２ １ 第 ４期 ０ ２年 第５ ２卷 （ ２ ８期 ） 总 ３
中山大学学报 （ 社会科 学版）
Ｊ ＵＲＮＡＬ Ｏ ＵＮ ＹＡＴ Ｓ Ｉ Ｏ ＦＳ ． ＥＮ ＵＮ ＶＥＲ Ｉ Ｙ ＳＴ
Ｎｏ ４ ２０１ ． ２ Ｖｏ１５ ．２ Ｇｅ ｒ ｌＮｏ． ３ ｎｅａ ２８
（ Ｏ ＩＬＳ ＩＮ Ｅ Ｅ ＩＩＮ） Ｓ ＣＡ ＣＥ Ｃ Ｄ ＴＯ
折 戟 沉 沙铁 未 销 ， 自将 磨 洗 认 前 朝 米
— —
焦 循 文 学视 野 中的 明代 八 股 文
黄 强
摘
要： 焦循推举八股文为有明“ 一代 之所胜 ” 是 因为作 为文体 ， ， 八股 文前代未 有 ， 明代始盛 ， 而明代八
股文具备源于 内容因素 的价值支撑 ， 存在不溺 于科 举爵禄之见 ， 根柢经术 ， 以行 为本 ， 厚积薄发 的实学八 股文 ； 八股 文具有作 为文体形式 的综合性 ， 为文学样式 的延续性 ， 为文学作 品 的虚 构性 ， 为文章 体裁 的趣 味 作 作 作
性 。 由于 焦 循 遴 选 有 明 “ 一代 之所 胜 ” 标 准 存 在 缺 失 ， 一 总 体 判 断 与 明清 以来 的 公 众 舆 论 产 生 了错 位 ， 的 这 但
焦循将八股文 置于 中国古代 文体 史与文学史 的广 阔视野 中进行考察 ， 引出了不少别出心裁而且很有意义 的结 论， 体现 了他对八股文复杂认真 的理论思考 。 关键 词 ： 焦循 ；明代八股 文 ； 一代之所胜 ； 文学 ； 文体
中 图 分 类 号 ： １２ ６ Ｉ０ ． 文献标识码 ： Ａ 文 章 编 号 ： ００— ６ ９ ２ １ ）４— ０ ２—１ １０ ９３ （０ ２ ０ ０ ２ １
清代 “ 州学 派 ” 扬 的代 表人 物焦 循 ， 大半 生 与八股 文 结缘 ： 曾入 乎其 内而 运用 与 传授 八股 文 ， 既 又能
出乎 其外 而研 究总结 八 股文 ； 以经学 的眼光 考量 八 股文 ， 从 文学 的视 野 观 照八 股 文 ； 既 又 形成 了关 于八 股文 的较 为丰 富 的理论 与独特 的见 解 。其 中最 为 引人 注 目者 ， 是将 八 股 文 推为 有 明 一代 之 所 胜 。若谓
一
为 科举 之文 ， 便无 足 观 、 足道 ， 焦循 此说 无疑 耸 人 听 闻 ； 至 时至 今 日， 界绝 大 多 数人 虽 然 对 焦 无 则 甚 学
循 “ 代有 一 代之 所胜 ” 一 的经典 概 括赞 赏备 至 ， 却又 对其 将八 股文 推举 为 有 明一代 之所 胜 的做 法 大不 以 为然 ④。若 问焦 循何 以如此推 举 明代八 股 文 ， 推举 的 是何 种 八 股 文 ， 少 有 知者 ； 或 以为 焦 循 为 迁 其 则 甚
就“ 一代 有一代 之所 胜 ” 的说 法而 有 凑补 之 嫌 。这 不免 大 大低 估 了焦 循作 为一 位 经 学 家所 具 有 的严 谨
的治学 态度 。 “ 戟沉 沙铁未 销
， 折 自将磨 洗认 前朝 ” 焦 循此 说 ， 现 了他对 明代八 股 文 复杂 认 真 的理 论 ， 体
思考 ， 间容 有偏 颇疏 漏之处 ， 其 但将 八股 文纳 入 中国古代 文体 形态 演变 的 系列 ， 以较 为深 入 的探 讨 ， 予 他
是第 一 人 ， 在探 讨 中引 出的若 干结论 ， 具有 文体学 意义 。 其 也
焦循推举八股文为有 明“ 一代之所胜 ”
时至今 日， 循 的全部 学说 中最有 影 响者 ， 恰 是“ 代有 一 代 之所 胜 ” 焦 恰 一 的文学 史命 题 ， 其 提 出这 而
一
命题 的 主要 目的 ， 终恰 恰 又是 为了证 明八股 文 乃 有 明一 代 之所 胜 。焦 循 在梳 理 了 中国文 学 史 上递 最 有 明． －￣十 年 ， 心刻 骨 于八 股 ， 胡 思泉 、 ｚｆ ． 镂 如 归熙 父 、 正希 、 大力数 十 家 ， 金 章 洵可 继 楚骚 、 汉 赋、 唐诗 、 宋词 、 曲 ， 元 以立一 门户 。而李 、 、 、 何 王 李之 流 ， 沾沾于诗 ， 乃 自命 复 古 ， 可不 必 者矣 。 夫 殊
收 稿 日期 ：０ ２ ＿３ １ ２ ｌ＿ ０ — ３
进 出现 的各 种新 的文 学样 式之后 云 ：
作 者简 介 ： 黄
强（９ ０ ） 男， 海人 ， １５ 一 ， 上 扬州大学文学院教授 、 士生导师 （ 博 扬州 ２ ５０ ） ２０２ 。
①
２ ２
笔者也曾持 类似观点 ， 旧文《 参见 八股 文与明清戏曲》载《 ， 文学遗产》９０年第 ２ 。 １９ 期
折戟沉沙铁未销 ， 自将 磨 洗 认 前 朝
一
代有 一代 之 所胜 ， 舍其 所胜 ， 以就其 所 不胜 ， 皆寄人 篱下 者耳 。余 尝欲 自楚骚 以下 至 明八 股 ， 为 撰
集 ： 则专取 其赋 ； 、 、 汉 魏 晋 六朝 至 隋 ， 专 录其 五 言诗 ； 则 专 录其 律诗 ； 则 唐 宋专 录其 词 ； 专 录 其 元
一
曲 ； 专 录其八股 ； 明 一代还 其 一代之 所 胜 ， 而未 暇也 。偶与人 论诗 ， 然 而记 于此 。
由此 可见 ， 焦循 拈 出的所有 的“ 一代 之所 胜 ” 无 一 不 是文 学 样 式②， ， 故后 来 王 国维在 《 元 戏 曲考 》 宋
中 自然 由此 引 申出“ 代有 一代 之文 学 ” 一 的经 典概 括 ， 为学 者所 熟知 。 焦循 在这 段名 言 中确立 的核心 观点 十分 明确 ： 股 文 是文 学 ， 且 是 有 明一 代之 文 学 ， 种 文学 样 八 而 这 式 为 明代 以前所 未有 。这一 核心 观点 不 可能是 焦 循 为迁 就 “ 一代 有 一代 之 所胜 ” 说 而刻 意凑 补 ， 不 之 也 可 能是 焦循 为 了抨击 明代诗 文复 古 主义思 潮 而作 出 的意气 用事 的反拨 。根 据有 三 ： 一 ， 其 焦循 是 以治 学
严谨著名的“ 扬州学派” 的代表人物之一 ，易余筲录》 《 又是其博览善断的学术
札记 ， 其人其书不 可能 以
违 心 的凑补 之说 耸人 听闻 ， 淆是 非 ， 导作者 。其二 ， 混 误 在焦 循 “ 代 有 一代 之所 胜 ” 一 的理论 概 括 中 ， 一 “ 代” “ 与 一代 之所 胜 ” 间并非 完全 一 一对 应 ， 即并非 一 代 必 有一 代 之所 胜 ， 其 所 言 “ 、 、 朝 至 之 也 观 魏 晋 六
隋， 则专 录其 五 言诗 ” 可 知多 代延 续一 种 文学样 式 的现 象亦 交织其 间。既然 如此 ， ， 如果 焦循 不是 由衷 地 认 为八股 文 为有 明一 代之 所胜 ， 就完 全 可 以另作 处 置 ， 有 必要 凑 补 。其 三 ， 他 没 焦循 大半 生 与八 股 文 结 缘 ， 十 三岁 ， “ 受业 于母 舅谢君 ， 君教 以时 文 ， 四年 。 ⑧ 谢 凡 ” 十七 岁入 学④， 历乡 试 十一 次 ， 至嘉 庆 六 年辛 酉 其三 十九 岁 时才取 中举人 ⑤ 。嘉 庆 七年 壬戌科 会 试是 焦循 参加 的惟 一 的一次会 试 ， 失意 而归 。 出入 科 场
的二 十 多年 中 ， 循 精研八 股 文 自不待 言 。与 此 同 时及 略后 ， 循 还 为 学 生讲 授 八 股 文⑥， 奉 阮 元之 焦 焦 或 召 ， 山东 、 佐 浙江 学幕 ， 阅诸 生月 课卷 ∽ 以及居 家 为人 审读 八 股 文稿⑧ 批 ， 。长 期写 作 、 授 与评 阅八 股 文 讲 的 实践 ， 使得 焦循 对八 股 文颇 为 自许 ，与某 》 《 书云 ：仆生 平爱博 而无 专业 ， 不 能待 问 ， “ 经 史不 能 议论 ， 诚
颜之 推所 讥 ， 于众好 中尤 好 时文及 古文 。 ⑨明清 士人 功 名 失 意 者 ， 少对 八 股 文 有 好 感 ， 同 样是 在 而 ” 很 而 科 举 生涯 中屡 遭挫 折 、 终身 不仕 的焦 循 ， 晚年 却将 八 股 文作 为 研 究 的对 象 。 因此 ， 一 核心 观 点 是他 研 这
究八 股文 ， 思熟 虑 的结果 。它并不 仅 见 于上 引 《 深 易余 筲 录 》 １ 一 条 ， 其 他 不 少场 合 ， 卷 ５第 在 焦循 均 表
达过同样的观点 ， 时文论 （ ） 云 ： 明人之 于时文 ， 如《 三 》 “ 犹唐之诗 ， 宋之词 ， 元之曲也。⑩ ” 彼此之间可 以
印证 ， 并构 成 系统 的理 论认 识 。 八 股取 士 制度 废 除百余 年后 的今 天 ， 在绝 大 多数人 的 心 目中 ， 股文依 旧不 过是 不学无 术 之 徒骗 取 八
功 名 富贵 的 “ 门砖 ”， 敲 是千 篇一 律 、 陈词滥 调 的代 名 词 ， 于是 ， 循视 八 股 文为 有 明一 代之 文学 的说 法 ， 焦 不啻信 口雌黄 、 荒诞 不 经之论 ， 多学 者 根本 不予 理 会 。这 种 激烈 的反 对态 度 完 全 可 以理 解 ， 为在 这 许 因
一
问题 上 ， 价值 判 断是 完全 必要 的 。八 股文 ， 论 哪 一类 八 股 文 ， 无 都不 具 备 被 推举 为 与 唐诗
、 词 、 曲 宋 元
① ②
焦循 ： 《易余衙录》 １ ， 焦循诗 文集》 扬州 ： 陵书社 ，０９年 ， ８３页。 卷 ５《 ， 广 ２０ 第 ４ 明人王思任《 诗记事序》 “ 唐 云： 一代之 言， 皆一代之精神 所 出， 其精神 不专则言 不传 。汉之 策 ， 之玄 ， 之诗 ， 晋 唐
宋之 学 ， 元之 曲 ， 明之 小题 ， 皆必传之言也 。 见《 ” 王季重十种 ・ 杂序》 《 ， 中国文 学珍本 丛书》 １ ， 海： 第 辑 上 上海 杂志公 司，
１３ ９ ６年 ， ７ 第 ９页 。序 中所 言 “ 之 策 ” “ 之 玄 ” 汉 、晋 皆不 能 纳 入 文 学 系 列 。
⑧ ④ ， ⑤
⑥
焦循 ： 与秦敦夫太 史书》， 焦循诗 文集》 第 ４ ８页。 《 《 ， ３ 焦循 ： 感大人赋并序》，雕菰 集》 １ 清道光岭 南节署 刻本。下 同， 另注。 《 《 卷 ， 不 焦循 ： 寄汤价人师》 《 《 ， 焦循诗 文集 ・ 里堂札记 ・ 壬戊手札》， ６０页。 第 ３
课徒 训蒙 ， 系焦循 长 期 维持 生 计 的 重 要 来 源 ， 《 香 集 自叙 》 ： 余 以 属 文 之 法 教 弟 子 二 十 年 矣 … … 丁 未 至 其 欲 云 “
己酉馆 于寿氏之鹤 立堂 ， 庚戊授徒 于深港卞 氏， 以呕 血 归。明年 ， 于牛 ， 明年 馆 于郑， 三年。 乙卯， 为四方之 游。 馆 又 凡 始 丁 巳复 归， 而馆 于里 中汤 氏。戊 午至庚 中， 于吴。辛 酉在 浙 ， 阮中丞课其 弟与族 子。今年 家居 ， 儿里 中， 馆 为 课 亦有从 学 者， 因订此集而记之 。癸 亥六 月焦循记 。 而直至嘉庆十年 乙丑 ， ” 焦循 仍在课徒 。《乙丑 手札 ・ 汪绍成》中尚云： 答 “乡间
之 馆 ， 足 以补 荒 年 之 柴 米 ， 学生 之 家 亦苦 于 水 ， 下 为我 留 意 可也 。 见 《 不 且 足 ” 焦循 诗 文 集 》 第 ４ ０６ ０页 。 ， ５ 、４
⑦ ⑧ ⑨ ⑩
焦循 ： 答 阮芸壹先生》 《 《 ， 焦循诗 文集 ・ 里堂札 记 ・乙卯手札》 第 ６ ３页。 ， １ 焦循 ： 答郑景 淳舍人 》 《 《 ， 焦循诗 文集 ・里堂札 记 ・丙寅手札》 第 ６ ２页。 ， ４ 焦循 ： 焦循诗 文集 ・ 《 里堂札记 ・甲子手 札》， ６ ８页。 第 ３ 焦循 ： 时文说 （ ） 《 《 三 》， 雕菰集》 １ 。 卷 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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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 大 学 学 报》 会 科 学 版 中 社
２１ ０ ２年 第 ４期
并列的有明一代之文学的价值 。但是 ， 在激烈反对之余 ， 是否也应理解焦循作为一位经学家， 而且是科
举 生 涯 中的失 意者 ， 以竞将八 股文 推举 为有 明一 代之文 学 ？其所 持 的标准 究竟 是什 么？ 何
焦循何 以推举八股文为 “ 一代之所胜 ”
焦循 不 是将八 股 文纳入 文学 范畴 的第
一 人 ， 也不 是将八 股文 推举 为有 明一 代之文 学 的第 一人 ， 他 但 却 是 真心论 证这 两个 方面 ， 而且 理论 最 丰 富 ， 系 最完 整 的学 者 。焦 循 以为 ： 够 被确 立 为 “ 体 能 一代 之 所 胜” 的文体 或文学 样式 ， 必须 具备 三个 条件 ， 明代八 股文具 备 了这 三个条 件 ： 而 第一 ， 明代八 股 文具有 源 于 内容 因素 的价值 支撑 。焦 循并 非一 般地 肯定 或否定 八股 文 ， 心 目中两 他
种 对 立 的八 股 文泾渭 分 明 。焦 循抨击 的是不学 无术 者 徒 以作 为 “ 门砖 ” 取功 名 富贵 的俗 滥八 股 文 ， 敲 骗 推崇 的是 不溺 于科举 爵禄 之见 ， 根柢 经术 ， 以行 为本 ， 积薄 发 的实 学八 股文 。 因此 ， 循是 在 身 临其境 厚 焦 的考 察后 ， 才将 后一 种八 股文 推举 为有 明一代 之所 胜 的 ， 表人物 是 “ 思泉 、 代 胡 归熙 父 、 正 希 、 大力 数 金 章 十家” 。归有 光作 为“ 宋派 ” 唐 的古 文家 ， 同时 又是 时文 名家 。他 一生 沉潜 经 史 ， 承秦 汉及 唐 宋八 大 家 继
以来 的优 秀 的古 文传统 ， 故其 为 时文 ， 自有 高境 ， “ 上公 车不 遇 ” 不 改初 衷 。章 世 纯 （ 力 ） 明末 虽 八 ， 大 乃 忠直 之 臣 ， 学之 士 ， 实 为人不 拘绳 尺 ， 留心 时务 ， 迹遍 天 下 。其 即使 写 八 股 文 ， 足 也力 求 经 世致 用 。焦 循 对 大力 之文赞 赏备 至 ， ：然果抱 经 济之 才如大 力 ， 云 “ 自能 为大 力之时 文 ， 能为大 力 之时文 ， 时文之 用 又 则 何 害之 有 ？时文 而 于学 问经术 ， 朝廷 正 大得 其 用 ， 科 后 何 必束 之 高 阁邪 ？①问得 义 正 辞严 ， 尝 没有 登 ” 何 道 理 ！胡思 泉博 通经 史 ， 有根 柢 ， 学 时文浩 气淋 漓 ， 与归有 光 齐名 。俞 长城论 金正 希云 ：怀 宗初服 ， “ 国是 渐非 ， 文亦 不振 。金 正希 崛起 为雄 ， 力追古 初 ， 为文 幽 深 矫拔 ， 为启 、 之 冠 。身 为儒 臣 ， 慨 论列 ， 已 祯 慷 既 告归 ， 复感 愤殉 国。文章 最高 ， 义最 烈 ， 谓 无 憾 者 矣 。② 论极 是 。正 因 为如 此 ， 人 应 当理 解 ： 忠 可 ”所 今 焦 循 对八 股 文 的内容悬 的甚 高 ， 他没 有也决 不会 不加 区分 地将 一切八 股 文视 为有 明一代 之所 胜 。 第二 ， 为文 体 ， 股文 前 代 未 有 ， 作 八 明代 始 盛 。焦 循 十分 强 调 作 为 “ 一代 之 所 胜 ” 的文 体 的 创 新 意
义 ： 楚骚 之体 ， 《 “ 则 三百 篇》 无也 ” “ 之 赋 ， 所 ；汉 为周 、 所 无 ” “ 唐 遂 专 以律 传 …… 六朝 以前 所 未 有 秦 ；至
也 ” 词 “ 于宋 ， 唐 以前所 无
”顺 流 而下 ， ； 盛 为 ； 焦循 推举 明代八 股文 乃前 代所 无 而 当代 为盛 的文 体 ： 有 明 “ 二 百七 十年 ， 镂心 刻骨 于八 股 …… 以立 一 门户 。 孤立 地看 ， ” 焦循 没错 ， 果要遴选 一 种 明代 始 有 、 代所 如 前 无 的文 体 ， 八股 文莫 属 。诚然 ， 的文体 未见 得就 是 好 的文 体 ， 人鉴 于 长 期 以来 对 八股 文 的历 史评 非 新 今 价 ， 免会 哄笑焦 循此 说 ， 这种 历 史评价 不适 合焦 循 所极 力 倡 导 的实 学八 股 文 ， 不 但 因而 这种 哄 笑 未 见得
能让焦 循 心悦诚 服 ， 反而 显示 出今人 对八 股文 其实 缺乏 全面深 人 的 了解 ， 只是 人 云亦 云罢 了 。
钱 锺 书先生 针 对焦循 “ 一代 有一 代 之 所 胜” 之说 又 曾有 这 样 的批 评 ： 谓 某体 至 某 朝 而 始盛 ， 也 ； “ 可
若用 意等 于理 堂 ， 某体 限 于某 朝 ， 谓 作者 之多 ， 即证 作 品之佳 ， 又买 菜 求益 之 见 矣 。元 诗 固不 如 元 曲 ， 则 汉赋 遂能 胜汉 文 ， 相如高 出子 长耶 ？唐诗 遂 能胜 唐文 耶 ？宋词 遂 能 胜宋诗 若 文 耶？ ⑨ 实 ， ”其 通观 焦 循 之
说 ， 无“ 绝 某体 限于 某朝 ”、作 者 之 多 ， “ 即证 作 品之 佳 ” 的意 思 。宋 诗 、 文 固然 不 逊 于 宋 词 ， 已有 唐 宋 但 诗、 唐文 辉煌 在前 ， 宋诗 、 文均不 能视 为前 代未有 而 当代 始盛 者 ， 推举 宋 代 之 所胜 ， 宋 故 自不 得 不让 位 于 宋 词 。焦循强 调一 代 文 体 的创 新 意 义 ， 谓 注 意 到 了时 代 环 境 对 文 体 产 生 的重 要 影 响 ， 股 文 也 不 可 八
例外 。
第三， 明代八 股文具 备 足 以 自立 的文学 特征 。焦 循于此 阐述 之 丰富 ， 明清 两代无 人能 及 。需 要 注意 的是 ， 循 力 图说 明的虽然 是 明代八 股文 为一代 之所 胜 ， 其 考察 八 股 文 的文 学 特 征 时 ， 是 以他所 了 焦 但 却 解 的 明清八 股文 的总 体作 为考察 对象 的 。
①
② ③
焦循 ： （ 《 治平要续） 跋》， 里堂书跋》 １ 《 《 卷 ， 焦循诗 文集》， ８ 第５ ３页。
梁章钜 ： 制艺丛话》 ７ 上 海： 《 卷 ， 上海书店 ，０ １年 ， １４页。 ２０ 第 １ 钱锺 书： 谈艺录） Ｆ － ， 《 ） － 本 北京 ： ￣ｈ 中华 书局 ，９ ４年 ， ３ —３ １８ 第 ０ １页。
折戟沉 沙铁 未销 ， 自将磨洗认前朝
（ ） 一 八股 文作 为 文体形 式 的综合 性
在 焦 循 以前 ， 清 文人 基 本 上 是在 探 讨 八 股 文来 历 时 ， 及其 与某 一种 文 体 或 文学 样 式 之 间 的关 明 涉
系 。例 如 ， 毛奇 龄 《 唐人 试 帖 ・ 》 ： 世 亦 知试 文
八 比之何 所 肪 乎 … …唐制 试 士 ， 汉 魏 散诗 而 限 以 序 云 “ 改 比语 ， 有破题 ， 承题 ， 颔 比、 比 、 比 、 比 ， 有 有 颈 腹 后 而后 结 以收 之 。六韵之 首尾 即起 结 也 ， 中 四韵 即八 比 其
也 。然 则试 文之 八 比视 此矣 。 ‘ 谓八 股 文 源 于唐 人 试 帖诗 。焦循 基 本 上 同意此 说 ， ”此 Ｄ 他说 ： 股 文 “ 八 其
源 盖 出于唐 人 之应 试诗 赋 ” 便将 唐人 应试 诗赋 一起 作 为八股 文 的文体 渊源 。但 焦循 不仅 为八股 文 寻找 ，
一
两种 文体 渊 源 ， 而且 在 明清文人 中最早 注意 到八 股文 作 为文体 的全 面综 合性 。他描 述八 股文 云 ：
其考核 典 礼 ， 于说 经 ， 于说 经 者 不知 也 ； 论 得 失 ， 于谈 史， 于谈 史者 不 知 也 ； 俪 摭 似 拘 议 似 侈 骈 拾 ， 于六朝 ， 学六 朝者 不知 也 ； 似 专 关键起 伏 ， 于 欧 苏 古文 ， 于 欧 苏古 文 者 不知 也 ； 赜 索 隐， 似 橇 探 似 于九 流诸 子 ， 气正论 ， 于宋 元人语 录 ， 矢心庄 老 ， 志 程朱 ， 严 似 而 役 又复 不知也 。
这 段 引文从 未 见学人 引用过 ， 概括 八股 文作 为文 体 的兼容 性 与综合 性 ， 几乎 涉及 经史子 集 中各 类 文 体 的诸 种要 素 。再联 系 焦循 谓八 股文 可见 史才 、 笔 、 论 ， 口气 代 言原 本于金 元 曲剧云 云 ， 诗 议 人 真如 其 一
言 以蔽 之 ： 此 文亦 可备 众体 。 “ ”
毫无疑问， 八股 文是 中国古代 文 体形 态演 变 的终结 ， 在其 形 成 和 成熟 的过 程 中 ， 各种 文 体形 态 兼 备
并存 ， 能够 为其 输送 不 同的 营养 。一方 面 固然 是 同一 作 者 笔 下各 种 文 体要 素 对 八 股文 的无 意识 渗 透 与
影响 ， 数百 年 中 ， 种渗透 与 影响 汇 聚起来 ， 为大 观 ； 一方 面 ， 重 要 的是 由于科 举 社 会 不 同 的角 色 这 蔚 另 更 赋 予八 股 文不 同 的功能 ， 强制 性要 求作 者借 鉴 其他 各 种 文体 要 素 ： 股文 以经 言命 题 ， 说 题 中应 有 之 八 演 义， 自然“ 于说 经 ” 主试 者 要求作 者 通 晓古今 治乱 ， 似 ； 以见 史 才 ， 自然 “ 于谈 史” 场 中阅卷 决 定弃 取 需 似 ； 要 有规 矩准 绳 ， 于是 声韵 格律 亦有 用武 之地 ， 自然似 于六 朝诗 赋 ； 股 文既 为新生 之文 体 ， 八 为文 之法 蓄 积
无多， 于是上 求 之古 文 ，关 键 起伏 ” 自然 “ 于 欧苏 古文 ” 八股 文既 然要 “ “ ， 似 ； 代圣 贤 立言 ” 自然 与 同为代 ， 言体 的戏 曲相通 ； 股文 既然 能 “ 宽 平而 有奥 思 ， 八 御 处恒 庸 而 生危 论 ” ， ㈤ 自然 似 于 “ 流诸 子 ”、 宋 元 人
九 “
语类 ” 。如 此看来 ， 焦循对 八 股文作 为 文体 的综 合性 的概 括 ， 自有其 道理 。数 百年来 ， 对八 股文 持批 判 仅 态 度 的人不 可 能平 心静气 地 考察 、 允地看 待八 股 文 ， 注 意它 是 与 律诗 相 对 的律 文 ， 失 去 了对 八 股 公 不 而 文 文体 形 态 的考 察 ， 中 国古 代 文体形 态演 变 环节 的梳 理将 是不 完整 的 。 对 焦 循虽 然标 示八 股文 为 中 国古 代综 合性 最 强 的文 体 ， 又 突 出强 调其 惟 此 一 家 的独 特性 ：实 于 六 但 “ 艺 、 流 、 赋之 外 ， 九 诗 别具 一格 也 。 八 股 文 虽 然 融 人 了各 种 文 体 的 要 素 ， 擅 长 其 他 文 体 者 染 指八 股 ” 但
文， 却不 一定 能 得其 要领 ， 所谓 “ 于说 经 者不 知也 ” “ 于谈 史者不 知也 ” 拘 ，侈 云云 即 是 。八 股 文 的独 特性
要 求融 人其 中的各 种文体 要 素彼 此之 间重新 调 适 和整合 。
（ ） 二 八股 文作 为文 学样 式 的延续 性
焦 循为 了将 八股 文纳 入 中 国古 代 文学样 式 的 系列 之 中 ， 在汉 赋 、 诗 、 词 、 曲之后 ， 副其 实地 唐 宋 元 名
加上 “ 明八 股”， 于是 着意 说 明八股 文渊 源有 自， 是唐 以来 文学样 式 的 自然 的直接 的延续 。他 说 ：
《 云麓漫抄》 ： 唐之举人 ， 云 “ 先藉 当世显人 以姓名 达之 主 司， 然后 以所业投献 ， 数 日又投 ， 逾 谓之 温
卷 。如《 幽怪录》 《 、传奇》 皆是也 。盖 此等文备 众体 ， 以见 史才 、 等 可 诗笔 、 议论 。至进 士 ， 多以诗 为 则 贽， 今有唐诗 数百种行 于世者是 也 。按 ： ” 此则 唐人传 奇 小说 ， 用以为科 举之媒 ， 乃 此金 、 曲剧 之 滥觞 元
也 。诗既 变为词 曲 ， 以传奇 小说谱 而演之 ， 为 乐府 杂剧 。又一 变而为八 股 ， 小说 而用经 书 ， 幽 遂 是 舍 屏
怪 而谈理道 ， 变曲牌 而为排 比， 文 亦可备 众 体 ： 才、 此 史 诗笔 、 论 。其破 题 、 议 开讲 ， 即引子也 ； 比、 提 中
比 、 比， 后 即曲之 套数也 ； 夹入 、 领题 、 出题 、 落， 段 即宾 白也 。习之 既久 ， 忘其 由来……⑨
① ②
梁章钜 ： 试律丛话》 １ 上海 ： 海书店 ，０ １年 ， ５ ２页。 《 卷 ， 上 ２０ 第 １ 焦循 ： 里堂 家训》 《 卷上 ， 续修 四库 全书》 ９ １册 ， 《 第 ５ 上海 ： 上海古籍 出版社 ，０ ２年 ， ５ ２页． ２０ 第 ３ ．
③④ ⑤
焦循 ： 时文说（ ） ， 雕菰集》 １ 。 《 一 》《 卷 ０ 焦循 ： 易余箭录》 １ ， 焦循诗文集》 第 ８６页。 《 卷 ７《 ， 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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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 罢这 段 引 文 ， 感焦 循 真 可谓 用 心 良苦 ， 深 他企 图在 中 国文学 发 展 的纵 向坐 标 上确 立 八 股 文 的位
置 ：八股出于金 、 “ 元之 曲剧 ， 曲剧本于唐人之小说传奇 ， 而唐人之小说传奇 ， 为士人求科第之温卷 ， 缘迹 而求 ， 可知其本。 学人援引焦循的戏曲理论 ， ” 此段文字很少人 目， 即使引用 ， 亦多不以为然之 口吻。笔者
曾就其 中何 以将 八股 文体式 与 杂剧体 式并 举 的问题 ， 为焦 循一辩 ④， 此处另 作 申说 。
在 焦循 看来 ， 同 的文 学样 式之 间呈 现递进 演 变 的趋 势 ， 在相 似 性 与 曲折 的 联 系 ： 不 存 明代 八 股文 与
金 、 曲剧 、 元 唐人 传奇 小说都 是 代言体 ； 、 曲剧 的题 材 多有 取 自唐 人 传 奇小 说 者 ； 者都 曾用 以为科 金 元 三
举 之媒 ： 人传奇 小说 用 于“ 卷 ” 元代 曾 以 曲取士 （ 味 “ 唐 温 ， 玩 此则 唐 人 传奇 小 说 ， 用 以为 科 举 之媒 ， 乃 此
金 、 曲剧 之滥觞 也 ” 元 数句 ， 焦循 同意“ 以 曲取 士 ” 说 ） 八股 文 与唐 人 传奇 小 说 又都 “ 元 之 ； 文备 众 体 ” 包 ， 含 史 才 、 笔 、 论三 要素 。如 此 “ 迹 而 求 ， 知其 本 ” 明代 八 股 文作 为 中 国古 代文 学 样 式 系 列之 一 诗 议 缘 可 ， 环 ， 有 了无可 置疑 的权 威性 ： 就 既然 唐人 传奇 小说 和金 、 曲剧都是 文学 样式 ， 元 由它们 传 承演 变 而来 的 明
代 八 股文何 尝不 是文 学样 式 ？如果 因为 明代八 股 文是运 用 于科举 考试 的文 体 ， 不能 纳入 文学 的范 畴 ， 故
那 么 作为文 学样 式 的唐人 传奇 小说 不 正 是运 用 于 唐 代科 举 考试 的重 要环 节 “ 卷 ” 温 的文 体之 一 吗？ 有
意思 的是 ， 明清 两代 不少 文人 因时 人对 八股 文趋 之若骛 ， 而将 小说 、 曲与八 股文 类 比 ， 戏 以提 高 前 者 的社 会 地 位 ； 循则 相反 ， 于时人 纯 粹 将 八 股 文视 为科 举 考 试 的文 体 ， 焦 鉴 忽视 其 文 学 特 征 ， 而将 八 股 文 与 小 说 、 曲类 比 ， 戏 以确立 前 者 的文 学地 位 。
今天 看来 ， 焦循 此说 虽非 无懈 可击 ： 彦卫 《 麓 漫抄 》 赵 云 中关 于 唐 代将 传 奇 小说 用 于 “ 卷 ” 温 的记 载 是否 可信 尚存 争议 ， 即使 是事 实 ， 传奇小 说作 为 “ 温卷 ” 的文体 与 八股 文 作 为科举 考 试 的文 体 ， 质也 有 性
很大 的不 同 。但不 可忽 视 的是 ， 循充 分意识 到 ， 焦 一种 文学 样式不 可 能是无 源之 水 、 本之 木 ， 是前 代 无 而
文学 样式 遗传 与变 异两 种 因素相 辅相成 的产物 ， 所拈
出的 明代 八 股 文 与金 、 曲 剧 、 其 元 唐人 传 奇 小说 存 在 的相 似性 与 曲折 的联 系 ， 亦大都 可 以成立 ， 尤其 难 能 可贵 者 ，缘迹 而 求 ， 知其 本 ” 所体 现 的 是一 种 “ 可 ， 大文 学 史的视 野 。公允 地看 待焦循 类 似 的说 法 ， 容易 发现其 中隐含 的合理 的理 论 内核 。例如 ， 循 还有 焦
这样的说法 ： 元人曲止正旦 、 “ 正末唱， 余不唱。其为正旦 、 正末者 ， 必取义夫贞妇 、 忠臣孝子厚德有道之 人， 他宵 小市 井不 得而 干之 。余 谓八股 人 口气代 其人 论 说 ， 实原 本 于 曲剧 。 ② ” 以往我 们 忽视 了焦 循 对元
杂剧 这一 总体 特征 的 概括 以及这 一总 体特 征与八 股 文 的 联 系 。焦循 已经 意识 到 正 旦 、 正末 主唱 的元 杂 剧 角色体 制 的确 立 ， 应 的是剧 本 中鲜 明 的儒 家伦 理 道 德 观念 的强 化 ， 旦 、 末 之 “ ”， 涵 着 作 为 对 正 正 正 蕴 具 有严 肃 的道德 教化 意义 的元 杂剧正 剧之 “ ” 正 。八 股 文与 元杂 剧 的联 系 ， 方 面如 上所 述 承袭 其 代 言 一
体， 另一 方 面“ 代圣 贤立 言 ” 则继 承 了曲剧 强化儒 家 伦理 道 德观 念 的传 统 。谁 能说 这样 的发 现与 联 系 毫 无 意义 呢？ 至少 我们 不会 再简 单地理 解 “ 谓 八股 入 口气 ” 云这两 句话 了。 余 云
（ ） 股文 作为 文学 作 品的虚构 性 三 八
虽 然八 股文 自成 熟之 日起 ， 就被 赋予 “ 代圣 贤立 言 ” 的使 命 ， 者 自觉 意识 到 其乃 代 言体 ， 数 百 年 作 但 中， 由于对这 一使命 的突 出强调 ， 股文 的虚构 性 在很大 程度 上被掩 盖 了 。而 且就 根本 而言 ，代 圣 贤立 八 “ 言” 的使 命绝 对排 斥八 股文 的虚 构性 ， 因为一旦 承认 “ 代圣 贤立 言 ” 一种 虚 构 ， 者 的 写作 过程 就 成 为 是 作
一
种短 暂 的“ 位思考 ”， 至是 一种 精神 领 域 的 “ 换 甚 逢场 作 戏 ” 也就 不 可 能实 现 洗 涤心 地 、 及 灵 魂 、 ， 触 以
圣 贤之 心 为“ ” 的精神 跨越 ， 免 有违 八 股 文设 计 的初 衷 。焦 循 在 这 一 问题 上 的认 识 却 与 众 不 同 。 我 心 不 焦 循认 为 ：代圣 贤立 言 ” 的过 高 ， 数人 或 可 借助 于精 神对 话 ， 现 向圣 贤 心境 的 皈依 ， 般 人 则 难 “ 悬 少 实 一
以达到 。真 能下 工夫 研读 经典 ， 注时务 ， 关 在八 股 文 中以代 言的方式 说 出 自己 的理 解 ， 见实 学才 干 、 襟 胸 怀抱 ， 已属 不易 ， 故焦 循坦 言八 股文 的虚 构性 ： 执 时文 之理 与法 ， 以为 即圣 贤修 己 、 人 、 “ 遂 治 齐家 、 国之 治
①
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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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见笔者 旧文《 八股 文与明清戏 曲》 栽《 ， 文学遗产》９０年第 ２ 。 １９ 期
焦循 ： 易余符录》 １ ， 焦循诗文集》 第 ８７页。 《 卷 ７《 ， ６
折戟 沉沙铁未 销， 自将磨洗认前朝
理与法 ， 然乎哉？ ④ 习之既久 ， ”“ 忘其由来 ， 莫不 自诩为圣贤立言 ， 不知敷衍描摹 ， 亦仍优孟之衣冠。② ” 正 是在 这个 意义 上 ， 焦循 指 出 ， 八股 文 的虚构 性其 实 与唐人 传 奇小说 及 金 、 曲剧 并无 二致 。 元 焦 循 不仅 在理 论上 推举 八股 文为 有 明一代 之所 胜 ， 而且 毫不 含糊 地展 示 了明代八 股文 的文学 实践 。
根 据文 学虚 构性 的 强弱 ， 焦循 将 明代八 股文 大致 区分 为 三个层 次 。 第 一层 次乃 大题 文 。大题 题义 完 整 明确 ， 与上 下 文界 限清 楚 ， 全 章 ， 或 或单 节 ， 数 句 ， 一句 。正 或 或
因为题义确定 ， 作者代言时必须紧扣之 ， 不能“ 越轨” 自由发挥的余地不大 ， ， 可设身处地 ， 却不可梦往神
游 ， 构性 相对 较 弱 。焦 循 《 吴 生立 和》书云 ： 述 人 之 言 ， 如绘 人 之 像 ， 虚 答 “ 譬 得其 貌难 矣 ， 必 得其 气 。 又
绘人 者 不得 任 己以貌 之 ， 人 者不得 任 己以张之 也 。 ⑧ 述人 之 言 ” 里指 代言 ， 述 ”“ 这 这段 话 以“ 绘人 之像 ” 比
喻“ 述人 之 言”， 意谓代 其人 立 言 ， 能见 其人 音容 气度 ， 题义 愈 明确 ， 言愈 “ 应 但 代 不得 任 己 以张 之 ” 易 。《 余 筲录 》 １ 卷 ６第 １ 节引 黄淳 耀 “ 而无 信 ” ５条 人 一章 题文 ， 勋 “ 鬼神 而远 之 ” 文 ， 曹 敬 题 二题 均 属用 题 明 白
正 大者 。曹 勋文 有 云 ： 我 不操 君 子之 心 ， 而徒 挟 胜 小人之 气 ， 百物之 厉 ， 则 皆能 乘人 懈 而窃其修 悖之 权 ；
我 第知 奥 灶之 求 ， 而不顾 阴阳之 忌 ， 一 事之 中， 则 皆似 有 物凭 以乱 其趋避之 路 。 二 股虚设 两 种对 鬼神 的错 误态 度及 其后 果 。上 股针 砭 不 用 力 于人 道 之所 宜 者 ， 股讥 刺 惑 于 鬼神 下
之不 可 知者 ， 百 物之 厉 ” “ “ 、 阴阳之忌 ” 可 能 带来 的惩 罚 ， 所 自然 带有 想 像 虚构 的色 彩 ， 但文 字 总 体上 谨 遵题 义 与朱注 。尽 管如 此 ， 因其 以铺 陈 的手法 叙 写想像 虚构 的内容 ， 以严 谨 的对 偶 、 抑扬 顿挫 的节奏 ， 表 达愤 世嫉 俗 的情感 ， 焦循 评 云 ： 八 股 中如此 一类 ， 逊 于汉赋 唐诗 ？ 故 “ 何 ”
第 二层 次为 小题 文 。小题 乃割 截 “ 书 ” 句 中 的部 分 文 字 而 成 ， 于 典 型 的 断 章 取 义 。小 题 越 四 文 属 “ ”
与 原来 的语 言 环境 的关 系就越 疏 离 ， 生 新 的 意 义指 向的 可 能性 就 越 大 ， 小 ， 产 出题 者命 意 于此 ， 文 作
者着 意 于彼 的现 象便不 可 避免 ， 极端 者甚 至可 以根据 新 的 意 义指 向对 经 言加 以选择 和截 取 。 比之 大 题 文 ， 题 文 的虚构 性大 为提 升 ， 义 上还是 “ 圣 贤立 言 ” 实 际上 作 者 既可 设 身处 地 ， 小 名 代 ， 更可 梦 往神 游 ， 借 圣 贤之 “ 杯 ” 浇胸 中之块 垒 。不必 在考 场上 ， 练 时 ， 酒 ， 训 即使 平 时偶 尔 心血来 潮 ， 可 触景 生情 ， 题 为 亦 拈 文 。明人 王思 任之 所 以将 明代 “ 必传 之言 ” 属之 “ 明之小 题 ” 就是 这个 道理 。焦 循 对八 股 小题 是 充分 肯 ，
定的 ， 他说 ：乾 隆 甲午 、 “ 乙未 间 ， 云 楣 尚书 时 以詹 事 督 学 江 苏 ， 彭 以经 解 诗 赋取 士 ， 四 书 ’ 多 取 一 二 ‘ 题
字 ， 仄枯 寂 ， 能预 为拟者 …… 以难 题试 士 ， 可讥邪 ？ ④ 于具 有文 学虚 构性 的小 题文 ，焦循 更是 赞 虚 不 何 ”对
赏有 加 ：八股 有小 题 ， “ 或枯 窘 ， 游戏 ， 诗之 咏物 ， 出 以古雅 ， 人解 颐 。 明末 王遂 东 （ 思任 ） 工 或 如 宜 令 王 最 于此 。 并 摘 引王思 任小 题文 “ ” 曾元 养 曾子 ” “ 妇 ” “ 莫 知 其 子 之 恶 ” “ 子 冠 乎 ” 、冯 、人 、许 四篇 为证 。 “ 冯
妇 ” 字题 云 ： 二
人 以妇 名 ， 即知其 不 丈夫矣 。 （ 题 ） 破
血 气用 事 ， 无 刚肠 ， 巾而帼 者邪 ？ 身为妾 矣 ； 略 其 骄悍 存 心 ， 随人 愚弄 ， 其鸠 而 笄者邪 ？人 尽 夫矣 ！
“ 妇” 冯 二字 题 出《 子 ・ 孟 尽心 章句 下 》 “ 子 日 ：晋 人有 冯妇 者 ， 搏虎 ， 为善 士 。则 之野 ， 众 ：孟 ‘ 善 卒 有
逐 虎 ， 负蜗 ， 虎 莫之 敢撄 。望 见冯 妇 ， 而 迎 之 。冯 妇 攘 臂下 车 ， 皆悦 之 ， 为士 者 笑 之 。 ’ 子 述 此 趋 众 其 ”孟 寓言 ， 意在 借冯 妇从 搏虎 到洗 手不 干 ， 再到 重蹈 覆辙 的 经历 ， 刺 为善 者不 能有始 有终 ， 讽 半途 而废 。无 论 是 原文 还是 朱 注 ， 就事 论事 ， 均 并无 异 说 。王思 任此 题文 破题 即宕 开一 笔 ， 戏言冯 妇其 名非 丈 夫之 名 ， 其
人则 “ 丈 夫” 知 。下文 以“ 不 可 血气 用事 ” “ 悍存 心 ” 、骄 二股 对举 ， 渲染 其 “ 丈夫 ” 不 之种 种可 笑 行径 。上 股 以“ 为妾矣 ” 身 作结 ， 股 以“ 尽夫 矣 ” 下 人 呼应 ， 以定 铁案 难 翻 。其 实 ，人 以妇名 ” 古人 往往 有之 ， 思 “ ， 王
① ② ③ ④
焦循 ： 时文说 （ 》 《 《 三） ， 雕菰 集》 ｌ 。 卷 ０
焦循 ： 《易余符 录》 １ ， 焦循诗 文集》 第 ８ ６ ６ 卷 ７《 ， ６ ～８ ７页。 焦循 ： 焦循诗文集 ・ 堂札记 ・甲戌手札》 第 ６ ５页。 《 里 ， ８ 焦循 ： 《易余符 录》 ８ 《 卷 ， 焦循诗文集》 第 ７６页。 ， 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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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山大学学报》 社会科学版
２１ ０ ２年 第 ４期
任不 过 以后 世人 借题 发挥 ， 蹈空 虚构 耳 。此类题 正 面难 以立论 ， 之 亦难 见精 义 ， 日枯 窘之 题 ， 论 故 必别 出
心裁 ， 能翻新 出奇 。 方
第三 层次 是纯粹 的游 戏八 股文 。从带 有游 戏性 质 的小 题 文 出发 ， 很容 易衍 生 出纯粹 的游 戏八 股 文 。
焦循 所指 的游 戏八 股文 是 为“ 书” 四 中圣 贤 以外 的三教 九流人 物立 言 ， 其是 有意 拈 出“ 书” 尤 四 中带 有故 事 色彩 的文字 为题 作文 。小题 文 是童试 等小 试 中经 常使 用 的题 型 ， 纯粹 的游 戏题 目只是试 场 外 好 事 而 者 自逞 才情 的选择 。游 戏题 依然 出 自“ 四书 ” 表 面上 还 是代 圣 贤立说 ， 实 虚 构性 最 强 。焦 循 云 ： 至 ， 其 “ 摹 写 阳货 、 王罐 、 太宰 、 司败 之 口吻 ， 述庾 斯抽 矢 、 郭 乞余 ， 叙 东 曾何 异传 奇 （ 人 传 奇小 说— —本 文 笔 者 唐
注） 之局 段 邪？而 庄 、 、 氏之帽 ， 人藻绘 之 习 ， 不可 入之 ， 借圣 贤 之 口以出之 耳 。 ① 言游 戏 八 老 释 文 无 第 ”此 股 文渗 透着 小说 的虚 构 。他又说 ： 而如 阳货 、 仓等 口气之 题 ， “ 臧 宜断作 ， 宜代其 口气 。吾 见工八 股 者 ， 不
作此种 题 文 ， 不啻 身为 孤装 、 竞 邦老 ， 甚至 助为 讪谤 口角 ， 以倡 肖为 能 ， 当 以元 曲之 格 为 法 。 此言 游 戏 是 ” 八 股 文 的虚构性 与 元 曲之 格相 通 。在焦循 看 来 ， “ 将 四书 ” 阳货 、 中 臧仓 等人 所 说 的话拈 而为题 ， 断作 应 使用第 三人 称 ， 断言 出于 其人之 口 ， 述非 圣人 本意 ， 所 而不 可使 用第一 人称 ， 人其 口气 。这 类 虚构 性 最强 的八 股 文 ， 焦循 虽 未列举 ， 但好 事文 人 的 随意 走 笔 当不 在 少数 。例 如 孙 仁孺 《 郭 记》 奇 刻 本 卷 首 附 东 传 列 的萧伯 玉题 为《 齐人》 的一篇 ， 以《 子》 便 孟 中描述 的“ 齐人 ” 题 ， 前小 序 云 ：尝 读萧 伯 玉《 为 文 “ 齐人 》 篇 戏作 十首 ， 各一 仪局 ， 俱堪 诸笑 。聊 刻其 一 ， 以为此传 别 录 ， 即以作 跋可 也 。游 戏之 仙 ， 稽 之圣 ， 滑 当不 令 汤若 士 独有 临川 。 ② “ ” 仅 齐人 ” 一题 ， 萧伯 玉一人 的游 戏八股 文 就多达 十 首 ， 见 当时此类 游 戏 文字
风 气 可
之盛 。
（ ） 股文 作为 文章体 裁 的趣 味 性 四 八 无 论今 人如 何评 价八 股文 ， 有一 点可 以肯定 ： 八股 文写 作能 够吸 引包括 许多 有识 之士 在 内 的明清 无 数 文人 长期 或终 身投 入 ， 了获 取 功 名 富 贵这 一 直 接 目的之 外 ， 自身 亦 必有 区别 于 其 他文 体 足 以 自 除 其 立 ， 资掌 握 、 可 品味 、 深度钻 研之 技巧趣 味在 。谈 到八 股 文 的技 巧 趣 味 ， 明清 许 多 文人 或 失 之琐 碎 ， 失 或
之玄虚 。这方 面 ， 循虽亦 不 免借助 形象 和夸 张 的比喻描 述时 文之境 ， 总体上 显得 平实 、 允 ， 为 老 焦 但 公 诚
到者经 验 之谈 。
焦 循 主要在 与古 文 的 比较 中 ， 出八 股文 作为文 章体 裁 的特点 。他 说 ：夫 时文 之理 法 ， 时 文之 理 突 “ 第 而 已矣 ， 时文之 法 而 已矣 。 ‘ ” 时文之 法与 古文 异 ， 文不必 如题 ， 文必如题 也 。㈤ 实 为 擒贼 擒 王 、 古 时 ”此 击
中要 害 的概括 。八 股文 必“ 题 ” “ 有 截 上截 下 ， 如 ，题 以数 百字 而适 完 此 一 二句 之 神 理 ， 文 无 是也 。题 古 有截 因而 有牵 连钩 贯者 ， 即离变 化 ， 未 可 以苟 作 。 ⑨ 型 的变 化 ， 其 尤 ”题 导致 八 股 文作 法 变 化 万 端 ： 时 文 “
之题 出于 ‘ 四书 ’分合 裁割 ， ， 千变 万化 ， 于此技 者 ， 千变万 化 以应之 ， 工 亦 不失 铢寸 。 ”
分合 裁割 ， 变万化 的八 股文 题可 以分 为虚 实两端 ， 干 虚题 与实 题各有 其技 巧趣 味 。这种 宏 观 简洁 的
二分 法不 始 于焦循 ， 何为 “ 但 虚实 两 端 ” ？焦 循 作 了精 炼 的概 括 和 比喻 ： 实则 以理 为法 ， “ 必能 达 不 易 达
之理 ； 虚则 以神 为法 ， 必能 著 不 易传 之 神 ， 极题 之 枯 寂 险 阻 ， 歉不 完 ， 虚 而穷 思 渺 虑 ， 飞车 于 蚕丛 鸟 道 如
中， 鬼手 脱 命 ， 于纤 毫 ， 右驰 骋 ， 无有 失 。 同样 的说 法 又见 于 《 争 左 而 ” 时文 说 （ ） 。或 许 还 嫌抽 象 ， 一 》 令
人 难得 要领 ， 但配 合理 论上 的描 述 ， 循有 例文 可供把 握 。 焦
实理题 “ 达不 易 达之理 ” 好理解 ， 文 已提 及 的黄淳 耀 “ 而无 信 ” 章题 文 即是 。文云 ： 较 前 人 一
① ② 焦循 ： 易余 箭录》 １ ， 焦循诗 文集》 第 ８ ７页 《 卷 ７《 ， ６ 蔡毅编 ： 《中国古典戏 曲序跋汇编》 ２册 ， 第 济南： 齐鲁 书社 ，９９年 ， １３ １８ 第 ３４页。吴梅先 生引此段文 字时 ． 句 首
标点为“ 尝读萧伯 玉《齐人》 ， 篇 戏作 十首” 认为“ ， 戏作 十首” 的是孙仁孺 本人 ， 细
玩文 义， 非也。参见其《 东郭记 ・ 跋》， 同 书第 ２册 ， １３ 第 ３ ６页． ．此《 齐人》 原文见明万历 戊午年（６ ８ 峨眉 子白雪楼序本 《 篇 １１） 东郭记》 卷末 ， 续修 四库 全 书》 《 影印 本 ， １７ 第 ７ ５册 ， ９ 第 ６页 。 ⑧ 焦循 ： 时文说（ ） ， 雕菰 集》 ｌ 。 《 三 》《 卷 ０ ④⑥ ⑦ 焦循 ： 里堂 家训》 《 卷上 ， 续修四库全 书》 ９ １册 ， ５２页。 《 第 ５ 第 ３ 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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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循 ： 时文说（ ） ， 雕菰集》 １ 。 《 一 》《 卷 ０
折 戟 沉 沙铁 未 销 ， 自将 磨 洗 认 前 朝
朝 廷之 上 ， 诈谖 者 时起 而有 功 ， 然急 则 用之 ， 则 弃之 ， 其 君 非得 已也 。 忠悃 不孚 于平 日， 缓 彼 明
王 早疑 其 心 ， 其后 虽无可指 之 罪 ， 故 而辱戮 有 所必及 。 友 朋之 际 ， 权谲 者 亦力 能相 济 ， 然或 盛礼貌 以谢 之 ， 戒子 弟 以远 之 ， 其友 非得 已也 。反覆 已见 彼
于他人 ， 士 必危其 继 ， 智 故其后 虽无 身受之 祸 ， 而责 斥有 所必加 。
朝廷 之上 的诈 谖 者 ， 朋之 际 的权 谲者 ， 友 皆为翻 手为 云 、 手 为雨之 辈 。今 日危 害 于人 ， 日或 能祸 覆 他
及 于我 ， 皆怀戒 备之 心 。一 时或 可 自鸣得 意 ， 终极 命 运 危 乎殆 哉 ！岂不 可 畏乎 ？虽 仅 引 二股 ， 将 人 然 却
人 而无 信 的表现 、 危机 以及后果 分 析得 人木 三分 。
虚缩 题 “ 著不 易传 之神 ”需 要空 中起 步 ， 地 立 脚 ， 处 逢 生 ， 中求 有 。小题 文 均 是 虚缩 不 完 之 ， 实 绝 无
题 。例 如王思 任 的 “ 子冠 乎 ” 许 题文 云 ： 许 子尊 神农 以上 之教 ， 未 必冠 ； 则 许 子 系黄 帝 以后 之人 ， 则未 必不冠 。
解 衣 而作 ， 茁发 而游 ， 畎歆 泥涂 ， 耦俱 者 皆无 猜之 野人 ， 而冠诚 可省 ， 然许 予力 田之 时 少 ， 家之 治 日多也 ， 影 自思 ， 目何 以不愧 ？ 顾 眉
戟手 而语 ， 巾而呼 ， 脱 筚路 蓝 缕 ， 来者 无责 礼之 君子 ， 往 而冠不 必施 ， 然许 子居 乡之 时 少 ， 市之 入
日多也 ， 众咻 难避 ， 而椎 结不 能 自安 。
题 出《 孟子 ・ 文公 章 句上 》 原 文 中 与孟 子 对 话 的 陈相 极 为 肯定 地 答 日 ： 冠 。 因句 义 明确 ， 熹 滕 ， “ ” 朱 《 子 集 注》 孟 于此处 无 注疏 。孟 子此 问乃无 疑 而 问 ， 在 引 出社会 分 工 是必 要 的这 一结 论 。王 思任 却 截 意
此 四字 为题 ， 衍 出一 段 模 棱 两 可 、 曳 生 姿 的诡 辩 文 字 ， 原 文 主 旨风 马 牛 不 相 及 。说 许 子 “ 必 敷 摇 与 未 冠”， 十足 的理 由 ， 有 说许 子
“ 未必 不冠 ” 亦有 充分 的根 据 。时而悬 想 许子 与“ 猜之野 人 ” ， 无 为伍 ， 时而 描
述其“ 椎结 不 能 自安 ” 窘态 ， 哪里 是在 “ 之 这 代圣 贤立 言 ” ？割 截此 问题 为题 ， 也就 意 味着 选 择新 的意 义
取 向。作 者站 在第 三人 称叙 述 的角度 ， 象地 揭 示 回答 许 子 “ ” 形 冠 还是 “ 冠 ” 一 问题 的 两难 境 地 ， 不 这 是
一
段令 人解 颐 的游 戏性 质 的文字 。联 系题 所 从 出的原 来 的语 言环 境 ， 明透 露 出一 种调 侃 戏 弄经 典 的 分
意味 。
与 “ 子冠 乎 ” 文 的游 戏性 质相 对 ， 许 题 虚缩 题 也 有 正 经 文字 。作这 种 正 经 虚 缩题 者 ， 焦循 特 别 推 崇 金 正 希 （ 声 ） 他说 ： 八 股 睢肖乎 题 ， 金 ， “ 题有 虚缩 不完 ， 文亦 必 肖其 虚缩 不 完 ， 则 此有 明二百 七 十年 ， 金 惟
声 一 人 。题 之 至虚 缩不 完 、 于措 手 者 ， 如 ‘ 难 莫 岂不 日 以位 ’ 五字 ， 金文 之 深 曲盘 折 ， 而 真宇 宙未 有 之 奇 ， 而后 之作 虚缩 不完 题者 ， 化转 换 ， 出乎 此 。 “ 变 不 ” 岂不 日 以位 ” 五字 题 出于 《 子 ・ 章 章 句下 》， 文 孟 万 原
云 ： 子 思之 不悦 也 ， “ 岂不 日 ： 以位 ， 子 ， ‘ 则 君也 ； ， 我 臣也 ； 敢 与 君 友也 ？ 以 德 ， 子事 我 者 也 ， 可 以 何 则 奚 与我 友？ 仅截 下 五字 为题 ， 称 虚 缩 不 完 题 。作 此题 文 须 人孟 子 口气代 子 思 立 言 。题 既 仅 包 含 “ ’ 故 以 位 ” 层意 思 ， “ 一 则 以德 ” 一层 意思 只可 隐 射 而不 可 直 说 。金 声 之 文先 以“ 所 挟 以傲 士 者 ， 君 皆士所 筹 及 者也 ” 破题 ， 确立 全 文 的论 述 中心 。承题点 明子思 之所 以不悦 ， 因为 “ 是 千乘 之 君 ” 图挟 地位 与 士人 交 企
友 。起 讲则 揭示 “ 自重之 士 ” 对于 “ 人所 共 知 、 人所 共守 ” 亦 的地位悬 殊并 不 买账 。起 二 股 言在 地位 高 贵
的傲 士者 面前 ， 子思 决不 会 “ 然 自失也 ” 更 不 能 “ 拂 然 于 中也 ” 瞿 ， 无 。中 二股 笔 酣 墨 饱 ， 漓 尽 致 地 表 淋
明 ： 权势 与地 位 面前 ， 在 士人 自有 其 “ 可 屈 之 势 ” 而 且 能 “ 不 ， 持其 所 以屈人 ， 必破 人 之所 屈 我 者 ， 之 而 使
茫 然 尽失所 持 也 ” 。后二 股 以退 为进 ： 士人 并 不否认 地 位 的悬 殊 ， 不会 去攀 附权 势 ， 但 由此 “ 可 以定 士 乃 之 重 ” “ 见士 之不 得不 重 ” ，乃 。最 终 以调侃 鲁缪 公 “ 斤 于 千乘 之 位 ” 而 以与 士人 交 友 为 贤收 结 全文 。 斤 ， 从 破题 到 收结 ， 各部 分剥 茧抽 丝
， 层层 深人 ， 右盘 旋 ， 左 虚缩不 完 之题 ， 出了一气 呵成 、 完气 足之文 。 作 神
对八股 文作 者 而言 ， 目的来 源 不外 乎两 种 ： 题 一种 是 考 场 内外 被 动地 接 受 自他 人 者 ， 一种 是 自己 另 主动选 择 者 。后一 种情 况 固然可 以借 圣 贤之题 目， 自己之 心事 ， 两种情 况均 是题 目有 定 ， 发 但 朱注 有 准 ，
只能 在相对 有 限 的意义 范 围 内阐释发 挥 。八股 文 “ 如题 ” 的这 种无 法 避 免 的限 定 ， 注定 了它在 形式 技 巧
方 面有 很 大 的伸展余 地 ， 在 内容 意 蕴方 面则 鲜有 突破 的可 能 。 由此 决定 了时 文与古 文 的重 要 区别 ， 而 对
此 ， 循有 十分 清 晰 的文体 把握 和独 到 的理论 概 括 ： 古 文 以意 ， 文 以形 ， 意 而论 形 ， 无古 文 ； 形 焦 “ 时 舍 则 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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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讲 意 ， 无 时文 ， 二者 不可 以相 通 。然则 时文 易工 乎 ？ 日 ： 以形 工 之尤 难 。 “ 时 文 皆然 ， 、 ； 则 故 惟 ”凡 庸 奇 清 、 ； 、 ； 、 ； 以形别 之 。 ① 了说 明“ 浊 浅 深 华 朴 均 ”为 时文 以形 ” 焦循 举 例 云 ：古人 文 多 用倒 。王吉 说 《 》 ， “ 诗
云 ： 是非 古 之 风 也 ， 发者 ； 非古 之 车 也 ， 揭 者 。 …… 古 文 欲其 倒 ， ‘ 发 是 揭 ’ 时文 欲 其 顺 ， 习时 文 者 为古 故 文， 多不 成句 。 ② 谓时 文不用 古文 这样 的倒 装句 。而 焦循 注 意到 时文 的形 工之 处 ， 至细 微 到 同音 字 ”此 甚
的使用 ： 明人邓以赞 ‘ “ 夫子欲寡其过而未能也’ 题文， 比云 ：过者 ， 提 ‘ 心之违也。对 比云 ：过者 ， ’ ‘ 残之微
也。违 、 ’ 微二 字 同音 。李安 溪 ‘ 当仁不 让于 师 ’提 比云 ：天 地 之心 ， ， ‘ 于我 乎 寄 。 对 云 ：圣 人之 学 ， ’ ‘ 于我 乎 继 。 寄 、 二字 亦 同音 。余 幼 时诵而 效之 ， ’ 继 尝作 ‘ 邹人 与楚 人 战 ’后 比云 ：其 战也 ， 有所 试 。 对 云 ： ， ‘ 盖 ’
‘ 其战 也 ， 盖有所 恃 。 出句 与对 句 的末字 同音 而意义 又稳 妥贴 切 ， 实不 易做 到 ， 敲 之 中 ， 其 技巧 ” 其 推 有 趣 味 在 。字 有 同音 ， 不倒 装 ， 句 此形工 之小 者 、 者 也 ， 于庸 、 ； 、 ； 、 ； 、 ； 形 工 之大 者 、 显 至 奇 清 浊 浅 深 华 朴 乃 隐者 也 。为 了追求 或大 或小 、 隐或显 的形工 之处 ， 明代 到 清 代 中期 ， 股 文 形成 了一 整套 技 巧 以及 或 从 八
由此决定的格调品位 ： 时文 自有时文之绳尺 ， “ 不可入于卑俗 ， 尤不可人于孤高； 不可人于
拙滞 ， 尤不可入 于放纵。 ㈤ ” 把握这一整套技巧 ， 避免卑俗 、 孤高、 拙滞 、 放纵之病 ， 非长年累月潜心于其 中者所不能 ， 故焦 循有 云 ：非 童 而 习之 ， “ 未有 能 精者 也 。 ⑨ 何评 价 时 文之 境 、 文之 技 又 当别论 ， 能 吸 引一 代代 士 人 ”如 时 其
沉潜 于其 中 ， 了功利 目的以外 ， 除 焦循 的分 析或许 能说 明几 分道 理 。
时 文 固然 与古 文大 异其趣 ， 二者 必然 又有作 为文 体 的共性 。 岂止时 文与 古文 ？在焦 循 看来 ， 一 但 凡 切 艺事 臻 于极 致 者 ， 皆有共 同规 律 ： ‘ 之 以神 ， 笔 近 率 ， 率 ， 出 之 以真 ， 貌 似 陋 ， 陋 愈 真 。 “运 故 愈 神 故 愈 ’
… …
余 谓凡诗 、 、 、 文 画 时文 、 、 皆然 。⑧ 其特 别强 调时 文 向古 文 吸取 营养 的重 要 性 。焦廷 琥 《 府 词 曲 ”故 先
君事略》 ：府君又云：余十一二岁时， 云 “ ‘ 范先生令读古文 ， 以谢叠山《 授 古文轨范》 遂好为古文。 谢 ， ” 叠 山 的《 文轨 范》 名《 章轨 范》， 一部 借 学 习古 文 以资 时文 写 作 的古 文 选本 ⑧ 因而范 先 生 所期 古 本 文 是 。 望于 焦循 者 ， 年焦循 所 领略者 ， 古文人 手学 习 时 文耳 。后 来 焦循 指 导 亲 友弟 子 学 习八 股 文 ， 不 以 少 从 无
上 求古 文 为最佳 境界 。《 酪集 自叙 》 愧 系焦 循 回忆其 指授 弟季蕃 学 习八 股 文 的经 历 ， 中欣 慰地 说 ： 今 文 “ 季蕃 已知 属文 ， 且上 而能 求诸 古文 ， 向 日未 尝不 慧者 。 正 因为 以上 而求 诸 古 文 为最 佳 境 界 ， 焦 循 心 似 ” 故
目中最好的八股文是不异于唐宋人古文者。《 易余衡录》 １ 卷 ６引耿争光“ 又称贷而益之” 题文云 ： 贷之而无所得 ， 日 今 何以偿官府？贷之而有所得 ， 日 以偿 豪右？得 亦忧， 亦忧， 他 何 失 民诚无可
奈何 。
由前 而观 ， 获 方 归， 刈 而公 家之催 科者 已扰 其 门； 由后 而观 ， 岁额 方 完 ， 而私 家之 责逋 者 复 哗其
室。前 亦困 ， 亦 困， 后 民卒 无时休 息 。
对 此段 文字 ， 焦循 赞 赏道 ：八 股 如此 ， 异 唐 宋 人古 文 ！ 确 实 ， “ 何 ” 虽仅 引全 文 中二 股 ， 可 见作 者耿 亦
争 光在八 股 文 中融人 了古 文的 白描手 法 ， 画 了在 凶神恶煞 催科 逼债 的公 私债 主 面前 ， 苦 百姓 没 有 活 刻 贫 路 的场 景 ， 寄寓 了作 者真挚 的同情心 。笔虽 近乎 率 ， 而神 出之 以真 ， 既有八 股 文深挖 题蕴 、 勒纵 送 的 技 勾 巧 趣味 ， 又有 古 文于简 洁传 神 的叙 事 中抒情 议论 的气 息韵 味 。如果 不抱 先人 为
主 之见 ， 自然 会 同意 焦循
的赞 赏之 词 。
①
焦循 ：时文说 （ ） 《 《 二 》， 雕菰 集 》 ｌ 。 卷 ０
②③
④⑤ ⑥
焦循 ： 易余符录》 １ ， 焦循诗文集》 ８０，６ 《 卷 ６《 第 ６ ８ １页。
焦循 ： 里 堂家训》 《 卷上 ， 续修 四库全 书》 ９ １ ， ５ １５２页。 《 第 ５ 册 第 ２ ，３ 焦循 ： （ 少陵诗 集） ， 里堂书跋》 ｌ 《 《杜 跋》 《 卷 ， 焦循诗 文集》， ５５页。 第 ７
⑦
⑥
焦延琥 ： 先府君事略》， 焦氏遗 书》 ， 阳魏 氏藏板 ， 《 《 本 衡 光绪丙子秋 重刻。
《 文章轨范》 分古文为“ 放胆 文” 小心文” 与“ 两大类。“ 胆文”目录提 示云 ： 初 学熟此 ， 放 “ 必雄 于文 ， 千万人 场屋
中， 有司 亦当刮 目。 “ ” 小心文”目录提 示云 ： 场屋程 文、 当用此样 文法 。学 者熟之 ， “ 论 作经 义作策 ， 必擅 大名 于天下。 ”由
此 可见 ， 书名题为“ 文章轨 范” 是 以古文之轨 范绳之 于时文 ， 王阳明《 ， 故 重刻（ 文章轨 范） （ 序》 中州古籍 出版社 １９ ９ １年影
印本卷首 ） ：谢枋得取 古文之有 资于场屋 者 ， 云 “ 自汉迄 宋凡 六十有九篇 ， 标揭 其篇章 句字之 法 ， 名之 曰《 文章轨 范》 。盖 古人之奥 不止于是 ， 是独为举业者设耳 。 ”
３０
折戟沉 沙铁未销 ， 自将磨洗认前朝
焦 循 推 举 八 股 文 为 “ 代 之 所 胜 ” 议 一 平
自焦 循 提 出“ 一代 有一 代 之所 胜 ” 的命题 ， 并将 八 股文 推举 为有 明 “ 代之 所 胜 ” 迄 今 已近 二百 年 。 一 ， 明代 与焦 循 持相 似观 点 的先驱 人 物 不 是 没 有 ， 批 文 人极 力 倡 导 有 品 位 的实 学 八 股 文 ， 制 俗滥 八 股 一 抵
文 ， 图使八 股文 具有 源 于 内容 因素的 价值支 撑 。论及 八 股文 为有 明一代 之文 ， 了上文 提及 的王思 任 力 除 预言 “ 明之 小题 ” 同“ 如 唐之 诗 ” “ 之 曲” 、元 等乃 “ 传之 言” 必 以外 ， 贽甚 至 力挺 八 股文 与 其前 各 种文 学 李 样 式 一样 为 “ 天下 之至 文 ” 艾 南 英 则 云 ： 使 有持 衡 者 衡 我 明一 代举 业 ， 必 如 汉 之 赋 、 之 诗 、 之 ④， “ 当 唐 宋
文 。② ” 还可 以举 出一 些 例子 ， 但就 总体 而 言 ， 循 以前 ， 括文 人 在 内的 明清 公 众 舆 论 不认 为八 股 文 为 焦 包 有 明“ 一代 之所 胜 ” 焦 循身 后迄 于 当代 ， ； 支持 这一 观 点者 更少 。批 评 者则 时 有所 见 ， 如钱 锺 书先 生 所 诚 云 ：然则 斯人 《 “ 诗史 》 ， 及制 艺 ， 中 将 以王 、 、 、 、 、 、 、 ， 高 、 、 、 、 安 、
陵乎 ？ “ 薛 唐 瞿 章 罗 陈 艾 代 杨 何 李 公 竞 ” 明
清 才 士 ， 以诗 、 、 散文 名世 ， 仍 词 骈 未尝 谓此 体可 以代 兴 。 ④ ”
平 心 而论 ， 够被 推举 为 “ 代之 所 胜 ” 能 一 即一 代之 文 学 的 文体 样 式 ， 疑 应 具 有 能 够激 发 作 者 创作 无
兴 趣 和读 者欣 赏兴趣 ， 因而 能够 在创 作或欣 赏 中 自由驰骋 思 想 的 吸 引力 ， 言之 ， 换 这种 文 体样 式 必 须是 为纯粹 的 文学创 作 而存 在 。公认 为一 代之 文学 的唐 诗 、 词 、 曲无 不 满 足 这样 的条 件 ， 宋 元 而八 股 文 缺少 这 种兼 顾作 者 与读 者双 方 的吸 引力 。令 人 遗憾 的是 ， 循遴 选 有 明“ 代 之 所 胜 ” ， 天 看 来 不 可或 焦 一 时 今
缺 的这 条标 准缺 失 了 。
八 股文 的基 本 功能就 是 服务 于或 间接 服务 于科 举 考 试 的需 要 。 面对 考试 的需 要 ， 者 和读 者接 受 作
八 股文 作 为“ 文 ” 律 的各项 规定 ， 自然 是早 就 适 应 的 自觉 行 为 ， 至 沉浸 于其 中 ， 味 盎 然 ， 手 还 能够 甚 趣 高
游 刃有余 地 写 出妙文 。一 旦脱 离考 试 的需要 ， 而用 这种 文体 写意抒 怀 ， 转 或进 行文 学创作 ， 自由命题 ， 不
是不 可 以 ， 事实 证 明 ， 种 清规戒 律 束缚思 想 的 自由表 达 。能 够舍 弃 部 分清 规 戒 律 ， 但 种 简化 八 股 文 文体 否 ？ 当然也 可 以 ， 但舍 弃过 多 ， 甚至 舍弃 作 为八股 文 主要 特征 的对股 、 如题 等 等 ， 就意 味着 取 消 了八 股 也 文本 身 ， 去 了利 用 这种 文体 的意 义 。斟酌 取舍 之 间 ， 免 令 人兴 味索 然 ， 明代 文 人 平 时运 用八 股 文 失 不 故
寄寓 怀 抱者 不多 见 。有鉴 于此 ， 将八 股 文推举 为有 明“ 一代 之所 胜 ” 是不合 适 的 。 但 焦循 推举 他心 目中高 品位 的实 学 八 股 文 为有 明 “ 代 之 所 胜 ” 表 现 了 他对 俗 滥 八 股 文 愤 恨 之 一 ，
切， 也袒 露 出一种 作 为儒家 思想 信仰 者 的光 明磊 落 的学 者 胸 襟 ， 应予 理 解 。 以八 股 文取 士 ， 不 意 味着 并 让士 人 Ｖ是 心非 ， ｌ 恰恰 相反 ， 求士 人 言行一 致 ， 要 表里 相 副 。明清 士 人 中将八 股 文 视 为“ 门砖 ” 比 比 敲 者 皆是 ， 旦功 名成 就或 终身 不第 ， 大骂八 股 文 。世 情 如此 ， 无 可 厚非 ， 一 又 本 然不 可 谓人 品与 文 品之 高 也 。
焦循对八股文 的态度始终如一 ： 其信奉柳宗元《 报袁君书》 中所云：大都文以行为本 ， “ 在先诚其 中” ， ㈣ 决
不写 作 为“ 门砖 ” 敲 的八 股文 ， 至愤 激地 认 为 ： 古 文 以世不 习 而成绝 学 ，
甚 “ 时文 以世 共 习而 成绝 学 。 ⑨ ” 他
一
心 以八 股文 见 学 问经术 ， 身不第 而 不改初 衷 ， 年则 能 以公 允 的态 度研 究 八 股 文 ， 为 中 国科 举 史 终 晚 诚
上风 标 独立 的人 物 ， 其对 实学 八股 文 推许之 高 也 。 宜 焦循 这一 总 体判 断与 明清 以来 公众舆 论 的错 位 ， 不 意味着 他 的八股 文研究 没 有价值 ， 不 意 味着 并 更
八股 文研 究没 有 价值 。八 股文 不是 有 明 “ 代 之所 胜 ” 却 又是 前 代 所 无 、 一 ， 明代 始 盛 的一 种 新 文 体 。焦
循在 将八 股 文推 举 为有 明 “ 一代 之所 胜 ” 的理论 思 考 过程 中 ， 八 股文视 为 中国古代 文 体家 族 中最后 出 把
现 的成 员 ， 于 中 国古 代文 体史 与文 学 史 的广 阔视 野 中进行 考察 ， 置 引出 了如本文 第二 部分所 分 析 的不 少
① ② ③ ④
李贽 ：童 心说 》 《 《 ， 李温陵集》 ９ 《 卷 ， 四库全书存 目丛书》 集部 第 １６册 ， ２ 济南 ： 齐鲁 书社 ，９ ７年 ， ２ ２页。 １９ 第 ７ 艾南英 ：答杨 淡云书（ ） 《 《 一 》， 天俯子集》 ３ 康 熙刻本 。 卷 ， 钱锺 书 ：谈 艺录》 《 补订本 ， ３ 第 １页。 焦循 ： 易余箭 录》 １ ， 焦循诗文集》， ８６页。 《 卷 ６《 第 ５
⑤
焦循 ： 与某》， 焦循 诗文集》 第 ６ ８页 《 《 ， ３
３ｌ
《 山大学学报》 中 社会科学版
２１ ０ ２年 第 ４期
别 出心 裁而 且很 有意 义 的结 论 。这些 结论 不是 因其 乃 当局 者 迷 而 固执 己见 ， 也不 是 因其受 惠 于科 举 和 八 股 文而 曲意 推崇 。无论 这些 结论 是歪 打正 着 ， 是旁 见侧 出 ， 可视 为焦循 对 中 国古 代文 体演 变 与文 还 均
学演 变轨 迹 的一种 可贵 的探 索与 总结 。
历 观 中国古代 文体 的演 变 ， 文体 往往 是 已有文 体 要素 根 据 特定 的时代 需 求 重新 配 置 并融 人 新 的 新 要 素 的产物 。在 这个意 义上 ， 该说 ， 应 任何 一种 文体 均 有其 考 察 的意 义 ， 应 当在 文 体 的序 列 中 占有 一 也
席之地 。如果要显示中国古代文体传承嬗变的轨迹 ， 不因为对八股文偏激 的历史评价而令其缺位 ， 那么 焦 循企 图在 中国古代 文学 作 品的选 集 中纳入 明代八 股文 ， 仅是可 行 的 ， 不 也是 完全 合理 的 。
通观 焦循 的八 股文理 论 ， 合 其实 际作 品分析 ， 以看 到 ， 焦循 推举 为有 明“ 代 之所 胜 ” 八 股 结 可 被 一 的 文， 其实又可以细分为 以义理见长者与以词章见长者 。前者如“ 胡思泉 、 归熙父 、 金正希 、 大力数十 章 家” 之作 ， 后者
如 王思任 的小 题文 以及 纯 粹 的游 戏 八 股 文 。焦循 完 全 可 以“自楚 骚 以下 至 明八 股 ， 为 撰
一
集” 其中“ ， 明八股” 兼收以义理见长者与以词章见长者两类。即使其欲将此二类各撰 为一集， 也能够 办得到 。方 苞编 辑 的《 钦定 四书文》 是 以义理 见 长者①， 便 焦循 如有 兴趣 ， 以更新 其 制 ， 可 踵事 增华 ， 进一
步体现 自己 的取 舍标 准 。 将 以词章见 长者 撰 为一集 ， 需要 费些 搜 罗工 夫 ， 对 阅读 广博 的焦循 而 言 也 不是 难 事 。如前 所 引 ， 但 他 已经搜 集 了王思 任所擅 长 的游戏 性 质的小 题文 ， “ 如 冯妇 ” “ 子冠 乎” 篇 ； 、许 等 他还 阅读 过不 少摹 写 阳
货、 王罐 、 太宰 、 司败 、 臧仓之 口吻 ， 叙述庾斯抽矢 、 东郭 乞余之类 ， 因而不异于唐人传奇小说局段 的游戏 之作 ； 他熟悉《 东郭记》 《 、陈仲子》 等剧作或折子戏② 不会不知道《 ， 东郭记》 传奇刻本卷首 附列的萧伯玉 题为“ 人” 齐 的一 篇 。所有 这些 ， 都是可 以视为文 学作 品 的明代 游戏 类八股 文 。 视 野更 开 阔一些 ， 明代 游戏 类八 股文 流 风 所及 ， 明末 清 初竟 出现 了“ 官 野 乘悉 为制 义 新 编 ” 稗 的文
化 景观 ⑧ 有摘 取 《 ， 西厢 记》 剧 曲词为题 者 ， 以 民间俗语 为题 者 ， 以事 件 为题 者 ， 杂 有 有 有拈 出某类 人 物 为 题 者④ 。它们 的作 者分 明 已将八 股文 从科举 考 试文体 转 化 为可 以抒 情 写 意 的文 学 样 式 。这些 游 戏 八 股 文游 戏其 貌 ， 经其 心 ， 文学 意蕴 与欣 赏趣 味别 开生 面 ， 称 中 国俗 文学 的一个 新 品种⑤ 正 其 堪 。焦循应 当注 意到 这些 纯粹 的游 戏八 股文 ， 如 摘 取 《 厢 记 》 剧 曲词 为 题 的 “ 西 厢》 义 ”， 读 过 各 种 版 本 的 例 西 杂 《 制 他 《 厢记 》 不 可能 没读 到流传 甚广 的金 圣 叹批点 本所 附 的 《 子西 厢 醉 心篇 》 西 ， 才 和钱 书 的 《 像 西厢 时 艺 绣
雅趣藏书》 此二编前者为“ 西厢》 ， 《 制义” 的汇编 ， 后者主要收入“ 西厢》 《 制义” 。明末清初更为丰富的 ⑥ 游戏八股文写作实践 ， 为焦循关于八股文文学特征的理论提供了更为坚实的作品依据 ， 或者说 ， 焦循从
明 以来 的八 股文 ， 尤其 是游 戏八 股文 中孕 育 出他关 于八 股 文 文 学特 征 的理论 。只是 他 将八 股 文 的兴 盛 时期 限定 于 明代 ， 为包 括游 戏之作 在 内 的八股 文 ， 认 只能 是有 明 “ 一代 之 所 胜 ” 已。今 人 如 果 编 辑 历 而 代文 学作 品选 集 ， 妨参 考焦 循 的意见 ，
不 收入 几篇 明代八 股 文 ， 少可 以让 更多 的人知 道何谓 八股 文 。 至
【 责任编辑 ： 李青果； 责任校对 ： 李青果 ， 赵洪艳】
① ②
焦循 赞赏云 ： 《 “ 钦定四 书文》 以大力一派为鹄 。以此取 士 ， 全 所以权士之 用者 岂鲜乎？排填肤语 ， 强猎 古 书， 均 焦循在 《 剧说》 ４中云： 近伶人 所演《 卷 “ 陈仲 子》 一折 ， 向疑 出《东郭记》； 乃检之 ， 实无是也 。今 得杨 升庵 所撰
无所用其技 矣。 见《 ” 里堂 书跋》 １ （ 卷 载《 治平要续） 跋》， 焦循诗 文集》， ５ ３页。 《 第 ８ 《 太和记》 是折乃 出其 中。 《 ， ” 中国古典戏 曲论著 集成》 ８册 ， 第 北京 ： 中国戏剧 出版社 ，９ ９年 ， ｌ ｌ页。 １５ 第 ５ ③
④ ⑤ ⑥
叶梦珠 ： 阅世编》 ８ 文章》， 《 卷 《 上海 ： 上海古籍 出版社 ，９ １年 ， １３页。 １８ 第 ８
黄 强： 八股新编 文 学别调》 《 阳学刊） ０ ９年 第４期。 《 ，晋 ） ０ ２ 黄 强、 王颖 ： 游戏八股 文集成》， 《 武汉 ： 武汉大学 出版社 ．０ ９年。 ２０ 焦循 已经 注意到 了《 西厢记 》 与八股文的最早结缘 ， 剧说 》 ６云 ： 唐荆川半醉作 文 ， 高唱《 《 卷 “ 先 西厢》 惠明 ‘ 不念
法华经 ’ 出， 一 手舞足蹈 ， 纵笔伸纸 ， 文乃成 。 见《 ” 操觚 十六观》 《中国古典戏 曲论 著集成》 ８册 ， ２ ２页。唐荆川 乃 ， 第 第 １
是从《 西厢 记 》 中汲 取 撰 写 八 股 文 的灵 感 。
３２
２ １ 第 ４期 ０ ２年 第５ ２卷 （ ２ ８期 ） 总 ３
中山大学学报 （ 社会科 学版）
Ｊ ＵＲＮＡＬ Ｏ ＵＮ ＹＡＴ Ｓ Ｉ Ｏ ＦＳ ． ＥＮ ＵＮ ＶＥＲ Ｉ Ｙ ＳＴ
Ｎｏ ４ ２０１ ． ２ Ｖｏ１５ ．２ Ｇｅ ｒ ｌＮｏ． ３ ｎｅａ ２８
（ Ｏ ＩＬＳ ＩＮ Ｅ Ｅ ＩＩＮ） Ｓ ＣＡ ＣＥ Ｃ Ｄ ＴＯ
折 戟 沉 沙铁 未 销 ， 自将 磨 洗 认 前 朝 米
— —
焦 循 文 学视 野 中的 明代 八 股 文
黄 强
摘
要： 焦循推举八股文为有明“ 一代 之所胜 ” 是 因为作 为文体 ， ， 八股 文前代未 有 ， 明代始盛 ， 而明代八
股文具备源于 内容因素 的价值支撑 ， 存在不溺 于科 举爵禄之见 ， 根柢经术 ， 以行 为本 ， 厚积薄发 的实学八 股文 ； 八股 文具有作 为文体形式 的综合性 ， 为文学样式 的延续性 ， 为文学作 品 的虚 构性 ， 为文章 体裁 的趣 味 作 作 作
性 。 由于 焦 循 遴 选 有 明 “ 一代 之所 胜 ” 标 准 存 在 缺 失 ， 一 总 体 判 断 与 明清 以来 的 公 众 舆 论 产 生 了错 位 ， 的 这 但
焦循将八股文 置于 中国古代 文体 史与文学史 的广 阔视野 中进行考察 ， 引出了不少别出心裁而且很有意义 的结 论， 体现 了他对八股文复杂认真 的理论思考 。 关键 词 ： 焦循 ；明代八股 文 ； 一代之所胜 ； 文学 ； 文体
中 图 分 类 号 ： １２ ６ Ｉ０ ． 文献标识码 ： Ａ 文 章 编 号 ： ００— ６ ９ ２ １ ）４— ０ ２—１ １０ ９３ （０ ２ ０ ０ ２ １
清代 “ 州学 派 ” 扬 的代 表人 物焦 循 ， 大半 生 与八股 文 结缘 ： 曾入 乎其 内而 运用 与 传授 八股 文 ， 既 又能
出乎 其外 而研 究总结 八 股文 ； 以经学 的眼光 考量 八 股文 ， 从 文学 的视 野 观 照八 股 文 ； 既 又 形成 了关 于八 股文 的较 为丰 富 的理论 与独特 的见 解 。其 中最 为 引人 注 目者 ， 是将 八 股 文 推为 有 明 一代 之 所 胜 。若谓
一
为 科举 之文 ， 便无 足 观 、 足道 ， 焦循 此说 无疑 耸 人 听 闻 ； 至 时至 今 日， 界绝 大 多 数人 虽 然 对 焦 无 则 甚 学
循 “ 代有 一 代之 所胜 ” 一 的经典 概 括赞 赏备 至 ， 却又 对其 将八 股文 推举 为 有 明一代 之所 胜 的做 法 大不 以 为然 ④。若 问焦 循何 以如此推 举 明代八 股 文 ， 推举 的 是何 种 八 股 文 ， 少 有 知者 ； 或 以为 焦 循 为 迁 其 则 甚
就“ 一代 有一代 之所 胜 ” 的说 法而 有 凑补 之 嫌 。这 不免 大 大低 估 了焦 循作 为一 位 经 学 家所 具 有 的严 谨
的治学 态度 。 “ 戟沉 沙铁未 销
， 折 自将磨 洗认 前朝 ” 焦 循此 说 ， 现 了他对 明代八 股 文 复杂 认 真 的理 论 ， 体
思考 ， 间容 有偏 颇疏 漏之处 ， 其 但将 八股 文纳 入 中国古代 文体 形态 演变 的 系列 ， 以较 为深 入 的探 讨 ， 予 他
是第 一 人 ， 在探 讨 中引 出的若 干结论 ， 具有 文体学 意义 。 其 也
焦循推举八股文为有 明“ 一代之所胜 ”
时至今 日， 循 的全部 学说 中最有 影 响者 ， 恰 是“ 代有 一 代 之所 胜 ” 焦 恰 一 的文学 史命 题 ， 其 提 出这 而
一
命题 的 主要 目的 ， 终恰 恰 又是 为了证 明八股 文 乃 有 明一 代 之所 胜 。焦 循 在梳 理 了 中国文 学 史 上递 最 有 明． －￣十 年 ， 心刻 骨 于八 股 ， 胡 思泉 、 ｚｆ ． 镂 如 归熙 父 、 正希 、 大力数 十 家 ， 金 章 洵可 继 楚骚 、 汉 赋、 唐诗 、 宋词 、 曲 ， 元 以立一 门户 。而李 、 、 、 何 王 李之 流 ， 沾沾于诗 ， 乃 自命 复 古 ， 可不 必 者矣 。 夫 殊
收 稿 日期 ：０ ２ ＿３ １ ２ ｌ＿ ０ — ３
进 出现 的各 种新 的文 学样 式之后 云 ：
作 者简 介 ： 黄
强（９ ０ ） 男， 海人 ， １５ 一 ， 上 扬州大学文学院教授 、 士生导师 （ 博 扬州 ２ ５０ ） ２０２ 。
①
２ ２
笔者也曾持 类似观点 ， 旧文《 参见 八股 文与明清戏曲》载《 ， 文学遗产》９０年第 ２ 。 １９ 期
折戟沉沙铁未销 ， 自将 磨 洗 认 前 朝
一
代有 一代 之 所胜 ， 舍其 所胜 ， 以就其 所 不胜 ， 皆寄人 篱下 者耳 。余 尝欲 自楚骚 以下 至 明八 股 ， 为 撰
集 ： 则专取 其赋 ； 、 、 汉 魏 晋 六朝 至 隋 ， 专 录其 五 言诗 ； 则 专 录其 律诗 ； 则 唐 宋专 录其 词 ； 专 录 其 元
一
曲 ； 专 录其八股 ； 明 一代还 其 一代之 所 胜 ， 而未 暇也 。偶与人 论诗 ， 然 而记 于此 。
由此 可见 ， 焦循 拈 出的所有 的“ 一代 之所 胜 ” 无 一 不 是文 学 样 式②， ， 故后 来 王 国维在 《 元 戏 曲考 》 宋
中 自然 由此 引 申出“ 代有 一代 之文 学 ” 一 的经 典概 括 ， 为学 者所 熟知 。 焦循 在这 段名 言 中确立 的核心 观点 十分 明确 ： 股 文 是文 学 ， 且 是 有 明一 代之 文 学 ， 种 文学 样 八 而 这 式 为 明代 以前所 未有 。这一 核心 观点 不 可能是 焦 循 为迁 就 “ 一代 有 一代 之 所胜 ” 说 而刻 意凑 补 ， 不 之 也 可 能是 焦循 为 了抨击 明代诗 文复 古 主义思 潮 而作 出 的意气 用事 的反拨 。根 据有 三 ： 一 ， 其 焦循 是 以治 学
严谨著名的“ 扬州学派” 的代表人物之一 ，易余筲录》 《 又是其博览善断的学术
札记 ， 其人其书不 可能 以
违 心 的凑补 之说 耸人 听闻 ， 淆是 非 ， 导作者 。其二 ， 混 误 在焦 循 “ 代 有 一代 之所 胜 ” 一 的理论 概 括 中 ， 一 “ 代” “ 与 一代 之所 胜 ” 间并非 完全 一 一对 应 ， 即并非 一 代 必 有一 代 之所 胜 ， 其 所 言 “ 、 、 朝 至 之 也 观 魏 晋 六
隋， 则专 录其 五 言诗 ” 可 知多 代延 续一 种 文学样 式 的现 象亦 交织其 间。既然 如此 ， ， 如果 焦循 不是 由衷 地 认 为八股 文 为有 明一 代之 所胜 ， 就完 全 可 以另作 处 置 ， 有 必要 凑 补 。其 三 ， 他 没 焦循 大半 生 与八 股 文 结 缘 ， 十 三岁 ， “ 受业 于母 舅谢君 ， 君教 以时 文 ， 四年 。 ⑧ 谢 凡 ” 十七 岁入 学④， 历乡 试 十一 次 ， 至嘉 庆 六 年辛 酉 其三 十九 岁 时才取 中举人 ⑤ 。嘉 庆 七年 壬戌科 会 试是 焦循 参加 的惟 一 的一次会 试 ， 失意 而归 。 出入 科 场
的二 十 多年 中 ， 循 精研八 股 文 自不待 言 。与 此 同 时及 略后 ， 循 还 为 学 生讲 授 八 股 文⑥， 奉 阮 元之 焦 焦 或 召 ， 山东 、 佐 浙江 学幕 ， 阅诸 生月 课卷 ∽ 以及居 家 为人 审读 八 股 文稿⑧ 批 ， 。长 期写 作 、 授 与评 阅八 股 文 讲 的 实践 ， 使得 焦循 对八 股 文颇 为 自许 ，与某 》 《 书云 ：仆生 平爱博 而无 专业 ， 不 能待 问 ， “ 经 史不 能 议论 ， 诚
颜之 推所 讥 ， 于众好 中尤 好 时文及 古文 。 ⑨明清 士人 功 名 失 意 者 ， 少对 八 股 文 有 好 感 ， 同 样是 在 而 ” 很 而 科 举 生涯 中屡 遭挫 折 、 终身 不仕 的焦 循 ， 晚年 却将 八 股 文作 为 研 究 的对 象 。 因此 ， 一 核心 观 点 是他 研 这
究八 股文 ， 思熟 虑 的结果 。它并不 仅 见 于上 引 《 深 易余 筲 录 》 １ 一 条 ， 其 他 不 少场 合 ， 卷 ５第 在 焦循 均 表
达过同样的观点 ， 时文论 （ ） 云 ： 明人之 于时文 ， 如《 三 》 “ 犹唐之诗 ， 宋之词 ， 元之曲也。⑩ ” 彼此之间可 以
印证 ， 并构 成 系统 的理 论认 识 。 八 股取 士 制度 废 除百余 年后 的今 天 ， 在绝 大 多数人 的 心 目中 ， 股文依 旧不 过是 不学无 术 之 徒骗 取 八
功 名 富贵 的 “ 门砖 ”， 敲 是千 篇一 律 、 陈词滥 调 的代 名 词 ， 于是 ， 循视 八 股 文为 有 明一 代之 文学 的说 法 ， 焦 不啻信 口雌黄 、 荒诞 不 经之论 ， 多学 者 根本 不予 理 会 。这 种 激烈 的反 对态 度 完 全 可 以理 解 ， 为在 这 许 因
一
问题 上 ， 价值 判 断是 完全 必要 的 。八 股文 ， 论 哪 一类 八 股 文 ， 无 都不 具 备 被 推举 为 与 唐诗
、 词 、 曲 宋 元
① ②
焦循 ： 《易余衙录》 １ ， 焦循诗 文集》 扬州 ： 陵书社 ，０９年 ， ８３页。 卷 ５《 ， 广 ２０ 第 ４ 明人王思任《 诗记事序》 “ 唐 云： 一代之 言， 皆一代之精神 所 出， 其精神 不专则言 不传 。汉之 策 ， 之玄 ， 之诗 ， 晋 唐
宋之 学 ， 元之 曲 ， 明之 小题 ， 皆必传之言也 。 见《 ” 王季重十种 ・ 杂序》 《 ， 中国文 学珍本 丛书》 １ ， 海： 第 辑 上 上海 杂志公 司，
１３ ９ ６年 ， ７ 第 ９页 。序 中所 言 “ 之 策 ” “ 之 玄 ” 汉 、晋 皆不 能 纳 入 文 学 系 列 。
⑧ ④ ， ⑤
⑥
焦循 ： 与秦敦夫太 史书》， 焦循诗 文集》 第 ４ ８页。 《 《 ， ３ 焦循 ： 感大人赋并序》，雕菰 集》 １ 清道光岭 南节署 刻本。下 同， 另注。 《 《 卷 ， 不 焦循 ： 寄汤价人师》 《 《 ， 焦循诗 文集 ・ 里堂札记 ・ 壬戊手札》， ６０页。 第 ３
课徒 训蒙 ， 系焦循 长 期 维持 生 计 的 重 要 来 源 ， 《 香 集 自叙 》 ： 余 以 属 文 之 法 教 弟 子 二 十 年 矣 … … 丁 未 至 其 欲 云 “
己酉馆 于寿氏之鹤 立堂 ， 庚戊授徒 于深港卞 氏， 以呕 血 归。明年 ， 于牛 ， 明年 馆 于郑， 三年。 乙卯， 为四方之 游。 馆 又 凡 始 丁 巳复 归， 而馆 于里 中汤 氏。戊 午至庚 中， 于吴。辛 酉在 浙 ， 阮中丞课其 弟与族 子。今年 家居 ， 儿里 中， 馆 为 课 亦有从 学 者， 因订此集而记之 。癸 亥六 月焦循记 。 而直至嘉庆十年 乙丑 ， ” 焦循 仍在课徒 。《乙丑 手札 ・ 汪绍成》中尚云： 答 “乡间
之 馆 ， 足 以补 荒 年 之 柴 米 ， 学生 之 家 亦苦 于 水 ， 下 为我 留 意 可也 。 见 《 不 且 足 ” 焦循 诗 文 集 》 第 ４ ０６ ０页 。 ， ５ 、４
⑦ ⑧ ⑨ ⑩
焦循 ： 答 阮芸壹先生》 《 《 ， 焦循诗 文集 ・ 里堂札 记 ・乙卯手札》 第 ６ ３页。 ， １ 焦循 ： 答郑景 淳舍人 》 《 《 ， 焦循诗 文集 ・里堂札 记 ・丙寅手札》 第 ６ ２页。 ， ４ 焦循 ： 焦循诗 文集 ・ 《 里堂札记 ・甲子手 札》， ６ ８页。 第 ３ 焦循 ： 时文说 （ ） 《 《 三 》， 雕菰集》 １ 。 卷 ０
２３
《 山 大 学 学 报》 会 科 学 版 中 社
２１ ０ ２年 第 ４期
并列的有明一代之文学的价值 。但是 ， 在激烈反对之余 ， 是否也应理解焦循作为一位经学家， 而且是科
举 生 涯 中的失 意者 ， 以竞将八 股文 推举 为有 明一 代之文 学 ？其所 持 的标准 究竟 是什 么？ 何
焦循何 以推举八股文为 “ 一代之所胜 ”
焦循 不 是将八 股 文纳入 文学 范畴 的第
一 人 ， 也不 是将八 股文 推举 为有 明一 代之文 学 的第 一人 ， 他 但 却 是 真心论 证这 两个 方面 ， 而且 理论 最 丰 富 ， 系 最完 整 的学 者 。焦 循 以为 ： 够 被确 立 为 “ 体 能 一代 之 所 胜” 的文体 或文学 样式 ， 必须 具备 三个 条件 ， 明代八 股文具 备 了这 三个条 件 ： 而 第一 ， 明代八 股 文具有 源 于 内容 因素 的价值 支撑 。焦 循并 非一 般地 肯定 或否定 八股 文 ， 心 目中两 他
种 对 立 的八 股 文泾渭 分 明 。焦 循抨击 的是不学 无术 者 徒 以作 为 “ 门砖 ” 取功 名 富贵 的俗 滥八 股 文 ， 敲 骗 推崇 的是 不溺 于科举 爵禄 之见 ， 根柢 经术 ， 以行 为本 ， 积薄 发 的实 学八 股文 。 因此 ， 循是 在 身 临其境 厚 焦 的考 察后 ， 才将 后一 种八 股文 推举 为有 明一代 之所 胜 的 ， 表人物 是 “ 思泉 、 代 胡 归熙 父 、 正 希 、 大力 数 金 章 十家” 。归有 光作 为“ 宋派 ” 唐 的古 文家 ， 同时 又是 时文 名家 。他 一生 沉潜 经 史 ， 承秦 汉及 唐 宋八 大 家 继
以来 的优 秀 的古 文传统 ， 故其 为 时文 ， 自有 高境 ， “ 上公 车不 遇 ” 不 改初 衷 。章 世 纯 （ 力 ） 明末 虽 八 ， 大 乃 忠直 之 臣 ， 学之 士 ， 实 为人不 拘绳 尺 ， 留心 时务 ， 迹遍 天 下 。其 即使 写 八 股 文 ， 足 也力 求 经 世致 用 。焦 循 对 大力 之文赞 赏备 至 ， ：然果抱 经 济之 才如大 力 ， 云 “ 自能 为大 力之时 文 ， 能为大 力 之时文 ， 时文之 用 又 则 何 害之 有 ？时文 而 于学 问经术 ， 朝廷 正 大得 其 用 ， 科 后 何 必束 之 高 阁邪 ？①问得 义 正 辞严 ， 尝 没有 登 ” 何 道 理 ！胡思 泉博 通经 史 ， 有根 柢 ， 学 时文浩 气淋 漓 ， 与归有 光 齐名 。俞 长城论 金正 希云 ：怀 宗初服 ， “ 国是 渐非 ， 文亦 不振 。金 正希 崛起 为雄 ， 力追古 初 ， 为文 幽 深 矫拔 ， 为启 、 之 冠 。身 为儒 臣 ， 慨 论列 ， 已 祯 慷 既 告归 ， 复感 愤殉 国。文章 最高 ， 义最 烈 ， 谓 无 憾 者 矣 。② 论极 是 。正 因 为如 此 ， 人 应 当理 解 ： 忠 可 ”所 今 焦 循 对八 股 文 的内容悬 的甚 高 ， 他没 有也决 不会 不加 区分 地将 一切八 股 文视 为有 明一代 之所 胜 。 第二 ， 为文 体 ， 股文 前 代 未 有 ， 作 八 明代 始 盛 。焦 循 十分 强 调 作 为 “ 一代 之 所 胜 ” 的文 体 的 创 新 意
义 ： 楚骚 之体 ， 《 “ 则 三百 篇》 无也 ” “ 之 赋 ， 所 ；汉 为周 、 所 无 ” “ 唐 遂 专 以律 传 …… 六朝 以前 所 未 有 秦 ；至
也 ” 词 “ 于宋 ， 唐 以前所 无
”顺 流 而下 ， ； 盛 为 ； 焦循 推举 明代八 股文 乃前 代所 无 而 当代 为盛 的文 体 ： 有 明 “ 二 百七 十年 ， 镂心 刻骨 于八 股 …… 以立 一 门户 。 孤立 地看 ， ” 焦循 没错 ， 果要遴选 一 种 明代 始 有 、 代所 如 前 无 的文 体 ， 八股 文莫 属 。诚然 ， 的文体 未见 得就 是 好 的文 体 ， 人鉴 于 长 期 以来 对 八股 文 的历 史评 非 新 今 价 ， 免会 哄笑焦 循此 说 ， 这种 历 史评价 不适 合焦 循 所极 力 倡 导 的实 学八 股 文 ， 不 但 因而 这种 哄 笑 未 见得
能让焦 循 心悦诚 服 ， 反而 显示 出今人 对八 股文 其实 缺乏 全面深 人 的 了解 ， 只是 人 云亦 云罢 了 。
钱 锺 书先生 针 对焦循 “ 一代 有一 代 之 所 胜” 之说 又 曾有 这 样 的批 评 ： 谓 某体 至 某 朝 而 始盛 ， 也 ； “ 可
若用 意等 于理 堂 ， 某体 限 于某 朝 ， 谓 作者 之多 ， 即证 作 品之佳 ， 又买 菜 求益 之 见 矣 。元 诗 固不 如 元 曲 ， 则 汉赋 遂能 胜汉 文 ， 相如高 出子 长耶 ？唐诗 遂 能胜 唐文 耶 ？宋词 遂 能 胜宋诗 若 文 耶？ ⑨ 实 ， ”其 通观 焦 循 之
说 ， 无“ 绝 某体 限于 某朝 ”、作 者 之 多 ， “ 即证 作 品之 佳 ” 的意 思 。宋 诗 、 文 固然 不 逊 于 宋 词 ， 已有 唐 宋 但 诗、 唐文 辉煌 在前 ， 宋诗 、 文均不 能视 为前 代未有 而 当代 始盛 者 ， 推举 宋 代 之 所胜 ， 宋 故 自不 得 不让 位 于 宋 词 。焦循强 调一 代 文 体 的创 新 意 义 ， 谓 注 意 到 了时 代 环 境 对 文 体 产 生 的重 要 影 响 ， 股 文 也 不 可 八
例外 。
第三， 明代八 股文具 备 足 以 自立 的文学 特征 。焦 循于此 阐述 之 丰富 ， 明清 两代无 人能 及 。需 要 注意 的是 ， 循 力 图说 明的虽然 是 明代八 股文 为一代 之所 胜 ， 其 考察 八 股 文 的文 学 特 征 时 ， 是 以他所 了 焦 但 却 解 的 明清八 股文 的总 体作 为考察 对象 的 。
①
② ③
焦循 ： （ 《 治平要续） 跋》， 里堂书跋》 １ 《 《 卷 ， 焦循诗 文集》， ８ 第５ ３页。
梁章钜 ： 制艺丛话》 ７ 上 海： 《 卷 ， 上海书店 ，０ １年 ， １４页。 ２０ 第 １ 钱锺 书： 谈艺录） Ｆ － ， 《 ） － 本 北京 ： ￣ｈ 中华 书局 ，９ ４年 ， ３ —３ １８ 第 ０ １页。
折戟沉 沙铁 未销 ， 自将磨洗认前朝
（ ） 一 八股 文作 为 文体形 式 的综合 性
在 焦 循 以前 ， 清 文人 基 本 上 是在 探 讨 八 股 文来 历 时 ， 及其 与某 一种 文 体 或 文学 样 式 之 间 的关 明 涉
系 。例 如 ， 毛奇 龄 《 唐人 试 帖 ・ 》 ： 世 亦 知试 文
八 比之何 所 肪 乎 … …唐制 试 士 ， 汉 魏 散诗 而 限 以 序 云 “ 改 比语 ， 有破题 ， 承题 ， 颔 比、 比 、 比 、 比 ， 有 有 颈 腹 后 而后 结 以收 之 。六韵之 首尾 即起 结 也 ， 中 四韵 即八 比 其
也 。然 则试 文之 八 比视 此矣 。 ‘ 谓八 股 文 源 于唐 人 试 帖诗 。焦循 基 本 上 同意此 说 ， ”此 Ｄ 他说 ： 股 文 “ 八 其
源 盖 出于唐 人 之应 试诗 赋 ” 便将 唐人 应试 诗赋 一起 作 为八股 文 的文体 渊源 。但 焦循 不仅 为八股 文 寻找 ，
一
两种 文体 渊 源 ， 而且 在 明清文人 中最早 注意 到八 股文 作 为文体 的全 面综 合性 。他描 述八 股文 云 ：
其考核 典 礼 ， 于说 经 ， 于说 经 者 不知 也 ； 论 得 失 ， 于谈 史， 于谈 史者 不 知 也 ； 俪 摭 似 拘 议 似 侈 骈 拾 ， 于六朝 ， 学六 朝者 不知 也 ； 似 专 关键起 伏 ， 于 欧 苏 古文 ， 于 欧 苏古 文 者 不知 也 ； 赜 索 隐， 似 橇 探 似 于九 流诸 子 ， 气正论 ， 于宋 元人语 录 ， 矢心庄 老 ， 志 程朱 ， 严 似 而 役 又复 不知也 。
这 段 引文从 未 见学人 引用过 ， 概括 八股 文作 为文 体 的兼容 性 与综合 性 ， 几乎 涉及 经史子 集 中各 类 文 体 的诸 种要 素 。再联 系 焦循 谓八 股文 可见 史才 、 笔 、 论 ， 口气 代 言原 本于金 元 曲剧云 云 ， 诗 议 人 真如 其 一
言 以蔽 之 ： 此 文亦 可备 众体 。 “ ”
毫无疑问， 八股 文是 中国古代 文 体形 态演 变 的终结 ， 在其 形 成 和 成熟 的过 程 中 ， 各种 文 体形 态 兼 备
并存 ， 能够 为其 输送 不 同的 营养 。一方 面 固然 是 同一 作 者 笔 下各 种 文 体要 素 对 八 股文 的无 意识 渗 透 与
影响 ， 数百 年 中 ， 种渗透 与 影响 汇 聚起来 ， 为大 观 ； 一方 面 ， 重 要 的是 由于科 举 社 会 不 同 的角 色 这 蔚 另 更 赋 予八 股 文不 同 的功能 ， 强制 性要 求作 者借 鉴 其他 各 种 文体 要 素 ： 股文 以经 言命 题 ， 说 题 中应 有 之 八 演 义， 自然“ 于说 经 ” 主试 者 要求作 者 通 晓古今 治乱 ， 似 ； 以见 史 才 ， 自然 “ 于谈 史” 场 中阅卷 决 定弃 取 需 似 ； 要 有规 矩准 绳 ， 于是 声韵 格律 亦有 用武 之地 ， 自然似 于六 朝诗 赋 ； 股 文既 为新生 之文 体 ， 八 为文 之法 蓄 积
无多， 于是上 求 之古 文 ，关 键 起伏 ” 自然 “ 于 欧苏 古文 ” 八股 文既 然要 “ “ ， 似 ； 代圣 贤 立言 ” 自然 与 同为代 ， 言体 的戏 曲相通 ； 股文 既然 能 “ 宽 平而 有奥 思 ， 八 御 处恒 庸 而 生危 论 ” ， ㈤ 自然 似 于 “ 流诸 子 ”、 宋 元 人
九 “
语类 ” 。如 此看来 ， 焦循对 八 股文作 为 文体 的综 合性 的概 括 ， 自有其 道理 。数 百年来 ， 对八 股文 持批 判 仅 态 度 的人不 可 能平 心静气 地 考察 、 允地看 待八 股 文 ， 注 意它 是 与 律诗 相 对 的律 文 ， 失 去 了对 八 股 公 不 而 文 文体 形 态 的考 察 ， 中 国古 代 文体形 态演 变 环节 的梳 理将 是不 完整 的 。 对 焦 循虽 然标 示八 股文 为 中 国古 代综 合性 最 强 的文 体 ， 又 突 出强 调其 惟 此 一 家 的独 特性 ：实 于 六 但 “ 艺 、 流 、 赋之 外 ， 九 诗 别具 一格 也 。 八 股 文 虽 然 融 人 了各 种 文 体 的 要 素 ， 擅 长 其 他 文 体 者 染 指八 股 ” 但
文， 却不 一定 能 得其 要领 ， 所谓 “ 于说 经 者不 知也 ” “ 于谈 史者不 知也 ” 拘 ，侈 云云 即 是 。八 股 文 的独 特性
要 求融 人其 中的各 种文体 要 素彼 此之 间重新 调 适 和整合 。
（ ） 二 八股 文作 为文 学样 式 的延续 性
焦 循为 了将 八股 文纳 入 中 国古 代 文学样 式 的 系列 之 中 ， 在汉 赋 、 诗 、 词 、 曲之后 ， 副其 实地 唐 宋 元 名
加上 “ 明八 股”， 于是 着意 说 明八股 文渊 源有 自， 是唐 以来 文学样 式 的 自然 的直接 的延续 。他 说 ：
《 云麓漫抄》 ： 唐之举人 ， 云 “ 先藉 当世显人 以姓名 达之 主 司， 然后 以所业投献 ， 数 日又投 ， 逾 谓之 温
卷 。如《 幽怪录》 《 、传奇》 皆是也 。盖 此等文备 众体 ， 以见 史才 、 等 可 诗笔 、 议论 。至进 士 ， 多以诗 为 则 贽， 今有唐诗 数百种行 于世者是 也 。按 ： ” 此则 唐人传 奇 小说 ， 用以为科 举之媒 ， 乃 此金 、 曲剧 之 滥觞 元
也 。诗既 变为词 曲 ， 以传奇 小说谱 而演之 ， 为 乐府 杂剧 。又一 变而为八 股 ， 小说 而用经 书 ， 幽 遂 是 舍 屏
怪 而谈理道 ， 变曲牌 而为排 比， 文 亦可备 众 体 ： 才、 此 史 诗笔 、 论 。其破 题 、 议 开讲 ， 即引子也 ； 比、 提 中
比 、 比， 后 即曲之 套数也 ； 夹入 、 领题 、 出题 、 落， 段 即宾 白也 。习之 既久 ， 忘其 由来……⑨
① ②
梁章钜 ： 试律丛话》 １ 上海 ： 海书店 ，０ １年 ， ５ ２页。 《 卷 ， 上 ２０ 第 １ 焦循 ： 里堂 家训》 《 卷上 ， 续修 四库 全书》 ９ １册 ， 《 第 ５ 上海 ： 上海古籍 出版社 ，０ ２年 ， ５ ２页． ２０ 第 ３ ．
③④ ⑤
焦循 ： 时文说（ ） ， 雕菰集》 １ 。 《 一 》《 卷 ０ 焦循 ： 易余箭录》 １ ， 焦循诗文集》 第 ８６页。 《 卷 ７《 ， ６
《 山大学学报》 中 社会科学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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２年 第 ４期
读 罢这 段 引 文 ， 感焦 循 真 可谓 用 心 良苦 ， 深 他企 图在 中 国文学 发 展 的纵 向坐 标 上确 立 八 股 文 的位
置 ：八股出于金 、 “ 元之 曲剧 ， 曲剧本于唐人之小说传奇 ， 而唐人之小说传奇 ， 为士人求科第之温卷 ， 缘迹 而求 ， 可知其本。 学人援引焦循的戏曲理论 ， ” 此段文字很少人 目， 即使引用 ， 亦多不以为然之 口吻。笔者
曾就其 中何 以将 八股 文体式 与 杂剧体 式并 举 的问题 ， 为焦 循一辩 ④， 此处另 作 申说 。
在 焦循 看来 ， 同 的文 学样 式之 间呈 现递进 演 变 的趋 势 ， 在相 似 性 与 曲折 的 联 系 ： 不 存 明代 八 股文 与
金 、 曲剧 、 元 唐人 传奇 小说都 是 代言体 ； 、 曲剧 的题 材 多有 取 自唐 人 传 奇小 说 者 ； 者都 曾用 以为科 金 元 三
举 之媒 ： 人传奇 小说 用 于“ 卷 ” 元代 曾 以 曲取士 （ 味 “ 唐 温 ， 玩 此则 唐 人 传奇 小 说 ， 用 以为 科 举 之媒 ， 乃 此
金 、 曲剧 之滥觞 也 ” 元 数句 ， 焦循 同意“ 以 曲取 士 ” 说 ） 八股 文 与唐 人 传奇 小 说 又都 “ 元 之 ； 文备 众 体 ” 包 ， 含 史 才 、 笔 、 论三 要素 。如 此 “ 迹 而 求 ， 知其 本 ” 明代 八 股 文作 为 中 国古 代文 学 样 式 系 列之 一 诗 议 缘 可 ， 环 ， 有 了无可 置疑 的权 威性 ： 就 既然 唐人 传奇 小说 和金 、 曲剧都是 文学 样式 ， 元 由它们 传 承演 变 而来 的 明
代 八 股文何 尝不 是文 学样 式 ？如果 因为 明代八 股 文是运 用 于科举 考试 的文 体 ， 不能 纳入 文学 的范 畴 ， 故
那 么 作为文 学样 式 的唐人 传奇 小说 不 正 是运 用 于 唐 代科 举 考试 的重 要环 节 “ 卷 ” 温 的文 体之 一 吗？ 有
意思 的是 ， 明清 两代 不少 文人 因时 人对 八股 文趋 之若骛 ， 而将 小说 、 曲与八 股文 类 比 ， 戏 以提 高 前 者 的社 会 地 位 ； 循则 相反 ， 于时人 纯 粹 将 八 股 文视 为科 举 考 试 的文 体 ， 焦 鉴 忽视 其 文 学 特 征 ， 而将 八 股 文 与 小 说 、 曲类 比 ， 戏 以确立 前 者 的文 学地 位 。
今天 看来 ， 焦循 此说 虽非 无懈 可击 ： 彦卫 《 麓 漫抄 》 赵 云 中关 于 唐 代将 传 奇 小说 用 于 “ 卷 ” 温 的记 载 是否 可信 尚存 争议 ， 即使 是事 实 ， 传奇小 说作 为 “ 温卷 ” 的文体 与 八股 文 作 为科举 考 试 的文 体 ， 质也 有 性
很大 的不 同 。但不 可忽 视 的是 ， 循充 分意识 到 ， 焦 一种 文学 样式不 可 能是无 源之 水 、 本之 木 ， 是前 代 无 而
文学 样式 遗传 与变 异两 种 因素相 辅相成 的产物 ， 所拈
出的 明代 八 股 文 与金 、 曲 剧 、 其 元 唐人 传 奇 小说 存 在 的相 似性 与 曲折 的联 系 ， 亦大都 可 以成立 ， 尤其 难 能 可贵 者 ，缘迹 而 求 ， 知其 本 ” 所体 现 的 是一 种 “ 可 ， 大文 学 史的视 野 。公允 地看 待焦循 类 似 的说 法 ， 容易 发现其 中隐含 的合理 的理 论 内核 。例如 ， 循 还有 焦
这样的说法 ： 元人曲止正旦 、 “ 正末唱， 余不唱。其为正旦 、 正末者 ， 必取义夫贞妇 、 忠臣孝子厚德有道之 人， 他宵 小市 井不 得而 干之 。余 谓八股 人 口气代 其人 论 说 ， 实原 本 于 曲剧 。 ② ” 以往我 们 忽视 了焦 循 对元
杂剧 这一 总体 特征 的 概括 以及这 一总 体特 征与八 股 文 的 联 系 。焦循 已经 意识 到 正 旦 、 正末 主唱 的元 杂 剧 角色体 制 的确 立 ， 应 的是剧 本 中鲜 明 的儒 家伦 理 道 德 观念 的强 化 ， 旦 、 末 之 “ ”， 涵 着 作 为 对 正 正 正 蕴 具 有严 肃 的道德 教化 意义 的元 杂剧正 剧之 “ ” 正 。八 股 文与 元杂 剧 的联 系 ， 方 面如 上所 述 承袭 其 代 言 一
体， 另一 方 面“ 代圣 贤立 言 ” 则继 承 了曲剧 强化儒 家 伦理 道 德观 念 的传 统 。谁 能说 这样 的发 现与 联 系 毫 无 意义 呢？ 至少 我们 不会 再简 单地理 解 “ 谓 八股 入 口气 ” 云这两 句话 了。 余 云
（ ） 股文 作为 文学 作 品的虚构 性 三 八
虽 然八 股文 自成 熟之 日起 ， 就被 赋予 “ 代圣 贤立 言 ” 的使 命 ， 者 自觉 意识 到 其乃 代 言体 ， 数 百 年 作 但 中， 由于对这 一使命 的突 出强调 ， 股文 的虚构 性 在很大 程度 上被掩 盖 了 。而 且就 根本 而言 ，代 圣 贤立 八 “ 言” 的使 命绝 对排 斥八 股文 的虚 构性 ， 因为一旦 承认 “ 代圣 贤立 言 ” 一种 虚 构 ， 者 的 写作 过程 就 成 为 是 作
一
种短 暂 的“ 位思考 ”， 至是 一种 精神 领 域 的 “ 换 甚 逢场 作 戏 ” 也就 不 可 能实 现 洗 涤心 地 、 及 灵 魂 、 ， 触 以
圣 贤之 心 为“ ” 的精神 跨越 ， 免 有违 八 股 文设 计 的初 衷 。焦 循 在 这 一 问题 上 的认 识 却 与 众 不 同 。 我 心 不 焦 循认 为 ：代圣 贤立 言 ” 的过 高 ， 数人 或 可 借助 于精 神对 话 ， 现 向圣 贤 心境 的 皈依 ， 般 人 则 难 “ 悬 少 实 一
以达到 。真 能下 工夫 研读 经典 ， 注时务 ， 关 在八 股 文 中以代 言的方式 说 出 自己 的理 解 ， 见实 学才 干 、 襟 胸 怀抱 ， 已属 不易 ， 故焦 循坦 言八 股文 的虚 构性 ： 执 时文 之理 与法 ， 以为 即圣 贤修 己 、 人 、 “ 遂 治 齐家 、 国之 治
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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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见笔者 旧文《 八股 文与明清戏 曲》 栽《 ， 文学遗产》９０年第 ２ 。 １９ 期
焦循 ： 易余符录》 １ ， 焦循诗文集》 第 ８７页。 《 卷 ７《 ， ６
折戟 沉沙铁未 销， 自将磨洗认前朝
理与法 ， 然乎哉？ ④ 习之既久 ， ”“ 忘其由来 ， 莫不 自诩为圣贤立言 ， 不知敷衍描摹 ， 亦仍优孟之衣冠。② ” 正 是在 这个 意义 上 ， 焦循 指 出 ， 八股 文 的虚构 性其 实 与唐人 传 奇小说 及 金 、 曲剧 并无 二致 。 元 焦 循 不仅 在理 论上 推举 八股 文为 有 明一代 之所 胜 ， 而且 毫不 含糊 地展 示 了明代八 股文 的文学 实践 。
根 据文 学虚 构性 的 强弱 ， 焦循 将 明代八 股文 大致 区分 为 三个层 次 。 第 一层 次乃 大题 文 。大题 题义 完 整 明确 ， 与上 下 文界 限清 楚 ， 全 章 ， 或 或单 节 ， 数 句 ， 一句 。正 或 或
因为题义确定 ， 作者代言时必须紧扣之 ， 不能“ 越轨” 自由发挥的余地不大 ， ， 可设身处地 ， 却不可梦往神
游 ， 构性 相对 较 弱 。焦 循 《 吴 生立 和》书云 ： 述 人 之 言 ， 如绘 人 之 像 ， 虚 答 “ 譬 得其 貌难 矣 ， 必 得其 气 。 又
绘人 者 不得 任 己以貌 之 ， 人 者不得 任 己以张之 也 。 ⑧ 述人 之 言 ” 里指 代言 ， 述 ”“ 这 这段 话 以“ 绘人 之像 ” 比
喻“ 述人 之 言”， 意谓代 其人 立 言 ， 能见 其人 音容 气度 ， 题义 愈 明确 ， 言愈 “ 应 但 代 不得 任 己 以张 之 ” 易 。《 余 筲录 》 １ 卷 ６第 １ 节引 黄淳 耀 “ 而无 信 ” ５条 人 一章 题文 ， 勋 “ 鬼神 而远 之 ” 文 ， 曹 敬 题 二题 均 属用 题 明 白
正 大者 。曹 勋文 有 云 ： 我 不操 君 子之 心 ， 而徒 挟 胜 小人之 气 ， 百物之 厉 ， 则 皆能 乘人 懈 而窃其修 悖之 权 ；
我 第知 奥 灶之 求 ， 而不顾 阴阳之 忌 ， 一 事之 中， 则 皆似 有 物凭 以乱 其趋避之 路 。 二 股虚设 两 种对 鬼神 的错 误态 度及 其后 果 。上 股针 砭 不 用 力 于人 道 之所 宜 者 ， 股讥 刺 惑 于 鬼神 下
之不 可 知者 ， 百 物之 厉 ” “ “ 、 阴阳之忌 ” 可 能 带来 的惩 罚 ， 所 自然 带有 想 像 虚构 的色 彩 ， 但文 字 总 体上 谨 遵题 义 与朱注 。尽 管如 此 ， 因其 以铺 陈 的手法 叙 写想像 虚构 的内容 ， 以严 谨 的对 偶 、 抑扬 顿挫 的节奏 ， 表 达愤 世嫉 俗 的情感 ， 焦循 评 云 ： 八 股 中如此 一类 ， 逊 于汉赋 唐诗 ？ 故 “ 何 ”
第 二层 次为 小题 文 。小题 乃割 截 “ 书 ” 句 中 的部 分 文 字 而 成 ， 于 典 型 的 断 章 取 义 。小 题 越 四 文 属 “ ”
与 原来 的语 言 环境 的关 系就越 疏 离 ， 生 新 的 意 义指 向的 可 能性 就 越 大 ， 小 ， 产 出题 者命 意 于此 ， 文 作
者着 意 于彼 的现 象便不 可 避免 ， 极端 者甚 至可 以根据 新 的 意 义指 向对 经 言加 以选择 和截 取 。 比之 大 题 文 ， 题 文 的虚构 性大 为提 升 ， 义 上还是 “ 圣 贤立 言 ” 实 际上 作 者 既可 设 身处 地 ， 小 名 代 ， 更可 梦 往神 游 ， 借 圣 贤之 “ 杯 ” 浇胸 中之块 垒 。不必 在考 场上 ， 练 时 ， 酒 ， 训 即使 平 时偶 尔 心血来 潮 ， 可 触景 生情 ， 题 为 亦 拈 文 。明人 王思 任之 所 以将 明代 “ 必传 之言 ” 属之 “ 明之小 题 ” 就是 这个 道理 。焦 循 对八 股 小题 是 充分 肯 ，
定的 ， 他说 ：乾 隆 甲午 、 “ 乙未 间 ， 云 楣 尚书 时 以詹 事 督 学 江 苏 ， 彭 以经 解 诗 赋取 士 ， 四 书 ’ 多 取 一 二 ‘ 题
字 ， 仄枯 寂 ， 能预 为拟者 …… 以难 题试 士 ， 可讥邪 ？ ④ 于具 有文 学虚 构性 的小 题文 ，焦循 更是 赞 虚 不 何 ”对
赏有 加 ：八股 有小 题 ， “ 或枯 窘 ， 游戏 ， 诗之 咏物 ， 出 以古雅 ， 人解 颐 。 明末 王遂 东 （ 思任 ） 工 或 如 宜 令 王 最 于此 。 并 摘 引王思 任小 题文 “ ” 曾元 养 曾子 ” “ 妇 ” “ 莫 知 其 子 之 恶 ” “ 子 冠 乎 ” 、冯 、人 、许 四篇 为证 。 “ 冯
妇 ” 字题 云 ： 二
人 以妇 名 ， 即知其 不 丈夫矣 。 （ 题 ） 破
血 气用 事 ， 无 刚肠 ， 巾而帼 者邪 ？ 身为妾 矣 ； 略 其 骄悍 存 心 ， 随人 愚弄 ， 其鸠 而 笄者邪 ？人 尽 夫矣 ！
“ 妇” 冯 二字 题 出《 子 ・ 孟 尽心 章句 下 》 “ 子 日 ：晋 人有 冯妇 者 ， 搏虎 ， 为善 士 。则 之野 ， 众 ：孟 ‘ 善 卒 有
逐 虎 ， 负蜗 ， 虎 莫之 敢撄 。望 见冯 妇 ， 而 迎 之 。冯 妇 攘 臂下 车 ， 皆悦 之 ， 为士 者 笑 之 。 ’ 子 述 此 趋 众 其 ”孟 寓言 ， 意在 借冯 妇从 搏虎 到洗 手不 干 ， 再到 重蹈 覆辙 的 经历 ， 刺 为善 者不 能有始 有终 ， 讽 半途 而废 。无 论 是 原文 还是 朱 注 ， 就事 论事 ， 均 并无 异 说 。王思 任此 题文 破题 即宕 开一 笔 ， 戏言冯 妇其 名非 丈 夫之 名 ， 其
人则 “ 丈 夫” 知 。下文 以“ 不 可 血气 用事 ” “ 悍存 心 ” 、骄 二股 对举 ， 渲染 其 “ 丈夫 ” 不 之种 种可 笑 行径 。上 股 以“ 为妾矣 ” 身 作结 ， 股 以“ 尽夫 矣 ” 下 人 呼应 ， 以定 铁案 难 翻 。其 实 ，人 以妇名 ” 古人 往往 有之 ， 思 “ ， 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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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循 ： 时文说 （ 》 《 《 三） ， 雕菰 集》 ｌ 。 卷 ０
焦循 ： 《易余符 录》 １ ， 焦循诗 文集》 第 ８ ６ ６ 卷 ７《 ， ６ ～８ ７页。 焦循 ： 焦循诗文集 ・ 堂札记 ・甲戌手札》 第 ６ ５页。 《 里 ， ８ 焦循 ： 《易余符 录》 ８ 《 卷 ， 焦循诗文集》 第 ７６页。 ， 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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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山大学学报》 社会科学版
２１ ０ ２年 第 ４期
任不 过 以后 世人 借题 发挥 ， 蹈空 虚构 耳 。此类题 正 面难 以立论 ， 之 亦难 见精 义 ， 日枯 窘之 题 ， 论 故 必别 出
心裁 ， 能翻新 出奇 。 方
第三 层次 是纯粹 的游 戏八 股文 。从带 有游 戏性 质 的小 题 文 出发 ， 很容 易衍 生 出纯粹 的游 戏八 股 文 。
焦循 所指 的游 戏八 股文 是 为“ 书” 四 中圣 贤 以外 的三教 九流人 物立 言 ， 其是 有意 拈 出“ 书” 尤 四 中带 有故 事 色彩 的文字 为题 作文 。小题 文 是童试 等小 试 中经 常使 用 的题 型 ， 纯粹 的游 戏题 目只是试 场 外 好 事 而 者 自逞 才情 的选择 。游 戏题 依然 出 自“ 四书 ” 表 面上 还 是代 圣 贤立说 ， 实 虚 构性 最 强 。焦 循 云 ： 至 ， 其 “ 摹 写 阳货 、 王罐 、 太宰 、 司败 之 口吻 ， 述庾 斯抽 矢 、 郭 乞余 ， 叙 东 曾何 异传 奇 （ 人 传 奇小 说— —本 文 笔 者 唐
注） 之局 段 邪？而 庄 、 、 氏之帽 ， 人藻绘 之 习 ， 不可 入之 ， 借圣 贤 之 口以出之 耳 。 ① 言游 戏 八 老 释 文 无 第 ”此 股 文渗 透着 小说 的虚 构 。他又说 ： 而如 阳货 、 仓等 口气之 题 ， “ 臧 宜断作 ， 宜代其 口气 。吾 见工八 股 者 ， 不
作此种 题 文 ， 不啻 身为 孤装 、 竞 邦老 ， 甚至 助为 讪谤 口角 ， 以倡 肖为 能 ， 当 以元 曲之 格 为 法 。 此言 游 戏 是 ” 八 股 文 的虚构性 与 元 曲之 格相 通 。在焦循 看 来 ， “ 将 四书 ” 阳货 、 中 臧仓 等人 所 说 的话拈 而为题 ， 断作 应 使用第 三人 称 ， 断言 出于 其人之 口 ， 述非 圣人 本意 ， 所 而不 可使 用第一 人称 ， 人其 口气 。这 类 虚构 性 最强 的八 股 文 ， 焦循 虽 未列举 ， 但好 事文 人 的 随意 走 笔 当不 在 少数 。例 如 孙 仁孺 《 郭 记》 奇 刻 本 卷 首 附 东 传 列 的萧伯 玉题 为《 齐人》 的一篇 ， 以《 子》 便 孟 中描述 的“ 齐人 ” 题 ， 前小 序 云 ：尝 读萧 伯 玉《 为 文 “ 齐人 》 篇 戏作 十首 ， 各一 仪局 ， 俱堪 诸笑 。聊 刻其 一 ， 以为此传 别 录 ， 即以作 跋可 也 。游 戏之 仙 ， 稽 之圣 ， 滑 当不 令 汤若 士 独有 临川 。 ② “ ” 仅 齐人 ” 一题 ， 萧伯 玉一人 的游 戏八股 文 就多达 十 首 ， 见 当时此类 游 戏 文字
风 气 可
之盛 。
（ ） 股文 作为 文章体 裁 的趣 味 性 四 八 无 论今 人如 何评 价八 股文 ， 有一 点可 以肯定 ： 八股 文写 作能 够吸 引包括 许多 有识 之士 在 内 的明清 无 数 文人 长期 或终 身投 入 ， 了获 取 功 名 富 贵这 一 直 接 目的之 外 ， 自身 亦 必有 区别 于 其 他文 体 足 以 自 除 其 立 ， 资掌 握 、 可 品味 、 深度钻 研之 技巧趣 味在 。谈 到八 股 文 的技 巧 趣 味 ， 明清 许 多 文人 或 失 之琐 碎 ， 失 或
之玄虚 。这方 面 ， 循虽亦 不 免借助 形象 和夸 张 的比喻描 述时 文之境 ， 总体上 显得 平实 、 允 ， 为 老 焦 但 公 诚
到者经 验 之谈 。
焦 循 主要在 与古 文 的 比较 中 ， 出八 股文 作为文 章体 裁 的特点 。他 说 ：夫 时文 之理 法 ， 时 文之 理 突 “ 第 而 已矣 ， 时文之 法 而 已矣 。 ‘ ” 时文之 法与 古文 异 ， 文不必 如题 ， 文必如题 也 。㈤ 实 为 擒贼 擒 王 、 古 时 ”此 击
中要 害 的概括 。八 股文 必“ 题 ” “ 有 截 上截 下 ， 如 ，题 以数 百字 而适 完 此 一 二句 之 神 理 ， 文 无 是也 。题 古 有截 因而 有牵 连钩 贯者 ， 即离变 化 ， 未 可 以苟 作 。 ⑨ 型 的变 化 ， 其 尤 ”题 导致 八 股 文作 法 变 化 万 端 ： 时 文 “
之题 出于 ‘ 四书 ’分合 裁割 ， ， 千变 万化 ， 于此技 者 ， 千变万 化 以应之 ， 工 亦 不失 铢寸 。 ”
分合 裁割 ， 变万化 的八 股文 题可 以分 为虚 实两端 ， 干 虚题 与实 题各有 其技 巧趣 味 。这种 宏 观 简洁 的
二分 法不 始 于焦循 ， 何为 “ 但 虚实 两 端 ” ？焦 循 作 了精 炼 的概 括 和 比喻 ： 实则 以理 为法 ， “ 必能 达 不 易 达
之理 ； 虚则 以神 为法 ， 必能 著 不 易传 之 神 ， 极题 之 枯 寂 险 阻 ， 歉不 完 ， 虚 而穷 思 渺 虑 ， 飞车 于 蚕丛 鸟 道 如
中， 鬼手 脱 命 ， 于纤 毫 ， 右驰 骋 ， 无有 失 。 同样 的说 法 又见 于 《 争 左 而 ” 时文 说 （ ） 。或 许 还 嫌抽 象 ， 一 》 令
人 难得 要领 ， 但配 合理 论上 的描 述 ， 循有 例文 可供把 握 。 焦
实理题 “ 达不 易 达之理 ” 好理解 ， 文 已提 及 的黄淳 耀 “ 而无 信 ” 章题 文 即是 。文云 ： 较 前 人 一
① ② 焦循 ： 易余 箭录》 １ ， 焦循诗 文集》 第 ８ ７页 《 卷 ７《 ， ６ 蔡毅编 ： 《中国古典戏 曲序跋汇编》 ２册 ， 第 济南： 齐鲁 书社 ，９９年 ， １３ １８ 第 ３４页。吴梅先 生引此段文 字时 ． 句 首
标点为“ 尝读萧伯 玉《齐人》 ， 篇 戏作 十首” 认为“ ， 戏作 十首” 的是孙仁孺 本人 ， 细
玩文 义， 非也。参见其《 东郭记 ・ 跋》， 同 书第 ２册 ， １３ 第 ３ ６页． ．此《 齐人》 原文见明万历 戊午年（６ ８ 峨眉 子白雪楼序本 《 篇 １１） 东郭记》 卷末 ， 续修 四库 全 书》 《 影印 本 ， １７ 第 ７ ５册 ， ９ 第 ６页 。 ⑧ 焦循 ： 时文说（ ） ， 雕菰 集》 ｌ 。 《 三 》《 卷 ０ ④⑥ ⑦ 焦循 ： 里堂 家训》 《 卷上 ， 续修四库全 书》 ９ １册 ， ５２页。 《 第 ５ 第 ３ ⑧
２８
焦循 ： 时文说（ ） ， 雕菰集》 １ 。 《 一 》《 卷 ０
折 戟 沉 沙铁 未 销 ， 自将 磨 洗 认 前 朝
朝 廷之 上 ， 诈谖 者 时起 而有 功 ， 然急 则 用之 ， 则 弃之 ， 其 君 非得 已也 。 忠悃 不孚 于平 日， 缓 彼 明
王 早疑 其 心 ， 其后 虽无可指 之 罪 ， 故 而辱戮 有 所必及 。 友 朋之 际 ， 权谲 者 亦力 能相 济 ， 然或 盛礼貌 以谢 之 ， 戒子 弟 以远 之 ， 其友 非得 已也 。反覆 已见 彼
于他人 ， 士 必危其 继 ， 智 故其后 虽无 身受之 祸 ， 而责 斥有 所必加 。
朝廷 之上 的诈 谖 者 ， 朋之 际 的权 谲者 ， 友 皆为翻 手为 云 、 手 为雨之 辈 。今 日危 害 于人 ， 日或 能祸 覆 他
及 于我 ， 皆怀戒 备之 心 。一 时或 可 自鸣得 意 ， 终极 命 运 危 乎殆 哉 ！岂不 可 畏乎 ？虽 仅 引 二股 ， 将 人 然 却
人 而无 信 的表现 、 危机 以及后果 分 析得 人木 三分 。
虚缩 题 “ 著不 易传 之神 ”需 要空 中起 步 ， 地 立 脚 ， 处 逢 生 ， 中求 有 。小题 文 均 是 虚缩 不 完 之 ， 实 绝 无
题 。例 如王思 任 的 “ 子冠 乎 ” 许 题文 云 ： 许 子尊 神农 以上 之教 ， 未 必冠 ； 则 许 子 系黄 帝 以后 之人 ， 则未 必不冠 。
解 衣 而作 ， 茁发 而游 ， 畎歆 泥涂 ， 耦俱 者 皆无 猜之 野人 ， 而冠诚 可省 ， 然许 予力 田之 时 少 ， 家之 治 日多也 ， 影 自思 ， 目何 以不愧 ？ 顾 眉
戟手 而语 ， 巾而呼 ， 脱 筚路 蓝 缕 ， 来者 无责 礼之 君子 ， 往 而冠不 必施 ， 然许 子居 乡之 时 少 ， 市之 入
日多也 ， 众咻 难避 ， 而椎 结不 能 自安 。
题 出《 孟子 ・ 文公 章 句上 》 原 文 中 与孟 子 对 话 的 陈相 极 为 肯定 地 答 日 ： 冠 。 因句 义 明确 ， 熹 滕 ， “ ” 朱 《 子 集 注》 孟 于此处 无 注疏 。孟 子此 问乃无 疑 而 问 ， 在 引 出社会 分 工 是必 要 的这 一结 论 。王 思任 却 截 意
此 四字 为题 ， 衍 出一 段 模 棱 两 可 、 曳 生 姿 的诡 辩 文 字 ， 原 文 主 旨风 马 牛 不 相 及 。说 许 子 “ 必 敷 摇 与 未 冠”， 十足 的理 由 ， 有 说许 子
“ 未必 不冠 ” 亦有 充分 的根 据 。时而悬 想 许子 与“ 猜之野 人 ” ， 无 为伍 ， 时而 描
述其“ 椎结 不 能 自安 ” 窘态 ， 哪里 是在 “ 之 这 代圣 贤立 言 ” ？割 截此 问题 为题 ， 也就 意 味着 选 择新 的意 义
取 向。作 者站 在第 三人 称叙 述 的角度 ， 象地 揭 示 回答 许 子 “ ” 形 冠 还是 “ 冠 ” 一 问题 的 两难 境 地 ， 不 这 是
一
段令 人解 颐 的游 戏性 质 的文字 。联 系题 所 从 出的原 来 的语 言环 境 ， 明透 露 出一 种调 侃 戏 弄经 典 的 分
意味 。
与 “ 子冠 乎 ” 文 的游 戏性 质相 对 ， 许 题 虚缩 题 也 有 正 经 文字 。作这 种 正 经 虚 缩题 者 ， 焦循 特 别 推 崇 金 正 希 （ 声 ） 他说 ： 八 股 睢肖乎 题 ， 金 ， “ 题有 虚缩 不完 ， 文亦 必 肖其 虚缩 不 完 ， 则 此有 明二百 七 十年 ， 金 惟
声 一 人 。题 之 至虚 缩不 完 、 于措 手 者 ， 如 ‘ 难 莫 岂不 日 以位 ’ 五字 ， 金文 之 深 曲盘 折 ， 而 真宇 宙未 有 之 奇 ， 而后 之作 虚缩 不完 题者 ， 化转 换 ， 出乎 此 。 “ 变 不 ” 岂不 日 以位 ” 五字 题 出于 《 子 ・ 章 章 句下 》， 文 孟 万 原
云 ： 子 思之 不悦 也 ， “ 岂不 日 ： 以位 ， 子 ， ‘ 则 君也 ； ， 我 臣也 ； 敢 与 君 友也 ？ 以 德 ， 子事 我 者 也 ， 可 以 何 则 奚 与我 友？ 仅截 下 五字 为题 ， 称 虚 缩 不 完 题 。作 此题 文 须 人孟 子 口气代 子 思 立 言 。题 既 仅 包 含 “ ’ 故 以 位 ” 层意 思 ， “ 一 则 以德 ” 一层 意思 只可 隐 射 而不 可 直 说 。金 声 之 文先 以“ 所 挟 以傲 士 者 ， 君 皆士所 筹 及 者也 ” 破题 ， 确立 全 文 的论 述 中心 。承题点 明子思 之所 以不悦 ， 因为 “ 是 千乘 之 君 ” 图挟 地位 与 士人 交 企
友 。起 讲则 揭示 “ 自重之 士 ” 对于 “ 人所 共 知 、 人所 共守 ” 亦 的地位悬 殊并 不 买账 。起 二 股 言在 地位 高 贵
的傲 士者 面前 ， 子思 决不 会 “ 然 自失也 ” 更 不 能 “ 拂 然 于 中也 ” 瞿 ， 无 。中 二股 笔 酣 墨 饱 ， 漓 尽 致 地 表 淋
明 ： 权势 与地 位 面前 ， 在 士人 自有 其 “ 可 屈 之 势 ” 而 且 能 “ 不 ， 持其 所 以屈人 ， 必破 人 之所 屈 我 者 ， 之 而 使
茫 然 尽失所 持 也 ” 。后二 股 以退 为进 ： 士人 并 不否认 地 位 的悬 殊 ， 不会 去攀 附权 势 ， 但 由此 “ 可 以定 士 乃 之 重 ” “ 见士 之不 得不 重 ” ，乃 。最 终 以调侃 鲁缪 公 “ 斤 于 千乘 之 位 ” 而 以与 士人 交 友 为 贤收 结 全文 。 斤 ， 从 破题 到 收结 ， 各部 分剥 茧抽 丝
， 层层 深人 ， 右盘 旋 ， 左 虚缩不 完 之题 ， 出了一气 呵成 、 完气 足之文 。 作 神
对八股 文作 者 而言 ， 目的来 源 不外 乎两 种 ： 题 一种 是 考 场 内外 被 动地 接 受 自他 人 者 ， 一种 是 自己 另 主动选 择 者 。后一 种情 况 固然可 以借 圣 贤之题 目， 自己之 心事 ， 两种情 况均 是题 目有 定 ， 发 但 朱注 有 准 ，
只能 在相对 有 限 的意义 范 围 内阐释发 挥 。八股 文 “ 如题 ” 的这 种无 法 避 免 的限 定 ， 注定 了它在 形式 技 巧
方 面有 很 大 的伸展余 地 ， 在 内容 意 蕴方 面则 鲜有 突破 的可 能 。 由此 决定 了时 文与古 文 的重 要 区别 ， 而 对
此 ， 循有 十分 清 晰 的文体 把握 和独 到 的理论 概 括 ： 古 文 以意 ， 文 以形 ， 意 而论 形 ， 无古 文 ； 形 焦 “ 时 舍 则 舍
２ ９
《中山大学学报》 社会科学版 ２ １ 第 ４期 ０ ２年
而讲 意 ， 无 时文 ， 二者 不可 以相 通 。然则 时文 易工 乎 ？ 日 ： 以形 工 之尤 难 。 “ 时 文 皆然 ， 、 ； 则 故 惟 ”凡 庸 奇 清 、 ； 、 ； 、 ； 以形别 之 。 ① 了说 明“ 浊 浅 深 华 朴 均 ”为 时文 以形 ” 焦循 举 例 云 ：古人 文 多 用倒 。王吉 说 《 》 ， “ 诗
云 ： 是非 古 之 风 也 ， 发者 ； 非古 之 车 也 ， 揭 者 。 …… 古 文 欲其 倒 ， ‘ 发 是 揭 ’ 时文 欲 其 顺 ， 习时 文 者 为古 故 文， 多不 成句 。 ② 谓时 文不用 古文 这样 的倒 装句 。而 焦循 注 意到 时文 的形 工之 处 ， 至细 微 到 同音 字 ”此 甚
的使用 ： 明人邓以赞 ‘ “ 夫子欲寡其过而未能也’ 题文， 比云 ：过者 ， 提 ‘ 心之违也。对 比云 ：过者 ， ’ ‘ 残之微
也。违 、 ’ 微二 字 同音 。李安 溪 ‘ 当仁不 让于 师 ’提 比云 ：天 地 之心 ， ， ‘ 于我 乎 寄 。 对 云 ：圣 人之 学 ， ’ ‘ 于我 乎 继 。 寄 、 二字 亦 同音 。余 幼 时诵而 效之 ， ’ 继 尝作 ‘ 邹人 与楚 人 战 ’后 比云 ：其 战也 ， 有所 试 。 对 云 ： ， ‘ 盖 ’
‘ 其战 也 ， 盖有所 恃 。 出句 与对 句 的末字 同音 而意义 又稳 妥贴 切 ， 实不 易做 到 ， 敲 之 中 ， 其 技巧 ” 其 推 有 趣 味 在 。字 有 同音 ， 不倒 装 ， 句 此形工 之小 者 、 者 也 ， 于庸 、 ； 、 ； 、 ； 、 ； 形 工 之大 者 、 显 至 奇 清 浊 浅 深 华 朴 乃 隐者 也 。为 了追求 或大 或小 、 隐或显 的形工 之处 ， 明代 到 清 代 中期 ， 股 文 形成 了一 整套 技 巧 以及 或 从 八
由此决定的格调品位 ： 时文 自有时文之绳尺 ， “ 不可入于卑俗 ， 尤不可人于孤高； 不可人于
拙滞 ， 尤不可入 于放纵。 ㈤ ” 把握这一整套技巧 ， 避免卑俗 、 孤高、 拙滞 、 放纵之病 ， 非长年累月潜心于其 中者所不能 ， 故焦 循有 云 ：非 童 而 习之 ， “ 未有 能 精者 也 。 ⑨ 何评 价 时 文之 境 、 文之 技 又 当别论 ， 能 吸 引一 代代 士 人 ”如 时 其
沉潜 于其 中 ， 了功利 目的以外 ， 除 焦循 的分 析或许 能说 明几 分道 理 。
时 文 固然 与古 文大 异其趣 ， 二者 必然 又有作 为文 体 的共性 。 岂止时 文与 古文 ？在焦 循 看来 ， 一 但 凡 切 艺事 臻 于极 致 者 ， 皆有共 同规 律 ： ‘ 之 以神 ， 笔 近 率 ， 率 ， 出 之 以真 ， 貌 似 陋 ， 陋 愈 真 。 “运 故 愈 神 故 愈 ’
… …
余 谓凡诗 、 、 、 文 画 时文 、 、 皆然 。⑧ 其特 别强 调时 文 向古 文 吸取 营养 的重 要 性 。焦廷 琥 《 府 词 曲 ”故 先
君事略》 ：府君又云：余十一二岁时， 云 “ ‘ 范先生令读古文 ， 以谢叠山《 授 古文轨范》 遂好为古文。 谢 ， ” 叠 山 的《 文轨 范》 名《 章轨 范》， 一部 借 学 习古 文 以资 时文 写 作 的古 文 选本 ⑧ 因而范 先 生 所期 古 本 文 是 。 望于 焦循 者 ， 年焦循 所 领略者 ， 古文人 手学 习 时 文耳 。后 来 焦循 指 导 亲 友弟 子 学 习八 股 文 ， 不 以 少 从 无
上 求古 文 为最佳 境界 。《 酪集 自叙 》 愧 系焦 循 回忆其 指授 弟季蕃 学 习八 股 文 的经 历 ， 中欣 慰地 说 ： 今 文 “ 季蕃 已知 属文 ， 且上 而能 求诸 古文 ， 向 日未 尝不 慧者 。 正 因为 以上 而求 诸 古 文 为最 佳 境 界 ， 焦 循 心 似 ” 故
目中最好的八股文是不异于唐宋人古文者。《 易余衡录》 １ 卷 ６引耿争光“ 又称贷而益之” 题文云 ： 贷之而无所得 ， 日 今 何以偿官府？贷之而有所得 ， 日 以偿 豪右？得 亦忧， 亦忧， 他 何 失 民诚无可
奈何 。
由前 而观 ， 获 方 归， 刈 而公 家之催 科者 已扰 其 门； 由后 而观 ， 岁额 方 完 ， 而私 家之 责逋 者 复 哗其
室。前 亦困 ， 亦 困， 后 民卒 无时休 息 。
对 此段 文字 ， 焦循 赞 赏道 ：八 股 如此 ， 异 唐 宋 人古 文 ！ 确 实 ， “ 何 ” 虽仅 引全 文 中二 股 ， 可 见作 者耿 亦
争 光在八 股 文 中融人 了古 文的 白描手 法 ， 画 了在 凶神恶煞 催科 逼债 的公 私债 主 面前 ， 苦 百姓 没 有 活 刻 贫 路 的场 景 ， 寄寓 了作 者真挚 的同情心 。笔虽 近乎 率 ， 而神 出之 以真 ， 既有八 股 文深挖 题蕴 、 勒纵 送 的 技 勾 巧 趣味 ， 又有 古 文于简 洁传 神 的叙 事 中抒情 议论 的气 息韵 味 。如果 不抱 先人 为
主 之见 ， 自然 会 同意 焦循
的赞 赏之 词 。
①
焦循 ：时文说 （ ） 《 《 二 》， 雕菰 集 》 ｌ 。 卷 ０
②③
④⑤ ⑥
焦循 ： 易余符录》 １ ， 焦循诗文集》 ８０，６ 《 卷 ６《 第 ６ ８ １页。
焦循 ： 里 堂家训》 《 卷上 ， 续修 四库全 书》 ９ １ ， ５ １５２页。 《 第 ５ 册 第 ２ ，３ 焦循 ： （ 少陵诗 集） ， 里堂书跋》 ｌ 《 《杜 跋》 《 卷 ， 焦循诗 文集》， ５５页。 第 ７
⑦
⑥
焦延琥 ： 先府君事略》， 焦氏遗 书》 ， 阳魏 氏藏板 ， 《 《 本 衡 光绪丙子秋 重刻。
《 文章轨范》 分古文为“ 放胆 文” 小心文” 与“ 两大类。“ 胆文”目录提 示云 ： 初 学熟此 ， 放 “ 必雄 于文 ， 千万人 场屋
中， 有司 亦当刮 目。 “ ” 小心文”目录提 示云 ： 场屋程 文、 当用此样 文法 。学 者熟之 ， “ 论 作经 义作策 ， 必擅 大名 于天下。 ”由
此 可见 ， 书名题为“ 文章轨 范” 是 以古文之轨 范绳之 于时文 ， 王阳明《 ， 故 重刻（ 文章轨 范） （ 序》 中州古籍 出版社 １９ ９ １年影
印本卷首 ） ：谢枋得取 古文之有 资于场屋 者 ， 云 “ 自汉迄 宋凡 六十有九篇 ， 标揭 其篇章 句字之 法 ， 名之 曰《 文章轨 范》 。盖 古人之奥 不止于是 ， 是独为举业者设耳 。 ”
３０
折戟沉 沙铁未销 ， 自将磨洗认前朝
焦 循 推 举 八 股 文 为 “ 代 之 所 胜 ” 议 一 平
自焦 循 提 出“ 一代 有一 代 之所 胜 ” 的命题 ， 并将 八 股文 推举 为有 明 “ 代之 所 胜 ” 迄 今 已近 二百 年 。 一 ， 明代 与焦 循 持相 似观 点 的先驱 人 物 不 是 没 有 ， 批 文 人极 力 倡 导 有 品 位 的实 学 八 股 文 ， 制 俗滥 八 股 一 抵
文 ， 图使八 股文 具有 源 于 内容 因素的 价值支 撑 。论及 八 股文 为有 明一代 之文 ， 了上文 提及 的王思 任 力 除 预言 “ 明之 小题 ” 同“ 如 唐之 诗 ” “ 之 曲” 、元 等乃 “ 传之 言” 必 以外 ， 贽甚 至 力挺 八 股文 与 其前 各 种文 学 李 样 式 一样 为 “ 天下 之至 文 ” 艾 南 英 则 云 ： 使 有持 衡 者 衡 我 明一 代举 业 ， 必 如 汉 之 赋 、 之 诗 、 之 ④， “ 当 唐 宋
文 。② ” 还可 以举 出一 些 例子 ， 但就 总体 而 言 ， 循 以前 ， 括文 人 在 内的 明清 公 众 舆 论 不认 为八 股 文 为 焦 包 有 明“ 一代 之所 胜 ” 焦 循身 后迄 于 当代 ， ； 支持 这一 观 点者 更少 。批 评 者则 时 有所 见 ， 如钱 锺 书先 生 所 诚 云 ：然则 斯人 《 “ 诗史 》 ， 及制 艺 ， 中 将 以王 、 、 、 、 、 、 、 ， 高 、 、 、 、 安 、
陵乎 ？ “ 薛 唐 瞿 章 罗 陈 艾 代 杨 何 李 公 竞 ” 明
清 才 士 ， 以诗 、 、 散文 名世 ， 仍 词 骈 未尝 谓此 体可 以代 兴 。 ④ ”
平 心 而论 ， 够被 推举 为 “ 代之 所 胜 ” 能 一 即一 代之 文 学 的 文体 样 式 ， 疑 应 具 有 能 够激 发 作 者 创作 无
兴 趣 和读 者欣 赏兴趣 ， 因而 能够 在创 作或欣 赏 中 自由驰骋 思 想 的 吸 引力 ， 言之 ， 换 这种 文 体样 式 必 须是 为纯粹 的 文学创 作 而存 在 。公认 为一 代之 文学 的唐 诗 、 词 、 曲无 不 满 足 这样 的条 件 ， 宋 元 而八 股 文 缺少 这 种兼 顾作 者 与读 者双 方 的吸 引力 。令 人 遗憾 的是 ， 循遴 选 有 明“ 代 之 所 胜 ” ， 天 看 来 不 可或 焦 一 时 今
缺 的这 条标 准缺 失 了 。
八 股文 的基 本 功能就 是 服务 于或 间接 服务 于科 举 考 试 的需 要 。 面对 考试 的需 要 ， 者 和读 者接 受 作
八 股文 作 为“ 文 ” 律 的各项 规定 ， 自然 是早 就 适 应 的 自觉 行 为 ， 至 沉浸 于其 中 ， 味 盎 然 ， 手 还 能够 甚 趣 高
游 刃有余 地 写 出妙文 。一 旦脱 离考 试 的需要 ， 而用 这种 文体 写意抒 怀 ， 转 或进 行文 学创作 ， 自由命题 ， 不
是不 可 以 ， 事实 证 明 ， 种 清规戒 律 束缚思 想 的 自由表 达 。能 够舍 弃 部 分清 规 戒 律 ， 但 种 简化 八 股 文 文体 否 ？ 当然也 可 以 ， 但舍 弃过 多 ， 甚至 舍弃 作 为八股 文 主要 特征 的对股 、 如题 等 等 ， 就意 味着 取 消 了八 股 也 文本 身 ， 去 了利 用 这种 文体 的意 义 。斟酌 取舍 之 间 ， 免 令 人兴 味索 然 ， 明代 文 人 平 时运 用八 股 文 失 不 故
寄寓 怀 抱者 不多 见 。有鉴 于此 ， 将八 股 文推举 为有 明“ 一代 之所 胜 ” 是不合 适 的 。 但 焦循 推举 他心 目中高 品位 的实 学 八 股 文 为有 明 “ 代 之 所 胜 ” 表 现 了 他对 俗 滥 八 股 文 愤 恨 之 一 ，
切， 也袒 露 出一种 作 为儒家 思想 信仰 者 的光 明磊 落 的学 者 胸 襟 ， 应予 理 解 。 以八 股 文取 士 ， 不 意 味着 并 让士 人 Ｖ是 心非 ， ｌ 恰恰 相反 ， 求士 人 言行一 致 ， 要 表里 相 副 。明清 士 人 中将八 股 文 视 为“ 门砖 ” 比 比 敲 者 皆是 ， 旦功 名成 就或 终身 不第 ， 大骂八 股 文 。世 情 如此 ， 无 可 厚非 ， 一 又 本 然不 可 谓人 品与 文 品之 高 也 。
焦循对八股文 的态度始终如一 ： 其信奉柳宗元《 报袁君书》 中所云：大都文以行为本 ， “ 在先诚其 中” ， ㈣ 决
不写 作 为“ 门砖 ” 敲 的八 股文 ， 至愤 激地 认 为 ： 古 文 以世不 习 而成绝 学 ，
甚 “ 时文 以世 共 习而 成绝 学 。 ⑨ ” 他
一
心 以八 股文 见 学 问经术 ， 身不第 而 不改初 衷 ， 年则 能 以公 允 的态 度研 究 八 股 文 ， 为 中 国科 举 史 终 晚 诚
上风 标 独立 的人 物 ， 其对 实学 八股 文 推许之 高 也 。 宜 焦循 这一 总 体判 断与 明清 以来 公众舆 论 的错 位 ， 不 意味着 他 的八股 文研究 没 有价值 ， 不 意 味着 并 更
八股 文研 究没 有 价值 。八 股文 不是 有 明 “ 代 之所 胜 ” 却 又是 前 代 所 无 、 一 ， 明代 始 盛 的一 种 新 文 体 。焦
循在 将八 股 文推 举 为有 明 “ 一代 之所 胜 ” 的理论 思 考 过程 中 ， 八 股文视 为 中国古代 文 体家 族 中最后 出 把
现 的成 员 ， 于 中 国古 代文 体史 与文 学 史 的广 阔视 野 中进行 考察 ， 置 引出 了如本文 第二 部分所 分 析 的不 少
① ② ③ ④
李贽 ：童 心说 》 《 《 ， 李温陵集》 ９ 《 卷 ， 四库全书存 目丛书》 集部 第 １６册 ， ２ 济南 ： 齐鲁 书社 ，９ ７年 ， ２ ２页。 １９ 第 ７ 艾南英 ：答杨 淡云书（ ） 《 《 一 》， 天俯子集》 ３ 康 熙刻本 。 卷 ， 钱锺 书 ：谈 艺录》 《 补订本 ， ３ 第 １页。 焦循 ： 易余箭 录》 １ ， 焦循诗文集》， ８６页。 《 卷 ６《 第 ５
⑤
焦循 ： 与某》， 焦循 诗文集》 第 ６ ８页 《 《 ， ３
３ｌ
《 山大学学报》 中 社会科学版
２１ ０ ２年 第 ４期
别 出心 裁而 且很 有意 义 的结 论 。这些 结论 不是 因其 乃 当局 者 迷 而 固执 己见 ， 也不 是 因其受 惠 于科 举 和 八 股 文而 曲意 推崇 。无论 这些 结论 是歪 打正 着 ， 是旁 见侧 出 ， 可视 为焦循 对 中 国古 代文 体演 变 与文 还 均
学演 变轨 迹 的一种 可贵 的探 索与 总结 。
历 观 中国古代 文体 的演 变 ， 文体 往往 是 已有文 体 要素 根 据 特定 的时代 需 求 重新 配 置 并融 人 新 的 新 要 素 的产物 。在 这个意 义上 ， 该说 ， 应 任何 一种 文体 均 有其 考 察 的意 义 ， 应 当在 文 体 的序 列 中 占有 一 也
席之地 。如果要显示中国古代文体传承嬗变的轨迹 ， 不因为对八股文偏激 的历史评价而令其缺位 ， 那么 焦 循企 图在 中国古代 文学 作 品的选 集 中纳入 明代八 股文 ， 仅是可 行 的 ， 不 也是 完全 合理 的 。
通观 焦循 的八 股文理 论 ， 合 其实 际作 品分析 ， 以看 到 ， 焦循 推举 为有 明“ 代 之所 胜 ” 八 股 结 可 被 一 的 文， 其实又可以细分为 以义理见长者与以词章见长者 。前者如“ 胡思泉 、 归熙父 、 金正希 、 大力数十 章 家” 之作 ， 后者
如 王思任 的小 题文 以及 纯 粹 的游 戏 八 股 文 。焦循 完 全 可 以“自楚 骚 以下 至 明八 股 ， 为 撰
一
集” 其中“ ， 明八股” 兼收以义理见长者与以词章见长者两类。即使其欲将此二类各撰 为一集， 也能够 办得到 。方 苞编 辑 的《 钦定 四书文》 是 以义理 见 长者①， 便 焦循 如有 兴趣 ， 以更新 其 制 ， 可 踵事 增华 ， 进一
步体现 自己 的取 舍标 准 。 将 以词章见 长者 撰 为一集 ， 需要 费些 搜 罗工 夫 ， 对 阅读 广博 的焦循 而 言 也 不是 难 事 。如前 所 引 ， 但 他 已经搜 集 了王思 任所擅 长 的游戏 性 质的小 题文 ， “ 如 冯妇 ” “ 子冠 乎” 篇 ； 、许 等 他还 阅读 过不 少摹 写 阳
货、 王罐 、 太宰 、 司败 、 臧仓之 口吻 ， 叙述庾斯抽矢 、 东郭 乞余之类 ， 因而不异于唐人传奇小说局段 的游戏 之作 ； 他熟悉《 东郭记》 《 、陈仲子》 等剧作或折子戏② 不会不知道《 ， 东郭记》 传奇刻本卷首 附列的萧伯玉 题为“ 人” 齐 的一 篇 。所有 这些 ， 都是可 以视为文 学作 品 的明代 游戏 类八股 文 。 视 野更 开 阔一些 ， 明代 游戏 类八 股文 流 风 所及 ， 明末 清 初竟 出现 了“ 官 野 乘悉 为制 义 新 编 ” 稗 的文
化 景观 ⑧ 有摘 取 《 ， 西厢 记》 剧 曲词为题 者 ， 以 民间俗语 为题 者 ， 以事 件 为题 者 ， 杂 有 有 有拈 出某类 人 物 为 题 者④ 。它们 的作 者分 明 已将八 股文 从科举 考 试文体 转 化 为可 以抒 情 写 意 的文 学 样 式 。这些 游 戏 八 股 文游 戏其 貌 ， 经其 心 ， 文学 意蕴 与欣 赏趣 味别 开生 面 ， 称 中 国俗 文学 的一个 新 品种⑤ 正 其 堪 。焦循应 当注 意到 这些 纯粹 的游 戏八 股文 ， 如 摘 取 《 厢 记 》 剧 曲词 为 题 的 “ 西 厢》 义 ”， 读 过 各 种 版 本 的 例 西 杂 《 制 他 《 厢记 》 不 可能 没读 到流传 甚广 的金 圣 叹批点 本所 附 的 《 子西 厢 醉 心篇 》 西 ， 才 和钱 书 的 《 像 西厢 时 艺 绣
雅趣藏书》 此二编前者为“ 西厢》 ， 《 制义” 的汇编 ， 后者主要收入“ 西厢》 《 制义” 。明末清初更为丰富的 ⑥ 游戏八股文写作实践 ， 为焦循关于八股文文学特征的理论提供了更为坚实的作品依据 ， 或者说 ， 焦循从
明 以来 的八 股文 ， 尤其 是游 戏八 股文 中孕 育 出他关 于八 股 文 文 学特 征 的理论 。只是 他 将八 股 文 的兴 盛 时期 限定 于 明代 ， 为包 括游 戏之作 在 内 的八股 文 ， 认 只能 是有 明 “ 一代 之 所 胜 ” 已。今 人 如 果 编 辑 历 而 代文 学作 品选 集 ， 妨参 考焦 循 的意见 ，
不 收入 几篇 明代八 股 文 ， 少可 以让 更多 的人知 道何谓 八股 文 。 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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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循 赞赏云 ： 《 “ 钦定四 书文》 以大力一派为鹄 。以此取 士 ， 全 所以权士之 用者 岂鲜乎？排填肤语 ， 强猎 古 书， 均 焦循在 《 剧说》 ４中云： 近伶人 所演《 卷 “ 陈仲 子》 一折 ， 向疑 出《东郭记》； 乃检之 ， 实无是也 。今 得杨 升庵 所撰
无所用其技 矣。 见《 ” 里堂 书跋》 １ （ 卷 载《 治平要续） 跋》， 焦循诗 文集》， ５ ３页。 《 第 ８ 《 太和记》 是折乃 出其 中。 《 ， ” 中国古典戏 曲论著 集成》 ８册 ， 第 北京 ： 中国戏剧 出版社 ，９ ９年 ， ｌ ｌ页。 １５ 第 ５ 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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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梦珠 ： 阅世编》 ８ 文章》， 《 卷 《 上海 ： 上海古籍 出版社 ，９ １年 ， １３页。 １８ 第 ８
黄 强： 八股新编 文 学别调》 《 阳学刊） ０ ９年 第４期。 《 ，晋 ） ０ ２ 黄 强、 王颖 ： 游戏八股 文集成》， 《 武汉 ： 武汉大学 出版社 ．０ ９年。 ２０ 焦循 已经 注意到 了《 西厢记 》 与八股文的最早结缘 ， 剧说 》 ６云 ： 唐荆川半醉作 文 ， 高唱《 《 卷 “ 先 西厢》 惠明 ‘ 不念
法华经 ’ 出， 一 手舞足蹈 ， 纵笔伸纸 ， 文乃成 。 见《 ” 操觚 十六观》 《中国古典戏 曲论 著集成》 ８册 ， ２ ２页。唐荆川 乃 ， 第 第 １
是从《 西厢 记 》 中汲 取 撰 写 八 股 文 的灵 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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