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中沈从文致信巴金 巴金夫人感谢还有人关心

核心提示:当时巴金还在接受批斗、审查,陈蕴珍的癌症又已到了晚期,一家人正处在精神和人体煎熬的极度痛苦之中,所以当陈蕴珍收到沈从文这封长达五页的来信时,感动得噙着眼泪说:“还有人记得我们啊!”巴金也说:“我多么感谢这位三十年代的老友!”

本文摘自《文汇读书周报》2011年12月16日05版 作者:糜华菱 原题为:关于巴金故居一件往事的补白

巴金故居试开放,许多媒体都作了报道,并提到一些曾到故居作客的友人的名字,有几家媒体还特地提到了那个“太阳间”,说沈从文1974年来看望历经劫难的巴金时,曾“在这个屋檐下促膝长谈,但谈话内容已不得而知”。诚然,两位当事人现已作古,当时在场的又别无他人注,他们的谈话内容似乎已无从得知。但沈从文在1975年有一封给黄裳的信,其中对这次见面记述颇详(见《沈从文全集》第二十四卷);另外,巴金在沈从文去世后,写过一篇《怀念从文》,其中也曾提到这次见面。――从这两个资料中,我们还是可以搜索到一些关于这次“促膝长谈”的信息的。

在沈从文那封信中,首先有一大段文字是回忆陈蕴珍(萧珊)的。他说,这次“去武康路时,仍在十余年前同一廊下大花园前喝喝茶,忆及前一回喝茶时,陈蕴珍还在廊下用喷水壶照料花草”,而“这次到彼家中作客,则女主人已去世”。这里所说“前一回”,应该是指1962年2月,那时沈从文与夫人张兆和一同从南昌来到上海,曾经在27日“到巴金家拜访”(见吴世勇编《沈从文年谱》)。

但以后“文革”爆发,巴金和沈从文都被打倒,双方便失去了联系。直到沈从文得到“解放”,才在1972年托在上海的亲戚帮他打听到巴金的情况,并在6月14日写了一封长信给陈蕴珍,祝她“一家大小安好”,“望告生活种种”。当时巴金还在接受批斗、审查,陈蕴珍的癌症又已到了晚期,一家人正处在精神和人体煎熬的极度痛苦之中,所以当陈蕴珍收到沈从文这封长达五页的来信时,感动得噙着眼泪说:“还有人记得我们啊!”巴金也说:“我多么感谢这位三十年代的老友!”但巴金没有与外界通信的自由,便由陈蕴珍带病给沈从文写了一封回信,略述全家近况,最后说:“你可以放心。”但这封写于6月28日的回信,寄出后不到两个月,陈蕴珍就被癌症夺去了生命。

因此,两年后当沈从文再次到武康路来看望巴金时,他所看到的和感到的,是“因女主人故去”,“园中一角,往年陈蕴珍说起的上百种来自各地的花树,似只有墙角木槿和红薇正在开放。大片草地看来也经月不曾剪过。印象重叠,不免惘然许久”。从这些留存下来的文字,我们不难推断,沈从文与巴金这次相见,两人的“谈话内容”必定有许多关于陈蕴珍的话题:客人必定会问起有关女主人辞世的情况,巴金也会向沈从文解释当时“不敢去信通知萧珊病逝”的原因(“还是审查对象,没有通信自由”);两人还会怀念起有关女主人生前的一些往事(陈蕴珍在西南联大求学时就与沈从文有师生之谊,巴金到昆明去看陈蕴珍时也曾一道到乡下去看望沈从文一家);在共同怀念陈蕴珍时,沈从文也定会对巴金讲些劝慰的话,等等,这些都是题中应有之义。

在沈从文写给黄裳的那封信中,当然也写到了与巴金相见的情景:“彼此都相对白头”,“我们就依旧坐下来谈谈十年种种”。这“十年种种”,自然是指从1962年两人在上海见面之后,特别是“文革”发生后的两家经历,甚至还有一些共同熟人的经历。这十年中,由于两人无法见面,又音讯鲜通,现在劫后重逢,自然会有许多内容进入话题。更何况,“过去四十年种种”也留下印象,而且“还十分鲜明生动”,两人可谈的话题就会更多,都成为这次“促膝长谈”的内容。不过沈从文也发现:“因为死者长已,生者亦若已失去存在本意,虽依旧谈笑风生,事实上心中所受伤害,已无可弥补”,他肯定也会对巴金讲许多劝勉宽慰的话。而这在巴金后来所写《怀念从文》一文中也有印证:“我们把藤椅搬到走廊上,没有拘束,谈得很畅快。我也忘了自己的‘结论’已经下来:一个不戴帽子的反革命。”这段话既透着沉重,但也“畅快”。

沈从文对巴金的一双儿女很关心,在1972年写给陈蕴珍的那封长信中,开头就是问:“孩子们可能都成了大人、青壮,下放乡下又回转到上海了!”这次他来到武康路,必定还会问起巴金儿子在农村插队的情况;巴金的女儿当时“正住在医院待产”,当他得知“传来电话,得一女孩”,必定也会问起尚未谋面的巴金女婿的情况。而巴金这边,也必定会问起沈从文夫人张兆和及其孩子的近况,因为两家原本是通家之好,沈从文刚结婚时巴金就曾住进他们的新居进行写作,并受到“三姐”的热情接待。

以上这些考证,看似只是两个友人之间的琐事,但从当时历史大背景下看,正是这些琐事体现出了这两位友人之间生死不渝的友谊,为文坛留下的一段值得称道的佳话,而这也正是巴金故居的文化历史价值之所在。所以在故居开放的时候,应该把它们发掘出来,加以发扬。

注:当时巴金的儿女都不在家。沈从文曾打算约上海师大历史系教授程应

核心提示:当时巴金还在接受批斗、审查,陈蕴珍的癌症又已到了晚期,一家人正处在精神和人体煎熬的极度痛苦之中,所以当陈蕴珍收到沈从文这封长达五页的来信时,感动得噙着眼泪说:“还有人记得我们啊!”巴金也说:“我多么感谢这位三十年代的老友!”

本文摘自《文汇读书周报》2011年12月16日05版 作者:糜华菱 原题为:关于巴金故居一件往事的补白

巴金故居试开放,许多媒体都作了报道,并提到一些曾到故居作客的友人的名字,有几家媒体还特地提到了那个“太阳间”,说沈从文1974年来看望历经劫难的巴金时,曾“在这个屋檐下促膝长谈,但谈话内容已不得而知”。诚然,两位当事人现已作古,当时在场的又别无他人注,他们的谈话内容似乎已无从得知。但沈从文在1975年有一封给黄裳的信,其中对这次见面记述颇详(见《沈从文全集》第二十四卷);另外,巴金在沈从文去世后,写过一篇《怀念从文》,其中也曾提到这次见面。――从这两个资料中,我们还是可以搜索到一些关于这次“促膝长谈”的信息的。

在沈从文那封信中,首先有一大段文字是回忆陈蕴珍(萧珊)的。他说,这次“去武康路时,仍在十余年前同一廊下大花园前喝喝茶,忆及前一回喝茶时,陈蕴珍还在廊下用喷水壶照料花草”,而“这次到彼家中作客,则女主人已去世”。这里所说“前一回”,应该是指1962年2月,那时沈从文与夫人张兆和一同从南昌来到上海,曾经在27日“到巴金家拜访”(见吴世勇编《沈从文年谱》)。

但以后“文革”爆发,巴金和沈从文都被打倒,双方便失去了联系。直到沈从文得到“解放”,才在1972年托在上海的亲戚帮他打听到巴金的情况,并在6月14日写了一封长信给陈蕴珍,祝她“一家大小安好”,“望告生活种种”。当时巴金还在接受批斗、审查,陈蕴珍的癌症又已到了晚期,一家人正处在精神和人体煎熬的极度痛苦之中,所以当陈蕴珍收到沈从文这封长达五页的来信时,感动得噙着眼泪说:“还有人记得我们啊!”巴金也说:“我多么感谢这位三十年代的老友!”但巴金没有与外界通信的自由,便由陈蕴珍带病给沈从文写了一封回信,略述全家近况,最后说:“你可以放心。”但这封写于6月28日的回信,寄出后不到两个月,陈蕴珍就被癌症夺去了生命。

因此,两年后当沈从文再次到武康路来看望巴金时,他所看到的和感到的,是“因女主人故去”,“园中一角,往年陈蕴珍说起的上百种来自各地的花树,似只有墙角木槿和红薇正在开放。大片草地看来也经月不曾剪过。印象重叠,不免惘然许久”。从这些留存下来的文字,我们不难推断,沈从文与巴金这次相见,两人的“谈话内容”必定有许多关于陈蕴珍的话题:客人必定会问起有关女主人辞世的情况,巴金也会向沈从文解释当时“不敢去信通知萧珊病逝”的原因(“还是审查对象,没有通信自由”);两人还会怀念起有关女主人生前的一些往事(陈蕴珍在西南联大求学时就与沈从文有师生之谊,巴金到昆明去看陈蕴珍时也曾一道到乡下去看望沈从文一家);在共同怀念陈蕴珍时,沈从文也定会对巴金讲些劝慰的话,等等,这些都是题中应有之义。

在沈从文写给黄裳的那封信中,当然也写到了与巴金相见的情景:“彼此都相对白头”,“我们就依旧坐下来谈谈十年种种”。这“十年种种”,自然是指从1962年两人在上海见面之后,特别是“文革”发生后的两家经历,甚至还有一些共同熟人的经历。这十年中,由于两人无法见面,又音讯鲜通,现在劫后重逢,自然会有许多内容进入话题。更何况,“过去四十年种种”也留下印象,而且“还十分鲜明生动”,两人可谈的话题就会更多,都成为这次“促膝长谈”的内容。不过沈从文也发现:“因为死者长已,生者亦若已失去存在本意,虽依旧谈笑风生,事实上心中所受伤害,已无可弥补”,他肯定也会对巴金讲许多劝勉宽慰的话。而这在巴金后来所写《怀念从文》一文中也有印证:“我们把藤椅搬到走廊上,没有拘束,谈得很畅快。我也忘了自己的‘结论’已经下来:一个不戴帽子的反革命。”这段话既透着沉重,但也“畅快”。

沈从文对巴金的一双儿女很关心,在1972年写给陈蕴珍的那封长信中,开头就是问:“孩子们可能都成了大人、青壮,下放乡下又回转到上海了!”这次他来到武康路,必定还会问起巴金儿子在农村插队的情况;巴金的女儿当时“正住在医院待产”,当他得知“传来电话,得一女孩”,必定也会问起尚未谋面的巴金女婿的情况。而巴金这边,也必定会问起沈从文夫人张兆和及其孩子的近况,因为两家原本是通家之好,沈从文刚结婚时巴金就曾住进他们的新居进行写作,并受到“三姐”的热情接待。

以上这些考证,看似只是两个友人之间的琐事,但从当时历史大背景下看,正是这些琐事体现出了这两位友人之间生死不渝的友谊,为文坛留下的一段值得称道的佳话,而这也正是巴金故居的文化历史价值之所在。所以在故居开放的时候,应该把它们发掘出来,加以发扬。

注:当时巴金的儿女都不在家。沈从文曾打算约上海师大历史系教授程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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