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arsh Pant：巴基斯坦：中印美关系中的一根刺
发布时间:2012-07-17 11:19 作者:Harsh Pant 点击:1458次
当巴基斯坦在打击极端主义和恐怖主义方面的作用遭受严格审查之际，国际社会将目光集中到了中国，想看北京将决定如何处理与巴方关系。尽管近几个月来巴基斯坦处于愈发被孤立的外交境地，中国对它的支持一如既往，至少公开表现如此。在2011年5月美军击毙本拉登两周之后，巴基斯坦总理吉拉尼（Yousef Raza Gilani）对中国进行了为期四天的访问，庆祝两国建交60周年。当然，在巴基斯坦驻华大使称为“比山高、比海深、比刚硬、比蜜甜”的双边关系中，有很多事情值得庆祝。
中国是唯一一个在本拉登被击毙之后公开表示支持巴基斯坦的大国，它为巴方辩护，强调巴政府可能并不知道本拉登出现在其领土。在吉拉尼访问期间，中国总理温家宝表示“巴基斯坦为国际反恐付出了巨大牺牲，做出了重要贡献。巴基斯坦的独立、主权和领土完整必须得到尊重。国际社会应该理解和支持巴基斯坦维护国内稳定、实现经济社会发展的努力”。温家宝还表示，中方愿成为“全天候的战略伙伴”，愿尽最大努力帮助巴基斯坦政府和人民渡过难关。
即使关于转让更多战斗机，包括具备隐形技术的战斗机的谈判仍在继续，中国为了凸显其承诺，同意按照合作生产协议立即向巴基斯坦提供50架新型JF－17“雷电”多用途喷气式战斗机。尽管有如此之慷慨，巴基斯坦想要从中国得到的甚至更多－－它明确表示希望中国接管瓜达尔港的运营，就是生动写照。近年来，中国大举投资瓜达尔港，而此港口在中国海军实力在该地区的投射中也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巴基斯坦曾暗示瓜达尔港可以升级成为一个海军基地为中方所用。然而，中方立即拒绝了这个提议，它不希望因在巴基斯坦正式建立基地而激怒美国与印度。自1995年万隆会议上中巴两国领导人强调对彼此核心安全利益的承诺以来，巴基斯坦在中国的外交政策中一直居于特殊地位。两国关系被描述为“可以说是中国外交关系中最稳定和持久的元素”。
印度一直是影响中国与巴基斯坦对彼此政策的一个主要因素。中国视印度为亚洲战略格局的潜在挑战者，它倾向于利用巴基斯坦制衡在该地区的印度力量，而巴基斯坦已经获得了民用与军事资源以平衡在南亚次大陆的印度势力。中巴建交符合两国的利益。一旦印度与两国中的任意一方发生战争，这种关系使得印度面临一个潜在的双前线战场。中巴两国都在利用对方制衡印度，比如印度沉浸于与巴基斯坦争端之中就无暇发挥其作为主要的地区和全球参与者的潜力。虽然在美国和印度都有一些呼声要求奥巴马和辛格政府各自与中国合作，致力于恢复巴基斯坦稳定，但巴基斯坦对中国的可用性只可能增加，特别是随着印度在全球地位持续攀升，并且主要在对抗中国时奉行更具雄心的外交政策姿态－－这将导致中－巴之间的非正式盟友关系更加紧密。
一、中－巴关系：“全天候友谊”？
1950年，巴基斯坦是最早承认中华人民共和国且与中华民国断绝外交关系的国家之一，部分原因在于两国在印度上利益趋同。1962年中印战争爆发，巴基斯坦与中国签署边界协议，承认中国对争议的克什米尔领土部分地区的控制权，此后，中巴关系发展势头良好。从那时以来，维持与中国的紧密关系一直是巴基斯坦政府的优先要务，而中国多年来也为巴方提供了广泛的经济、军事和技术援助。在上世纪70年代初，也正是巴基斯坦为中国与西方建交牵线搭桥－－尤其是美国，巴基斯坦在1971年基辛格秘密访华的里程碑事件中担当沟通渠道－－它在推动中国与更大的穆斯林世界建立更紧密关系方面也发挥着重要作用。巴基斯坦在所有重大问题上给予中国支持，特别是涉及中国主权的问题上，如台湾、新疆、西藏问题以及人权等其他敏感问题。而中国也以支持巴基斯坦对克什米尔的立场作为回报。
中国是巴基斯坦最大的国防供应商，双边经营合办项目发展军备，范围从喷气式歼击机至导弹护卫舰。巴基斯坦军事现代化仰赖中国的慷慨赠与，例如中国为巴方供应近程M－11导弹，帮助其研究沙欣－1弹道导弹（Shaheen－1）。在过去的二十年内，两国积极开展了一系列合资的风险项目，包括用于运载核武器的歼－17战机、空中预警与控制系统和“巴布尔”巡航导弹（其尺寸完全是复制中国的“红鸟”巡逻舰）。在其本土国防工业的一次重大行动中，中国根据一项价值大约60亿美元的合约向巴基斯坦供应其最先进的自制战机－－第三代歼－10战机。此外，关于巴政府购买6艘新型潜水艇的谈判正在进行之中。即使报道称在卡拉奇已经部署了一项中国空间通信设施，当前中国还在帮助巴方建立和发射遥感与通信卫星。
此外，中国在巴基斯坦核设施发展方面也发挥着重要作用，并且在西方国家出口管制日益苛责，巴基斯坦获取材料和技术愈发困难的时候，中国作为其“恩人”出现。巴基斯坦的核武器计划在本质上是对中国核武器计划的一种延伸。提倡武器控制的加里·米尔霍林（GaryMilhollin）恰当地指出，“如果将巴基斯坦核计划中的中国援助减去，它也就不存在核计划”。上世纪90年代，中国为巴国设计和供应了位于胡沙布（Khusab）的重水反应堆，该反应堆为巴的钚生产起到了关键作用。此外，中国还为巴国恰希玛核电站（ChashmaNuclearPowerReactor）竣工以及在上世纪90年代中期建立的钚后处理设施提供了技术和物资支持。虽然中国一直以来否认帮助任何国家获取核能力，但是有“巴基斯坦核武器计划之父”之称的卡迪尔汗（AbdulQadeerKhan）曾承认中国在其国家的核武器研制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在那时中国为巴国供应了50公斤武器级浓缩铀、核武器图纸以及大量六氟化铀（巴国用于制造离心机）。这或许是有核国家切切实实向无核国家传送武器级裂变材料和核弹设计的唯一案例。
在经济方面，中国和巴基斯坦已经签署了自由贸易协定。中国在巴基斯坦进口中所占的比重大约为11%。双边致力于在2015年前实现150亿美元的贸易目标。较之从美国接收的援助（通常伴随有附加条款），巴基斯坦对中国的无偿经济援助更加“心存感激”，即便中方援助与美方援助涉及的领域根本不同。仅2010年，美国就为巴基斯坦提供了3.49亿美元的军事与经济援助。尽管中国确实为巴基斯坦提供了大约5亿美元的软贷款帮助其渡过2008年的经济危机，但是它最终未能像所期望的那样给出一套纾困方案，巴基斯坦因此不得不向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求助。中国与巴基斯坦的经济合作正日益增长，大量的中国投资进入巴国的基础设施扩张项目，包括前文提到的瓜达尔港口项目。该港口位于霍尔木兹海峡入口的战略性位置。从瓜达尔穿过喀喇昆仑山脉通向中国西部的新疆省的铁路线将能够为中国提供一个替代能源供应路线（中国正在建设这样一条战略交通走廊，尽管印度反对其在巴基斯坦占领的克什米尔地区开展活动）。
中国通过在缅甸的铁路和港口进入孟加拉湾以及通过瓜达尔港进入阿拉伯海，这一直是引发印度担忧的一方面原因所在。有人认为，瓜达尔能够为中国提供一个“监听站”（Listeningpost），在这里它可以“监视美国在波斯湾的海军活动、印度在阿拉伯海的活动以及美印未来在印度洋的海上合作”。虽然巴基斯坦本身的海军能力不能给印度构成任何威胁，但如果中国与巴基斯坦的海军力量相结合，对印度来说则的确难以应对。随着中国在埃及、伊朗和巴基斯坦获取重要的港口设施，它将具备充分的实力保障其在该地区的利益。
图：中巴两国友谊根基较为牢靠
二、中－印利益与关系
印度战略圈内的一些人士暗示，中国与印度有着一系列共同的目标，包括建立一个繁荣的、可持续和安全的巴基斯坦，使之不再是基地组织及其附属组织的基地。一些人暗示，巴基斯坦局势的迅速恶化以及其对地区稳定力量的长期后果可能导致中国与印度之间更大的合作，以维护两国共享的外围地区稳定。鉴于伊斯兰极端主义可能从阿富汗和巴基斯坦蔓延至不安定的中国西部自治区，新疆的动乱，如2009年在汉人与穆斯林维吾尔族人之间爆发的骚乱，实际上使得中国政府更加关注巴基斯坦的国际恐怖主义的来源。在过去的几年内，中国对其西部边境的伊斯兰武装分子的担忧日益增加，阿富汗及更大范围的中亚地区的安全环境仍是一大担忧。然而，中国拒绝与印度讨论巴基斯坦问题，目的是确保其与巴基斯坦的特殊关系不受影响，而中国与美国关于巴基斯坦的合作仍然极少。
中国与印度在巴基斯坦享有很多共同目标，包括阻止极端主义抬头和蔓延，促进阿富汗与巴基斯坦的经济发展，确保巴基斯坦整体政治稳定与社会团结以及其核资产安全。在所有这些主要大国中，只有中国能够有效发挥其在巴基斯坦日益增长的经济影响力杠杆作用，确保巴基斯坦安全部门将权力移交平民，允许巴当局能够有效行使政府职能。中国的工人和资产在巴基斯坦一直受到极端分子的攻击，而且如果巴基斯坦未能控制在阿富汗的极端组织，中国要成为阿富汗主要投资者的计划将只是个幻想。更大范围的中亚地区的稳定－－因石油与燃气储备而变得至关重要－－也是危如累卵。近年来，主要大国热衷于扩大自身在该地区的影响力，中国也不例外。中国与其他大国，如美国、俄罗斯和印度在中亚有许多共同利益，包括获取中亚的能源资源，控制激进的伊斯兰极端主义蔓延，确保政治稳定和加强区域经济。
阿富汗与巴基斯坦的持续不稳定为实现这些目标造成了严重挑战。然而，近来中国与印度的关系一直动荡不安，阻碍了以上这些利益和其他共同利益的实现。在全球层面，它们的措辞都是关于合作，事实上双边已合作的领域包括气候变化、全球贸易谈判以及要求根据全球经济重心转移对国际金融机构进行重组。各种团体希望通过建立中印合作来制衡美国在全球和地区的霸权。中国，作为一个崛起中的大国，将美国视为其实现在全球政治结构中卓越地位的最大障碍。因此，中国认识到要抑制美国在全球的扩张，与其他大国如印度合作极为重要，即便是在短期内。
印度有不同的考虑，因为它还远不能够成为美国全球主导地位的挑战者。然而，它一直试图发出所谓发展中国家的担忧，强烈支持尊重所有国家的主权、反对在国际政治中使用武力。美国已经过于强大、一家独大，美国主导的单极世界格局对印度这样相对弱小的国家不是最为有利的，出于这方面的担忧，中印合作伙伴关系对印度的部分战略精英来说是很有吸引力的理念。
1999年美国领导的对南斯拉夫空袭，2003年在伊拉克反对萨达姆政权的运动以及最近西方国家干预利比亚，对这些事件中国和印度持有强烈异议，两国认为这些行为侵犯了这些国家的主权，损害了联合国系统的权威。两国也都支持更民主的国际经济体系。两国曾强烈反对美国及其他发达国家试图将全球贸易与劳工和环境标准相结合的努力，它们清楚地认识到这样将使自己相对发达国家处于相当劣势的境况，会因此阻碍它们的第一要务－－经济增长。然而，在奥巴马执政最初几个月，美国政府鉴于对中国日益增强的经济依赖，计划将与华关系作为其外交政策的核心，受此观点支持，中国展示了明显极为自信的对印立场。尽管中国已经解决了与其他国家的大多数边境争端，但不愿意与印度有所进展。2009年中国一直将与印度的领土纠纷问题带到了亚洲开发银行，它阻止了印度在亚开行的贷款申请－－包括在印度东北部的阿鲁纳恰尔邦的开发项目，中国坚持认为阿鲁纳恰尔邦是中国领土的一部分。
中国对阿鲁纳恰尔邦和锡金邦（位于尼泊尔和不丹之间）“实际控制线”频繁而强硬的主权主张在印度引起了警觉。最近一轮的边境谈判以令人失望的失败结果收场，印度愈发认为中国不愿意遵守早前达成的关于如何解决边境争端的政治协议。即便协商继续无中断地进行着，但中印边境谈判一直未能取得任何实质性的结果。
此外，2009年中国向美国太平洋舰队司令暗示印度洋应该被承认为是中国的势力范围，这激怒了印度。中国不支持《美－印民用核能合作协议》（中国试图在核供应国集团上反对该合约），以及中国对将2008年11月孟买恐怖袭击活动策划者绳之以法抱以阻挠者的立场，使得双边关系进一步紧张。中国过去十年快速的经济增长使其有实力向军事大国转变。中国军队的迅速现代化以及军事建设不透明，依然是让印度忧心忡忡的一方面原因。无论中国的意图是什么，过去数年国防预算的持续增长已将中国推上了成为能够挑战美国在亚太地区主导地位的轨道上。虽然中国近期的注意力依然是在应对台湾海峡可能面临的问题上，它的核力量现代化、日益增多的先进导弹和太空与网络技术发展正在改变着亚洲及亚洲以外地区的军事平衡。
随着中国快速增长的工业经济对进口石油的依赖增强，它将发展和行使军力投射能力以保护运输石油的波斯湾至中国的海运航道。建立力量投射能力要求有权进入海上航道沿线上先进的海军基地，以及能够获取和维持海军和空军优势的兵力。在这种背景下，中国致力于扩大海军存在和与印度洋沿岸国建立外交关系的所谓“珍珠链”战略引发印度战略圈人士的担忧。中国在印度洋的海军存在日益增加，与此同时印度的海军扩张相对放缓，这种形式将造成极大的战略影响，因为印度在印度洋的传统地缘优势正面临越来越多的风险。
三、中国仍是巴基斯坦外交政策的重点
随着近来印度作为全球性意义的经济与政治大国的崛起，中－印关系正处于紧要关头，因为印度试图找到正确的政策组合以应对这位最重要的近邻。与此同时，中国的战略家依然担心美国试图包围中国以及印度最终与美国结盟对中国安全的深远影响。根据这一观点，中国需要对“从日本到印度”这种不断扩大、能够使中国“窒息”的网络格局保持警惕。当印度启动野心勃勃的外交政策，努力成为全球强国之际，中国可以继续其对巴基斯坦的外交和军事支持，有效破坏印度的雄心计划。更令印度懊恼的是，在不远的过去中国多次暗示希望采取这种方式。
在总统扎尔达里领导的平民政府迫于美国的强大压力采取更多行动打击源自巴基斯坦领土的恐怖主义时，在巴基斯坦有呼声要求采取这样一种外交政策，即将中国作为最强大的盟友和最重要的利益相关者，而不是美国。中国成为全球领先的经济强国，加之近来印度试图与美国建立更紧密的关系，这使得这一建议获得更大的可信性。美国被指责历来是在需要时利用巴基斯坦，在为了服务更大的战略议程而推行与印度建立更强关系的政策时抛弃巴国。美国曾借巴基斯坦向阿富汗圣战组织传送援助，而在前苏联撤退之后又对其弃之不理，巴基斯坦对美国的“无情”依然心存怨念。鉴于此，仅有大约9%的巴基斯坦人将美国视为合作伙伴，而大约有80%的巴人口视中国为友。
奥巴马当局2011年7月关于暂停对巴基斯坦军方的部分援助的决定导致巴政府很多人在提升中国对巴重要性上的立场更为强硬。作为对美国行为的回应，巴基斯坦驻华大使马苏德汗（MasoodKhan）迅速暗示“中国会一如既往地在困难时期给予我们支持”。虽然中国不能够取代美国作为对巴援助国的地位，但美－巴关系紧张能够为其深化与巴国关系创造机会。事实上，中国被认为是更可靠的盟友，在印度的崛起中它总是对巴基斯坦施以援助，甚至在某种程度上，中国适宜地对巴基斯坦将恐怖行动作为对抗印度的一种政策工具的战略视而不见。巴基斯坦给予中国“自由行动权”任其干预印－巴和平谈判也就不足为奇了。此外，巴基斯坦似乎还允许了中国工程师研究在袭击本拉登中坠毁的美国隐形直升机残骸－－尽管美国方面直接要求不能允许中国接触飞机残骸。
四、中－巴“全天候”伙伴关系的前景
随着印度在全球体系中地位的上升以及美国试图与印度开拓出强有力的伙伴关系，中国对与巴基斯坦关系的需求只可能增加。在2008年11月孟买遭受恐怖袭击印巴紧张关系升级之际，巴基斯坦参谋长联席委员会主席前往中国寻求支援，而中国也是欣然伸出了援手。此次访问促成两国签署了一项军事合作的新协议，中国同意加快向巴海军输送F－22型护卫舰。中国向巴基斯坦出售武器的正当理由是印度也向美国购买了类似的武器系统（印度还从俄罗斯购买军事装备）。中国一向以获取大容量武器系统是独立国家寻求提升安全的正常需求为巴基斯坦辩护。在孟买袭击事件爆发之后的几年，中国曾阻碍联合国制裁策划和执行该袭击事件的虔诚军（Lashkar－e－Taiba）和“达瓦慈善会”（Jamaat－ud－Dawa）组织，尽管国际社会已经达成了广泛共识支持制裁行动。只在中巴之间因前者的维吾尔分裂分子在巴基斯坦领土接收庇护和培训问题出现关系紧张时，中国才同意取缔“达瓦慈善会”。最近，中国拒绝重新考虑反对联合国制裁穆罕默德军（Jaish－e－Mohammed）头目阿兹哈尔（MaulanaMasoodAzhar）和一些在巴基斯坦的突出的虔诚军成员的立场，尽管印度向中国提交了关于这些人员的详细信息。
除中国以外，其他主要的全球强国，如英国、法国、德国和俄罗斯都对美－印核协议予以支持，因为它们渴望能够向印度出售核燃料、反应堆及设备。中国方面则要求印度签署《核不扩散条约》并废弃其核武器，以此明确表示它的不满。中国的官方媒体新华社评论称，美－印核协议“将为其他国家树立坏榜样”。美－印核协议在许多方面承认了印度日益提升的全球影响力，中国对这种结果是不乐见的，并暗示愿意向巴基斯坦出售核反应堆。这是在向美国传递一个不言而喻的信息：如果美国决定“厚此薄彼”，那么中国将保留同样的权利。
因此，中国不顾国际规则，已经蓄势待发筹备为巴基斯坦供应两座核电站计划并不出人意料。中国当局确认中国核工业集团公司已经与巴基斯坦签署了一项协议，致力于在在恰希玛再建两所核电站－－恰希玛核电站三期和恰希玛核电站四期。恰希玛核电站一期和二期工程已经在巴基斯坦运营。这将明显违背核供应国集团条款，即禁止向未签署核供应国集团或者核项目未遵守国际监管规定的国家转让核技术。中国表示，“核电站出口的正当性在于存在事关南亚稳定的令人信服的政治原因”，与巴基斯坦一再抱怨美－印核协议破坏该地区平衡相呼应。向巴基斯坦供应核反应堆的决定－－巴基斯坦有与朝鲜、伊朗和利比亚交易的记录－－反映出中国在外交上越来越自信，同时也突出了中国将巴基斯坦看作是最有价值的南亚战略力量的观点。
图：中国援建的恰希玛核电站
根据最近中国的迹象，它可能会建立海外军事基地，以制衡美国的影响力和对印度施压。印度部分人士对此的理解是，这暗示中国有意维持在巴基斯坦的永久军事存在。即使在政治条件下巴基斯坦政府不太可能如此公开允许中国建立军事基地，但是印度担心巴方可能会未经发布任何公开声明而允许中国使用其军事设施。此外，中国与巴基斯坦在与印边境问题上协同努力的立场也引发印度忧虑。中国在巴基斯坦占领的克什米尔吉尔吉特－巴尔迪斯坦（Gilgit－Baltistan）地区的军事存在－－据称是为了维修和升级改造中巴公路（karakoramHighway）－－对印度安全有着巨大影响。
总体而言，中国对巴基斯坦政策被认为是“如何以冷静思考、克制和外交技巧实现长期国策的实例教程”。然而，中巴关系确实存在其局限性。双边关系从根本上讲是不对称的：巴基斯坦希望从与华关系中获取的多于中国愿意给予的。虽然巴基斯坦国内面临巨大难题，但中国在涉及其自身时将更加谨慎。2011年9月，中国最大的私营煤炭开采公司之一－－中国庆华集团－－退出了巴基斯坦最大的外商投资协定，称它担心其工作人员安全。而且，中国与巴基斯坦走的越近，印度就会越快投入美国的怀抱。
巴基斯坦激进分子对新疆的穆斯林少数民族会造成破坏性的潜在影响，出于对此的担忧，中国同样对巴国采取了更强硬的立场。从巴基斯坦境内流入的武器和恐怖分子依然是让中国当局头疼的一大问题，而且巴基斯坦政府未能控制极端主义，这让中国很难对其完全信任。如果巴基斯坦希望继续从中国获得援助，那么它就需要展示其在该问题上取得的进展。2011年8月在新疆与巴基斯坦接壤的喀什市发生了暴力冲突，导致两国间紧张态势升级，在此之际，巴总统扎尔达里在新疆与当地领导人和商人直接对话，他承认如果不能修复与当地政府的关系，那么中巴关系或将处于真正的危险之中。
中国，至少在公开场合，仍继续强调中巴关系比孤立的暴力事件更为重要。我们要清楚，在短期到中期内，中国对巴基斯坦的参与还不大可能匹敌美国在巴国的影响力，而且即便中国有心与美国一较高下，也不会轻易有结果。但是，与巴基斯坦的“暧昧”关系为中国创造了宝贵的空间，从而能够与印度和美国进行外交斡旋，而且中国会继续利用这种关系追求更大的战略目标。在短期内，中国与印度或者与美国在巴基斯坦问题上不存在共同利益。
Harsh Pant（伦敦大学国王学院国防研究系国际关系的研究员）
来源: 《华盛顿季刊》 | 来源日期：2012年7月 | 责任编辑：黄南
Harsh Pant：巴基斯坦：中印美关系中的一根刺
发布时间:2012-07-17 11:19 作者:Harsh Pant 点击:1458次
当巴基斯坦在打击极端主义和恐怖主义方面的作用遭受严格审查之际，国际社会将目光集中到了中国，想看北京将决定如何处理与巴方关系。尽管近几个月来巴基斯坦处于愈发被孤立的外交境地，中国对它的支持一如既往，至少公开表现如此。在2011年5月美军击毙本拉登两周之后，巴基斯坦总理吉拉尼（Yousef Raza Gilani）对中国进行了为期四天的访问，庆祝两国建交60周年。当然，在巴基斯坦驻华大使称为“比山高、比海深、比刚硬、比蜜甜”的双边关系中，有很多事情值得庆祝。
中国是唯一一个在本拉登被击毙之后公开表示支持巴基斯坦的大国，它为巴方辩护，强调巴政府可能并不知道本拉登出现在其领土。在吉拉尼访问期间，中国总理温家宝表示“巴基斯坦为国际反恐付出了巨大牺牲，做出了重要贡献。巴基斯坦的独立、主权和领土完整必须得到尊重。国际社会应该理解和支持巴基斯坦维护国内稳定、实现经济社会发展的努力”。温家宝还表示，中方愿成为“全天候的战略伙伴”，愿尽最大努力帮助巴基斯坦政府和人民渡过难关。
即使关于转让更多战斗机，包括具备隐形技术的战斗机的谈判仍在继续，中国为了凸显其承诺，同意按照合作生产协议立即向巴基斯坦提供50架新型JF－17“雷电”多用途喷气式战斗机。尽管有如此之慷慨，巴基斯坦想要从中国得到的甚至更多－－它明确表示希望中国接管瓜达尔港的运营，就是生动写照。近年来，中国大举投资瓜达尔港，而此港口在中国海军实力在该地区的投射中也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巴基斯坦曾暗示瓜达尔港可以升级成为一个海军基地为中方所用。然而，中方立即拒绝了这个提议，它不希望因在巴基斯坦正式建立基地而激怒美国与印度。自1995年万隆会议上中巴两国领导人强调对彼此核心安全利益的承诺以来，巴基斯坦在中国的外交政策中一直居于特殊地位。两国关系被描述为“可以说是中国外交关系中最稳定和持久的元素”。
印度一直是影响中国与巴基斯坦对彼此政策的一个主要因素。中国视印度为亚洲战略格局的潜在挑战者，它倾向于利用巴基斯坦制衡在该地区的印度力量，而巴基斯坦已经获得了民用与军事资源以平衡在南亚次大陆的印度势力。中巴建交符合两国的利益。一旦印度与两国中的任意一方发生战争，这种关系使得印度面临一个潜在的双前线战场。中巴两国都在利用对方制衡印度，比如印度沉浸于与巴基斯坦争端之中就无暇发挥其作为主要的地区和全球参与者的潜力。虽然在美国和印度都有一些呼声要求奥巴马和辛格政府各自与中国合作，致力于恢复巴基斯坦稳定，但巴基斯坦对中国的可用性只可能增加，特别是随着印度在全球地位持续攀升，并且主要在对抗中国时奉行更具雄心的外交政策姿态－－这将导致中－巴之间的非正式盟友关系更加紧密。
一、中－巴关系：“全天候友谊”？
1950年，巴基斯坦是最早承认中华人民共和国且与中华民国断绝外交关系的国家之一，部分原因在于两国在印度上利益趋同。1962年中印战争爆发，巴基斯坦与中国签署边界协议，承认中国对争议的克什米尔领土部分地区的控制权，此后，中巴关系发展势头良好。从那时以来，维持与中国的紧密关系一直是巴基斯坦政府的优先要务，而中国多年来也为巴方提供了广泛的经济、军事和技术援助。在上世纪70年代初，也正是巴基斯坦为中国与西方建交牵线搭桥－－尤其是美国，巴基斯坦在1971年基辛格秘密访华的里程碑事件中担当沟通渠道－－它在推动中国与更大的穆斯林世界建立更紧密关系方面也发挥着重要作用。巴基斯坦在所有重大问题上给予中国支持，特别是涉及中国主权的问题上，如台湾、新疆、西藏问题以及人权等其他敏感问题。而中国也以支持巴基斯坦对克什米尔的立场作为回报。
中国是巴基斯坦最大的国防供应商，双边经营合办项目发展军备，范围从喷气式歼击机至导弹护卫舰。巴基斯坦军事现代化仰赖中国的慷慨赠与，例如中国为巴方供应近程M－11导弹，帮助其研究沙欣－1弹道导弹（Shaheen－1）。在过去的二十年内，两国积极开展了一系列合资的风险项目，包括用于运载核武器的歼－17战机、空中预警与控制系统和“巴布尔”巡航导弹（其尺寸完全是复制中国的“红鸟”巡逻舰）。在其本土国防工业的一次重大行动中，中国根据一项价值大约60亿美元的合约向巴基斯坦供应其最先进的自制战机－－第三代歼－10战机。此外，关于巴政府购买6艘新型潜水艇的谈判正在进行之中。即使报道称在卡拉奇已经部署了一项中国空间通信设施，当前中国还在帮助巴方建立和发射遥感与通信卫星。
此外，中国在巴基斯坦核设施发展方面也发挥着重要作用，并且在西方国家出口管制日益苛责，巴基斯坦获取材料和技术愈发困难的时候，中国作为其“恩人”出现。巴基斯坦的核武器计划在本质上是对中国核武器计划的一种延伸。提倡武器控制的加里·米尔霍林（GaryMilhollin）恰当地指出，“如果将巴基斯坦核计划中的中国援助减去，它也就不存在核计划”。上世纪90年代，中国为巴国设计和供应了位于胡沙布（Khusab）的重水反应堆，该反应堆为巴的钚生产起到了关键作用。此外，中国还为巴国恰希玛核电站（ChashmaNuclearPowerReactor）竣工以及在上世纪90年代中期建立的钚后处理设施提供了技术和物资支持。虽然中国一直以来否认帮助任何国家获取核能力，但是有“巴基斯坦核武器计划之父”之称的卡迪尔汗（AbdulQadeerKhan）曾承认中国在其国家的核武器研制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在那时中国为巴国供应了50公斤武器级浓缩铀、核武器图纸以及大量六氟化铀（巴国用于制造离心机）。这或许是有核国家切切实实向无核国家传送武器级裂变材料和核弹设计的唯一案例。
在经济方面，中国和巴基斯坦已经签署了自由贸易协定。中国在巴基斯坦进口中所占的比重大约为11%。双边致力于在2015年前实现150亿美元的贸易目标。较之从美国接收的援助（通常伴随有附加条款），巴基斯坦对中国的无偿经济援助更加“心存感激”，即便中方援助与美方援助涉及的领域根本不同。仅2010年，美国就为巴基斯坦提供了3.49亿美元的军事与经济援助。尽管中国确实为巴基斯坦提供了大约5亿美元的软贷款帮助其渡过2008年的经济危机，但是它最终未能像所期望的那样给出一套纾困方案，巴基斯坦因此不得不向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求助。中国与巴基斯坦的经济合作正日益增长，大量的中国投资进入巴国的基础设施扩张项目，包括前文提到的瓜达尔港口项目。该港口位于霍尔木兹海峡入口的战略性位置。从瓜达尔穿过喀喇昆仑山脉通向中国西部的新疆省的铁路线将能够为中国提供一个替代能源供应路线（中国正在建设这样一条战略交通走廊，尽管印度反对其在巴基斯坦占领的克什米尔地区开展活动）。
中国通过在缅甸的铁路和港口进入孟加拉湾以及通过瓜达尔港进入阿拉伯海，这一直是引发印度担忧的一方面原因所在。有人认为，瓜达尔能够为中国提供一个“监听站”（Listeningpost），在这里它可以“监视美国在波斯湾的海军活动、印度在阿拉伯海的活动以及美印未来在印度洋的海上合作”。虽然巴基斯坦本身的海军能力不能给印度构成任何威胁，但如果中国与巴基斯坦的海军力量相结合，对印度来说则的确难以应对。随着中国在埃及、伊朗和巴基斯坦获取重要的港口设施，它将具备充分的实力保障其在该地区的利益。
图：中巴两国友谊根基较为牢靠
二、中－印利益与关系
印度战略圈内的一些人士暗示，中国与印度有着一系列共同的目标，包括建立一个繁荣的、可持续和安全的巴基斯坦，使之不再是基地组织及其附属组织的基地。一些人暗示，巴基斯坦局势的迅速恶化以及其对地区稳定力量的长期后果可能导致中国与印度之间更大的合作，以维护两国共享的外围地区稳定。鉴于伊斯兰极端主义可能从阿富汗和巴基斯坦蔓延至不安定的中国西部自治区，新疆的动乱，如2009年在汉人与穆斯林维吾尔族人之间爆发的骚乱，实际上使得中国政府更加关注巴基斯坦的国际恐怖主义的来源。在过去的几年内，中国对其西部边境的伊斯兰武装分子的担忧日益增加，阿富汗及更大范围的中亚地区的安全环境仍是一大担忧。然而，中国拒绝与印度讨论巴基斯坦问题，目的是确保其与巴基斯坦的特殊关系不受影响，而中国与美国关于巴基斯坦的合作仍然极少。
中国与印度在巴基斯坦享有很多共同目标，包括阻止极端主义抬头和蔓延，促进阿富汗与巴基斯坦的经济发展，确保巴基斯坦整体政治稳定与社会团结以及其核资产安全。在所有这些主要大国中，只有中国能够有效发挥其在巴基斯坦日益增长的经济影响力杠杆作用，确保巴基斯坦安全部门将权力移交平民，允许巴当局能够有效行使政府职能。中国的工人和资产在巴基斯坦一直受到极端分子的攻击，而且如果巴基斯坦未能控制在阿富汗的极端组织，中国要成为阿富汗主要投资者的计划将只是个幻想。更大范围的中亚地区的稳定－－因石油与燃气储备而变得至关重要－－也是危如累卵。近年来，主要大国热衷于扩大自身在该地区的影响力，中国也不例外。中国与其他大国，如美国、俄罗斯和印度在中亚有许多共同利益，包括获取中亚的能源资源，控制激进的伊斯兰极端主义蔓延，确保政治稳定和加强区域经济。
阿富汗与巴基斯坦的持续不稳定为实现这些目标造成了严重挑战。然而，近来中国与印度的关系一直动荡不安，阻碍了以上这些利益和其他共同利益的实现。在全球层面，它们的措辞都是关于合作，事实上双边已合作的领域包括气候变化、全球贸易谈判以及要求根据全球经济重心转移对国际金融机构进行重组。各种团体希望通过建立中印合作来制衡美国在全球和地区的霸权。中国，作为一个崛起中的大国，将美国视为其实现在全球政治结构中卓越地位的最大障碍。因此，中国认识到要抑制美国在全球的扩张，与其他大国如印度合作极为重要，即便是在短期内。
印度有不同的考虑，因为它还远不能够成为美国全球主导地位的挑战者。然而，它一直试图发出所谓发展中国家的担忧，强烈支持尊重所有国家的主权、反对在国际政治中使用武力。美国已经过于强大、一家独大，美国主导的单极世界格局对印度这样相对弱小的国家不是最为有利的，出于这方面的担忧，中印合作伙伴关系对印度的部分战略精英来说是很有吸引力的理念。
1999年美国领导的对南斯拉夫空袭，2003年在伊拉克反对萨达姆政权的运动以及最近西方国家干预利比亚，对这些事件中国和印度持有强烈异议，两国认为这些行为侵犯了这些国家的主权，损害了联合国系统的权威。两国也都支持更民主的国际经济体系。两国曾强烈反对美国及其他发达国家试图将全球贸易与劳工和环境标准相结合的努力，它们清楚地认识到这样将使自己相对发达国家处于相当劣势的境况，会因此阻碍它们的第一要务－－经济增长。然而，在奥巴马执政最初几个月，美国政府鉴于对中国日益增强的经济依赖，计划将与华关系作为其外交政策的核心，受此观点支持，中国展示了明显极为自信的对印立场。尽管中国已经解决了与其他国家的大多数边境争端，但不愿意与印度有所进展。2009年中国一直将与印度的领土纠纷问题带到了亚洲开发银行，它阻止了印度在亚开行的贷款申请－－包括在印度东北部的阿鲁纳恰尔邦的开发项目，中国坚持认为阿鲁纳恰尔邦是中国领土的一部分。
中国对阿鲁纳恰尔邦和锡金邦（位于尼泊尔和不丹之间）“实际控制线”频繁而强硬的主权主张在印度引起了警觉。最近一轮的边境谈判以令人失望的失败结果收场，印度愈发认为中国不愿意遵守早前达成的关于如何解决边境争端的政治协议。即便协商继续无中断地进行着，但中印边境谈判一直未能取得任何实质性的结果。
此外，2009年中国向美国太平洋舰队司令暗示印度洋应该被承认为是中国的势力范围，这激怒了印度。中国不支持《美－印民用核能合作协议》（中国试图在核供应国集团上反对该合约），以及中国对将2008年11月孟买恐怖袭击活动策划者绳之以法抱以阻挠者的立场，使得双边关系进一步紧张。中国过去十年快速的经济增长使其有实力向军事大国转变。中国军队的迅速现代化以及军事建设不透明，依然是让印度忧心忡忡的一方面原因。无论中国的意图是什么，过去数年国防预算的持续增长已将中国推上了成为能够挑战美国在亚太地区主导地位的轨道上。虽然中国近期的注意力依然是在应对台湾海峡可能面临的问题上，它的核力量现代化、日益增多的先进导弹和太空与网络技术发展正在改变着亚洲及亚洲以外地区的军事平衡。
随着中国快速增长的工业经济对进口石油的依赖增强，它将发展和行使军力投射能力以保护运输石油的波斯湾至中国的海运航道。建立力量投射能力要求有权进入海上航道沿线上先进的海军基地，以及能够获取和维持海军和空军优势的兵力。在这种背景下，中国致力于扩大海军存在和与印度洋沿岸国建立外交关系的所谓“珍珠链”战略引发印度战略圈人士的担忧。中国在印度洋的海军存在日益增加，与此同时印度的海军扩张相对放缓，这种形式将造成极大的战略影响，因为印度在印度洋的传统地缘优势正面临越来越多的风险。
三、中国仍是巴基斯坦外交政策的重点
随着近来印度作为全球性意义的经济与政治大国的崛起，中－印关系正处于紧要关头，因为印度试图找到正确的政策组合以应对这位最重要的近邻。与此同时，中国的战略家依然担心美国试图包围中国以及印度最终与美国结盟对中国安全的深远影响。根据这一观点，中国需要对“从日本到印度”这种不断扩大、能够使中国“窒息”的网络格局保持警惕。当印度启动野心勃勃的外交政策，努力成为全球强国之际，中国可以继续其对巴基斯坦的外交和军事支持，有效破坏印度的雄心计划。更令印度懊恼的是，在不远的过去中国多次暗示希望采取这种方式。
在总统扎尔达里领导的平民政府迫于美国的强大压力采取更多行动打击源自巴基斯坦领土的恐怖主义时，在巴基斯坦有呼声要求采取这样一种外交政策，即将中国作为最强大的盟友和最重要的利益相关者，而不是美国。中国成为全球领先的经济强国，加之近来印度试图与美国建立更紧密的关系，这使得这一建议获得更大的可信性。美国被指责历来是在需要时利用巴基斯坦，在为了服务更大的战略议程而推行与印度建立更强关系的政策时抛弃巴国。美国曾借巴基斯坦向阿富汗圣战组织传送援助，而在前苏联撤退之后又对其弃之不理，巴基斯坦对美国的“无情”依然心存怨念。鉴于此，仅有大约9%的巴基斯坦人将美国视为合作伙伴，而大约有80%的巴人口视中国为友。
奥巴马当局2011年7月关于暂停对巴基斯坦军方的部分援助的决定导致巴政府很多人在提升中国对巴重要性上的立场更为强硬。作为对美国行为的回应，巴基斯坦驻华大使马苏德汗（MasoodKhan）迅速暗示“中国会一如既往地在困难时期给予我们支持”。虽然中国不能够取代美国作为对巴援助国的地位，但美－巴关系紧张能够为其深化与巴国关系创造机会。事实上，中国被认为是更可靠的盟友，在印度的崛起中它总是对巴基斯坦施以援助，甚至在某种程度上，中国适宜地对巴基斯坦将恐怖行动作为对抗印度的一种政策工具的战略视而不见。巴基斯坦给予中国“自由行动权”任其干预印－巴和平谈判也就不足为奇了。此外，巴基斯坦似乎还允许了中国工程师研究在袭击本拉登中坠毁的美国隐形直升机残骸－－尽管美国方面直接要求不能允许中国接触飞机残骸。
四、中－巴“全天候”伙伴关系的前景
随着印度在全球体系中地位的上升以及美国试图与印度开拓出强有力的伙伴关系，中国对与巴基斯坦关系的需求只可能增加。在2008年11月孟买遭受恐怖袭击印巴紧张关系升级之际，巴基斯坦参谋长联席委员会主席前往中国寻求支援，而中国也是欣然伸出了援手。此次访问促成两国签署了一项军事合作的新协议，中国同意加快向巴海军输送F－22型护卫舰。中国向巴基斯坦出售武器的正当理由是印度也向美国购买了类似的武器系统（印度还从俄罗斯购买军事装备）。中国一向以获取大容量武器系统是独立国家寻求提升安全的正常需求为巴基斯坦辩护。在孟买袭击事件爆发之后的几年，中国曾阻碍联合国制裁策划和执行该袭击事件的虔诚军（Lashkar－e－Taiba）和“达瓦慈善会”（Jamaat－ud－Dawa）组织，尽管国际社会已经达成了广泛共识支持制裁行动。只在中巴之间因前者的维吾尔分裂分子在巴基斯坦领土接收庇护和培训问题出现关系紧张时，中国才同意取缔“达瓦慈善会”。最近，中国拒绝重新考虑反对联合国制裁穆罕默德军（Jaish－e－Mohammed）头目阿兹哈尔（MaulanaMasoodAzhar）和一些在巴基斯坦的突出的虔诚军成员的立场，尽管印度向中国提交了关于这些人员的详细信息。
除中国以外，其他主要的全球强国，如英国、法国、德国和俄罗斯都对美－印核协议予以支持，因为它们渴望能够向印度出售核燃料、反应堆及设备。中国方面则要求印度签署《核不扩散条约》并废弃其核武器，以此明确表示它的不满。中国的官方媒体新华社评论称，美－印核协议“将为其他国家树立坏榜样”。美－印核协议在许多方面承认了印度日益提升的全球影响力，中国对这种结果是不乐见的，并暗示愿意向巴基斯坦出售核反应堆。这是在向美国传递一个不言而喻的信息：如果美国决定“厚此薄彼”，那么中国将保留同样的权利。
因此，中国不顾国际规则，已经蓄势待发筹备为巴基斯坦供应两座核电站计划并不出人意料。中国当局确认中国核工业集团公司已经与巴基斯坦签署了一项协议，致力于在在恰希玛再建两所核电站－－恰希玛核电站三期和恰希玛核电站四期。恰希玛核电站一期和二期工程已经在巴基斯坦运营。这将明显违背核供应国集团条款，即禁止向未签署核供应国集团或者核项目未遵守国际监管规定的国家转让核技术。中国表示，“核电站出口的正当性在于存在事关南亚稳定的令人信服的政治原因”，与巴基斯坦一再抱怨美－印核协议破坏该地区平衡相呼应。向巴基斯坦供应核反应堆的决定－－巴基斯坦有与朝鲜、伊朗和利比亚交易的记录－－反映出中国在外交上越来越自信，同时也突出了中国将巴基斯坦看作是最有价值的南亚战略力量的观点。
图：中国援建的恰希玛核电站
根据最近中国的迹象，它可能会建立海外军事基地，以制衡美国的影响力和对印度施压。印度部分人士对此的理解是，这暗示中国有意维持在巴基斯坦的永久军事存在。即使在政治条件下巴基斯坦政府不太可能如此公开允许中国建立军事基地，但是印度担心巴方可能会未经发布任何公开声明而允许中国使用其军事设施。此外，中国与巴基斯坦在与印边境问题上协同努力的立场也引发印度忧虑。中国在巴基斯坦占领的克什米尔吉尔吉特－巴尔迪斯坦（Gilgit－Baltistan）地区的军事存在－－据称是为了维修和升级改造中巴公路（karakoramHighway）－－对印度安全有着巨大影响。
总体而言，中国对巴基斯坦政策被认为是“如何以冷静思考、克制和外交技巧实现长期国策的实例教程”。然而，中巴关系确实存在其局限性。双边关系从根本上讲是不对称的：巴基斯坦希望从与华关系中获取的多于中国愿意给予的。虽然巴基斯坦国内面临巨大难题，但中国在涉及其自身时将更加谨慎。2011年9月，中国最大的私营煤炭开采公司之一－－中国庆华集团－－退出了巴基斯坦最大的外商投资协定，称它担心其工作人员安全。而且，中国与巴基斯坦走的越近，印度就会越快投入美国的怀抱。
巴基斯坦激进分子对新疆的穆斯林少数民族会造成破坏性的潜在影响，出于对此的担忧，中国同样对巴国采取了更强硬的立场。从巴基斯坦境内流入的武器和恐怖分子依然是让中国当局头疼的一大问题，而且巴基斯坦政府未能控制极端主义，这让中国很难对其完全信任。如果巴基斯坦希望继续从中国获得援助，那么它就需要展示其在该问题上取得的进展。2011年8月在新疆与巴基斯坦接壤的喀什市发生了暴力冲突，导致两国间紧张态势升级，在此之际，巴总统扎尔达里在新疆与当地领导人和商人直接对话，他承认如果不能修复与当地政府的关系，那么中巴关系或将处于真正的危险之中。
中国，至少在公开场合，仍继续强调中巴关系比孤立的暴力事件更为重要。我们要清楚，在短期到中期内，中国对巴基斯坦的参与还不大可能匹敌美国在巴国的影响力，而且即便中国有心与美国一较高下，也不会轻易有结果。但是，与巴基斯坦的“暧昧”关系为中国创造了宝贵的空间，从而能够与印度和美国进行外交斡旋，而且中国会继续利用这种关系追求更大的战略目标。在短期内，中国与印度或者与美国在巴基斯坦问题上不存在共同利益。
Harsh Pant（伦敦大学国王学院国防研究系国际关系的研究员）
来源: 《华盛顿季刊》 | 来源日期：2012年7月 | 责任编辑：黄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