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风马牛不相及”中“风”的释义历来众说纷纭，莫衷一是，而最流行且最具争议的释义为“风佚（逸）”与“牝牡相诱而相逐”，文章认为“风”字解释为“风佚”较为可信，并从四方面加以简要考证与分析，为大家正确理解此字提供些许帮助。
【关键词】风；放；风佚（逸）；牝牡相诱
“风马牛不相及”这一成语出自《左传・僖公四年》：“齐侯与诸侯之师侵蔡，蔡溃。遂伐楚。楚子使与师言曰：‘君处北海，寡人处南海，唯是风马牛不相及也。不虞君之涉吾地，何故？’”对于“风”的理解分歧较大，而最具争议的释义为“风佚（逸）”和“牝牡相诱”，我们认为第一种释义较为恰切，下面分别从四方面加以简要分析：
一、从音韵学方面来看
“风”与“放”语音相近，“风”上古音为帮母、冬韵字，《广韵》中的反切为方戎切，“放”上古音为帮母、阳韵字，《广韵》中的反切为甫妄切，可见“风”、“放”为同声母字，韵冬、阳旁转可通，就为“风”释为“放”提供了一定的可能性。
二、从历代训诂专著的释义来看
刘熙《释名・释天》：“风、衮、豫、司、冀、横口合唇言之。风，�也，其气博而动物也；青徐言风，�口开唇推气言之。风，放也，气放散也”。东汉许慎的《说文解字・虫部》：“风，八风也……从虫凡声，凡风之属皆从风，方戎切。”胡吉宣的《玉篇校释・风部》：“风者，萌也，以养物成功也，散也，告也，声也.”宋代陈彭年《广韵・东部》：“风，教也，佚也，告也，声也。”清代朱骏声的《说文通训定声・虫部》：“风……假借为放，：‘马牛其风’，郑注，走逸也。”许慎的释义是风的本义，刘熙从发音的角度释风，顾野王与刘熙一脉相承，并增添了义项，陈彭年在此基础上还提到了“佚”，而朱俊声的释义中还增加了语例。《辞源》（1983年版）、《辞海》（1989年版）均释为“走失”，《汉语大词典》（1995年版）、《汉语大字典》（1995年版）则兼收了两种释义，并未作出判断。我们从“风”的词义引申的每个环节来看，并没有“牝牡相诱”这一释义，可见释“风”为“牝牡相诱”缺乏理据性。
三、从训诂学家的注释来看
《左传・僖公四年》晋杜预注：“楚界犹未至南海，因齐处北海，遂称所近。马牛风逸，盖末界之微事，故以取喻。”唐孔颖达疏引服虔曰：“风，放也，牝牡相诱谓之风。《尚书》称‘马牛其风，此言‘风马牛’，谓马牛风逸，牝牡相诱，盖是末界之微事，言此事不相及，故以取喻不相干也。”《尚书》中“马牛其风”的原文为“马牛其风，臣妾逋逃，勿敢越逐。祗复之，我商赉尔。”孔安国注云：“马牛其有风佚，臣妾逋亡，勿敢弃越垒伍而求逐之……众人其有得佚马牛，逃臣妾，皆敬还之，我则商度汝功赐汝。”孔颖达疏曰；“马牛其有放佚，臣妾其有逋逃，汝无敢弃越垒伍而远求逐之，其有得逸马牛、逃臣妾，皆敬还复之，归于本主。”又引贾逵曰：“风，放也，牝牡相诱谓之风，然则马牛风佚因牝牡相逐至放佚远去也。”分析以上的注解可知，杜预和孔安国的注的意见是一致的，都认为“风”应释为“风佚（逸）”，而孔颖达疏中的引文与注有差异。孔颖达在《尚书》正义中明确指出“风”为“放佚”，于《左传》正义没有陈述自己的观点，于两书中分别引用了服虔和贾逵的观点加以解释，导致释义出现差异，以致至今释义都没有定论。我们认为释义应该遵从与成书年代较近的注解，时间久远，难免会出现穿凿附会之词。在《左传》中我们还可以找到相关的语例来证实这一观点。那么服虔、贾逵的“牝牡相诱”义是怎么产生的呢？李玉平先生认为：“独贾、服二家注出‘风’（走佚）的原因即‘牝牡相诱（杜预未取此说）’，这应当是他们对‘马牛风佚’原因的揣测之词”，我认为此观点不无道理，正如有人认为“风”的释义为“马牛不同类而不相诱”和“两国之马牛因相隔太远而无法相诱”很明显这两种释义是对“牝牡相诱”的进一步引申，不免有画蛇添足之嫌。
四、从外交辞令的风格来看
众所周知，《左传》是一部集大成式的史学著作，更是一部非常优秀的文学著作，它代表了先秦史学和文学的最高成就。《左传》中记载了不少文采斐然、委婉巧妙的外交辞令。刘知几在《史通》云：“寻左氏载诸大夫辞令，行人应答，其文典而美，其语博而奥”，清刘大槲云：“情韵并美，文采照耀”，我们从后人的称赞中可见其文辞的典雅与优美。我们试以同篇文章中的外交辞令加以分析，如“不虞君之涉吾地也，”此处不言“入侵”或“践踏”，代之以“涉”，把残酷的入侵战争写得似乎是无意而为之，这正是外交辞令的妙处所在。再如，“岂不谷是为，先公之好是继。与不谷同好，如何？”对曰：“君惠徼福于敝邑之社稷，辱收寡君，寡君之愿也”，这几句话很有启发意义，这是齐侯与大夫屈完的对话，齐侯作为占优势的一方，打着继承先君的友好关系的幌子争取道义上的主动权，而屈完在危急时刻，并没有揭穿齐侯入侵楚国的丑陋本质，也没有用刻薄的言辞谴责齐侯的不义之举，言语依旧温文尔雅，不失从容谦卑之态。有人认为“风”是丑诋之词，认为齐国及诸侯国的举动连发情的牛马都不如，显然过于尖酸刻薄，而且粗鲁不雅观，因此我们认为，“风”释为“牝牡相诱”欠妥。
我们分别从四方面考证了“风”的释义，综上所述，我们认为“风”释为“风逸”较为可信。
参考文献
[1] 郭锡良.汉语古音手册[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1-9.
[2] 刘熙.释名[M].北京：中华书局出版社，1985.
[3] 许慎.说文解字[M].北京：中华书局，2011-10.
[4] 胡吉宣.玉篇校释[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9.
[5] 陈彭年.巨宋广韵[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4.
[6] 朱骏声.说文通训定声[M].北京：中华书局影印本， 1998-12.
[7] 阮元.十三经注疏[M].北京：中华书局影印，1980-9.
[8] 李玉平.“风马牛不相及”训辨[J].克山师专学报，2000 （4）.
作者简介：马跃（1989- ），女，汉族，陕西榆林人，西南大学汉语言文献研究所，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
【摘 要】“风马牛不相及”中“风”的释义历来众说纷纭，莫衷一是，而最流行且最具争议的释义为“风佚（逸）”与“牝牡相诱而相逐”，文章认为“风”字解释为“风佚”较为可信，并从四方面加以简要考证与分析，为大家正确理解此字提供些许帮助。
【关键词】风；放；风佚（逸）；牝牡相诱
“风马牛不相及”这一成语出自《左传・僖公四年》：“齐侯与诸侯之师侵蔡，蔡溃。遂伐楚。楚子使与师言曰：‘君处北海，寡人处南海，唯是风马牛不相及也。不虞君之涉吾地，何故？’”对于“风”的理解分歧较大，而最具争议的释义为“风佚（逸）”和“牝牡相诱”，我们认为第一种释义较为恰切，下面分别从四方面加以简要分析：
一、从音韵学方面来看
“风”与“放”语音相近，“风”上古音为帮母、冬韵字，《广韵》中的反切为方戎切，“放”上古音为帮母、阳韵字，《广韵》中的反切为甫妄切，可见“风”、“放”为同声母字，韵冬、阳旁转可通，就为“风”释为“放”提供了一定的可能性。
二、从历代训诂专著的释义来看
刘熙《释名・释天》：“风、衮、豫、司、冀、横口合唇言之。风，�也，其气博而动物也；青徐言风，�口开唇推气言之。风，放也，气放散也”。东汉许慎的《说文解字・虫部》：“风，八风也……从虫凡声，凡风之属皆从风，方戎切。”胡吉宣的《玉篇校释・风部》：“风者，萌也，以养物成功也，散也，告也，声也.”宋代陈彭年《广韵・东部》：“风，教也，佚也，告也，声也。”清代朱骏声的《说文通训定声・虫部》：“风……假借为放，：‘马牛其风’，郑注，走逸也。”许慎的释义是风的本义，刘熙从发音的角度释风，顾野王与刘熙一脉相承，并增添了义项，陈彭年在此基础上还提到了“佚”，而朱俊声的释义中还增加了语例。《辞源》（1983年版）、《辞海》（1989年版）均释为“走失”，《汉语大词典》（1995年版）、《汉语大字典》（1995年版）则兼收了两种释义，并未作出判断。我们从“风”的词义引申的每个环节来看，并没有“牝牡相诱”这一释义，可见释“风”为“牝牡相诱”缺乏理据性。
三、从训诂学家的注释来看
《左传・僖公四年》晋杜预注：“楚界犹未至南海，因齐处北海，遂称所近。马牛风逸，盖末界之微事，故以取喻。”唐孔颖达疏引服虔曰：“风，放也，牝牡相诱谓之风。《尚书》称‘马牛其风，此言‘风马牛’，谓马牛风逸，牝牡相诱，盖是末界之微事，言此事不相及，故以取喻不相干也。”《尚书》中“马牛其风”的原文为“马牛其风，臣妾逋逃，勿敢越逐。祗复之，我商赉尔。”孔安国注云：“马牛其有风佚，臣妾逋亡，勿敢弃越垒伍而求逐之……众人其有得佚马牛，逃臣妾，皆敬还之，我则商度汝功赐汝。”孔颖达疏曰；“马牛其有放佚，臣妾其有逋逃，汝无敢弃越垒伍而远求逐之，其有得逸马牛、逃臣妾，皆敬还复之，归于本主。”又引贾逵曰：“风，放也，牝牡相诱谓之风，然则马牛风佚因牝牡相逐至放佚远去也。”分析以上的注解可知，杜预和孔安国的注的意见是一致的，都认为“风”应释为“风佚（逸）”，而孔颖达疏中的引文与注有差异。孔颖达在《尚书》正义中明确指出“风”为“放佚”，于《左传》正义没有陈述自己的观点，于两书中分别引用了服虔和贾逵的观点加以解释，导致释义出现差异，以致至今释义都没有定论。我们认为释义应该遵从与成书年代较近的注解，时间久远，难免会出现穿凿附会之词。在《左传》中我们还可以找到相关的语例来证实这一观点。那么服虔、贾逵的“牝牡相诱”义是怎么产生的呢？李玉平先生认为：“独贾、服二家注出‘风’（走佚）的原因即‘牝牡相诱（杜预未取此说）’，这应当是他们对‘马牛风佚’原因的揣测之词”，我认为此观点不无道理，正如有人认为“风”的释义为“马牛不同类而不相诱”和“两国之马牛因相隔太远而无法相诱”很明显这两种释义是对“牝牡相诱”的进一步引申，不免有画蛇添足之嫌。
四、从外交辞令的风格来看
众所周知，《左传》是一部集大成式的史学著作，更是一部非常优秀的文学著作，它代表了先秦史学和文学的最高成就。《左传》中记载了不少文采斐然、委婉巧妙的外交辞令。刘知几在《史通》云：“寻左氏载诸大夫辞令，行人应答，其文典而美，其语博而奥”，清刘大槲云：“情韵并美，文采照耀”，我们从后人的称赞中可见其文辞的典雅与优美。我们试以同篇文章中的外交辞令加以分析，如“不虞君之涉吾地也，”此处不言“入侵”或“践踏”，代之以“涉”，把残酷的入侵战争写得似乎是无意而为之，这正是外交辞令的妙处所在。再如，“岂不谷是为，先公之好是继。与不谷同好，如何？”对曰：“君惠徼福于敝邑之社稷，辱收寡君，寡君之愿也”，这几句话很有启发意义，这是齐侯与大夫屈完的对话，齐侯作为占优势的一方，打着继承先君的友好关系的幌子争取道义上的主动权，而屈完在危急时刻，并没有揭穿齐侯入侵楚国的丑陋本质，也没有用刻薄的言辞谴责齐侯的不义之举，言语依旧温文尔雅，不失从容谦卑之态。有人认为“风”是丑诋之词，认为齐国及诸侯国的举动连发情的牛马都不如，显然过于尖酸刻薄，而且粗鲁不雅观，因此我们认为，“风”释为“牝牡相诱”欠妥。
我们分别从四方面考证了“风”的释义，综上所述，我们认为“风”释为“风逸”较为可信。
参考文献
[1] 郭锡良.汉语古音手册[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1-9.
[2] 刘熙.释名[M].北京：中华书局出版社，1985.
[3] 许慎.说文解字[M].北京：中华书局，2011-10.
[4] 胡吉宣.玉篇校释[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9.
[5] 陈彭年.巨宋广韵[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4.
[6] 朱骏声.说文通训定声[M].北京：中华书局影印本， 1998-12.
[7] 阮元.十三经注疏[M].北京：中华书局影印，1980-9.
[8] 李玉平.“风马牛不相及”训辨[J].克山师专学报，2000 （4）.
作者简介：马跃（1989- ），女，汉族，陕西榆林人，西南大学汉语言文献研究所，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