了毁灭自己的能力 这种利弊之谈已属无稽——
难道我们能在核毁灭的灰烬中 欣赏激光音乐的美妙
享受新型汽车的便利？
你说这种灾难的可能性很小很小 但人类生存的时间跨度很大很大 我有一个分析，叫做“车祸理论” 可以证明利与弊的巨大不对称
假设一个人可以有无限的生命
唯一可能的死亡是开车而发生车祸 如果他是个希望永生的人
那么他该不该去开车？
开车有好处也有风险
我们决定去冒险
除了因为它的好处
还因为我们的生命本来有限
我们很可能开一辈子车而不出车祸 因为一辈子只有几十年
而对一个可以永生的人来说
开车等于自杀
因为开几万年车而不闯祸的概率几乎为零 所以，如果他是一个理智的人 他就不应去开车
人类就是这样一个“人”
技术发展就是他的“车”
无限风流， 但早晚要闯祸
可我们是如此不理性，近乎可笑
我们对一个人命案子斤斤计较，一审再审
而对全人类的自杀却视而不见，置若罔闻
有人说概率毕竟只是概率
但用概率自杀比用绳子更糟
它措手不及而对后事无关照
有一个叫波普的人
发明一种哲学叫“证伪论”*
它说科学的证实与证伪不对称——
看见一万只白天鹅， 也不证明“天鹅皆白” * Karl Popper: 《科学发现的逻辑》（The Logic of Scientific Discovery, Hutchinson, 1959，p.40）。.
发现一只黑天鹅，就能把这个命题否证 这是一个平凡的事实
但揭示了“负”如何能无比地大于“正”
我们的技术文明也是如此
技术的进步，不论多么常见
只能是局部的、有限的
文明的毁灭，不论多么罕见
却会是全局的、彻底的
进步是过程，毁灭是结论
发展一万年，毁于一瞬间
所以，自从人类有了毁灭自己的能力 发展技术的“弊”已无比地大于“利”！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我们的智慧
惟其伟大，才更危险
技术发展的本质是积累毁灭的力量 文明进步的意义是加速文明的灭亡 人类啊，请到历史数学的镜头中 看一看自己的荒唐——
我们追求的进步， 是自取灭亡的脚步 我们获取的享受， 是安乐死的艺术 尊贵的科技大军，是地球文明的掘墓队 伟大的诺贝尔奖，是没有后代清扫的墓碑！
6。非线性的历史数学
事情是这样明显
为什么我们看不见？
我们仍醉心于发展技术
好象唯恐不被毁灭得早一点
这是由于历史在欺骗——
我们不懂得关于历史的数学
而沉浸于对它的“线性概念”
我们相信
历史证明了人类总能驾驭技术
历史证明了技术总是利大于弊
这是几千年的经验
所以是坚定的信念
我们当然要借重历史
除了历史我们一无所有
但历史不是一支可重复的曲子
而是一门非线性的数学
有的历史是未来的镜子
有的未来全无历史的影子
这个非线性概念很难建立
因为它与直觉非常不一致
以至三千年前的印度智者达伊尔 几乎让国王奉送了他的王国——
一天
爱下棋的国王向达伊尔挑战
要他挽救一副无可挽救的残局
并以君临天下的口气许诺
“你若胜了，就可以提一个任意的要求” 智慧的达伊尔果然胜了
但他只提出一个小小的要求
“我只要一些稻谷
用这样的方式来填我们的棋盘：
第一格放一粒
第二格放二粒
第三格放四粒
如此每格是前一格的一倍
直到填完棋盘的六十四格
这是多么微不足道的要求
国王立即应允
他令兵士抬来稻谷
用完了一萝，又抬一萝
又用完了，又再抬来
但直到把全国的稻谷都用完了
还远远没有填到六十四格
263 是一个巨大的天文数字*
就是今天世界上的稻谷也远远不够 而那个不起眼的小小的开始
以及对这个“历史”的线性概念
使英明的君主大大失算
至今欠着达伊尔的账！ * 263 粒稻谷约有10, 000亿吨。
这也是我们的历史数学
而技术发展的曲线更能欺骗
它在漫长的古代史中缓缓走来
在工业革命后大举跃迁
但几万年给人以“历史”的印象
未来被想象为与之对称的“镜像”—— 既然人类靠技术而进步过来
自然也能靠技术而进步下去
既然技术是越来越好
人类就自然越来越强
唉，不懂数学者把历史当成光学
但未来哪里肯是过去的镜像？
过去的人类只是自然王国中小小的一员 今天她已改变了大气，提升了海洋 创造了新的物种和能量
不谙这天壤之别、沧桑之迁
我们必然象老国王一样失算！
但我们不能失算
我们将连大吃一惊的时间都没有
历史的表面价值在于为我们所用 历史的深层价值在于证明自己的无用 我们驾驭技术的历史只是历史
不论多么辉煌
未来正是对历史的无情摆脱！
7。需要之谜的谜底
总是说，发展技术是人类的需要 但这是个“古往”与“今来”的混淆 混淆了“生存需要”和“价值需要”—— 前者是自然
后者是人造
如果选择一个不同的价值体系
我们就会需要不同的东西
发展技术曾经是人类的生存需要 从钻木取火到耕耘织造
人类需要向自然求安全， 求温饱 在满足生存需要的奋斗中
我们形成了功利主义的价值体系—— 追求财富，崇尚竞争
市场和技术是文武大臣
人类需要它是因为它能发展经济 而经济曾经就是生存
这个体系卓有成效地发展了经济 解决了它要解决的生存问题
正因为它是如此成功
它被奉若神明——固定在我们的观念中 达到温饱以后的人类究竟还需要什么 ——没有人知道，有待创造
功利主义便是创造的大师：
技术告诉我们我们可以需要什么 市场告诉我们什么是我们的需要
我们本不需要汽车
但汽车发明了，市场上有了
我们就需要了——
一日无车，如坐监狱
我们本不需要电视机
但电视机发明了， 市场上有了
我们就需要了——
一日不看， 如丧考妣
„„
现代社会是一个技术中毒的社会
技术对于我们
是瘾君子的酒精、尼古丁、可卡茵 它们创造了需要它们的血液和神经 更伴随物质的贪婪、竞争的欲情
我们需要航空旅行吗？
需要以子弹的速度飞来飞去吗？
为什么跑去一个万里之外语言不通的国度 就比街坊串门亲友相聚更有意思？ 我们需要到月亮上去吗？
需要充当打破美丽神话的英雄吗？ 为什么一睹那亿万年死寂的环形山 就比漫步家乡的绿水青山更有情趣？ 我们需要长寿药吗？
需要在生命维持器的电流中苟延残喘吗？ 为什么让一片枯叶挣扎在冬天的树枝上 就比自然而然地寿终正寝更合天道、人道？
我们不需要它们，却以为需要它们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竞争
因为我们的“能”或“不能”
我们需要能人所能，也需要能人所不能 你能上天，我就要能揽月
你能捷足金星，我就要把火星先登 哪怕地球上还有饥童百万，哭声阵阵！
人们总以为是生存需要竞争
其实是竞争使竞争成为需要
强的要神气，弱的要争气
不强不弱的要两面出击
每个人都迫使另一个人成为对手 每个民族都迫使另一个民族成为劲敌 唉 何必，何必
一旦跳出功利主义的如来佛掌
就看到这世界大战形同游戏－
诸侯不争上下
南北有何高低？
可见
我们的许多需要并不是“我们的”需要 而是我们的价值的需要
“需要之谜”的谜底
正在于统治着我们的价值体系
然而，功利主义只是可能的体系之一种 它曾功不可没，却并非永恒规律 更不是天之经、地之义
如果文明的新危机意味新的“生存需要”
人类就有权选择一个新的体系！
8。 艺术文明的价值体系
由“车祸理论”所表达的
技术文明的自我毁灭问题
不能由技术文明来解决
它不是环境主义者所担心的环境问题 也不是生态主义者所忧虑的生态问题 它不是技术世界的种种问题
而是技术的非技术问题—— 数学问题
技术进步也许能让环境主义者满意
它可以呼风唤雨，把大气中的二氧化炭降低 技术进步也可能让生态主义者满意
它可以移花接木，重建热带雨林自然保护区 但技术再进步也不能解决自身的数学危机 就象无论多大的力量也不能让 2等于 1 数学不是关于技术，而是关于逻辑
技术的无限发展是一个不合逻辑的命题！
我们不能改变数学来满足这个命题 所以只能改变我们自己
用理性的大闸刹住那不理性的进程 象制止军备竞赛一样制止技术竞争 改变文明形态 ，以艺术文明取代技术文明 放弃功利主义 ，以美的价值取代市场价值
把粒子加速器关掉吧
让自然安于自然
把科学基金变成文学奖
用艺术烹调生活
让物理学家去作曲
听到“空气振动”以外的东西
让化学家去写诗
写出细腻到原子的情感
仍然是智慧的花朵
仍然有创造的乐趣
但艺术文明不会加速
因为艺术不是“时间的函数”
没有一个今天的诗人
能说他的诗胜过了李白、杜甫
没有一个今天的作曲家
敢说他的曲超过莫扎特、贝多芬 艺术是一种精神
精神是一种比例
古人的喜悦与今人的喜悦都是喜悦 ——无所谓大小
古人的悲哀与今人的悲哀都是悲哀 ——无所谓轻重
停止技术文明的竞争
诉诸艺术文明的和谐
这是疯人的梦话吗？是乌托邦吗？ 不，人类已有过非技术文明的经验
中世纪曾在神学文明的迷雾中幽幽上千年 虽沉寂，却有持续的耐力
中国曾在小农文明的摇篮里惚惚几千载 虽迟钝，却是顽强的循环
虽然它们不是辉煌的篇章
但说明不同价值体系和文明形态的可能性
我们不必去请回上帝
也不必去请回皇帝
更不必回归老庄无为的自然主义
只要我们理解
在都市的繁华与田园的宁静之间
在紧张的富有与和谐的清贫之间
在巨资的登月计划与嫦娥奔月的神话之间
在喷气机征服引力的轰鸣与小放牛悠扬的笛声之间 不是不可以选择的！
如果我们选择艺术文明
那是因为我们的理性——
一种避免毁灭的理性
一种死里逃生的理性
一种摆脱价值奴役的理性
一种回归数学法则的理性
人类，你这天赋理性的精灵
怎能不把这最终的智慧响应？
9。结语
有一只家鸡
活得无忧无虑
每天早上有人打开笼子 喂它几把米
天天如此，月月如此 它认定这就是世界的规律 所以从不思出走或逃离 直到新年前夕
发现有刀架在脖子上 规律不见了，悔之晚矣！
杞人忧天是可笑 天忧杞人不可笑
文明的毁灭不可能被“知道” 只可能被预料
唯有数学的先知先觉 能品出银河古道的风暴 先知者应喊一喊 先觉者应叫一叫
做一回疯子，任人耻笑 耻笑胜于不知不觉 因为耻笑者已不在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