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人说话的小狗

它是一条小狗,刚从娘胎里出来几个月,很稚嫩的样子摆在阳光的烂漫里。

小辉是个小伢,有时候和风日斜会带着小狗一起遛弯儿。小辉的爸爸已经很少有人叫出他的名字了,人们指着他嘴边排列的三个大痣喊道,三靓子来啦!俗话说,好吃挂在嘴边,懒做藏在胳肢窝。三靓子好吃是在光天化日之下的,有时候他也很自谦,这是他在吃完狗肉之后的一种良心发现。

斗转星移,日月穿梭,三靓子好吃是有历史根由的。没有源头的水是一滩死水,三靓子是个精灵的大活人,那是八九岁左右,他爷爷在学校门口摆了个地摊,这是很古老的事了,现在他爷爷已经去世许多年了。他每天照例在爷爷的摊子上买一两块钱的零食塞嘴,这在当时是很阔气的出手,我记得哪一年我在厕所旁捡了两块钱,高兴得我现在想想还能乐起来。大约是从此以后再也看不到两块一张的纸币了。

三靓子走过来了,走在他爷爷的摊位旁,带着满面的春风和那三个排列整齐的大痣,很多年以后人们嘻骂他胸无大志的时候,他就会不无得意地指着自己的嘴边黑痣说,大痣在这儿!三靓子对着他爷爷不喊称呼道,喂,卖吗?他爷爷淡定城府,漫不经心道,买吗?三靓子按拿不住,勾起哈喇子道,买!他爷爷依旧不经意道,卖!

三靓子十分高兴,左右晃荡,拿出两块响梆梆的硬币来。他伸出右手将两块大洋攥在手心里,然后十分依恋地缓缓松开手,显示出两块大洋来。他爷爷照例接过去,藏在自己的手心里,这时三靓子脸皮上显示出不宜觉察的怪表情。哭不是哭笑不是笑的三靓子指着他爷爷卖的零食喊道,声音似乎很响,仿佛别人都不知道似的,虾条一包,那边的……火辣辣五根,方便面要最好的!

他爷爷依旧很淡定,面不露颜色地答应着,递过去。三靓子拿起零食转身,复转身,零食已逃之夭夭。复转身,再三转身,从三靓子嘴里的风卷残云我们可以看见端倪。拯救大兵行动为时已晚,他爷爷波澜不惊的脸上开始泛星点点,嘴角很勉强地上翘,露出牵牛花的笑,那笑微微一颤埋着许多藕断丝连的心疼,仿佛死了亲娘老子一样。三靓子转身过来,趁人不备,眼睁睁地看着他爷爷了。

他爷爷收拾旧河山,重又恢复淡定,一只拳头攥得铁紧,然后伸出去,极不情愿仿佛是另一只手将他扳开一样缓缓张开,露出两块大洋,已经可以看见热气腾腾了。他爷爷说,你拿回去!三靓子有些自欺气人,怎么拿回去?他爷爷面无表情道,用手拿回去!三靓子伸手接过作拳状攥成榔头了。

三靓子童年是很灰暗的,这一点可以从他家那间用土砖砌起来的房子一探究竟,灰色的身体搭着一顶灰色的漏雨帽,中间闪着一双灰色无神的眸子,滴落一段灰蒙蒙的往事!

在一个四四方方的天空下,三靓子度过了他童年的全部时光。他家隔壁住着陈老瞎一家,有一天陈老瞎躺在门口敞开胸前的排骨,晒着所谓的太阳,于是几点细雨悄悄滴下来了。陈老瞎有些不忿了。顺眼看去,那条老狗以同样的姿态敞开胸前的毛绒绒的排骨,并且有些怡然自得。

陈老瞎不忿了,干吼道,好小子!老子快死的人了,你他妈的快死的狗了,还跟老子装什么大瓣蒜!对着他儿子喊,狗东西,快出来!拿这个老狗开开荤吧!不吃白不吃……于是整个下午,陈老瞎的房子的上空都弥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香味。

三靓子在那个仿佛几个世纪那么长久的下午,在陈老瞎的门拐处探出头用他那感冒了三天的鼻子嗅着香气,不停地咽着口水不停地淌着哈喇子,那份煎熬怎么能想象得出来呢!

不久以后,三靓子发现自己好像越来越轻,将要变成一只小小小小鸟了。他回头一看,一汪蔚蓝色的海横在眼前。然后陈老瞎听见有人喊叫,了不得了,发洪水了!陈老瞎循声而去,瞅了两瞅,疑是狗影晃动,于是说,狗儿,赏你一块狗骨头吧!然后恍然大悟道,原来狗是不吃狗骨头的!

这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很多年以后,三靓子对于狗肉的需求是与日俱增。那是在阳光明媚的早春,嫩牙刚刚舒展娇驱,这是一切生命的开始。小辉将迎来他的新伙伴,一条毛绒绒的小狗。小狗同着小辉快乐的生活着,在那个用胶片永远定格的日子里。

三靓子有时候在门外看见那条小狗欢快地跳着蹦着,他哈喇子流出来了,于是他小心翼翼地擦去,留下一声叹息!

三靓子收拾行李跟着建筑队去外地忙完两个月回来,已是初夏。刚进门没有去寻他儿子小辉安好,而是直扑狗窝,见那条狗走过来了,闪着绝望的光。三靓子希望出来了,小狗白白胖胖轮廓完全是一条大狗了。

在他父亲外出打工的那段日子里,母亲忙于家计无力顾及,剩下小辉与那条狗往返于学校与家之间。小辉尚且年幼,身小力微,那条狗日撺一尺,夜撺一丈,转眼间就是大狗。狗通人性,那条狗时常叼着小辉的书包,拖着小辉去上学。

与其说小辉依赖小狗不如说小狗依赖小辉,然而夕阳西下,惨烈如斯,一切只是阿Q 使劲圈起来的一个圆圈。小辉迷迷糊糊,半睡半醒之间,似乎狗影晃荡,小狗闪着绝望的光,也许说,小辉,我要走了!

小辉醒来后,嗅到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香味,他父亲走进来对他说,吃肉啦!他十分高兴地跟在他父亲后面吃肉去了,他本来想叫上小狗一起去吃肉,见他父亲一脸毫无商量,他悻悻地,然而是高兴地跟着去了!­

它是一条小狗,刚从娘胎里出来几个月,很稚嫩的样子摆在阳光的烂漫里。

小辉是个小伢,有时候和风日斜会带着小狗一起遛弯儿。小辉的爸爸已经很少有人叫出他的名字了,人们指着他嘴边排列的三个大痣喊道,三靓子来啦!俗话说,好吃挂在嘴边,懒做藏在胳肢窝。三靓子好吃是在光天化日之下的,有时候他也很自谦,这是他在吃完狗肉之后的一种良心发现。

斗转星移,日月穿梭,三靓子好吃是有历史根由的。没有源头的水是一滩死水,三靓子是个精灵的大活人,那是八九岁左右,他爷爷在学校门口摆了个地摊,这是很古老的事了,现在他爷爷已经去世许多年了。他每天照例在爷爷的摊子上买一两块钱的零食塞嘴,这在当时是很阔气的出手,我记得哪一年我在厕所旁捡了两块钱,高兴得我现在想想还能乐起来。大约是从此以后再也看不到两块一张的纸币了。

三靓子走过来了,走在他爷爷的摊位旁,带着满面的春风和那三个排列整齐的大痣,很多年以后人们嘻骂他胸无大志的时候,他就会不无得意地指着自己的嘴边黑痣说,大痣在这儿!三靓子对着他爷爷不喊称呼道,喂,卖吗?他爷爷淡定城府,漫不经心道,买吗?三靓子按拿不住,勾起哈喇子道,买!他爷爷依旧不经意道,卖!

三靓子十分高兴,左右晃荡,拿出两块响梆梆的硬币来。他伸出右手将两块大洋攥在手心里,然后十分依恋地缓缓松开手,显示出两块大洋来。他爷爷照例接过去,藏在自己的手心里,这时三靓子脸皮上显示出不宜觉察的怪表情。哭不是哭笑不是笑的三靓子指着他爷爷卖的零食喊道,声音似乎很响,仿佛别人都不知道似的,虾条一包,那边的……火辣辣五根,方便面要最好的!

他爷爷依旧很淡定,面不露颜色地答应着,递过去。三靓子拿起零食转身,复转身,零食已逃之夭夭。复转身,再三转身,从三靓子嘴里的风卷残云我们可以看见端倪。拯救大兵行动为时已晚,他爷爷波澜不惊的脸上开始泛星点点,嘴角很勉强地上翘,露出牵牛花的笑,那笑微微一颤埋着许多藕断丝连的心疼,仿佛死了亲娘老子一样。三靓子转身过来,趁人不备,眼睁睁地看着他爷爷了。

他爷爷收拾旧河山,重又恢复淡定,一只拳头攥得铁紧,然后伸出去,极不情愿仿佛是另一只手将他扳开一样缓缓张开,露出两块大洋,已经可以看见热气腾腾了。他爷爷说,你拿回去!三靓子有些自欺气人,怎么拿回去?他爷爷面无表情道,用手拿回去!三靓子伸手接过作拳状攥成榔头了。

三靓子童年是很灰暗的,这一点可以从他家那间用土砖砌起来的房子一探究竟,灰色的身体搭着一顶灰色的漏雨帽,中间闪着一双灰色无神的眸子,滴落一段灰蒙蒙的往事!

在一个四四方方的天空下,三靓子度过了他童年的全部时光。他家隔壁住着陈老瞎一家,有一天陈老瞎躺在门口敞开胸前的排骨,晒着所谓的太阳,于是几点细雨悄悄滴下来了。陈老瞎有些不忿了。顺眼看去,那条老狗以同样的姿态敞开胸前的毛绒绒的排骨,并且有些怡然自得。

陈老瞎不忿了,干吼道,好小子!老子快死的人了,你他妈的快死的狗了,还跟老子装什么大瓣蒜!对着他儿子喊,狗东西,快出来!拿这个老狗开开荤吧!不吃白不吃……于是整个下午,陈老瞎的房子的上空都弥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香味。

三靓子在那个仿佛几个世纪那么长久的下午,在陈老瞎的门拐处探出头用他那感冒了三天的鼻子嗅着香气,不停地咽着口水不停地淌着哈喇子,那份煎熬怎么能想象得出来呢!

不久以后,三靓子发现自己好像越来越轻,将要变成一只小小小小鸟了。他回头一看,一汪蔚蓝色的海横在眼前。然后陈老瞎听见有人喊叫,了不得了,发洪水了!陈老瞎循声而去,瞅了两瞅,疑是狗影晃动,于是说,狗儿,赏你一块狗骨头吧!然后恍然大悟道,原来狗是不吃狗骨头的!

这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很多年以后,三靓子对于狗肉的需求是与日俱增。那是在阳光明媚的早春,嫩牙刚刚舒展娇驱,这是一切生命的开始。小辉将迎来他的新伙伴,一条毛绒绒的小狗。小狗同着小辉快乐的生活着,在那个用胶片永远定格的日子里。

三靓子有时候在门外看见那条小狗欢快地跳着蹦着,他哈喇子流出来了,于是他小心翼翼地擦去,留下一声叹息!

三靓子收拾行李跟着建筑队去外地忙完两个月回来,已是初夏。刚进门没有去寻他儿子小辉安好,而是直扑狗窝,见那条狗走过来了,闪着绝望的光。三靓子希望出来了,小狗白白胖胖轮廓完全是一条大狗了。

在他父亲外出打工的那段日子里,母亲忙于家计无力顾及,剩下小辉与那条狗往返于学校与家之间。小辉尚且年幼,身小力微,那条狗日撺一尺,夜撺一丈,转眼间就是大狗。狗通人性,那条狗时常叼着小辉的书包,拖着小辉去上学。

与其说小辉依赖小狗不如说小狗依赖小辉,然而夕阳西下,惨烈如斯,一切只是阿Q 使劲圈起来的一个圆圈。小辉迷迷糊糊,半睡半醒之间,似乎狗影晃荡,小狗闪着绝望的光,也许说,小辉,我要走了!

小辉醒来后,嗅到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香味,他父亲走进来对他说,吃肉啦!他十分高兴地跟在他父亲后面吃肉去了,他本来想叫上小狗一起去吃肉,见他父亲一脸毫无商量,他悻悻地,然而是高兴地跟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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